陆彦徽,原姓钟,字煜泽,钟家幼子。
“你骂吧,骂完跟我回去。”他站在屋里,堵着徐喜枝的路,固执倔强的像个孩子。
徐喜枝心平气和,“我不骂你,我也不跟你回去。”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们断了。”
她本想叫他的名字,后一想那是假的,她冷嘲一声作罢。
陆彦徽双眼通红:“我是被押去的,他们是骗我的,我不知道回去就联系不上你了,但现在可以了,喜枝,我不会再抛下你了,你跟我回去吧,跟我回去吧。”
徐喜枝摇头,“师父死了,你买的那些东西我卖了,钱你拿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徐喜枝,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徐喜枝笑笑,“我狠心,你走吧。”
陆彦徽气的捶桌子。
木桌子,咔嚓一声。徐喜枝怒火蹭的就上来了:“陆彦徽!”
陆彦徽瞬间认错,耳朵都怂了:“我错了。”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掉的一角拼上,撒起娇,“你跟我回去吧,喜枝,求求你了,你跟我走吧,我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徐喜枝看着他,看着这个从最开始就缠着她,用假身份接近她,将她抛弃的男人。
她从不吃亏,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
但心底的酸涩胀痛在看到他时依然疼痛难忍,他还是那么英俊,风流,那双漂亮的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她急急地低喘:“你走吧,陆彦徽,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陆彦徽不认:“尽不了!哪儿来的封建迷信!我说尽不了就尽不了!”
“尽了!”
“没尽!”
徐喜枝扶额。
几年了,他是一点心性没变,依旧这么幼稚。
“我不想与你有更多牵扯,你请回吧。”徐喜枝下达逐客令,不愿看他。
“那不行。”他一屁股坐下,“我跟你说了等着我,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娶你的,我不是言而无信的,喜枝,我没有食言,你跟我回去吧,回去吧,回去我们就成亲。”
徐喜枝起身就走。
陆彦徽抓着她的胳膊,“你去哪儿?”
徐喜枝甩开他,“不用你管。”
陆彦徽看着她,忽然说:“喜枝,对不住。”
徐喜枝一惑,猛然被人扛起。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抓紧男人的背,肩膀硌着胃,徐喜枝难受的乱扑腾,挣扎,她怒极,没想到陆彦徽使这种阴招,一口咬上他的耳朵,陆彦徽闷哼一声,招下属,亲自把徐喜枝压在床上,绑手脚,捏着她的下颚,将手帕塞进她的嘴里。
徐喜枝眼里噙着泪,恶狠狠地瞪着他,里面装着委屈,难过和不可置信。
陆彦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声音很哑语气很温柔,“好喜枝,不哭了。”他将她扛起来,“跟我回家。”
他就这么土匪行径的将徐喜枝劫走了。
那的确是一处非常宜人的宅院,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他给徐喜枝找很多佣人,徐喜枝一个都没差遣过,她无数次试图逃出去,都被抓回来,抓回来也没什么后果,他知道徐喜枝没有那么容易原谅她,每天都赔着笑脸,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把她的逃跑都说成是寂寞了,想要出去逛逛。
也不管徐喜枝乐不乐意,就带着她买胭脂,选锦缎,徐喜枝一次都没有接受过,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自他一声不响的离开,师父又突然离世,她一个人独自承担两次离别,再也没想过接受第三次。他们身份相差甚远,徐喜枝看的明白。
她不给好脸色,也拦不住陆彦徽献殷勤。当初在船上就是,他不顾他人的目光,也不要脸面,张牙舞爪的聚集一堆目光,到了他的地盘更是,他不重样的给徐喜枝带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无数次试图晚上进她的房间。
她人都在人家宅院里,住的也是人家的床,想拦他,根本拦不住,她索性无所谓了,大门敞开,欢迎他来,点着灯,她穿着肚兜,嫩白的肌肤晃的惹眼,她披散着黑发,清冷的面容看着他,等他心满意足再离开。
陆彦徽站在门口沉默很长时间,垂着头,将她的衣服披上,同她躺在床上,抱着她叹息,很无奈似的,“喜枝啊喜枝,你何时原谅我?”
“你都不愿同我说话,我怎敢同你娶亲?”
“我没想伤害你呀,喜枝喜枝,原谅我罢。”
他不再是岸边那个留洋归来不务正业的外来户,他是胜任军队要职的,披着军衣的长官。
他的亲朋好友成家,他被人搀扶着回来,喝的烂醉如泥,眼眸却亮如星火,卷着浓浓的醉气,从大衣里掏出一块儿红布,跌跌撞撞来到她身边,讨好地笑:“喜枝喜枝,你瞧。”
那一块儿普通的红布,他炫耀着:“好看吗。”
徐喜枝坐在椅子上,他像曾经那般跪在她跟前,摸索半天,摸索出翡翠镯子,强势地拉过她的手腕,给她戴上。他傻笑着,仰头看徐喜枝,笔挺的军装有些皱了,他将红布掀起,落下,盖在徐喜枝头上,眉梢带笑,“同我成亲,喜枝。”
他拉着她的手站起来,“一拜天地。”
徐喜枝没动,他拉着徐喜枝的手撒娇,“喜枝喜枝……”徐喜枝懒得同醉鬼计较,只得和他过家家似的行李。
“二拜高堂。”
他认真、仔细,激动的高声,抑扬顿挫,徐喜枝忽然感到心悸,闭上眼,弯腰,恍若真同他成亲,耳畔都是至亲的喝彩。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红布阻隔视线,徐喜枝看不到,凭感觉行礼,直起身,唇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弯腰,隔着红布,吻上她的唇。
一触即离。
徐喜枝愣住,瞪大双眼。
淡淡的酒气萦绕唇边,她听到他窃喜道,“你没有打我,喜枝。”
徐喜枝刚想说话,盖头就被掀起,蓦然放大的一张脸,目光深情而温柔,他闭上眼,吻上她的唇,红色的盖头,徐喜枝眼前一片红,火烧的红,熊熊烈火,蔓过平原,让她想起那条河,平静,宽容,沉静。
徐喜枝闭上眼,跳入那条令人沉沦的河,河面广阔,河水冰凉,她的心在跳,跳的格外清晰,她揪住陆彦徽的衣服,将他拖上岸,不,是试图越过河面,获得新鲜的氧气。
一夜春宵。
次日,徐喜枝醒来,陆彦徽直勾勾地看着她,衣衫不整,眉眼含笑,“喜枝,挑个黄道吉日。”
说罢,将她连着被褥一起抱起转圈。
徐喜枝:“……头懵……你给我停下……停下!停下!陆彦徽!!!”
黄道吉日已选,婚服未定,陆彦徽开始日日不见踪影。徐喜枝的心一点点下沉。直到一日,他火急火燎回来,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徐喜枝忙问他怎么了,他掼着徐喜枝的颈,几乎咬破她的唇,躁动的心绪才得以缓解,“你且等着我,等我把这身军装脱了,我就去找你,就算脱不了,我也同你私奔。”
他派了人,将她送上车,递给她三个沉甸甸的箱子,坚定地看着她,“相信我,我一定回去找你。”
徐喜枝张张嘴,闭上,好半天,才嘱咐一句,“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他笑笑,“等我。”
钟家五子,长子为大,钟父逝去,传位幼子。
四子不愿,皆起歹心。
那杯酒,陆彦徽后知后觉不该喝。
可他向来心无险恶,与人为善。
我食言了。他跌跌撞撞回到屋里,攥着那块红布。
她掐着腰骂他,红着脸递给他荷包,看他吃馄饨,问他千奇百怪地问题,不情不愿地承认他厉害,偷偷看他买来的新奇物件。
我食言了,他想,小矮子,我大概,娶不到你了。
好在,他给她三箱黄金,能保她衣食无忧。
三箱黄金。
徐喜枝将它们深埋地下,日复一日地等。
她等着。
等春风相见的诺言。
却再无兑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