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和陶太太下一次见面约在了简餐厅。
受到陶映嘉邀请的眠礼坐在儿童车里被奥利尔推进来,看见除了陶家和小慧以外的另外两个男人。
小慧的男朋友齐瑞,眠礼已经见过了。
坐在齐瑞右手边的另一个,则是第一次见。
奥利尔弯腰把小少爷从推车里抱出来,同陶太太打招呼。
而眠礼的注意力则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他看起来和齐瑞小慧差不多大,比齐瑞要矮一些,也瘦一些。
面容清秀,和生活优渥的齐瑞、陶太太、或者精致的小慧不同,有种专属于社畜的疲惫感。
男人抬头先见到了奥利尔,神情有一瞬间的惶恐。
下一秒又让自己打消了疑虑:他们又没见过,有什么好心虚的。
接着,男人也看见了眠礼。
他怔了怔,神情混合着惊讶、恍惚和疑惑。
和这边的眠礼差不多。
小慧介绍说:“这就是小礼啦,你不是念叨着想见见他嘛?”
男人主动走过来,而眠礼也让奥利尔把自己放下来。
傍晚的夕阳染成玫瑰色,小孩子抬头,看着比自己要高出很多的成年人。
后者低下头,对眠礼笑得很温柔。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大的,小的,都浸在瑰丽的霞光里。
年轻人蹲在他面前,眼睛亮亮的,问:“你叫什么呀?”
上一次小慧也是这么问他的,眠礼不仅主动回答,还很乖巧。
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人,他就想要调皮一下刁难对方。
于是,小孩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翘起尾巴:“礼礼不告诉你~!”
年轻人一愣,继而笑开了,伸手揉他的小卷毛:“原来你叫礼礼呀。你好,我叫卓燦,你可以叫我小卓哥哥。”
小孩对后面那句话不置可否,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礼礼的名字?”
卓燦噗嗤一笑:“可能因为我会魔法吧。”
卓燦随口一说,可男孩信以为真,并且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一直缠着他再施展一下别的魔法。
卓燦哭笑不得,自己哪里有真的魔法,就连逗女孩子开心的小魔术小戏法都学不好。
不过他还有一项从幼儿园保留至今的技能:折纸鹤。
凡是上过幼儿园的小朋友,基本都会学习折纸,所以这一招是骗不到嘉嘉的。
但眠礼还没上过幼儿园,用来唬他正好。
眠礼盯着卓燦用草稿纸折出来的粗糙小鸟儿,翅膀一掀一掀,嘴张成“o”型,眼睛也睁得大大的●o●,好像卓燦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儿。
卓燦失笑,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这么简单的零成本小游戏,能收获无尽崇拜。
小孩子还真是可爱。
仅仅折纸鹤这么一招,卓燦就做到了千万姜家追捧者所做不到的事情:俘获小少爷的芳心。
眠礼干脆奥利尔和陶映嘉都不要了,吃饭时坐在卓燦的腿上要他喂,吃完了也没有去儿童游乐区和嘉嘉绵绵玩,黏在卓燦旁边。
就连陶太太都掩嘴一笑:“看看你们,也太投缘了,就跟上辈子认识似的。”
卓燦想,如果我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几乎要这么相信了。
他低头看着小糖豆一样甜蜜的男孩儿,捏捏他的小脸蛋:“你说,你上辈子会不会是个小神仙?”
眠礼仰着脸,天真无邪:“什么是小神仙?”
“就是会魔法的人。”
“那礼礼就是小神仙!”
大人们都被他自信的小模样逗笑了。
*
卓燦只会折纸鹤,眠礼玩了一会儿,又想要其他的小动物。
储备技艺不够,互联网来凑。为了不打扰其他人谈正事,卓燦特意带着眠礼换了张桌子,对着手机视频现场学习。
“不是小卓哥哥。”男孩倚在他的腿边,很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卓燦还在认真地压着纸片的边,没听明白:“嗯?”
眠礼慢慢组织语言:“礼礼不想,不想叫你小卓哥哥。”
卓燦反应过来,是之前刚见面时他的自我介绍。
卓燦想,难道要叫叔叔吗:“那你想叫什么呀?”
眠礼用小手拉住他的小拇指,很认真:“燦燦。”
成年人顺手用小指勾住他的,像勾住一个约定:“好,那就燦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卓燦刚刚学会折小青蛙、搜罗出一大堆失败品时,家里那边来了电话,说姜总让小少爷现在回家。
眠礼走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舍。
这是上次同小慧分别时所完全不同的程度。
要说的话,好似可以比得上离开daddy时的感受——但daddy经常离开,眠礼已经习惯了。
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卓燦,就已经很舍不得、很舍不得他了呢?
甚至他会觉得,跟卓燦回家,才是更正确的方向。
好像很久以前,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
好像卓燦的身边,更像「家」。
有这种错觉的不仅是眠礼。
小孩儿离开以后,卓燦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惆怅。
齐瑞拍拍他的肩膀:“咋啦,失魂落魄的,要不是我知道你没女朋友母胎单身,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卓燦:“……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齐瑞嘿嘿一笑,小慧推了他一下。
卓燦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好奇怪啊,刚才那个小孩儿,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齐瑞不明所以:“不是在我的手机上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卓燦想了想,摇摇头:“不,是那种,呃,怎么说呢,好像以前就认识他的感觉诶。”
齐瑞说:“总不能陶太太说的是真的,你俩上辈子就认识吧。”
打趣完,齐瑞也帮他回忆。
但无论是卓燦,还是自己和女朋友,都不曾见过眠礼。
齐瑞问:“刚才陶太太是不是说这小家伙他爸很有名来着?说不定网上见过?”
小慧笃定地摇摇头:“姜总把他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在媒体上曝光过。”
齐瑞喃喃:“那我也不知道了……”
卓燦叹了口气,又撑起笑颜:“也许就是大街上擦肩而过吧,好了好了别想了,我先回家了,下次再见。”
“我送你?”
“不用,门口那个公交车站正好到我家。”
“那你慢点儿啊。”
“好,拜拜。”
黄昏时层叠潋滟的晚霞,到了夜晚成了阴云,大片大片堆在天际竟然有些阴森。
估计又要下雨了。卓燦转了转杵在地上的伞尖,还真是逃不掉的夏日必备。
挤在人群中望眼欲穿等待公交车的大人,和坐上私家豪车的小孩同时在想,什么时候——下次再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
第九天了。
姜宵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看见摆放在桌上的白玫瑰,已经从一开始的蹙眉,到现在波澜不惊,顺手扔进垃圾桶。
只不过玫瑰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的一朵,到后来九十九,再到九百九十九,花了多少钱被赠送者不太在乎,问题是随着花团越来越盛大,垃圾桶也塞不下了。
姜宵对着满溢出来、可怜兮兮躺在地毯上的玫瑰,思考着究竟是换个大号的垃圾桶,还是禁止所有外卖人员进CEO这一层。
从九天前,家附近搬来了新邻居,怪事就开始接二连三发生。
先是没人用过的邮筒里塞进一些小卡片,有的上面写了句龙飞凤舞的诗,有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简笔画。
接着,是偶尔清晨和傍晚忽远忽近的音乐,非常短暂,一两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幻觉。
然后,就是这些几乎无时无刻、无孔不入出现在他生活方方面面的白玫瑰。
说是不堪其扰或许太过,但姜宵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自己在被这些事情影响着。
其实也不是怪事。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能有谁。
如此老套和烂俗的追人手法,或许骗一骗十几岁的小年轻还有成效,但对他,真的不管用。
那个人到底明不明白。
要是送送花写写诗就能够打动一个人,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所困了。
费蜚敲门进来时就看见老板对着地上的花出神。
姜宵很喜欢白色,办公室的主色调就是纯白,家具配的也大多是浅色。
这些和之前的白玫瑰都挑拣了最纯净的花瓣,与周遭融为一体。
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费蜚感到一阵难言的愤怒,恨不得能替老板把这个难缠的骚.扰者揪出来打一顿。
但老板不做出任何反应,他能帮忙的,也就是把花拿到公司楼下的大清理场丢掉。顶多在扔之前再踩两脚。
“暂时不要让外卖进公司了。”姜宵吩咐,又补充了一句,“员工点的东西可以放在一楼大厅。”
“好的。”费蜚问,“要不要帮您开一下换气?”
办公室再大,也挡不住大把玫瑰的馨香。
老板平时比较喜欢开窗通风,但今天雨下得太大。
姜宵点点头:“今天让他们早点下班回家。”
费蜚记下了。
昨夜起就在下雨,越下越大,没停过,一早上就停了不少公共交通。
午后开始刮风。
与平时的小打小闹不同,这回来势汹汹,像要掀掉屋顶。楼下的大树瑟瑟发抖,行人艰难地前行。
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橙色预警。
费蜚离开了办公室。
姜宵坐在办公桌前,有些无心工作,眺望着远处发呆。
他的办公室有一整面落地窗,平日里极目远眺视野开阔,风景优美,但天气不好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惊悚片的可怖。
尤其是眼下,狂风大作,混合着雨点怒吼着撞向玻璃。
尽管挑选的都是最优质的材料,可人在自然面前如此渺小,还是会感到一丝心颤。
姜宵望着外面的暴风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嘱咐让眠礼早些睡,不要等自己。
今晚,应该又回不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以拥有评论吗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