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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重逢·愿者上钩

度春风 宁喧 3550 2024-10-20 09:55:06

沂郡,端王府。

凤先生在府上憋闷了多日,总算凑上萧元景从军营回来的时候,晨间还未过卯时,就气势汹汹到了主院讨要说法。

萧元景昨夜回得迟,又是三更才吹的灯。戌部的侍卫在门口拦着他,没让他进去,他便在院门前把轮椅一停,一副来质问负心汉的样子,恼火地朝里道:

“萧元景,你是人不是!晋国大军都打到嘉陵关门口了,你还让其他人瞒着我?!”

“你心甘情愿给萧元征当刀使就算了,那北晋的太子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说当初应该让他死在叛军手里,好过这会儿养痈遗患,养出匹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他身边的长随也是看他闹脾气闹得厉害,无可奈何才推他过来,没成想小公子身体虽弱,性子竟然这般彪悍,叉着腰音声如钟,完全看不出久病之人的样子。

眼看一旁站着的戌部侍卫表情都不对了,长随赶紧劝解自家公子:“公子快小声些吧,王爷此刻还在休息呢。”

大敌当前,后方又出了这样的祸事。可想而知,这些时日里萧元景几乎没有安歇的时候。

他本意是想让公子体谅体谅王爷,但凤先生却冷笑了一声,并不吃这一套。

“他原本可以安安心心在王府养病,非要去军营受冷受冻,谁害的?”他咬牙道,“我今天倒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萧元征是这样,晋太子也是这样——被狗咬了一次还上瘾了吗?”

……

外头吵闹的劝架的沸反盈天,里屋睡得再沉也要惊醒。

过了不久,房门被推开,萧元景披一身狐裘立在檐下,眉宇笼着化不开的沉郁之色。

他大约是歇下不久又被吵醒,心情并不算好,周围的随从要上来侍奉他,但瞧见他的脸色,均识趣地垂首不动了。

萧元景的视线扫过院外怒气冲冲瞪着他的凤先生,恨不得找地方藏起来的长随,和面露羞愧的戌部侍卫,声音淡而沉:“谁带小公子出来的?”

他往常就是这副少有颜色的样子,只要语气稍重一些,旁人就知道他这是不虞了。

长随当场冷汗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说:“王爷,是我考虑不周。”

前些日子圣上忽然微服私访到沂郡,萧元景起初不知晓,等到得知此事后,严厉叮嘱了凤先生在别庄安稳待着,切不可与金翎卫撞在一处。

起初长随还规规矩矩遵守着这一条,但随后萧元征离开边塞,往淮阳南巡,他们小公子又是正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怎么愿意被一块儿圈起来的地方困住,便逐渐松懈了。

凤先生也没想到他说了这许多,萧元景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不由得呆呆睁大了一双凤眼,一时语塞。

萧元景瞥了一眼旁侧站着的戌部侍卫,后者立刻会意,低头说了句“公子冒犯”,就要上前强行将他带离院子。

眼看好不容易闹的这一场又要被不轻不重地压下去,凤先生反应过来之后,拒不配合地甩开旁人的手,一圈眼眶都气红了,高声道:

“整日就知道看着我管着我,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个十岁的小孩是不是?”

“现下粮草也断了,你拼死拼活守着嘉陵关能守几日?凭什么他萧元征在后头高枕无忧,叫你做这流血送命的事!”

“我知道你念着他当年帮了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大的恩情也该还请了。”

“权欲易生贪邪,你是没变,他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你能保证他一直不变吗?”

他抗拒挣扎得厉害,戌部的人担心伤到他,到底没敢下重手,稍有不察,反让他挣脱了。

萧元景站在台阶上,像是觉得倦怠似的,微微阖上了眼帘,打算转身离开。

然而才偏过身,就听院落里一声强压着抽噎的:“哥——”

“……”

萧元景的身形一顿。

“哥。”

陈凤亭在背后叫他,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倔犟。

旁边的随从原本想劝阻,但看见他轻微发着抖的单薄脊背,顿时被惊住,讷讷不敢动了。

“萧元征——圣上如果还剩下几分手足情,为何淮阳事变后,高氏最后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他一字一句嘶哑问。

“陈家满门英烈,祖父和父亲都是为国捐躯,为何现在还蒙着谋反的罪名,凡是过往与陈家有分毫交集的姻亲门徒,全被排挤打压,出门抬不起头,人人都能唾骂几句?”

“我不信姑母那样温柔平和的性子会纵火自焚,我知道你也不信——你要是真的对萧元征毫无保留,为何至今不敢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你骗得过旁人,难道还骗得过自己吗!”

……

穆乘风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仓促听到的就是这最后一段。

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们王爷的表情,却见萧元景垂下眼,半张脸掩在檐下的阴影里。

“送公子回别庄。”

他最后吩咐,从始至终都没有应陈凤亭的一句话。

陈凤亭最终还是被戌部带走了。情绪激动到极致时,他隐约有毒发的迹象,好在长随身上携带了解药,就水服用后缓过来不少。

穆乘风摸不透萧元景此时的情绪,随他回到房内之后,欲言又止了片刻。

萧元景瞥他一眼,在桌案后坐下,一边敛起衣袖研墨,一边未卜先知一般询问:“巳部有消息了?”

见他已经猜到,穆乘风便暂时按捺下心底的担忧,不再隐瞒,汇报道:“回殿下,那名叫方衡的中郎将近日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迹象,昨日晚上下值之后,巳部发现他总是在城门口打转,不知在做什么。”

“倘若此人真是晋国派来的细作,恐怕须防着他将探得的消息传回敌营。”

虽然穆乘风没有把话说绝,但心里已觉得此事十有八九为真,这两日特意交代巳部把人盯紧了,切不可让他活着离开嘉陵关。

萧元景提笔在砚台上蓄墨,淡淡道:“从前伪装得滴水不漏,无一人发现他的异状,昨日就忽然露了破绽,还正好被巳部凑上,倒真是凑巧。”

穆乘风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王爷摆明了意有所指,他正待细想,就听萧元景低声叹了口气:“也罢。关内如何?”

穆乘风说:“属下已经照您的指示,尽力安抚各位将领了,但东大营被烧毁一事仍然对军心有所动摇,不少大人应当猜到关内粮食储备不足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邓羌清点了余下的粮草,大约还能支撑十日左右。”

“……”

尽管有所预料,等得到确切的消息时,萧元景仍旧心神一晃,墨汁滴在宣纸上,洇出大片的黑色。

——梁承骁这一手棋下得的确精妙。

他想。

几乎是堵死了他的退路。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那关外呢?”萧元景搁下笔,问。

穆乘风迟疑了一瞬:“关外……一切照旧,卯部并未探得他们的任何动向。”

伴随晋军按兵不动的时间越长,他心底的匪夷所思感也越重。

哪有两国交战是两边的兵士一头一个地方扎营,整日除了见傍晚时候的炊烟,一点动静没有的——难道是这群人跋山涉水来嘉陵关外野餐的吗。

“……”

一日两日不动或许是计谋,时间一久,那必然是有其他原因了。

结合方衡这段时间的异动,萧元景逐渐有了猜测。他不自主地隔着衣物,按上袖里藏的红玉匕首,心绪复杂和酸楚兼有之。

梁承骁已经察觉了吗?

以如今的局面,除非鱼死网破,嘉陵关很难守住。

如此周折地设一个局,就是为了引他现身,有何必要?

还是说,对方的意思是——只要他出面,以一人之身承受北晋新主的怒火,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倘若真是这样,他倒没什么怨言,无论是死还是做阶下囚,总好过叫全城的百姓和军士受殃及。

往后十二部收归一主,也算是……没有让兄长为难。

穆乘风还在等着他的回复,萧元景没过多久就收敛思绪,恢复一贯的沉静模样。

“跟着方衡。”他平静道,“如果他要出城,不必阻拦,让人来回禀本王。”

两日后的深夜,嘉陵关外浓雾弥漫。

总算等到起雾的天气,方衡寻了个守卫不备的机会,趁夜色从偏门摸出了城,驾一匹快马从山道回晋国军营。

廉山本就是荒僻之地,林木横生,山路崎岖。加之夜深雾重,往前只能勉强看到五十步外的景象,再多只能凭借方向感。

方衡没走多远就觉得瘆得慌。他知道萧元景一定派人跟着他,但仔细留意了附近,又没有察觉任何动静。

浓重的雾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眼睛在冰冷窥伺,叫他后背直发毛。

大冬天的,方中郎将出了一身热汗,心底一边叫苦不迭,太子殿下这是给他安排了怎样一桩刀尖舔血的差事,一边压低了身子,让骏马跑得快些、再快些。

……

与此同时,廉山山脚下。

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停在林间雾中,从远处几乎看不到它的轮廓。

厢内点着微弱的烛火,萧元景阖着眼养神,穆乘风抱剑守在他身侧,时时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萧元景不说话,穆乘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握着剑鞘,忍不住低声道:“殿下明知今晚这一出是陷阱,何必亲自以身涉险,叫属下带人前来就是。”

萧元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曲起指尖,轻缓地叩着扶手:“方衡如今走到何处了?”

穆乘风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到半路了,巳部一直跟着呢。从廉山下来只有这一条道好走,约莫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能堵到他了。”

萧元景神情难辨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

寒风呼啸着掠过树梢,掀起枝叶摩擦的沙沙声响。

尽管马车外有戌部其他人重重把守,穆乘风仍然高度集中着精神,丝毫不敢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隐约传来轻而杂密的脚步声。

穆乘风霎时心神一凛,仓促转过头,正好见萧元景睁开了眼。

“……来了。”

他像是早有预料似的,轻声说。

车外的刀刃出鞘和兵戈相撞之音很快响成一串,起初激烈难当,而后不知来人用了何种手段,竟没过多时,就将外头的反抗尽数制服了,只余下一片叫人心存不安的死寂。

透过不遮光的帷布,两侧有火光一盏一盏亮起,将浓雾照得透亮。

穆乘风蓦然攥紧了手中的剑,正欲起身挡在萧元景面前,却被萧元景伸手拦下了。

“本王心中有数。”

他深深看了穆乘风一眼,眸底含着令人心惊的波光。

时间紧迫,来不及每件事都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他攥紧了指节,语气发涩道:“如果皇兄提前回来,便托词说本王寒症复发,在府中静养,不便见人——晋国退兵前,不可告诉他今晚的事。”

至于剩下的……他相信他皇兄会处理好。

萧元征绝非守成之君,只要嘉陵关不破,南越就有退路。

穆乘风从少年时就跟在萧元景身旁,都到了这种时候,哪会猜不到他的想法,顿时心下大震,思绪将近陷入空白:“……王爷?”

然而萧元景显然心意已决,不容任何置喙。他镇定地整理了衣装和仪容,预备掀开车帷接受命运。

下一瞬,帷布就从外被撩开,火光透过昏暗的车厢照入。

像是一时被晃了眼睛,萧元景怔了须臾。

冬雪终于从上京下到了沂郡。

他经久未见的那位故人身披银甲,盔胄映着辉光,眉目英挺锋利,站在马车外,灼灼视线第一时间就锁住了叫他魂牵梦萦的人。

梁承骁径直无视了车上的闲杂人等,轻挑了下眉梢,对萧元景道:

“端王殿下是自己下,还是想让孤抱你下来?”

【作者有话说】

萧:下决心打算赴死

梁:本来怕吓到老婆,想等老婆自己下来,后来实在等不住了(一把掀开车帷,孔雀开屏.gif)

所以你俩直钩钓鱼的到底是谁啊!!

修了一下前文,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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