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老板
等到卢颂回来, 小孩子陷入了并不安稳的浅眠。
卢颂轻声问:“睡着了。”
卓燦点点头。
他们一站一坐,看着对方烛光下半明半暗的轮廓,皆是心悸。
怪他过分美丽。
卓燦被自己吓了一跳, 三番四次觉得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不太对劲啊。
他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协商出结果了吗?”
“嗯,免费给我们换到别的酒店。”
“那文件怎么办?”
“花了点钱,雇了人上去拿。”卢颂看到他惊讶的表情,解释道,“不只是我,还有一些客人也需要。我让他们把我的公事包还有眠礼的一些东西拿下来。”
“按重量计费的吧?”
“对。”
文件自然没多少重量,但眠礼的东西可就难说了。
三十楼,那可是三十楼啊。
卓燦不打算问究竟花了多少钱。
社畜小卓感慨,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小时后, 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拿了下来,甚至有人扛着眠礼的小推车。
上上下下六十楼,竟然看起来不是很累。
员工的熟练程度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第一次发生停电的意外。
卓燦和卢颂拿上东西,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前台的蜡烛又一次颤巍巍地熄灭了。
那些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事情了。
酒店的大门外有清幽的月光, 驱散了沉闷的黑暗。
趴在卓燦肩上的眠礼忽然睁开眼。
眼神之清明, 让旁边的卢颂怀疑祂刚才根本没睡, 都是装的。
卓燦并没有发现, 卢颂也没提醒,想瞧瞧眠礼要做什么。
小孩伸出手,冲着酒店大堂的方向张开五指。
卢颂清晰地看见, 祂的手腕上浮现出水波一样的镯子, 微弱的、萤火一样的光从镯子飘散出几缕, 如同乐谱一样交缠摆动着飞进酒店里。
卢颂回过头,看见每一缕光落在不同的蜡烛上,受潮的烛芯奇迹般地亮起来。
服务员惊喜道:“点上了!点上了!”
不仅能重新点燃,还比之前明亮很多,甚至盖过了手电筒的亮度。
尽管在偌大的黑暗中杯水车薪,可就是这样渺小的烛光,也叫焦虑等待的人们安心了些。
卓燦回过头见卢颂还在原地:“怎么了——诶,他们的蜡烛好啦,”
卢颂刚想解释,眠礼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成年人挑挑眉,闭上嘴。
眠礼露出一个小小的、狡黠的笑,在卓燦发现之前,重新阖上眼。
卢颂望了眼那边摇摆的烛火,跟了上去。
明明是做好事,还不让人知晓。
真是奇怪的小家伙。
也罢,神的想法,可是不能用凡人的思维来衡量的哦。
*
到了新的酒店放好东西,眠礼却不愿意睡觉了,甚至不愿意待在房间里。
卓燦估计祂是怕刚才的停电事件重演,提议道:“要不然在出去走走吧,反正时间还早。”
卢颂看了眼时间:“行。正好附近有个江心公园,去那儿散散步。”
他们到江边时已经九点了,没什么人,只听得见波涛击碎礁石的声响。
三人顺着江堤慢慢走,卓燦和卢颂一左一右拉着眠礼荡秋千。
小孩从来没玩过这个,每次荡起来都咯咯直笑,格外喜欢这种玩法。
要不是两个男的,卓燦想,现在的场景也太像温馨的一家三口了吧。
他们坐在草坡旁的台阶上,卓燦撑着下巴:“我爸妈小时候也总这么带我出来玩儿。”
卢颂记得他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才能教出卓燦这么好的孩子。
他这趟带卓燦出来,本就存了点儿私心,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没有比此刻最合适的氛围。
他顺势问:“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的。我爸退休早,天天跟一帮叔伯们早起钓鱼。我妈还在上班,回家就养养花,画画什么的,生活都挺充实——说实话,比我充实。上次回去看他们还是过年,然后我就……”他顿了顿,“被这个小家伙弄进另一个世界去了。”
眠礼本来蹲在草丛边看蚂蚁,听见指责,抬起头,反驳道:“才不是礼礼做的呢。”
卓燦捏捏祂的鼻子:“不是你是谁啊?”
眠礼用尾巴将他逾越的手拽下来,讲也讲不明白:“就不是礼礼!”
不是祂做的,还能是谁呢。
卓燦没多在意,接着讲:“好不容易从那里回来,一直照顾祂,也没时间。”他瞄了眼卢颂,补充道,“我可不是在抱怨假期少啊。”
卢颂被逗笑了:“那特批你多放个年假。”
“哎,可别。”卓燦连连拒绝。
大老板不懂人间疾苦,这样区别对待会害他无法在办公室生存的。
“而且……”卓燦的表情垮下来,“我至今不敢告诉他们眠礼的事。”
要怎么开口,能怎么开口?
父母年纪大了,又一辈子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像齐瑞、卢颂这样的年轻人好接受超出常识范围的事情。
「主神」的存在,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若把眠礼当做单纯的人类小孩,又讲不清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外国血统的来龙去脉,恐怕更难以信服。
最最好的结果,父母平淡地接受了,顺手催他找对象结婚生个自己的娃安定下来——这一连串听起来也不太妙。
好在父母离得远,平时也不会经常联系,能瞒就瞒了。
卢颂安静地在旁边听他抱怨。
重逢最初,卓燦因为上下级的关系总是对他恭敬又谨慎。现在熟起来之后,又恢复了话多的本性。
和小时候没有差别,
眼下抱怨父母催婚的样子,就跟小时候偷偷讲父母不让他出去玩儿,一模一样。
晚风清浅,月光醉人,回忆渐渐拉长。
卢颂听他讲完,装作不经意地问:“叔叔还像以前一样,每天晚上都要看农业节目下饭吗?”
“是啊,几十年如一日——”卓燦下意识回答完,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个。
别说刚认识不久的卢颂了,就连小慧都不知道,只有小时候经常去他家玩儿的齐瑞才晓得他爸的这个习惯。
卢颂笑着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等你想起来,不过看来,你确实是忘了。”
*
卓燦听完,久久回不过来神。
当年那个做家教的小老师他当然记得,又聪明又帅气,是小时候的他第一个偶像。
小老师一周来三次,那三天就成了他最期待的日子。
在小老师旁边,连写数学题都能静下心来。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搬家了,和小老师的联系到此结束。
后来重新找过好几次家教,每个都不满意。
他爸妈不止一次感叹,再也找不到这么负责的。
再往后,记忆丢进时间长河里,逐渐洗刷冲淡了颜色,只留下一段温存模糊的影。
谁能料到,十几年之后,竟然在全然不同的地方重逢。
小时候的卢颂是他偶像,长大后的卢颂,更是万人迷。
卓燦都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无论是因为自己的健忘,还是这段奇妙的缘分。
可他还是有疑虑,印象中的卢颂可不是富家小少爷的样子啊。
卓燦有千言万语,最终问出来的倒很简单:“那时候,你为什么出来当家教?为了体验生活么?”
卢颂笑:“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卓燦还有一肚子的问号,只不过故人相认的震撼暂时盖过了多余的疑惑。
但这样一来,卢颂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也就解释得通了。
原来是因为老朋友啊。
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小推车里睡着的眠礼却不安地翻身。
眠礼在做梦。
一会儿紧紧皱着眉头,一会儿愤怒地攥着小拳头,一会儿甚至眼角泛起泪花。
更像是噩梦。
说话的思路也被打断了,卓燦把小孩从车里抱出来,也没把浅眠的神明惊醒。
卓燦戳戳祂软软的小脸蛋:“这是做了多少连环梦啊。”
尾巴是独立于本体生存的,哪怕眠礼还沉沉睡着,祂的恶魔尾巴并未一同休憩,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这次是卢颂。
祂裹得非常紧,叫人类隐隐有了痛意。
卢颂把小孩接过去,没想到交换怀抱后,睡梦中的男孩竟然哽咽了。
祂的眼球不停颤动,张开嘴,轻声呢喃。
好像在呼救,更像在恳求。
卢颂蹙眉,低头侧耳聆听。
“F……”
卓燦紧张地问:“祂说什么?”
卢颂又听了听,犹豫地重复:“好像是F。”
“F?字母F?”
“不太清楚。”卢颂说,“祂以前没有提过吗?”
卓燦摇摇头:“虽然怎么看怎么是个洋娃娃,但我确定祂没讲过英语。”
F是什么?
是某种代号吗?
成年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是不是和眠礼自己的世界有关?
卓燦刚刚得知“新老板竟是我旧相识”,冲击不小,不免有了怀疑和截然不同的认知。
眠礼的那个世界,哪怕他满打满算待过仨月,好像也变得陌生了。
卢颂抱着眠礼站起来:“先回去吧,别吹冻着了。”
来日方长,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
起码对他来说,今天已经解决了一件大事。
至于未来的卓燦和他又会走向何方,交给时间吧。
卓燦同意。
他现在脑子乱乱的,需要时间消化,在这儿吹风不是什么好方法。
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江边的晚风越来越大,卓燦总觉得怪怪的,和来时的安逸完全不一样。
似乎未知处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好像……就好像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被监视着。
那种几乎化作实体的视线令他如芒在背,甚至毛骨悚然。
卢颂看他脸色怪异,问:“怎么了?”
卓燦欲言又止,终究摇摇头:“猛地站起来有点儿眼花。”
直到离开江心公园,那种诡异的感觉都没有消失。
明明即将入夏,那找不到来源的视线,却有如冬日冰封的湖水。
是错觉吧。
他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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