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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禄州裴桓

从龙 竟夕起相思 2242 2024-01-05 10:55:48

林晗怔在了原地,指尖微微发颤。

“娶什么娶,放屁。”聂峥说话颠三倒四,翻脸不认账,就近抓了个倒霉蛋一脚踹过去,“他可是我的兄弟,你们想得美。”

“我来得巧,这么热闹?”

另一个声音冒出来。赵伦刚跨进院子,毫不客气地端了碗酒喝,打趣道:“娶什么,带我一个。”

聂峥一看是他,带着醉意骂了句:“滚,哪都有你。”

“见过聂统领。”他俩个是世交的好友,赵伦被无端迁怒也不恼,从容地放下酒碗,姿态儒雅地理了理衣袖,对着聂峥一拜,“小弟远道而来,祝将军重阳安康。”

不待聂峥答话,他又把放下的酒碗端起来,恭整地往周围敬了圈:“亦祝各位将士重阳安康。”

说完一饮而尽。有赵伦赶来热场子,倒是把先前的事遮掩了过去,众人又聚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喝酒。林晗绕过几人,对赵伦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聂峥,便径自到卫戈跟前,把他的酒碗抢了过去。

“还来?”他垂眼觑着醺醺然的少年,有点嗔怪地说,“给你点自在,就不知节制了。”

卫戈抬眼瞧了瞧他,嗓音清澈:“我真的没醉。”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晗拽住他的手,拉着人出了院落,不知要往何处去。卫戈顺从地跟着他的步伐,此时万籁俱寂,唯有清风拂过城关,掀起阵阵寒凉。

朗月高悬碧空,林晗带着他登上关楼,寻了一处僻静地。从楼关眺望四野,各处犹如白雪茫茫,风过草叶,影影绰绰,仿佛芦花飞洒。

林晗松了手,轻声道:“带你吹吹风,清醒些。”

夜风拂过卫戈的发丝,少年眼神空茫无依,俯瞰着起伏的山峦和平野,正像林晗初次在建鄣见他时那样。他有点担忧地往他眼前晃了晃手指,愁道:“还认得我么?”

卫戈握住他的手指,眼中有了些神采:“认得,不会忘。”

他的手掌温厚极了,林晗望着他认真思考的模样,突然起了些玩心。反正他现在喝醉了什么都记不住,总不会像上回那样莫名其妙发火。

有史以来,林晗第一次捉弄人时带了些虚心忐忑,确认道:“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卫戈斩钉截铁地答道:“望君。”

林晗愣了一瞬,喃喃自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果然是醉得不轻。”说完他恬然一笑,继而道:“你除了会琵琶,会唱歌么?”

卫戈点点头,又摇摇头:“会,不太会。”

林晗仔细琢磨着他的意思,估计是说会唱一些,但唱得不好。他反手挠了挠他掌心,循循善诱:“会哪一首,给我听听好吗?”

卫戈双眸明亮地盯着他:“你是不是想诓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林晗仗着他喝醉,无所顾忌地吐出一句,“你看,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唱给我一个听也不行?”

卫戈闻言,居然认真地想了半晌,点头道:“好,依你。”

林晗兴冲冲地拍了两下手背,权作捧场,片刻后便听卫戈引吭歌道:“……寒门悲尸骨,九州尽哀鸿,阊阖犹歌舞,霓裳玉搔头——”

歌至一半,戛然而止,卫戈闭眼一瞬,沉声道:“唱错了,这歌不好。”

林晗却问他:“我听着像是北调,颇有豪迈之风,慷慨之意。你自己作的?”

卫戈直言答问:“此为悲愤歌,出自莱阳赵氏赵夫人,当初在燕云传唱,你没听过很正常。”

林晗默想片刻,总算记起是哪个赵夫人。出身莱阳赵氏,还跟燕云有关联的,必然就是安国郡王第一位正妻赵漪光。听闻赵漪光盛有才名,虽是女子但心怀天下,忠心无二地追随丈夫讨伐郭准。这首悲愤歌他只听了几句,便能管中窥豹,得知大概的意旨,定是控诉朝政,忧心黎民之作。

他神思纷乱间,卫戈正全神贯注地思索要再唱一首什么好,终是叹了口气,柔声道:“换别的吧,我不会唱歌。”

旁人喝酒都是越喝越醉,他倒像是越喝越清醒,眼神清明,口齿伶俐,就是说的话没头没脑,让人猜不透彻。两人背靠着城墙吹风,卫戈像是非要弥补林晗的缺憾,拉着他的手主动道:“那给你讲故事吧。”

林晗本还有些小看他,转念一想,这可是难得的独处机会,出征在外诸多变数,说不定哪天就要分别了,便依靠在卫戈肩头,遥望着一轮明月:“好啊,我都听着。”

有了他首肯,卫戈便徐徐说来。不是一般的故事,竟是当初燕云之乱时,禄州陷落的旧事。

“朝廷大军原本不是安国郡王的对手,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导致燕云军全线溃败。”

林晗难得听到这些往事,兴致盎然地追问:“是什么大事?”

卫戈闭了闭眼,似乎难以提说,连嗓音都有些发颤:“瘟疫。”

崇庆十一年的六月,一场瘟疫毫无预兆地在燕云蔓延开来,原本训练有素的燕云精锐有大半染病,此后疫病像是燎原火般在整个军中肆虐。

疫病自军中始,逐渐波及到了燕都,禄州。

这种病来势汹汹,不明缘故,不出三日便能将一个健康的活人摧残至死,死者手脚溃烂,浑身布满血脓,极为可怖。除了危及活人,鸡犬牲畜亦无可幸免,整个燕云渐渐变成尸山炼狱,方圆百里人烟绝迹,见不到一个活物。

安国郡王想尽方法控制瘟疫,无奈杯水车薪,麾下损失惨重。敌军看准时机兵围禄州,断了他们的粮道,意图将裴佺困死在瘟疫遍布的城中。

卫戈抚着林晗的手指,像是陷入久远的回忆:“敌军攻城,用的是染疫的尸首,割下头颅手脚投入禄州城。那时候只要一出门去,遍地都是残肢尸骸,根本找不到落脚处。此外,城中缺粮,最惨的不过庶民百姓,老人和小孩……”

他喉间一哽,轻叹道:“罢了,不说了,怕会害你做噩梦。”

林晗反握住他的手:“你经历过都不害怕,我又何惧区区梦境。”

他似乎可以理解为何卫戈年纪轻轻就为人卖命,经历过禄州之变,想必是家破人亡,他一人能活着走出来,已经算是上天眷顾。

卫戈突然道:“我参军是为了报仇。”

“什么?”

“禄州的仇,至亲的仇。”卫戈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场瘟疫不是天灾,是人祸。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手刃仇敌,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可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百倍奉还。”

“你那时候还小,所知必然不多。你家里的人……”林晗斟酌着话语,“还有在人世的么,或许能有线索。”

卫戈眼神空茫地凝望向远处,轻声道:“我父亲染上瘟疫,没活下来。叔父,叔父本也染了病,侥幸捡回一条命,据说如今还时常受旧疾所扰。”

林晗动容,“那你想见他吗?”

卫戈浅浅一笑:“我想不想有什么所谓,你不想见他。”

“这我倒是不懂了。”林晗纳闷道,“怎么我还认识你叔叔不成?”

“岂止是认识。”卫戈道,“简直是关系匪浅。”

林晗柔声催促:“还不赶紧道来。”

卫戈点头答应,但有条件:“你先亲我一下。”

“这又是为什么?”林晗一头雾水。

卫戈凉凉地叹了声:“不为别的,现在不亲,怕以后没机会了。”

林晗嘟囔了句麻烦,凑在他唇边重重一吻。

卫戈绽开些笑意,指尖慢慢拂过唇瓣,像是在留恋那一吻,悠然叹道:“真好。”

“还不快说。”林晗推推他肩头。

卫戈抿了抿唇,柔和地看向他,口吻如同安抚:“含宁,我不愿意骗你,早就想告诉你这些事,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他突然温柔的模样让林晗有些心慌,令他心脏怦然,不可抑制地把眼前人与另一人联系起来。

“我叔父就是裴信。”卫戈温柔地笑道,“而我,本名裴桓,小字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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