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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温存·两不疑

度春风 宁喧 2827 2024-10-20 09:55:06

第二日晨间,萧元景醒来的时候,旁边并没有人。

被褥已经凉透,梁承骁大概早就起身了。帐中的炭火倒是重新点上了,室内暖融融的,催得人忍不住犯困。

亲卫送来了热水和早膳,他便没问梁承骁的去向,先用了些粥汤和小食垫胃。

萧元景对饮食一向挑剔,不合心意的往往三两口对付过就完事,但今日的清粥刚一入口,他就扬起了眉。

“这是淮阳的贡米,你们从哪找来的?”他问亲卫。

“……”

亲卫没好意思说,他们连夜回去打劫了江城都督府,如同土匪过境,把那老头偷偷摸摸藏起来的小金库搜刮得一干二净。

但这话肯定不能明着讲,他只好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道:“我们……与城中的商贩交易了一些。”

这个借口简直找得漏洞百出,萧元景自然不会信,略微想了想就猜出了事情的原貌,顿时感到有些好笑。

“嗯。”他没有拆穿对方,心里考虑着何时寻个由头,补偿江城都督一番,“你下去吧。”

“是。”亲卫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营帐。

萧元景在帐内沐浴清洗过,等要更衣时,看到案台上放的几套衣物,略微一顿。

书棋和阿九这回都没有跟着来南越,亲卫不知道他平时的衣着习惯,准备的时候以防万一,多送了几件不同风格的服饰。

木盘正当中摆的是一件明红的衣袍,衣襟与袖口均用丝线绣着穿枝花纹,在其余的青白色中艳得晃眼。

他垂下眼,若有所思地忖度了片刻,指尖最后抚上了那件灼灼的红衣。

……

纪闻接到传召,一边应声,一边掀开帷帘走进:“公子,您找我有事……”

话音还未落,他就瞥见了坐在桌案后,取了一册兵书在看的萧元景,倏忽愣住了,嗓音也卡在了喉咙间。

萧元景像是恢复了从前在东宫的状态,看不出拘束和身处敌营的紧张。他抬起眼,平和地招呼道:“许久不见,纪大人。”

这一声“纪大人”直接将纪闻的思绪从半年前拉回了当下,纪右卫的心情难以言喻地复杂了一阵,同时也意识到,面前坐着的不再是东宫那位无权无势的谢公子,而是南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室亲王。

他咳嗽了一声,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是有半年没见了。过去多有冒犯,还请公子……殿下见谅。”

过去如何,萧元景根本没放在心上,语气不以为意:“时间太远,我都忘记了。”

暂且不提东宫上下当初都对他十分敬重,找不出“冒犯”的地方,哪有回过头来倒打一耙,责怪不知情者的道理。

纪闻揣测着他的想法:“殿下可是要找我们太子爷?他应该在前头议事,我这就过去替您传话——”

萧元景没有否认,只说:“他的事之后再说。”

他将书册放回桌案上,轻描淡写道:“纪廷如今在寅部大营里,我命邓羌把他看押起来了,没有伤及他性命。”

“……”

纪闻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松了一口气,感激地向萧元景行礼道谢:“殿下大恩,纪闻铭记于心,没齿不敢忘。”

萧元景摇了摇头:“无事。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听言,纪闻的神色严肃起来:“您说。”

萧元景静默了片刻,道:“半年前,我离开山阴时,南郡起义军猖獗,潞州还埋伏着邱家的数万精兵。”

“晋帝能拨下的兵力有限,照理说,此局胜算渺茫。”

卫延的信件在北晋国都内乱后就断了,上京城内外戒严,连一只信鸽都飞不进,卯部也传不出情报。

他只能从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中猜到时局的凶险,却不知道梁承骁具体经历了什么。

萧元景将指尖嵌进柔软的衣料中,随后又松开,低声问:“他……是如何做到在数月内收复南三郡,又平息上京之乱的。”

来商议军情的将领都散去了,颜昼撩开帐布,就看梁承骁心情不错地在主位坐着,手上还抛玩着一把镶嵌红玉的熟悉匕首。

“……”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颜昼就被赶出了自己的营帐,在冰天雪地里流浪了一早上才回来,原因是太子殿下要找地方议事。这会儿进门看到此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一时气得牙痒痒。

他一屁股在桌旁坐下了,没好气道:“把人哄好了吗殿下,就有心情出来到处散德行了?”

自上京的宫变收场,太子彻底掌权开始,安王一系作为站对了队的功臣,全族跟着飞黄腾达。

老王爷是个识情识趣的人物,知道这份功劳大半是长子挣来的,在梁承骁领兵南征前就往上递了折子,称自己年老体迈,难以再为朝廷效力,干脆将位置腾给颜昼,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去了。

梁承骁知道他这次随军打仗是远离了京中的爱妻幼子,因此走到哪都是一股子怨妇之气。

作为一个刚和夫人温存了一整夜的人,太子爷决定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摸着下巴,笃定说:“孤那样对他,他就只扇了孤一巴掌。”

“他心里有孤。”

颜昼:“……”

顶着世子——现在是安王殿下——满是一言难尽的目光,梁承骁徐徐挑高了眉梢:“怎么,你有什么疑议?”

“……没有。”颜昼叹气答,“臣哪敢有疑议。”

他换了个稍正式点的坐姿,做足了心理建设,对梁承骁道:“殿下和臣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能说两句掏心话。”

“臣斗胆替下面的军士问您一句,现在这局面,您打算怎么收场?”

如今都快年关了,晋国的三十万大军还在嘉陵关外守着呢。

接着打吗?看两方主帅这样子,大概不太可能。

不打了直接退兵?好像又师出无名。

“况且,那谢南枝——呃,端王殿下的态度也不明朗。”颜昼说,“如今大家都在嘉陵关,您和他相会是方便,但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心里有您,您怎么确定他愿意抛下自己的身份和母国,日后跟着您回北晋呢。”

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两国间不起战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是问题。

即便他是太子的坚实拥趸,私心里对这段关系也不看好。

然而梁承骁并非走一步才算下一步的人,他曲指叩着桌面,道:“打仗确实是费兵卒粮草的事,若非必要,孤不会现在选择这条路。”

要不然崔郢气晕过一遭,怎么会刚醒来就赶着在朝堂上骂他荒唐,高声断言“亡国之象,必始于兵戈”。

嘉陵关的局势是他们占优不错,可南越毕竟不是什么任人施为的小国——打下沂郡简单,要彻底吞下这块楚水以南的沃土,恐怕还需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劳民伤财。

所以当初梁承骁决意南下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先把萧王一锅端了再说,往后可以占住越北的三城两关,徐徐图之。

若说以上种种,都是出于一国之君的考虑——更重要的是,但凡他真的下令攻打南越,他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夫人就真跑了!

“仗肯定不能再打。至于他留在南越还是北晋,为何非要让他迁就孤?”

对后一个问题,梁承骁似乎早有谋算,神色泰然自若道。

“孤方才看了楚水一带的舆图,觉得江北有几个地方不错,有山有水的,离沂郡也近。”

“……”

自从听他说起江北开始,颜昼的眼皮子狂跳起来,内心浮现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们太子爷就沉吟说:“日后在楚水北岸建一座行宫,孤匀个半年在这里处理朝政,也不是不可行。”

颜昼:“…………”

做皇帝的一年里半载守在敌国边上,心甘情愿当望妻石。

安王殿下绝望地想,要是让皇室的列祖列宗听到,太庙得连夜冒黑烟。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成吧。您想好就行。”

“这些都是小事,眼下还有一件大的。”颜昼幽幽道,“……您猜您不声不响把人家亲弟弟给拐了,南越的皇帝知不知道。”

天蒙蒙亮时,城外寂静昏暗,沂郡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萧元征站在台阶上,神情阴翳,周身笼着风雨欲来的沉沉氛围。

庭院里跪了一地的兵士,所有人都将额头下碰至地面,沉默不语。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无须皇帝展现出愠怒的姿态,周围的随从就已经将脊背弓下,接二连三地伏在地上,表情惶惶难安。

北风裹挟着沙尘呼啸而过,将梅树摇晃得簌簌作响。

萧元征从台阶上走下,经过跪在最前头的邓羌与穆乘风,声音冷冽。

“朕再问一遍。”

“你们王爷在哪?”

“……”

穆乘风抿着唇,如一尊石刻的雕像,维持低头的姿势,一言不发。

其余的戌部守卫均是同样的反应。

从来没有人敢于这样忤逆皇帝的意思,见此情形,旁侧立着的金翎卫纷纷露出愤懑的神色,正要抽刀上前喝问,却被萧元征沉郁的眼神慑住了。

过了半晌,院内仍是一片静默。

萧元征闭了闭眼,怒极反笑。

“毕螭。”他说。

檐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玄甲带刀,面容普通的青年:“……圣上。”

他并没有同金翎卫站在一处,反倒离台阶下的众人更近一些。长刀握柄处镌刻着张口露齿,耳目狰狞凸起的无角之龙纹样,如同某种坚实但无声的影子。

“城中粮草的隐患已经解决。”萧元征寒声道,“明日开城门,架铁檑和床弩。”

“能取敌将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作者有话说】

出营帐以后,纪闻和颜昼在半路碰上。

颜昼(回想刚才的景象):我觉得北晋要完了。

纪闻(回想刚才的景象):……不,我觉得殿下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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