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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千秋万岁

从龙 竟夕起相思 4197 2024-01-05 10:55:48

林晗气急败坏,却不敢高声说话,道:“谁浪了,得了点颜色就开染坊。”

卫戈没听到似的,低头瞧嵇风:“你起不起来,我们走了。”

林晗看着二人,想起方才找出口时,听见卫戈说出了方位。地宫里暗无天日,他竟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实在是匪夷所思,便问:“你俩怎么进来的,楚王呢?”

嵇风躺够了,坐起身来,伸展着双手,道:“他们发现你不见,就把密道炸开了。”

卫戈有些犹豫,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是夫人告诉我的。”

“我娘怎么会……”林晗微微一愣,随即面上窘然,吞吐道,“她、她不会也知道我俩——”

林晗以为,就算息姮发现他跟踪她出了事,求援也该找楚王。她和裴桓又不熟,既然找上他,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他不是担心别的,只怕自己不在,又被母亲得知此事,卫戈会受长辈数落,吃闷亏。才经历过长公主那一遭,林晗实在是心力交瘁了。

卫戈不知他心思百转,笑得和煦:“别担心,夫人没责怪你。”

他并未说完,息夫人岂止是没责怪,简直是通达至极,直言自己的孩子有人心疼照顾,做母亲的心中仿佛卸下一块巨石。

卫戈模样出众,她越看越称心,一时感慨万千,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泪光闪烁,自叹老天垂怜,又让她多了一个儿子。

林晗仍是忐忑,却暂把此事搁置,问两人道:“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那个姓舒的。”嵇风道,“夫人找到他,师哥就跟他做了个交易。他把王陵地图告诉咱们,卫师兄进来救人,顺便帮他拿冥蚀功秘籍。”

林晗皱眉:“你们跟他做交易,他骗人怎么办?”

卫戈却摇摇头:“不会。世上没有笼络不了的人,如果有,只是拿出的筹码不对。”

“姓舒的说,冥蚀功是他家传绝学,多年前佚失了,后来落到毒王手里,”嵇风轻笑,把前因后果对林晗说明,“他和白莲教本就不是一条心,为了秘籍才屈身教中,巴不得有人替他赴汤蹈火,交代得极为干脆。”

“他现在被楚王押着,耍不了花样,”卫戈把他放开,半蹲下去,从袖子里掏出把匕首,“你来看。”

刀尖在地面刻出道道划痕,初看是个圆环,刀锋游移,最终变成两环嵌套,当中一个实心的圆。

圆环外分出六处石室,正是乾卦六爻,各有对应的卦辞。

林晗盯着地上的图案,恍然大悟:“所以,密道里的只是其中一个出口。”

密道里一扇门,后山一道门,那要出去,岂不是易如反掌,找到剩下四扇门之一就可以。

“没那么简单,这几个圆圈都会动。”

林晗凝眉沉思,脑中浮现出地宫运作的大概情形,咋舌不已。

“这……小八阵图不成,”他道,“三环之中布满迷宫机关,变化莫测,一旦入阵便难以逃脱。这么大的地宫,怎么转起来的?”

“河水,”卫戈收刀回鞘,把匕首塞进林晗手里,“整个后山挖空,开凿河渠引水,王陵悬在河川上空,下接齿轮机巧,河水冲击齿轮,带动王陵运作,就成了一座机关城。”

林晗不敢相信,如此天马行空的事,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原来白莲教抓公孙引,就是这个缘故。

难怪他和吕应容一路逃来,始终不见什么守卫。有这等机巧,何需人来看着。

“越到王陵中心,守卫越森严。”卫戈指了指圆圈里一处,“接下里要去这,千秋万岁堂。”

话音刚落,一束昏黄的火光突然照进坑洞墙壁上,活水似的不断扩散,悄无声息地漂移。

林晗抬头一望,暗叹这地宫果然是活动的。

卫戈看向嵇风:“歇够了没?”

嵇风不见先前颓靡的模样,活动开筋骨,朗声道:“走,开张。”

三人登上坑顶,眼前的景象叫人瞠目结舌。

坑洞上方连接着甬道,这条道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仔细嗅闻,还掺杂着某种草木的清香。

草木香气本是提神醒脑,和血腥混在一处,反倒使人胸中沉闷,喘不过气。两侧墙壁每隔几步便挂着火烛,光亮所及之处,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

林晗动了动鼻子,奇道:“这香气好像在哪闻过。”

嵇风蹲在尸首间查看,有些兴奋,啧啧赞叹:“一击必杀,全受了极重的内伤,浑身连血口都没有。何方高人下凡啊?”

卫戈神色凝重,叮嘱道:“小心点,只怕是敌非友。”

嵇风拍拍手掌:“怕什么。白莲教结的仇家多了去,想找他们麻烦的肯定不止咱们。”

尸首横竖交错,甬道里难以落脚。林晗打眼一瞧,望见一串脚印,朝着他们背后的方向去了。

他转头去看,脚印延伸到一堵石墙跟前,消失不见。石墙接着天顶,人自然不可能从那出去,只会是地宫变动,把那人走过的路堵死了。

林晗望着卫戈:“你记得地宫的路?”

卫戈合眼默想一瞬,点点头:“大概。”

舒崇雪手上没有地图,只将从密道去往千秋万岁堂的路线口述一次,再给卫戈说了地宫运作的大致规律。能不能摸进中心,全靠他自己估算,稍有闪失,便会弄出许多麻烦。

卫戈平静沉稳,似乎胸有成竹。林晗纵是心中忧虑,却本能地相信卫戈。他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对他人的信任胜过对自己的。

这地方点着灯,必定是有人活动。三人悄悄潜入,走了不到一刻,前方果然出现几个疏疏落落的人影。

几人藏在暗处,卫戈腕间翻转,朝对面的嵇风做出手势,似是杀手间特定的暗号。两人交代清楚,卫戈摸摸林晗头发,低声道:“在这等我。”

“小……”

不待林晗说完,二人便影子似的袭去。眨眼的功夫,通道里人影闪动,连一丝声响都没有,那几人便被放倒在地。

饶是已经见识过卫戈做老本行,林晗仍旧看得屏息。杀一个人,原来竟和拍拍肩膀、摸摸脖子一样简单。嵇风年纪尚小,下手丝毫不输他师兄,这两人幼时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此年纪就习得这般纯熟的“技艺”。

“走。”卫戈回来接他。

三人沿着这条路走,拐过几处岔口,绕过三两死路,前方逐渐开阔亮堂,守卫也多了不少。卫戈和嵇风一路杀过去,悄无声息解决掉麻烦,压根不需要林晗出手。

良久,甬道走到了尽头。前路通往一处宽阔的厅堂,对面也有条幽深的通道,不知去往何处。

大堂四面烧满火把,堂中砖石磷磷生辉。

厅堂中央围坐着些傀儡模样的人,一个枯瘦老头盘踞在人群正中。老头两手摊开一册玉简,正津津有味地翻看。

林晗在他手里吃过苦头,大惊失色:“是毒王。”

除开毒王和傀儡,大厅一侧支起口半人高的圆肚大锅。大锅边有个女孩,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满布团,蜷在地上不停挣扎。

林晗定睛细看,转忧为喜:“玉善!”

“怎么办?”嵇风悄声询问。

“你们救人。”卫戈将堂中打量一圈,“我引开他。”

“你小心点,他那个铃铛好厉害。”林晗担忧地瞧着他,“你身上还有毒呢。”

卫戈微微一笑:“没事。”

他和嵇风从小便被辛夷抓去试药,因而养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即使中毒,毒性也发作得极为缓慢。

言毕,卫戈便拔出把匕首,掠身朝毒王攻去。毒王不防有人突袭,被他夺去手中玉简。

卫戈抓住玉简,垂眼一瞧,嘲道:“原来这就是冥蚀功,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拿着神功有何益处,不如交给我。”

毒王瞋目怒视,扬起个阴狠的笑:“哪里来的小鬼,送上门来找死!”

卫戈一掌袭去,强逼老头出手。毒王的铃铛放在座旁,他方要去拿,掌风便拍到了脑门,不得不回身防守,赤手空拳地接招。

林晗捏着匕首,飞快地给玉善松绑。玉善两手一松,取下口中布条,连呸了两口,激动地望着他:“表哥!”

林晗把她交给嵇风,道:“带玉善走,到外面去等我们!”

他身手不如嵇风,要是出点岔子,压根护不了玉善。嵇风连忙点头,情急之下抓过郡主的手,两人小跑一段,冷不防冒出个大头婴胎,手捧硕大的铜铃,朝他们呲牙咧嘴。

林晗回头看卫戈。毒王虽老,身手却格外矫健,一招一式狠辣利落,根本不像老头子。正当此刻,暗处响起一声野兽似的咆哮,一个人影慢吞吞地浮现出来,两掌曲成鹰爪,朝卫戈偷袭过去。

林晗惊诧万分,依稀认出那是谁。明无心,他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

明无心浑身青紫,肢体肿胀,神似一具腐败的巨尸,却还能出手制敌,比之前厉害了数倍,逼得卫戈连连后退。

毒王得意大笑:“我的毒尸王,快把这小白脸抓住。”

毒尸王仰天嘶吼一声,奋力出击,两人且战且走,退进了甬道。毒王跃至墙边,伸手在黑暗中一拨,一道石门从天而降,霎时砸落在地,堵住这头的通道。

嵇风见势不好,转向另一条甬道,对林晗大喊:“快,咱们从这边出去!”

他脚边的婴胎咯咯一笑,摇晃手中铜铃,只听当啷几声,地上环坐的傀儡似是有感,纷纷抽动起来。

林晗一阵晕眩,忙道:“别让他摇铃铛!”

嵇风察觉到不妙,便去捉那婴胎。那玩意身形矮小,在黑暗中穿梭自如,好似泥鳅一般摸不着。他和玉善两头堵截,大厅里铃铛阵阵,每一声响,沉睡的毒人便抽搐一阵,似要醒来。

毒王看准林晗,与他交手,林晗身上有伤,又受铃铛所扰,不是他的对手,被他钳住脖颈,压在石墙上。

“抓到了!”

嵇风踩住那小怪物,不由得一喜,从他手里夺过铃铛,哪知道那婴胎一张口,便在他指头上狠咬一下,铃铛砰然落地,滚到暗处。

玉善郡主慌忙追着铃铛跑过去,身影消失不见。

毒王咧嘴一笑,脸上皮肤宛如树皮,蛇蜥似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林晗,俯身一嗅。

“这也是个上好的材料,可惜,不是处子之身,做不得顶级的容器。”

他力气极大,好似铁钳,掐得林晗仰着脖子,喘不过气。

毒王正得意时,一人从他身后悄悄现身,抄起个斗大的铜铃,狠狠往后脑砸去。

老头挣动一瞬,光秃秃的颅顶冒出几道暗红的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玉善拎着铃铛,手忙脚乱地扶起林晗:“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快,快走!”

二人乱糟糟地站起身,一同去找嵇风。嵇风正与那婴胎缠斗完,从他胸脯间拔出匕首,扔到地上。

林晗把玉善托付给他:“你们先从原路出去,我去开门,接应你师兄。”

“行,”嵇风皱眉道,“你小心点。”

说完,三人便分道而行。林晗快步到紧闭的石门前,在墙上摸索许久,找到一处塌陷的按钮,奋力拔开。

石门一震,訇然抬升。他心中大喜,成了。

门开到一半,他便俯身钻过去。对面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立着个高挑的人影,只是静止不动,看上去很是瘆人。

那人轻笑一声。林晗顿觉不对,嗔道:“穆思玄?”

刚才情形危机,他居然忘了,这里的通道是会变动的。

“你还不是太蠢,”穆思玄朝他迈近两步,嗓音轻柔,“这回可是你自投罗网,怨不得我了。”

他缓缓抬起手,袖中金光一闪,现出个巴掌大的铃铛。

“都带上来吧。”

穆思玄冷冷发话,把玩着一只拇指大的空琉璃瓶,一挥袖,慢悠悠地落座。

此处位于地下,却修建得金碧辉煌。四角燃着黄金七轮灯,上添人鱼烛,火光煌煌,宛如白昼。

林晗蒙着眼,两手反绑在身后,被几人压到他跟前,强逼着跪下。

穆思玄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颇为满意,吩咐左右:“给他揭开。”

林晗抬起头,眼前遮罩除去,立时感到一阵刺目的金光。

他微微蹙眉,睁开眼,恰对上高坐那人满含笑意的面庞,周围炬火荧荧,照彻黄金砌成的地宫,仿佛置身九泉冥殿。而穆思玄面皮虽是笑着,眼神却阴寒彻骨,比厉鬼还要凶煞。

宫室暗处立着无数白影,一动不动,只有衣角飘忽,都是他的手下。

“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清算你我之间的账。多亏你这回不请自来,可算是让我想明白了。”

林晗道:“我不欠你什么。”

穆思玄冷笑,将琉璃瓶掷在地上。

“怪我大意,把瘟疫赐给你那个兰庭卫属下。如今想想,毒王的尸毒配你也是极好的。你这张脸,我实在是看不惯。吕公子,你说呢?”

林晗一怔,转向身旁看,见吕应容也被他绑了来,被几个人押在不远处。

吕应容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呜咽。穆思玄盯着二人,陡然发出阵笑,两眼阴沉地看向林晗。

林晗丝毫不惧,逼视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思玄弯弯唇角,一抬手,着人给吕应容松绑。吕应容见此情状,吓得离了魂,被人拉起来,立马又腿软,摔在地上。

穆思玄笑道:“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尝尝这些年来我的感受。吕公子,你该认识这个跪着的人吧?”

吕应容不敢不应声,哆嗦道:“是……贵人你,能否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既然叫你过来,自然是要放过你的,”穆思玄淡笑,朝暗处唤道,“毒王,你说说,这张脸如何?”

那老头先前受了一击,只是负伤,此刻从白影间钻出来,走到吕应容跟前,出手扳起他的下巴,一双蛇目翻来覆去地打量。

吕应容害怕至极,不敢动弹,任由他把着自己的脸,淌出眼泪来。

毒王向暗处伸手,便有人给他递上一把尖刀。老头捏着刀,照着脸蛋某一处划下。

凄厉的惨叫在地宫中回荡。毒王似是把他的脸当成一块石头,划完这处,扳到另一侧,举刀再剜,把好好的皮肉削得鲜血淋漓。

林晗怒视着高处的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几双手按住。

“你这个畜生,你发什么疯!”

穆思玄竟还笑得出声:“我可不是害他,我是在帮他。”

毒王手上动作不停,使完刀子,又叫人递来托盘。那盘中摆着众多药罐,一阵叮叮当当,他从盘中取出一张细白面皮,小心翼翼地铺在血肉模糊的脸上。

良久,穆思玄道:“给他看看。”

毒王镶嵌许久,拿白布擦干手上的血,把吕应容的脸捧给林晗瞧。林晗一见那脸,大为震撼,虽然鲜血横流,但轮廓五官都已大变,显现出雏形。

那明明是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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