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礼跟Daddy生气离家出走时酒店还在举行午宴,等到这么折腾一圈、认识了一群人、再被送回去时,下午的会都开完了,正在进行晚宴。
这次活动可以携家眷,出席的孩子也不止眠礼一个,不过小小姐们都穿着公主裙,小公子们也西装革履,可没哪个像姜眠礼一样打扮成cosplay。
撒迦利亚抱着他一进门,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原因很多。
比如撒迦利亚家底雄厚却从不屑于参加这种处处是条条框框的所谓“上流”社交场合,今日竟突然出现;
比如姜小少爷为什么会穿成这样突然出现,与其说是来参加晚宴的,不更像个吉祥物;
比如小天使是真的很可爱。
比如……比如撒迦利亚和姜宵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前者如此亲密地抱着后者视若珍宝的独子。
小男孩对大人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没那么感兴趣,他知道的是,之前临时保姆抱着自己时,周围也是同样如狼似虎的目光。
可眼下在撒撒怀里,好像有了铜墙铁壁,不再畏惧。
爱丽儿和罗连也都换了正装跟在身后,替撒迦利亚抵挡所有社交,毕竟他来到此处的目的并非如此。
撒迦利亚抱着眠礼,微微笑着以不变应万变,侧头低声问:“看见你爸了没?”
不用他说,眠礼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找姜宵。
让小孩子在觥筹交错的陌生人群中寻找父亲很难,但让本就身在其中的姜宵去注意到引起不小轰动的不速之客,却很简单。
眠礼扭过头,看见熟悉的人,用力地挥挥手:“蜚蜚,蜚蜚!”
撒迦利亚也转过身,看见穿了一身黑如同暗夜行者般的男人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神情肃穆,目光冷然。
他皱了皱眉。
他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人的恶意更是能轻易洞悉,这家伙看起来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怒和怨。
哪怕他并不认识他。
怀里的小孩儿倒是同来人很熟的样子,还离着有一截距离,就探出身去张开双臂要抱抱。
原来眠礼对所有熟悉的人都这么亲近,喊谁都亲昵,自己并不是特别的那个。撒迦利亚感到一阵矫情的失落,很快调整过来,向后退了一步。
眠礼扑了个空,扭过身,按照父亲的要求,很认真地表达意愿:“礼礼想要蜚蜚抱。”
撒迦利亚心想,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如愿。
后退的动作在费蜚眼里,是鲜明的挑衅。
中午他差点弄丢了小少爷,正在和警局联系时接到红毛哥哥的电话,说小少爷在他们那儿,不用担心。
老板得知以后,反常地没有做出任何应对,几乎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老板本就是个相当封闭内心的人,他不说,费蜚没法多加揣测,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去办。
焦头烂额彻查每个人的真实身份和家境,确认不是别有意图的绑匪后,又派人去监视,以防小少爷出什么意外。
如今这伙人的头头终于愿意把小少爷还回来,偏偏咫尺之遥,还要耍些小手段。
看来,是要用小少爷来威胁老板了。
撒迦利亚离开宴会厅的中心点,爱丽儿和罗连为他挡住其他人好奇的视线。费蜚略微一顿,也抬脚跟了上去。
眠礼趴在撒迦利亚的肩膀上,正好能回头看见费蜚。
小孩子很好奇,为什么都见到蜚蜚了,撒撒还没有把自己交出去呢?
撒撒难道是在等父亲吗?
他的联想并没有根据,偏偏戳中了事实。
等他们都快要走到角落,匆匆路过的侍者如同揭开一道幕布,其后的主角登场,将手里空了的香槟杯放到托班中,也正抬头看向这里。
*
有多久没见了?
是三年,还是四年?
具体的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固有的意义,撒迦利亚在原定站定,几步之遥望着对面人。
姜宵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淡淡的,眼眸精美,身披冰雪,尘世的纷纷扰扰仿若全然无关。
撒迦利亚动了动喉结,感到呼吸急促了一分。
他怀里还抱着这个人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同这个人的凉薄疏离相反,小小孩是如此温软暖和,面对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期待与信赖。
这个孩子是他的,却在他的怀中。
这一刻仿佛角色对调,每个人都错站在他人位置。
姜宵点了点头,费蜚按捺下所有翻涌的激烈情绪,默默退到一边。
小眠礼似乎察觉到大人之间怪异的氛围,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他当然最想要daddy抱抱,可眼下daddy看起来并不会分心把注意力留给自己。
他又瞅了瞅蜚蜚,后者神色紧绷,蓄势待发,手臂都是僵硬的。
这么权衡一下,好像待在撒撒的怀里才是最优解。
他不安地揪住撒迦利亚的领带:“撒撒?”
不要丢下礼礼,他想。
事与愿违,撒迦利亚读错了信号,或者此刻幼儿在想些什么对他来说不再重要。
成年人将小孩子放下来,费蜚立刻上前把他抱起来,生怕再迟一步又会被无恶不作的魔头夺走。
撒迦利亚轻笑。
他们的确在角落里,可仍旧有许多人朝这边望过来。
无论是姜宵还是撒迦利亚,都是舆论的风暴。哪怕这儿没什么娱记,也没人愿意错过看热闹。
有灯光,有舞台,有观众。
撒迦利亚上前一步,左手背在身后,弯下腰,右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姜宵的,吻上他的手背,勾唇一笑:“我今天来,是为了一睹姜总的芳容。”
周遭一片哗然。
言语也好,吻手礼也罢,用在女性身上是尊容与爱慕,再寻常不过;用在男性身上,可就是chi.裸的挑衅了,惊世骇俗。
旁边的费蜚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长久以来奉若神明、心目中高洁无比的上司,怎么能容忍被他人如此玷污!
然而姜宵对轻慢的动作并未有丝毫恼怒。
他垂眸望着对面人:“看到了吗,看到的话,可以走了。”
他没有刻意放轻,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以落入周围人的听觉范围内。
看客面面相觑。
这位姜总虽然为人清高,不爱与人过多打交道
然而面对毫不客气的逐客令,撒迦利亚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指一寸寸抚摸上姜宵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堪称涩..qing。
“怎么会呢。”他哑声道,“姜总这样动人……怎么也看不够啊。”
如果先前的一举一动是挑衅,那么,这下已经是再鲜明不过的调.xi了。
撒迦利亚抬眼,对上姜宵的目光。后者不偏不倚,并未逃避。
这句潜台词呼之欲出的话,撒迦利亚并不是第一次讲。
只不过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旁边没有别人,场合足够私密。
彼时他们温热的肌肤相贴,是谁受到了魔鬼的蛊惑,又是谁主动印下第一个吻……
旧情人就这样在陌生的场合静静望着对方,视线jiao.缠,谁也不愿败下阵来,却也谁都不敢再将对方眼里的含义再读更深一层。
最终,僵持不下的和谐还是被打破。
眠礼不知什么时候再一次挣脱费蜚的怀抱,蹒跚来到姜宵身边,抱住他的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Daddy,走……礼礼要走……”
他讨厌那些陌生人带着各色探究的目光,利箭一样齐齐扎向这里。
姜宵率先移开视线,让小孩靠在自己的腿上,捂住他的眼睛。
撒迦利亚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在下一秒重又恢复故意为之的柔情似水。
“我就先不打扰了,姜总,早些带小家伙回去休息吧。”他轻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花园里的喷泉晚上并不开放,几只鸟儿停泊在雕塑的掌心,月亮高悬在树梢。
花池底部的水汩汩流动着,有一些溅到大理石筑造的池壁外。
眠礼跟着灯光和水花的变化啪嗒啪嗒跑来跑去,玩得很开心。
冷淡的月光落在睫毛上,姜宵轻声唤他:“眠礼,该回去了。”
男孩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喷泉,但还是乖乖听话,小手握住父亲的。
他们向酒店走去。
先前来这里散步时没带任何人,只有父子俩。回程时更是静悄悄,唯有幽静的晚风。
月亮下面,是专属的亲子时光。
“Daddy。”
“嗯。”
“撒撒。”
“……嗯?”
男孩自顾自地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撒撒对礼礼,很好。”
“是吗。”
“带礼礼骑车车,还帮礼礼洗澡啦。”
骑车的种类暂且未知,听见后一茬,就算是姜宵也暗暗吃了一惊。
那个男人,那个对自己都无比粗.暴的男人,竟然能对孩子做出如此……温柔的事情来吗。
眠礼出生至今三年了。
这三年,或者再加上之前的一年,他从未有意避着撒迦利亚。毕竟任谁也不会把这个孩子同另一个男人牵扯到一块儿。
更何况他与撒迦利亚不在同一个城市,几乎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很安全。
让眠礼抱着“母亲早逝”的想法长大,所有知晓眠礼真正来历的人缄口不言。
他能满足眠礼成长过程中所需的全部,而那个不知晓他存在的父亲,并不是必要的一环。
或许十年二十年后,眠礼在某日某地与撒迦利亚擦肩而过,也算是完满。
偏偏缘分是这样捉弄人的东西。
竟然在异乡,竟然在此日,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命运无端横插一脚,叫父子俩猝不及防重逢。
还好,谁都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或许有些秘密,应当终生封存于月色里。
另一边。
所有人都看得出老大从那个晚宴回来以后心情很好。
仅有爱丽儿和罗连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当然不会说出来。
小弟们猜不出来,就围绕着白天那个被罗连捡回来的姜家的小公子聊天。
“所以,他妈到底是谁啊。”
“那小孩儿说没有妈妈来着。”
“姜总有结过婚?”
“没啊,要是结婚,那不得霸占热搜头条。”
“果然是私生子了。”
“有没有可能是领养的?”
“不可能,小礼和姜老板长得多像啊。”
眼高于顶的姜总拒绝了那么多名门闺秀的提亲,至今没有婚配,竟然不知打哪儿冒出个儿子。
三年前眠礼出生后,这段奇闻一直是各圈的谈资。
弥雅趴在小板凳上奋笔疾书写作业,字儿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冷不丁来了一句:“眠小礼总不能是姜总自己生出来的吧。”
他十来岁,还可以被算作童言无忌的范围,别人听了也不当回事,笑得艳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小弥雅,你可真有想象力。”
笑过就算完,谁都没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啊。
众所周知,男人不能生孩子。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