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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刺杀

从龙 竟夕起相思 2567 2024-01-05 10:55:48

林晗暗暗皱眉,脑海中乍然跳出两个字眼。

疯子。

恍惚之间,他甚至以为身后这人是穆思玄。仔细一想,穆思玄年轻,功夫也不如他深厚。

出神之时,一只手覆上他的腰身,宛如黏滑的鱼,紧贴着腋下腰窝钻动。

林晗厌恶地挣扎,道:“把我放开。”

那人慢吞吞收回手,锋锐的刀尖来回摩擦颈肉,迫使林晗扬起头颅。

“老实点,”他戏谑一笑,两指钳住他下巴,像是摆弄物件般摇晃,“不然送你去见阎王。”

林晗深吸口气,循循善诱:“放心,我的命在你手上,不会轻举妄动。”

没有回音,他思忖片刻,轻声继续。

“你到都护府来,定是有所图谋吧?”

那人冷笑一声,扯下他的腰带,不由分说便缠在林晗嘴上,阻止他出声。

腰间一松,衣袍散开,顿时便有凉意侵入身躯。林晗呜咽两声,瞪大了双眼,惊诧地盯着黑暗中的人影。紧接着,一股淡香散溢到耳畔,苍老的嗓音再度响起。

“跟我走,”刺客警告道,“别耍花样,否则杀了你。”

他被挟持着朝前走,看上去乖顺无比。悠长漆黑的甬道里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巨大的书柜静立在两旁,夹峙着狭窄的通路。

走到书阁入口处,林晗看准时机,两手骤然出动,扳过喉咙边的手。他的头颅奋力后仰,远离闪着寒光的刀锋,直击背后的人。

那刺客身形一滞,抽刀回身,燕子似的腾跃而起。林晗扬腿横扫,猛然踹翻了左侧书柜,一息之间,厚重的典籍排山倒海般倾落而下,激荡起山崩似的响声。

“什么人?!”

这一串巨响成功惊动了府邸中的守卫。楼下庭院里一阵兵甲晃动的钝响,数十杂沓的脚步火速朝着书阁奔来。

林晗自知不是对手,扯下脸上腰带,闪身没入楼廊,往院中奔逃。

那人身姿轻盈,几步追赶上前,凌厉地出掌,拍向他背后。

林晗只觉周遭涌起漩涡般的狂风,阴寒的气息似乎要凝成冰碴,旋身一掌,接住突袭而来的招式,却被一股纯厚的力道撞得手筋酸麻。

手臂好像成了根管道,刺骨的寒意顺着血肉窜涌,震得他脏腑一痛,步履歪斜,踉踉跄跄地朝后方倒去。

林晗收回手掌,整个人弹落在木栏杆上,勉力撑住身形。他碾了碾与那人交手的掌心,抖落一地细碎的冰渣,顿时惊讶得心神颤抖,忙不迭拔腿逃命。

这是什么阴邪功夫,怎还会结冰?

“小畜生!”刺客紧追其后,怒骂道,“跑,你能跑到天涯海角?”

林晗匆匆奔下书阁,气喘吁吁地逃进院落,顿时傻眼。

院中灯火通明,浓烟滚滚,亦是乱成一团,两队披挂铠甲的精兵竟然彼此残杀,其中夹杂着不少黑衣刺客,乍一看还以为是政变造反了。

“公子!”明婳的声音冲破人群,“公子,到这里来!”

庭院里火光扑朔,燃着数十丛火把,有的跟随人影游移,有的干脆倒在地面,引着了花木。烈火在地面蹿升,刀兵碰撞不休,与厮杀声搅在一处,整个府宅犹如尸横遍野的战场。

林晗扫过混乱的人影,终于寻见一抹莹白的倩影,忙朝她奔去。明婳飞身而来,护在林晗身侧,衣裙、长发都染了血,忧心道:“公子可有受伤?”

“我没事,”林晗摇摇头,紧盯着混战的两股甲兵,“丞相呢?”

“丞相让奴婢来寻你。”明婳抽出袖剑,利落地解决一名追来的刺客,寒刃一闪,甩出一道湿热的血练,“公子跟我来。”

两人正欲抽身离开,书阁上的刺客突然出现,幽魂似的挡住去路。

“往哪跑?”

明婳手握两把短小的细剑,悍然护在林晗身前,一双眼睛黝亮冰冷。

“主公快走,这里交给奴婢。”

她是兰庭卫出身,从小就磨练杀人技,平日里温婉端庄,真到危急时刻,便如鸩羽般致命。

林晗手无寸铁,只得点头,趁那人被明婳拦住,瞬息潜入黑夜。事情太过突然,显然又是早有预谋的,他心乱如麻,反复拉扯着头绪,却找不到一点眉目。

是冲他来的,还是冲裴信来的?

他脚下如飞,匆忙绕道回花厅,见花厅安稳无事,窗牖间亮着鹅白的烛火,顿时松了口气。

数十个兰庭卫护在阶边,把小小的厅堂围成了金瓯。裴信端坐在一片盛开的玉兰花中,面前桌案铺开几尺长的画卷。

他一手执笔,一手拢袖,立在空白画卷前方,专心致志地勾描山水。

“丞相,”林晗站在一众兰庭卫跟前,隔着黑泱泱的人群,心急如焚地唤他,“丞相,有人行刺。”

裴信拈着笔,淡淡地冲他招手:“过来。”

林晗耐着性子过去。裴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安慰似的笑道:“我知道。”

“是冲着你来的……”林晗垂着眉毛。

裴信启唇,却没说话,良久才点点头。

“算是吧。”

林晗盯着那画上未干的水墨,不禁埋怨道:“你还有闲心在这画画。”

他低叹一声,在一旁取了把剑,搁下笔。

“那走吧。我陪你去看看。”

林晗连忙抬手,按住他肩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前面混战,太危险了。”

“没关系。”裴信温柔一笑,剑柄上明黄的穗子随风晃荡,“姜拂和明婳都去了,还有府卫在。”

他顿了一瞬,含笑补了句:“含宁是在关心我吗。”

林晗一噎,目光躲闪,生硬道:“把剑给我。”

裴信微微颔首,立时有兰庭卫解刀上前,向林晗恭敬地捧上雁翎刀。

“走吧,”裴信拍拍肩上的手,“外面快差不多了。”

林晗本来还想过问他的身子,却因方才那句似笑非笑的打趣,憋着开不了口。

裴信领着他穿过廊亭院落,很快便到了混战的前院。一朝丞相,胆识过人,两人身边只跟着五六个兰庭卫。

须臾前还厮杀得激烈的前院,眨眼间真如裴信所言,情势骤然倒转,府兵已将闯入的乱军诛杀得不剩多少。

浓重的血腥混杂着焦烟,刺得林晗眉头紧皱。脚下血流成河,乌黑的尸首堆成小山。

林晗左右张望一圈,道:“只怕还有漏网之鱼,让人搜吧。”

话音刚落,庭院一角响起个痛哭流涕的声音:“都护,都护救命啊!”

林晗定睛一看,那人一脸狼狈,腿脚抖索,穿着胥吏的官服,不是先前晚归的属官么!

这倒霉蛋被十几个黑衣刺客挟持着,不断往后退,企图逃跑。

裴信朝身侧的兰庭卫使了个眼色,几人疾步上前,与一圈刺客战成一团。

正当此刻,变故骤生。那些烧焦的花木中忽然鱼跃出数道人影,每人都握着一刃寒锋,直指裴信。

“小心!”

林晗下意识喊出声,将他护在身后,匣中寒光贯出,宛如清亮的镜光。

他举刀便杀,每击退一人,总要分神顾及裴信,却见裴信拔剑出鞘,一道青锋稳稳握在掌中,上来一个,便挥臂一刺,浑砍一记,潇洒自如。

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手握寸管,挥毫泼墨。

他动起手来毫无章法,看上去像是随手乱杀,或劈砍或穿刺,简直酣然随意,如同削竹断木,却能招招见血,直取性命。

除了握剑的手,别处肢体动也不动,镇定至极,瞧得人心悬巨石,替他捏了把汗。

转瞬之间,已有数人倒下。裴信立在原处,不曾迈出一步,岿然如松。

他蓦然挽出个剑花,收兵回鞘,衣袖翻转间,隐现着一截消瘦苍白的腕。

点点血滴溅洒,落到袍摆上,如同丹红的花萼。

林晗解决掉几个刺客,横刀到他跟前,唤道:“允之!”

“都护!”那头小官一阵鬼哭狼嚎。

劫持他那人见大势已去,慌乱不已,一边后退,一边朝四周连连呼道:“别过来,过来我就……”

兰庭卫正料理旁人,无暇顾及他的死活。裴信款步上前,哐当一声丢了长剑,朝那刺客摊开两手。

林晗的心蹦到嗓子眼,慌忙追上去,怕他出事。那刺客见裴信越逼越近,竟被他一人骇得走投无路,持刀横在人质颈边,另一手惊恐地握着大刀,指向手无寸兵的裴信。

“别过来!”

“允之!”林晗大喊一声。

裴信却置若罔闻,仍旧稳步前进。那刺客退无可退,猛然出手,长刀直指面前人胸膛,却被裴信侧身躲过,压着手背制住。

顷刻之间,那只看似温和无害的文人手牵住刺客小指,重重反折。

一声骨骼的脆响,伴随着尖锐的哀嚎。

林晗顿时驻步,光是看着,也似感觉到疼痛,皱着脸轻轻嘶声。

黑衣刺客捂着折断的小指,手里的刀铿然落地,自个也蜷在地上,痛苦地蠕动。小官绝处逢生,忙跪倒在地面,迭声称谢。

“你……”林晗无暇思考别的,捡起地上的剑,追到裴信身边,“太胡来了!”

裴信垂着眼帘,接过剑,拂去丝绦上的灰尘,道:“我若不去,莫非让含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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