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是苦肉计?”
“也不算。”对上窦静云的眼,廖远停哽了一下说,“大部分。”
托刘学的福,如果不是他,廖远停也不会想到以亲情入手施压廖华恩。虽然他总说自己想的简单,殊不知有时候真相就是简单的,只是人们不愿意相信,把他想复杂。
“接下来怎么办?”
“等。”
廖远停撑着手杖站在窗前,微微眯眼看底下忙碌的人群,“国检已经过去,省里市里沆瀣一气,省检把群众反映的问题、上访的名单都反馈了回来,还指望他们做什么,心情好了,对相关领导进行工作落实不到位的约谈,出个问题整改台账,再写个整改报告,就已经是给面子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无路可走了?”
“住院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廖远停转身看着他,“几十年前被迫卖淫的妇女和被拐卖的儿童,最后都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可能给笔钱,都打发了吧。”
廖远停摇摇头,沉思片刻,说:“我们得去见一个人。”
“谁?”窦静云下意识反问,随后连忙摇头,“又出去,你可不能再出去了,再把你伤着,刘学非劈了我。”
廖远停自顾自地走到病床边穿衣服,认真道:“他会支持我的。”
“放屁,还开始自欺欺人了。”窦静云骂骂咧咧地把外套披在他身上。
“快点儿。”廖远停催他,“今天星期五,刘学放学早。”
“你他妈。”
两个人迅速出了医院,窦静云突然好奇,“怎么我发现这两次出来都没人找你呢,那些医生护士,都当没看见。”
“提前打过招呼。”廖远停靠着背靠,“李单快出院了吧。”
“星期天,就后天。”窦静云从后视镜里看他,嘲笑,“羡慕吧。”
“羡慕。”廖远停笑笑,“我和他一起出。”
窦静云呸了一声,“你想得美,他什么伤,你什么伤,你腰不想要了吧,你要是废了,我就给刘学介绍澳门190的高个混血大帅哥。”
廖远停有恃无恐,“随你。”
“这可你说的。”
车里沉默片刻,廖远停一手杖就戳窦静云腰上了。
“我操疼疼疼,开车呢哥——”窦静云躲着揉了两下,“你命不想要了吧,还嫌撞的不够是不是。”
廖远停收回手杖,沉默地看着,半晌后自嘲地笑了一声,“我问过宋院了。”
“怎么说。”
“就这样了。”他云淡风轻地,“干不了重活,不能长时间站立……”
窦静云抿抿唇,语气严肃下来,“没事儿,我们去国外再看看。”
“没用,永久性创伤,去哪儿都没用。”
“廖远停。”
“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廖远停淡笑着,“赶在我还有毅力和勇气和他们拼一把的时候。”
两天前。
刘学见过陶京平校长回来的时候,廖远停跟他打电话,说想吃水果,让他回来的时候买一点,刘学莫名其妙,病房有水果呀,吃完了吗?他问廖远停想吃什么,廖远停一时沉默,改口说是窦静云想吃,正开车拼命踩油门的窦静云差点一脚闷那儿,他朝后视镜竖个中指,扯着嗓门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那个刘学啊,你买点猕猴桃什么的……什么都行……”挂断电话,窦静云冷笑着,“廖远停,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说刘学同意你出来,结果是骗我呢,怕被发现你还不敢承认,还让我背锅,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个耙耳朵。”
廖远停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快点儿。”
窦静云:“你来你来你来踩。”
廖远停:“我来就我来。”
“你他……”窦静云瞪着眼,一把把他推回去,“坐那儿吧你……”
廖远停望着车窗外的人群,说:“不行。”
窦静云:“……八十码了哥,还不行,市区你开一百试试,你插俩鸡翅膀飞回去吧你。”
廖远停摇头,“是刘学,他得去上学。”
窦静云抿抿唇:“你确定吗?你还不知道吧,你没发现婧姨很少来了吗,她已经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刘学了,你这里里外外,家里家外,都是刘学在操持,连你们家的电费、水费,以及你这么长时间没用但是依然没有停机的手机费,你家那个小型动物园的供给,还有李单的开销等等乱七八糟的大小事,全是刘学办的,他要是上学了,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廖远停说:“这不是他的任务。”
“但是他的义务,我是说,和你在一起,他身为家里的另一方,有责任承担这些。”
“但是我还在。”廖远停淡淡地,“就是我不在了,也不会让这些成为他的负担。”
“不是我。”窦静云欲言又止,“我跟你这种人真说不到一起去。”
他沉默地开着车,又把车停路边,扭过来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丧气话,快说呸呸呸。”
廖远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窦静云发动汽车,“行,回去我就跟刘学说,说你不想活了,寻死呢。”
“你别瞎说。”
“明明是你在瞎说,你觉得他听到你这么说会感动吗?合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都当放屁是吧,真是狗该不了吃屎,本性难移,我就发现还是刘学有本事,能改你的性子,我再苦口婆心都没用,也不知道婧姨是怎么忍受你的,你——”
廖远停听的脑子疼:“呸呸呸,闭嘴吧。”
“这还差不多。”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可警告你,你得对我客气点儿,你现在出门全靠我给你打掩护。”
廖远停说:“我依旧能把你从南极踹到赤道。”
窦静云:“……”
两个人回到医院,刚脱了外套,还没来得及喘息,刘学就进了病房,看着他们两个呼哧呼哧的模样,好奇道:“你们怎么了?”
廖远停找水杯喝水,窦静云也抓起茶杯喝水,廖远停才说:“走了会儿路,猕猴桃买了吗?”
刘学有点不好意思:“买了,但是窦哥你看这样的可以吗?我不太会挑猕猴桃,跟着一个阿姨买的,应该不会太酸。”
窦静云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辛苦了。”他抓了两个猕猴桃:“我去看看李单,给他两个。”
刘学说:“我给他们也买了,窦哥,麻烦你了。”
“说什么话。”窦静云接过刘学递过来都水果袋,很快没了踪影。
“今天走的怎么样?”刘学坐到廖远停身边,轻轻揉他的腰,关心道:“有好点吗?有累到吗?”
“没有,好得多。”廖远停揉揉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深情专注,直直把刘学看的害羞,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问:“有东西吗?”
“没有。”廖远停笑着问他:“李峻妈妈好点了吗?”
“ 。”刘学说,下一秒,他就听到廖远停说:“回去上学吧。”
刘学一顿,语气沉了下来:“为什么?”
不等廖远停说话,他直接道:“不要。”
廖远停温柔地看着他,刘学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和过激,以至于语气冷硬,他软下语气:“等你好了再说,不然我不放心,学也学不好,你是担心我忘记以前学的知识吗?不会的,我一直在看书。”
“去上学,刘学。”廖远停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不可被违抗的话,他牵着刘学的手,“我已经好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段时间你做的我都看到了,替我抗下很多压力,分担很多忧愁,我很感谢你。但是刘学,我不希望你把我当成需要被照顾的一方,被特殊优待,处处顾及。一个家,没有主次之分,大家只是承担着不同的身份与义务。而你的责任,或许有照顾我,但没有以照顾我为名义而放弃上学,现在我可以自己走路,你关于我的责任就已经做到了,不要本末倒置。”
“我……”刘学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他松开廖远停的手,有些赌气地背过身,“反正我说不过你。”
廖远停叹口气,站起身,走到刘学面前,缓慢地蹲下,刘学面色一变,赶快掺着他的胳膊,急道:“你干什么,你快起来,你不能蹲着,你的腰受不了的,你快起来啊。”
“这场车祸无论是人为还是意外,都只是我们人生路上的一件小插曲,不要因为它影响我们原本的路程和任何决定。”他握紧刘学的手,身形有些强撑的颤抖,英俊的样貌帅气而脆弱,他仰头看着刘学难过的双眼,拇指抹掉他眼角似掉非掉的泪,“我爱你。”
阴雨连绵的天放晴了。
“为什么来这儿?”窦静云看着偌大的会所两个字,“兄弟你在这儿还有人脉呢?”
廖远停闭目养神,手掌放在膝盖上,食指缓慢轻盈地点着膝盖,没一会儿,就有人敲车窗了,窦静云降下车窗的瞬间,差点被扑鼻的香水味埋了,他咳嗽两声,看着眼前的人,对方踩着红跟黑底高跟鞋,穿着黑色真皮包臀裙,耳朵上闪亮的大耳环像是要和脖子上戴的大钻石项链叮咚作响,窦静云艰难地开口:“小姐,你……”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对方翻了个白眼,往车里瞅,窦静云刚想问你干什么呢,廖远停就和她搭上话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大帅哥!”她拉开后车门,一屁股坐上去,脸上的笑保持不到一秒,“你怎么瘦这么多啊?你生病了吗?这气色……你跟来大姨妈似的。”
窦静云嘶了一声,“诶不是我说,你哪位?”
对方翘起二郎腿,红色高跟抵着他的真皮座椅,笑的灿烂,“道上的,都喊姐一声香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