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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夏宫·下次记得先喊人

度春风 宁喧 3191 2024-10-20 09:55:06

上京的车马在路上耽搁了半个月,六月中旬暑气渐重时,终于到达了山阴。

行宫的侍官已然做好万全的准备,将所有御用的物品都收拾妥当,只等这一年一度的接驾。

总算离开闷热的京城,来到凉爽宜人,风景秀美的夏宫,晋帝的心情难得舒畅。

进入宫殿后,见室内四角置有冒着丝丝凉气的冰盆,桌案上摆放着南三郡上供的新鲜果品,两侧还有貌美的宫婢徐徐摇扇,更是圣心大悦,握着随后走进的孟皇后的手,熨帖道:“梓童这一番布置处处仔细周到,辛苦你了。”

孟皇后顿了一下,不动声色抽回了放在他掌心的手,淡道:“皇上喜欢就好。”

她向来就是这副少言寡语的性子,晋帝也习惯了。甚至因为近些天魏王闯下的祸事,荣贵妃——现在变成了邱妃——天天在宫中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对后宫这些娇滴滴的女眷厌烦不已,看皇后愈发合心意。

过去他嫌弃孟氏清高冷淡,相处十分无趣,便处处冷落中宫,如今看来人心才是最容易变的东西,数十年来,孟氏待他始终如一,已是难能可贵。

思及此,他看向孟皇后的眼神更带了一层感喟和意动,正想屏退下人,牵着爱妻的手,好好诉一诉衷肠,只是还未开口,就听孟皇后道:“皇上近来十分信重青阳道长,每日就寝前都要同他论道,臣妾便自作主张,将道长的住所安排在了凭栏阁。算算时辰,道长应当已经安置好了,皇上可要宣他过来详谈?”

青阳道长正是太子专程请来的仙师,据说其原本在滕山修行,为太子设下祭台,亲自替皇帝诵经祈福的行为感动,才答应出山为晋帝化解劫难。

晋帝原本将信将疑,直到亲眼见他在宫中展露了一手“呼风唤雨”的本领,才大喜过望地把他奉为座上宾,尊敬礼遇有加。

这位道长的功力相当了得,自从他施过一次法后,晋帝就觉得先前胸闷气短的毛病消失了大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加之服用道长给的“濯尘仙丹”,更是红光满面,一日赛一日的精神抖擞,飘飘欲仙,几乎回到了过去年富力强的日子。

此时听闻孟皇后的话,晋帝顿时不疑有他,还以为孟氏是在诚心诚意为自己考虑,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还是梓童知朕心意,快宣吧。”

侍奉的宫人很会看眼色,见状机灵地退下传话去了。

晋帝携皇后在上首坐下,闲谈了两句琐事,状似无意道:“听下人说,这次来行宫,太子也带了家眷来,还护在马车里,珍惜爱重得紧,可有这回事?”

孟皇后早就知道梁承骁的情况,心中了然,面上却蹙起眉,说:“太子惯会胡闹,回去臣妾定好好说他。”

东宫里安插着晋帝的眼线,前几日常贵才来汇报过,说梁承骁宠爱的那名男宠颇有手段,将太子勾得五迷三道,不知政事为何物了。

晋帝巴不得太子耽于美色,玩物丧志,以为这是阿红花毒害心智的作用起效了,内心十分满意,表情装作不知,做足了一副慈父的模样,道:“哎,太子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爱玩乐也是常事,他要是真喜欢,纳进府里当个侧室也无妨。梓童何必苛求。”

孟皇后的神色有几分忧虑,说:“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晋帝打断了她,不以为意道,“太子及冠几年了,一直没好好挑过正妃的人选,朕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跑了。”

“从前是他在军营里耽搁了,现在局势太平,这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闻言,孟皇后眸底的情绪冷了冷,假作顺从说:“太子顽劣,臣妾又是个不通外事的妇人,他的婚事,自然是听从皇上这个做父亲的安排。”

晋帝果然被这话哄得开心,愈发认为孟家识大体。

但关于太子妃的人选,他确实没想到家世过得去,不能为太子提供实质助力,又软弱好拿捏的。况且近日他越来越觉得懒怠,不乐意动脑费心,于是挥了挥手,随口道:“今日朕乏了,下次再议吧。”

孟皇后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退下了。

夏宫历经了晋皇室几代才建成,占地宽广,设计精心,随处可见亭台楼榭,山水沧池。金铺玉户,青锁丹墀,奢华与辽阔之甚,比起上京的皇宫来也有过之无不及。

晋帝与宗亲住在正中的未央宫,其余臣子及家眷则居于外侧的楼台庭院,形如众星拱月。每日清晨时,朝臣如同在京城一样,前往皇帝理政的显庆殿朝会。

崔郢没有带家仆出门的习惯,一人独居难免不便,谢南枝与公良轲一道,帮着他收拾了些行李,顺带将在木匣中闷了一路的经文书册拿到院子里,见一见太阳。

就在两人安置得差不多的时候,忽然看院门口来了两个面生的人。

为首者是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即使在初夏时节仍围一件披风,脸色带着长年不见光的苍白,偶尔听得几声咳嗽。另一人大概是他的随从,毕恭毕敬地垂首立于他身后。

公良轲一见到对方,表情就微微地变了,隐晦地冲谢南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后稍,才主动迎上前道:“见过燕王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是为了……”

——燕王。

今日坐了太久的车,谢南枝原本还有些困乏,直到听见这个名字,意识才陡然清明起来。

他顺着公良轲的视线看去,恰好撞上对方笑吟吟的眼睛,正在饶有兴味地打量自己。

但一瞬的工夫,这目光就移开了,似乎只是个无意中的巧合。

那被称作燕王的年轻人道:“这是崔大人的住所吧。无意叨扰,本王住的宫室就在这隔壁,本想着来附近转转,不成想,竟和崔大人成了邻居。”

公良轲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迟疑道:“隔壁?您不是住在——”未央宫中吗。

话音未落,燕王就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模样:“本王一个人清净惯了,住在宫里反倒受那条条框框的拘束,在外躲清闲正好,就搬出来了。”

说着,顿了一息,又像是刚刚才看见谢南枝似的,神情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探究,问:“这位是?”

公良轲早前听说过这位燕王殿下的一些传闻,因此对他心存许多防备,他本不打算让谢南枝掺和进这些事,但对方都直白问出了口,想糊弄过去都不行,只好说:“这是老师的关门弟子,谢生谢南枝,您先前大概没有见过。”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谢南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不卑不亢道:“燕王殿下。”

燕王像是有些惊讶,回想了片刻,才笑说:“原来是你,久仰大名。当初那广为流传的讨张氏十罪檄就是你作的吧,本王有幸读到过一次,通篇文采横溢,让人读来拍案叫绝,当真是严师出高徒。”

谢南枝并不因为夸赞而有何异色,淡道:“王爷过奖了。”

见状,燕王的眸底掠过一丝暗芒,心里愈发兴趣盎然。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宝贝。

一个倚红楼出身的男伎,撞大运攀上了高枝不说,几个月没见,竟从太子榻上承宠的小玩意摇身一变,成了朝中经学大家的关门弟子了。

此事太子知道吗,崔郢又知道吗?

除了一张令人心驰神荡的好脸,他到底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整个上京的权贵都受了蒙蔽。

大约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已经超过打量的范畴,变得有些炽热了。

公良轲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把谢南枝往身后挡了挡,提醒道:“……殿下?”

燕王回过神,微笑道:“本王常年在府中养病,深居简出,难得遇上这样风流蕴藉的年轻人。一时失态,还望谢公子见谅。”

虽然嘴上说着失态,他的言行却毫不掩饰对谢南枝的兴趣,眼神像是瞧见了心仪猎物的蛇类,要是寻常人见了,多半要后背悚然。

闻言,谢南枝略微挑了下眉梢,面具上的神情分毫未变:“您客气了。既无冒犯,何谈见谅?”

燕王停顿了须臾,随后才觉得有意思似的,愉悦笑起来,连说了几个“好”字。

院落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眼看着公良轲的表情已经暗含警惕,燕王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惋惜,对谢南枝道:“世上像公子这样的妙人儿不多,本王今日一见你,就觉得十分合眼缘。”

“日后公子如果有空,可来寻本王聊天解闷,燕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最后那句话可谓充满了真心实意,公良轲因此更加紧绷,谢南枝脸上倒是半点波澜没起,平静道:“承蒙王爷厚爱,谢某不胜荣幸。”

燕王哂笑了一声,领着随从离去了。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没多久,公良轲就回过身,喊了他的名字,严肃道:“师弟,燕王不可信。”

他过去在朝中时,曾听同僚说起过燕王的不少传闻,说他尤其喜爱狎玩貌美的青年,有些腌臜事甚至叫公良轲既羞愤,又难以启齿。

谢南枝正在沉思,抬头就见公良轲凝重的神色,似乎生怕燕王下一个就要对他下手了,无奈之下,安抚性地向他笑了一笑:“我知道。”

公良轲看上去还是不太放心,但他没给谢南枝更多的心理负担,心道小师弟毕竟还年轻,不懂这朝中的水深,于是暗下决断,以后要时时注意燕王的动静。

谢南枝不知他的念头,抱着书册回了屋子。

此前他就一直在想,晋帝的三子中,太子与魏王争斗得你死我活,只有燕王仿佛置身事外。

此人是当真没有野心,还是藏得太好,把众人都欺瞒了过去?

回忆起方才见到燕王的景象,谢南枝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这次的夏宫之行并不全是坏事,或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晚间时分。

用完膳后,崔郢说到做到,铁面无私地督促谢南枝回房抄写经文。

谢南枝:“……”

他本来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他老师早忘了先前放过的话,他也不用做这抄书的活,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崔郢像赶小鸡仔似的,盯着人回房关上了门,确认今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才放心地背着手离开。

谢南枝无奈地回到内室,还没来及点上烛火,就敏锐地察觉房内多了一道呼吸声,登时心神一凛,正要去摸袖间藏的匕首,结果下一秒,双手就被人从身后牢牢制住了。

“不错,警惕性还挺强。”梁承骁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气息温热,带着若有似无的谑笑意味,“但是下次记得先喊人,那个比较快。”

谢南枝:“…………”

【作者有话说】

谢:喊呗,谁喊得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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