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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飞醋

从龙 竟夕起相思 2098 2024-01-05 10:55:48

林晗长身而立,紫袍在熏风间摆舞,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平整的土地,道:“这几日天朗气清,相较四月回温不少,为何田地还荒废着,未种上麦子?”

张谌回禀道:“周边各县受灾严重,先前为赈济城里,已把七成的粮食调运到宛康。农户手中余粮不多,又恐天候骤变,哪敢把本就所剩无几的粮种播到土里。”

林晗眉头皱了皱,面上愠色一闪而过,继而轻声叹道:“我叫他们那些官,想法子赈济城中灾民,他们倒好,拆东墙补西壁,把主意打到县镇来了,一昧只图交差。”

“明公,”张谌语带哽咽,拿袖子拂了拂眼角,道,“我们这些小镇小县,都是些可怜饥馑的乡民,纵然微不足道,也是一条条人命啊。如今乡民们已经到了捡拾荒草充饥的地步。一次两次,我等尚且能交出余粮,可次数一多,不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林晗轻轻点头,动容道:“所幸我今日来了,不会弃百姓于不顾。”

言毕,他便向张谌等人下达了命令,要他们今日回去后统计各县乡有多少户受灾,每户人口几何,余粮还剩多少,每日消耗多少粮米,要求事事详尽,据实上报。除了报告受灾情况,还要办好劝农的事,尽力说服乡民翻田晒土,早日使土地解冻,为播种做准备。

兴许是见他与高柔等人做派全然不同,又或者是张谌开了个好头,地方官们原先的忌惮逐渐消失,都畅所欲言起来,争先恐后地在林晗面前陈词诉苦。

宛康各地都受灾,可周边县镇遭受的灾情最为惨重。接下来去的新留不仅田地荒废,而且人烟稀少,走了半天,连活人的影子都不见。

“新留令,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林晗问。

新留县令行了个顿首大礼,战栗道:“新留乡民不堪饥馑,都、都往别处谋生去了。”

林晗脸色一沉。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新留的百姓几乎都变成了逃户,流窜到各处去了。

“走了多少?”

“三分之二……”县令自知兹事体大,颤着声答,“下官无能!”

林晗呼出口闷气,疲惫地开口:“你啊,堂堂县令,三分之二的百姓都跑了,你还做哪门子县令?为何不上报?”

新留令辩白道:“下官半月前便已如实上报,可当初番兵围城,州府并未……”

“好了,”林晗知道这又是个烂摊子,索性揭了过去,“你这里的田地荒着可不成,有对策了吗?”

“下官无能!”

林晗沉思一瞬,暗叹这确实是个难题。百姓好像鱼儿似的,跑了便跑了,难道还能挨个抓回来不成?

卫戈道:“近来没什么战事,不如让燕云军过来。”

林晗灵光一闪,看向他:“你是说调军队屯田。让将士们过来种地,会不会影响你练兵?”

“练兵在哪都行,”卫戈轻声道,“无碍,调就是了。”

林晗频频点头,大赞了声好。

新留过后,轮到铜泽、樊川二地。樊川靠近山峦,地形崎岖不平,田地散碎在山谷丘陵间,难以耕种。铜泽因当地铜矿山出名,盛产铁器。

这两个地方都邻近苏勒河,虽辖域宽广,但不适合农耕。除了地势坑洼这一点,常年放牧、引水漫灌,原本就少之又少的田地里渐渐盐卤堆积,到最后成了白茫茫的荒漠,完全种不了粮食。

此刻黄昏降临,满天金红,一弯月牙挂上漆黑纤瘦的树梢。林晗注视着广袤的荒地,对着几个跟随的官员道:“宛康不比江南、关中沃土,但铜泽、樊川二地并非无药可救。我在别处见过一种‘洗盐改土’的妙法,能让万顷盐滩变成良田。待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两位地方官谦敬交掌:“愿为明公效犬马之劳。”

林晗挥了挥手,笑道:“今日辛苦各位了,宛康往后还要仰赖各位同僚。没别的事,便散了吧。”

众人一一行礼道别,而后三三两两地散去。唯独那张谌挺直地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像是有话要说。

等地方官都走光了,张谌上前一拜,沉声道:“都护英明。”

林晗微微一笑,瞅了瞅这人身上的青色官袍。他身上的袍子虽陈旧,却浆洗得干净整洁。领边袖口用同色丝线缝着几个布丁,缝补的人一定耐心细致,针脚细密平整,不仔细压根瞧不出端倪。

“张县令有何事啊?”

张谌见他行事果断直接,也不再打弯绕,道:“下官要告状。”

林晗皱了皱眉:“告什么人?”

张谌道:“宛康王凝。”

林晗略微松了口气,笑道:“他不过一个商人,你告他做什么。”

“王凝可不是一般的商户。此人横行乡里,欺压百姓,趁着天灾压低田价,大量收购农田,害得无数乡民流离失所,更有甚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林晗垂着眼睛,默不作声。张谌慷慨陈词一番,愈加怒发冲冠:“除了囤积米粮,哄抬市价,兼并农田,此人依仗财力迫使不少民户借贷,要么成了他家的佃户,要么就成了奴婢。都护,这等毒瘤简直是丧尽天良,忝为人伦,万不可轻易饶恕!”

林晗淡淡一笑,道:“县令莫急,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啊?”

张谌倏然怔住,以为他是不信,交掌道:“都护——”

林晗动动指头,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安抚道:“此事你我说了不算,王凝的举动是否欠妥,还得经由法司调查。”

张谌目光闪烁,想说的话在唇齿间辗转,终是咽了下去,不甘道:“是……”

林晗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笑道:“今日辛苦了。入夜后风露重,桓儿取件斗篷来,让县令添衣御寒。”

卫戈依言照做。

张谌抿了抿唇,接过斗篷披在肩上,朝林晗躬身一礼,而后骑着马离去。

一息之间,昏黄的暮色下只剩他们两个人。林晗遥望着张谌打马而去的背影,终于克制不住胸间的欢喜,乐出声来。

“你看看,”他一把拽住卫戈衣袖,依依不舍地望着马儿离去的方向,欣喜道,“我大梁人才辈出,可不单是句体面话。就凭这份胆识,都护府那帮昏官谁赶得上?只是真金沉沙,明珠蒙尘,可惜了。”

卫戈被他的喜悦感染,亦忍不住笑道:“那你为何不把他提拔上去?”

林晗摇摇头,道:“张谌知道心疼庶民,他这样的父母官,如今还是留在这里好。”

他稍稍一顿,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卫戈道:“我听说王凝是王致的儿子,盛京都传遍了,这事有几分可信?”

“王致那样的身份,他会坐视谣言四起?”

林晗若有所悟,低声道:“那就是真的了。看来非得会会他不可。”

“正好,”卫戈把马牵到近旁,便伸手扶林晗上马,“这人才给我递了帖子。”

林晗抓着他的手臂,皱眉道:“上回就给你送礼,这回还来巴结。缠上你了不成,又给你送美女了?”

卫戈垂着眼睛,闷不吭声地把他往马上抱。林晗无端生起一股烦躁,紧搂着卫戈脖子不撒手。

“听话,”卫戈摸了摸他头发,失笑道,“你看,月亮都出来了。”

林晗吃了回无名醋,心中百转千回,本想像往常一样使小性,却觉得几次三番这样蛮不讲理,恐怕会讨人厌烦,还不如换个勾引的法子,让卫戈明白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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