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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放火·三思而后行

度春风 宁喧 5877 2024-10-20 09:55:06

此次渡江伐越的晋兵共有三十万,除却梁承骁亲自率领的中军,另有先锋和掠阵的后卫。

先锋探路在前,早一日离开主城,一路翻过廉山支脉,最先抵达嘉陵关外。

夜幕降临时,行伍在山中暂时歇脚,预备吃完干粮之后趁夜色赶路,天明前赶到城外扎营侦查。

众兵士围着柴堆生起火,边嚼干粮边谈论明天要对付的一场硬仗。

参将举着地形图,凑到抱刀坐于乱石上,闭目养神的纪廷旁边,嘀嘀咕咕说:“纪统领,咱们都出玄武关这么久了,也没见萧元景有什么动静,其中会不会有诈?”

坐在另一边的一名将领笑道:“黄大人想太多了吧,说不定那萧狗就是看我军连下三城,锐不可当,畏惧吓破了胆子,打算缩进乌龟壳里不出来了呢!”

听闻此言,篝火旁坐着的一众军士纷纷哄笑起来,你一句我一句附和说:

“端王不过黄口小儿,越帝也是满嘴仁义的伪善之辈,打不过就知道偷偷躲起来,哪比得上我们殿下英勇神武。”

“有太子殿下在,我看攻下这嘉陵关也不需要一个月,咱们正好到沂郡城内过个年!”

“……”

即便如此,那名姓黄的参将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去年伐越时,晋军就在萧元景的十二部手上吃足了苦头,更是在嘉陵关外碰见南下后第一场惨烈的败仗。没道理今年都打到人家家门口了,萧元景还是无动于衷。

一片哄闹声里,纪廷睁开眼。他扫视了一圈火堆旁的兵士,惜字如金问:“放哨的人呢?”

“外圈守着呢。”有人答,“快到轮值的点儿了,老赵呢,下一班是不是该老赵守了!”

“好像是吧,刚才还见他在这附近。”

然而所有人伸长脖子找了一圈,既没瞧见该轮岗回来的人,也没找着该上值的老赵。

“这老油子!又上哪儿偷懒去了。”

负责的将领脸上挂不住,提起马鞭骂骂咧咧站起身,正要把人拎过来抽一顿,忽然听得远处一声大叫。

众人惊而回头,就见方才跑去解手的士兵脸色惨白,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好,跌跌撞撞地跑回营地,语无伦次道:“出事了!老、老赵……死了!”

“死了?!”

这一声如同往热锅中加入滚水,人群沸腾起来,大惊追问道。

“怎么回事?”

“在哪儿!”

那士兵也是路上憋了大半日,终于等到歇息的时候,才离开行伍走到野地里行方便,结果放水放到一半,忽然发现旁边草丛中一张青白的人脸,吓得差点栽了个跟头,赶紧提着裤腰魂飞魄散地奔回来报信。

“就、就在那边草丛里!”他指着夜色中一处漆黑不辨全貌的地方,嗓音哆哆嗦嗦道,“我看见了,他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眼睛还睁着,就这么直挺挺地死在那儿了……!”

弄清楚情况以后,众兵士顿时哗然色变。

有胆子大的人要举着火把过去检查尸首,下一瞬,就被脸色难看的将领拦了下来:“都待在原地,不许动!”

纪廷的表情同样阴沉,他与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黄参将对视了一眼,心底同时浮现了一个可怖的名字。

他抵着后槽牙,每一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是巳部。”

足足藏锋了一个月后,在这个森冷的寒夜里,十二部里最神秘和凶悍的一支,终于显露出了它獠牙的一角。

山风掠过狭道,将林木摇晃得沙沙作响,木柴安静燃烧着,偶尔传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可是在场的军士都知道,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下,藏着无数只窥伺的眼睛。只要他们有分毫松懈,就会被蛰伏于暗处的毒蛇咬破咽喉,刺穿脖颈。

纪廷按紧了腰上的长刀,沉声喝令道:“所有人列队!将火把都点亮了。”

“谁要是不小心落单,就别怪没人帮你收尸。”

黄参将的后背攀上寒意,他一边留神着周围的动静,借火光举起地图,心惊胆战道:“统领,过了前头的岔口就能看到嘉陵关了。”

“这里到处都是遮掩物,我们要不然抓紧赶路,到前头空旷的地方去。”

巳部以清理和暗杀为职,并不擅长正面作战,到了地势平坦处,就没那么容易得手。

“……”

纪廷没有回答他的话。

一时之间,谷中只有火把跳跃不定,把人拉得古怪斜长的光影,仿若某种不祥的预示。

黄参将低声问:“统领?”

纪廷紧紧盯视着前方,语气隐隐生寒:“来不及了。”

黄参将的心头猛地一跳,抬头向远处看去——却见那狭窄的山道上,有火光星星点点地亮起。

无数越国军士披坚执锐,手举火把,盔甲泛着金属的寒光,如同在夜幕中凭空出现,将他们的前后进路完全封死。

而那为首士兵高举的旗帜上,赫然是一只吊睛白额虎的纹样。

整支先锋行伍在廉山全军覆没,连一道示警的讯息都没有留下。

后方的军队赶上时发现情况不对,火急火燎地将军情报去了帅帐。

足足数千名兵士,一夜间在廉山山道上凭空失去了踪迹。纪闻去营帐中汇报时,嘴角都要起火燎泡。

“端王的十二部出动了。”他对梁承骁说,“山道旁的林木上插有寅部标记的箭矢,草丛里还有一具中毒的尸首,死去已经有多日了。”

言及此,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从今早得知先锋卫大意着了萧元景的道,栽了个彻底开始,梁承骁就压着心底的愠怒,神色不虞,此刻看纪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拧眉道:“有事就说。”

“……”

纪闻咳嗽了声,嗓音由于心虚,逐渐越来越低:“底下的人还在树上发现了一块穿在羽箭上的布条,应该是十二部的人射的。”

“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您后院跑了个侍妾,就在布条上嘲讽您没本事,咳……那方面不行,夫人跟野男人跑了。”

“…………”

如果说胜败还是兵家常事,这话简直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只听咔嚓一声,木头上产生一道道裂纹,太子殿下硬生生捏碎了座椅的扶手。

纪闻惊了一跳,忙劝道:“殿下冷静!”

“孤很冷静。”梁承骁说。

他摊开手,将掌心的碎木屑拍落,语气沉沉道:“让方衡照原计划行事。”

“萧元景在拖延时间,如果孤没有猜错,嘉陵关内的粮草应当支撑不了多久,他在等南仓调粮过来。”

“年前是打下沂郡最好的时机。”

纪闻领命出去了。

廉山之事,纪廷同样牵涉其中,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实则心中有沉重的石块压着。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攻破嘉陵关后,再去打探消息。

帐帷放下后,营中重新恢复寂静。

梁承骁独自一人,在桌案前坐了片刻。

他从怀中取出那方洁白的绢帕,对着帐外透进来的天光,深深凝望了许久。

手帕上的梅枝仍旧殷红冶艳,其上清幽的气味却因为主人的离去,一日一日变得淡薄。

即使他已经贴在玄甲心口,小心保存,仍然难以阻止属于谢南枝的痕迹逐渐消失,只得看着它变回一方普通的锦帕。

多可笑,在上京的半年多里,这竟然是谢南枝留给他唯一的一样念想。

……

越地又开始下雪,稀薄的雪子落在营帐上,细密地、沙沙地响。

梁承骁闭了闭眼,将绢帕用力收拢在掌心,无声呼出一口浊气。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越鸟……巢南枝。

数月过去,他没有一日从离开山阴的那个夜晚中走出来过。

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识破谢南枝的图谋,更恨那个小骗子当真如此狠心,那么久的日夜相对,眷眷温存,也能说抛下就抛下,甚至能叫人捎来“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复再相见”这样冰冷无温度的话。

从过去到现在,皇位也好,亲缘也好。梁承骁所得的东西不多,有许多都是他争抢来的,流过血断过骨,最后牢牢握在手里。

这次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想。

谢南枝不愿意,他便强求。即使未来在晋皇宫里铸起金屋,打上锁链,人也合该是他的,百年之后合于一坟,肌骨相融,谁都抢不走。

疯子配骗子,正好天生一对,谁也别想摆脱谁。

傍晚时分,嘉陵关内下起了小雪。

与上下肃穆的晋军不同,越国兵营内一派士气高涨,喜悦激动的氛围。

两日以前,王爷派遣寅部和巳部在廉山中设伏,不费多少兵卒,就彻底废了晋国的先锋部队,把晋太子的左膀右臂一并活捉了来。

将士们因此晚上多加了一餐,连月前被晋军连下三城的阴霾都一扫而空,营中满是欢声笑语。

寅部又一次立了功,这两天邓羌出现在军营里都格外有精神气一些,其下的兵士也是各个挺直腰板,走路带风。

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巳部,戍北军众人对寅部更为熟悉,下值以后,一块聊天胡侃的时候,好奇地过来打探消息:“从玄武关到嘉陵关可走的路不少,王爷怎知晋军一定会走那廉山山道,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寅部的人一听,立刻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说:“那自然是我们王爷神机妙算,提前料到了晋贼的动向,分出两支兵马,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夸赞自家军队的话谁不爱听,听闻此言,其他人纷纷围拢到一块,竖起耳朵请他细讲。

那名寅部的兵士于是详细地解释道:

“从玄武关到嘉陵关的通路看似有许多条,实则先锋为行探明地势,勘察敌情之责,必然会抄近道尽快到关外,特意绕远路的少之又少。这样来算,晋军能走的,也就廉山山道一条,陆路一条而已。”

“原来如此。”旁人恍然说,“可是陆路平坦,山道险峻且不好走,晋军怎么会舍易求难,往廉山上去?”

寅部那人笑说:“你都能想到这点,何况是晋军?王爷说了,晋太子麾下左右两卫,此次大概率有一人统领前军。此二人虽为兄弟,性格却迥乎不同。一人心思缜密周全,难以对付,一人虽然行事谨慎,内里却自负。”

“倘若来的是后者,必然会防备我军在陆路上埋伏,改走那崎岖的山路,正好跳进巳部的包围圈里……倘若来的是前者,扑空一趟也不算大损失。”

其实另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即便晋军走的是陆路,萧元景同样在大道上设置了极细的绊马索,以及枯枝落叶掩盖的陷阱,如果趁夜色赶路不当心,高低也要摔得人仰马翻,脱掉一层皮。

众人听了,不由得叹服:“王爷果然高瞻远瞩。”

“王爷亲自在关中坐镇,我等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只要守住了嘉陵关,待楚水化冻后,晋贼便是不想撤兵也得撤兵。”

“……”

耳足饭饱之后,该换值的兵士起身去换值。

眼下北晋的三十万大军已到关外,预备安寨扎营,正面攻城。人人心底都清楚不久后估计有一场恶战,这几日须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然而那轮岗的人方才掀开帐帷,无意间往东边看去时,远远地似乎瞧见了一片浓烟与冲天的火光。

起初他以为是再营内坐了太久,忽然站起来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差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拉开军帐,高声道:“不好了,东边大营走水了!”

军营里最怕的就是出现火情,闻言,营帐里一众士兵如同被燎着了屁股一般,瞬间蹦起来,冲出来察看情况。

“走水了?哪儿!”

“东边?那不是胡业将军的营地吗?”

一片嘈杂和混乱中,有人一拍脑门,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对!胡将军是不是带人看着粮草呢?!”

“快快——快凿冰取水,赶紧去东边救火!”

越军主帐内。

邓羌等将领出去以后,萧元景让随从点起安神香,以手支着额头,闭目小憩了一会儿。

休息不过多久,听见外头巡更的报时声,便重新睁开眼,挑明烛火,开始处理军务。

桌案上的汤药从下午放到现在,早已经冷却没有热气,穆乘风正想让随从去再热一碗送上来,却见萧元景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

他缀饮了一口冰冷苦涩的药汁,略微蹙起眉,下意识想去寻瓷碟里的蜜饯,等到抬起手才忽然想起,这里是在军营,没有人会在吃药的时候特意吩咐下人,给他准备一盘甜口的果脯糕点。

“……”

他静默了片刻,缓慢将手指收进衣袖中,问穆乘风:“南仓的粮草如今运到哪里了?”

穆乘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回答说:“卯部前日传信说,已经到晴川,约莫还有半个月可达沂郡。”

半个月。

萧元景的眉心紧锁着。

还是太久了。

从萧元征登基以来,南越的国库便堪堪维持在收支相抵的状况,甚至因为有高家为首的蛀虫存在,像淮阳一类的郡县更是长年入不敷出,既无闲钱亦无余粮。

即使今年秋冬的贪腐案发后,皇帝已经陆续砍了一批贪官的脑袋,抄家来的钱粮补贴百姓都不够,更遑论支撑一场大型的战争。

目前嘉陵关内的粮草供士兵日常所需足够,但要在严冬里守城半个月,恐怕捉襟见肘。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粮草缺乏的事只有他和几个心腹将领知晓,穆乘风同样在此之列。

穆乘风清楚他心底的担忧,低声道:“殿下,可要将嘉陵关内粮草不足的消息传信圣上,请圣上下旨从周围郡县拨粮过来。”

刚入冬时,萧元征来沂郡待了一段时日,而后便南下去其他州微服私访。

北晋发兵仓促,信使来回奔波亦需要时间,等萧元征得到消息的时候,晋军已经渡过楚水,兵临城下。

萧元景私心里并不希望他皇兄回来,嘉陵关毕竟在前线,处处都是危险。但萧家人的固执大概是一脉相承的,从小到大凡是萧元征做好的决定,他都不可能动摇得了。

“……”

萧元景伸手按了按额角,一想到萧元征和梁承骁可能在嘉陵关对上,就觉得无比头痛,过了半天,才无声叹出一口气:“此事容后再议吧。”

见他已有决断,穆乘风便不再多话了。

营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只余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到了一更天的时候,外头忽然吵嚷起来,似是有人高声喊着要见王爷。

戌部的侍卫尽忠职守地将对方拦在帐外,刀剑清脆的碰撞声和警告声同时响起。

“主帅营帐,闲杂人等禁入,还不快离开!”

往常偶尔也有这种状况发生,侍卫将人驱离也就没事了。

然而今日那人似乎尤其执着,即便已经有戌部的人上前驱赶,嗓音嘶哑地喊道:“我是胡业将军麾下中郎将,东大营……东大营出了紧急情况要报王爷定夺!胡将军现在分身无术,不能亲自过来,王爷——”

自从听到东大营和胡业的名头起,萧元景的眼皮就急促跳动起来,心中顿生浓重的不安感。

他即刻起身,从桌案后绕出,沉声道:“让他进来。”

萧元景已经发话,外头戌部的侍卫自然不敢多拦,顿时松开手,放任那个衣着破烂的人冲进营帐中。

方衡刚才在粮草营假意救了半天的火,全身的盔甲都被熏得灰黑,一身呛人的焦糊味,看上去十足狼狈。

他踉踉跄跄扑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要假作悲怆地汇报东大营走水的事,结果仓促间一抬头,正好不偏不倚对上萧元景那张不带分毫遮掩的脸,倏尔愣住了。

“……”

他这副傻盯着萧元景看的模样实在不敬,穆乘风几乎顷刻就沉了脸色,正要出声喝止,就被萧元景抬手拦住了。

萧元景从前并没有见过此人,亦不明白他为何一副白日撞了鬼的表情,稍微蹙起眉,冷肃问:“你有何事要向本王汇报?”

直到听见这一声,方衡才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出了一身虚汗,嗓音微微颤抖着,重重把额头叩在地上。

“报……端王殿下,东大营一刻钟前失火,粮草损失……不计其数。”

粮草本就是干燥易燃之物,加之方衡为了更保险一些,特意在士兵轮岗的间隙偷偷摸进仓中,在各处泼洒了油膏,帮助燃烧。

大火蔓延开来之后,即使几大营的兵士都集合起来施救,被烧毁的粮草仍然车载斗量。

深夜之中,嘉陵关内火光和浓烟冲天,连驻扎在几里外的晋国军营也能看见,直至天蒙蒙亮方才彻底止息。

越人倒了大霉,最兴奋的自然是城外伺机而动的晋军。

从一早上开始,梁承骁就遣了一支兵马到嘉陵关扰敌。萧元景下令全体军士闭关不出,他们便在城门外叫骂,高声嘲笑南越端王是一只缩进壳里不出来的王八,要不要他们再帮忙添一把火,把龟壳一并燎熟了,叫天下人都来看他吓破胆的丑态。

昨夜嘉陵关里的硝烟不少人都看见了,总算为先前在廉山栽的跟头出了口恶气,下头的兵士前来报信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雪后初霁,帅帐内没有点炭盆。梁承骁披一身墨氅,正在不紧不慢地研究幕墙上挂的舆图,纪闻在他身后站着,两人偶尔交谈几句。

想到萧元景那个伪君子如今正在关内焦头烂额,太子殿下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讯使没有通报就进来,也没有受到责备。

“何事?”梁承骁问。

“回殿下。”讯使恭敬地将信件奉上,“是方大人在关内传回的密信。”

“方衡?”纪闻笑说,“这臭小子,才过一晚上就沉不住气了,大概是来向您汇报昨夜的情况的。”

梁承骁扬了下眉梢,示意纪闻去拿过来:“他这回办事倒是利索,等嘉陵关破之后,多记他一等军功。”

讯使道:“昨夜嘉陵关一片混乱,方大人传信也比往日容易些,另外还嘱咐卑职给殿下多带一句话。”

梁承骁将信纸取到一半,动作一顿:“什么话。”

那兵士也是个中途递消息的,其实并不明白方衡是什么意思,挠了挠头,如实转达道:“好像是让您务必……三思而后行?”

这话听上去没头没尾,全然听不出来指代的意思。

纪闻皱起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承骁眉心一跳,不知为何,心底隐约浮现一层不祥的预感。他直接展平了信纸,一目十行,快速地从头浏览到尾。

而后,在长达半盏茶的时间里,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

纪闻不知那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看梁承骁的表情,险些以为邱韦死而复生,魏王登上皇位了,给自己吓出一后背的冷汗,正要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就看梁承骁蓦地攥紧手指,把信纸揉成了一团,深深嵌进掌心。

营帐内一片死寂,讯使不清楚状况,不敢贸然出声说话。

唯有军营外的吵嚷一句高过一句,间歇夹杂着众人的哄笑声,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是关外的将士在嘲弄萧元景整天拿幕篱遮着脸,定然貌丑无比,天底下没哪个娘们儿瞧得上,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儿,省得祸害人家姑娘。

“…………”

太子殿下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冷笑了一声。

“外头骂得最厉害的是哪个?”

讯使不知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支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战战兢兢道:“应、应该是薛大人?”

早上去的时候,薛四就冲在最前头,大概是上回在端王手中吃了堑,誓要在沂郡替太子爷找回脸面,这会儿嗓音中气十足,问候对方爹娘的感情充沛,都不带找人轮班的。

……

“骂得不错。”梁承骁咬牙说,“抓回来,赏二十军棍。”

【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的,有些人的老婆得来不容易,失去也在一瞬间(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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