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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文会

度春风 宁喧 2847 2024-10-20 09:55:06

第二日天气晴好,谢南枝带着书棋去了街上的书坊闲逛。

东宫的守卫没有拦他,反倒客气地问了是否要陪同,听他拒绝,也没有强求。

谢南枝心知他周围必然还跟着影卫,稍有异动就会被禀报给梁承骁,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趟出来也是在上京走走看看。

书棋倒是挺兴奋,他知道谢南枝不是上京人,出了门便扳着指头,如数家珍地与他说了城中的种种情况,包括城里最好的茶楼酒肆,相对而建的倚红楼和望春阁,还有一到了晚间就宾客盈门,尽夜喧呼的崇仁坊。

谢南枝对这些纵情声色的场所兴致缺缺,听到只是敷衍地应两声,唯有在他说起东街开了几十年的糕点铺子时,眼睛亮了亮。而后想起梁承骁大概不会允许他经常跑出来,才遗憾作罢。

书棋见不得他失望,于是宽慰道:“公子若想尝宫外的点心,我可以买了捎带回去。”

谢南枝想了想,满意了:“好啊。”

……

同为一国的都城,上京和临安可谓大相径庭。

临安居于富庶江南,商人墨客云集,连寻常人家的宅邸都修得精细风雅,更不用说众星拱月中心的越皇宫。

而上京地处楚水之北,长年受风沙苦寒侵袭,在这里,繁复的讲究顶不了用,于是便生出了横刀阔斧的大气。街上随处可见的建筑均是高大平直,显得厚重和庄严。

谢南枝没在印象里见过这样的城市,感兴趣地问了书棋城中的布局,是否设有宵禁,官府如何管制云云。书棋开始还能答上来一二,后来逐渐晕头转向,苦着脸说:“公子,我从小就没念过几句书,哪答得出这个啊。”

顿了顿,又试探性道:“不如您下回跟殿下出来的时候,再问问他?殿下从十几岁起就待在上京,比我知道的多多了。”

谢南枝微挑眉梢,没有应答。

许是凑上了出门的好天气,街巷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一派喧嚷兴盛的景象。

晋国风气开放,民间的规矩不像别处的多,未出嫁的女子也可以不戴幕篱行走在外。

只是片刻的工夫,主仆二人就吸引了不少小娘子的目光——没办法,谢南枝那张脸在粗犷不拘小节的晋国男子中实在俊秀得太突出了,长了眼睛的姑娘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走到巷尾时,甚至有侍卫打扮的人拦下了他们,客气地请谢南枝移步一叙。

顺着他指的方向,谢南枝神色意外地抬头,正好与马车里掀了轿帘,容貌姣好的女子对视。

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毫不羞怯地向他笑了笑,端的是一派明艳大方。

“……”

书棋吓了个够呛,连忙推脱说:“我们公子已有家室,怕是不方便。”

听到这话,那姑娘顿时面露遗憾之色,略微向他点头后,放下了帘幕。

侍卫也十分识趣,拱手道了声冒犯,就不再纠缠。

闹了这么一出,周围那些关注的目光才散去不少。

没有人议论女子的做法,仿佛那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只是暗自在心底惋惜,俊俏的儿郎果然抢手,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亲了。

书棋稍松了口气,正要提议去别处逛逛,却见谢南枝仍立在原处,唇角弯起,眉眼如同一池潋滟的湖水,摇头笑道:

“上京……倒是和我想的不同。”

又逢一旬一日的休沐,公良轲难得出门,到松泉楼来赴熟人的约。

刚走进不久,就听大堂传来的嘈杂声响,一群书生模样的人带着各自的随从,正围着中央一块竖立的木板高声喧哗,争持不下。

公良轲只看了一眼,就蹙起眉,好在店内的小厮及时瞧见他,殷勤将他引去了二层定好的雅座。

在雅间里等着的是他过去的师兄,吏部员外郎宋黎。

之所以说“过去”,还是因为这位师兄年前与燕王母家结亲后,就被向来不齿攀龙附凤行径的崔郢愤然逐出了师门,从此划清界限。

因崔郢的名声在外,此事当时在上京流传甚广,现在有人在路上遇见宋黎,都会半开玩笑地调侃两句。

但公良轲作为为数不多清楚内情的人,知道这事儿其实挺冤——宋黎与那燕王府的表小姐多年前相识,郎有情妾有意,成婚全然是奔着人家的才貌和人品去,确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也因如此,即使两人现在明面上没什么关系,公良轲还是和他保持着私交,偶尔还会约出来小聚。

宋黎早就遣人备好了茶,看公良轲进门,揶揄道:“如今要见你一面可比登天还难,怎么样,最近是不是忙得不行?”

公良轲摆了摆手,无奈说:“都是瞎忙活罢了。”

顿了下,又问:“大堂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吵吵嚷嚷的。”

宋黎笑说:“你也是科举出身的,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这是今年的举子在办文会呢,专请了广文馆的博士来出题,三盏茶内与会者都要作文一篇,最后叫书侍一一宣读出来,以作交流评点。”

公良轲听了皱眉。

他准备会试时都是心无旁骛地在屋中苦读,哪儿还有空闲出来干这些事。

松泉楼本就是上京最大的茶馆,平时就有朝臣来此谈事或消遣,何况是今天这样休沐的日子。在这里大张旗鼓办文会,恐怕交流文章是假,想借机在春闱前与朝中权贵搭上线,投机取巧才是真。

他低声道:“不将心思放在正道上,这与徇私舞弊有什么分别?”

宋黎看他的表情,便知他看不上这些钻研的手段,甚至称得上厌恶,不由得叹气说:“你这性子,像老师又不像老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倒不是说板正些不好,只是有的时候,反倒是会钻营才有出头的机会。”

见公良轲面露不赞同之色,他透过雅间的窗户,隔空点了点一楼被人群簇拥在正中央,神态倨傲的锦衣男子,与他介绍道:“那个站在中间的,是云中节度使张大人的长子,也是民间猜测的状元郎不二人选。”

“我看过他先前的文章,确有些实打实的本事。但要说才学,泱泱北晋,能胜过他的大有人在——那他何以受追捧呢?”宋黎摇头说,“不过是生在名门,张大人过去又与邱阁老共事过,二人私交甚笃。”

“我娘子过去的手帕交嫁进了张家,听她说,光是这次会试,张家上下就没少向魏王府表心意。”说着,他伸出巴掌,隐晦地比了个数,又道,“你说,寻常人家的子弟再寒窗苦读几十年,能赶得上他吗?”

“……”

公良轲的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唇角紧紧抿着,似愤慨,又似无奈。

他早知朝廷的现状,只是苦于无能为力,沉默许久,也答不上来一个字。

宋黎了解他这个师弟的心性,心下叹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大环境如此,我们也是随波逐流罢了,何必独树一帜为难自己。”

“你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顶上还有老师帮衬着,若能活得糊涂些,仕途就能走得比大多数人都顺了。”

见公良轲还是不说话,他有心想缓和气氛,于是重新看向楼下,笑着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这场文会的题目倒是取得讨巧,只有单独一个‘楚’字,就不知这些举子能否参透命题人的深意了……”

听到他的话,公良轲神色复杂地抬头,望向正当中那一块张贴了命题的竖板,静了半晌,才喃喃道:“如何不能参透?”

“当年萧王一首《楚都赋》天下皆知,整个上京的文人争相传阅,这才过去几个春秋,众人就都忘却了吗。”

《楚都赋》。

时隔多年,再次听闻这个名字,饶是宋黎也有几分慨然。

楚都一名,并非凭空杜撰,而是有所由来。

传闻数百年以前,晋越并不像现今这般划江而治,南北相连合一,是为一国,国名称楚。

楚在历史上不过昙花一现,政权没有传过几代,很快就分崩离析,独立成了数个小国,后来才有晋越从争斗中诞生,不断吞并扩张,逐渐发展到隔江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至于旧楚何以覆灭,史书众说纷纭,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看法。一说是天降灾异,百姓数年颗粒无收,被迫将屠刀挥向同族,另一说则是旧楚国主残暴无道,鱼肉百姓,致使生民愤然揭竿起义。

萧王写《楚都赋》,明面上叹旧楚短命,实为借古讽今,劝谏君主仁政爱民。公良轲读到此文时,还是个在寒舍苦读的举子,当时就为通篇辛辣的言词和宏大的韬略所撼,难以置信这洋洋洒洒千字是出自一个半大少年之手。即使在几年后高中殿试,拜入崔郢门下,闲暇时再看此篇,仍有同样的感叹。

宋黎显然也是想起了过去在师门中,崔郢对萧元景非同寻常的赏识,浮现出怀念的表情,刚想叹一句岁月如梭,忽然听得大堂一阵声响。

——原是文会亮明题目后,书侍宣布开始了三盏茶的计时。

他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慨想,十分感兴趣地垂眼望去,只见一众举子伏于案上,紧张地挥洒笔墨,堂中静得只剩下宣纸与毛笔的摩擦声。

众人当中,只有那位张家的公子气定神闲,像是心中已有丘壑,落笔即有神。

宋黎见了,心道果然是张节度使的儿子,到哪儿都有恃才傲物的底气。看了几息,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于某处一顿,讶然道:“那角落里坐的,是哪家的后生,也是今年的举人吗?”

【作者有话说】

小谢:一般路过,只想喝茶吃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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