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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万象更新

从龙 竟夕起相思 2855 2024-01-05 10:55:48

林晗忙完琐事,匆匆往家中赶。裴府设了灵堂,白幡高悬,愁云惨淡。

他洗净双手,在子玉灵前上了一炷香,默然陪着卫戈。

“穆思玄呢?”卫戈嗓音沙哑。

一是长公主,二是子玉,穆思玄欠他两条人命。林晗懂卫戈的心情,想把他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千刀万剐,再丢到闹市五马分尸,死后不得修陵墓。”林晗估算着时辰,“这会儿已经成孤魂野鬼了吧。”

卫戈眼下青紫,骤然合目,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便宜他了。”

他亲眼看见过子玉的死状。那么温柔善良的姐姐,被丢弃在阴暗潮湿的牢室,衣不蔽体,满身皮开肉绽,连指甲都不见了。

她是被活生生折磨致死的。

香烟缭绕,林晗盯着悬垂的白麻布,喃喃道:“要是我当初在宛康杀了他……”

卫戈握住他的手:“他造的孽,不干你的事。”

他回想起那个长着息夫人面孔的神秘男子,沉声道:“含宁身边有那么多心术不正的人,长久以来已经够辛苦了。”

林晗猛地吸气,烟火气灌入肺腑,呛得他剧烈咳嗽,本是想强忍住泪意,反而没绷住,哭得满脸水痕。

“我与子玉从小一起长大……”他仰起脖子,艰难地吞下一口气,再说话时气咽声哑,“怎么会这样,那混账怎么会找上她!”

“我叔父在时,最疼的便是子玉。”卫戈嘲道,“报复不了死人,便迁怒她吧。罢了,不说他了,脏了子玉姐姐耳朵。”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听着诵经师父们渺渺的乐声。姜拂魂不守舍地走进灵堂,惨白的小脸上泪光涟涟。

林晗听着揪心,轻声问卫戈:“崔家的人呢?”

“来过了,”卫戈无精打采,“懒得过问,交给管事招待了。什么都提不起劲。”

林晗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担忧道:“不舒服?那我扶你去歇歇。”

“去院子里吧,”卫戈轻声道,“你别走,陪着我。”

林晗牵起他的手:“当然不走。”

来吊唁的宾客盈门,两人小心地避开眼目,走到安静的偏院,找了间屋子休息。卫戈一沾枕头便人事不省,看着确实是心力交瘁,操劳太过,即便睡着也紧紧拉着林晗的手,如同只有拉着他才会安定下来。

子绡悄悄进屋,贴在林晗耳畔低语:“主人,夫人想见见你。”

林晗难得清闲片刻,听闻母亲要来,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了看熟睡的卫戈,压低了声道:“她找我什么事?”

子绡有些难以启齿,支吾道:“主人还记得在城外抓到的那个怪人吗?”

林晗一怔,那个半男不女的?抓到便交给烬夜明看管了。

“他怎么?”

“夫人非要我们放人。”

林晗皱着眉,没好气道:“她这是干嘛。不放,你让她别闹。”

他现在忙得很,没有管这些破事的心思。

卫戈突然坐起身,叹道:“我陪你去吧。”

林晗惊诧不已,随后面露窘迫:“我吵醒你了?”

“没事,”他握着林晗的手,慢吞吞下床,“我在这屋子里心烦得很,跟你出去走走。”

林晗心疼他,只得应声:“唉,那好吧。”

刚出了府门,眼泪汪汪的息夫人便迎上来,弓腰一礼。

“殿下。”

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别人家的女孩,息姮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见子玉的家人,匆匆上了一炷香便躲在门外。她听着悲苦的哀乐,心间好似有把刀子不停剜肉,便一直哭,哭肿了两只眼睛。

林晗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又有些心软,轻声道:“那怪物潜入大营给我下毒,我还没问你,他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倒好,吵着让我放人?”

息姮哭得梨花带雨:“含宁,那可不是怪物啊,那是……”

话说到一半,她羞愧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卫戈平静地盯着她:“那是你丈夫吧。”

林晗瞪大了眼,差点咬了舌头:“什么?”

卫戈侧目,不多言语。息夫人面上一怔,见事情败露,既羞愤,又痛苦,捂住脸号啕大哭。

林晗只好揽住母亲肩头,陪着好声气安抚她:“别哭啦,他怎么搞成那样的?”

自从听了聂峥的讲述,他便对穆恒升没什么好印象,他干出再耸人听闻的事,林晗都不会惊讶。

况且,他从小到大都对这父亲感情淡漠。

息夫人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卫戈道:“去宅子里说吧。”

三人折返回偏院,关上屋门说话。息姮深吸口气,缓缓道尽了所有真相。

她出生红栌山庄,少年时行走江湖,曾有两个挚友,一个是穆恒升,一个是裴皑。她嫁给穆恒升后才发现,穆恒升对她的温柔体贴都是伪装的,他对她只有一股莫名其妙却刻骨至深的仇恨。

这份恨意之中还掺杂着滔天的妒意。穆恒升根本不爱她,他所爱另有其人,在他们走遍天下的时候,他对她全部的殷勤只出于一个原因:穆恒升那不可言明的爱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他要让息姮离他远远的。

那个人就是裴皑。

穆恒升对裴皑执迷到了极点。裴皑学道,他便也跟着求道,结果误入歧途,痴迷觐天教义,还成了白莲教的幕后靠山,以赤金莲花作为自己的图腾。白莲教的头目孙颜,便是他的狂热信徒,爱穆恒升爱到了不惜把自己的脸变成他的。

卫戈在燕云杀死的那个人,正是痴恋穆恒升的孙颜。

穆恒升追寻长生不老的仙术,查遍古籍,得知前朝一个酷好炼丹求仙的王公葬在荆川,便千方百计找到他的陵墓,一边炼制仙药,一边发展妖教。

炼制仙药的丹方里需要一味“水沉金”,就是水中淘取的金砂,他便抓了众多百姓,强迫他们淘金。

时间匆匆流逝,他没有炼成长生不老药,还被端了藏在王陵里的老巢,便求诸其他办法永葆青春。

穆恒升令毒王为他炼药,其中有一味药引便是人肉,还必须是血亲的肉。

林晗细想这件事,不由得汗毛悚立。他爱裴皑,却娶外室生孩子,为的就是要吃他们的肉……

“毒王那药方出了岔子,他服了两次药,便精神失常,时常癔症。”息姮捏着锦帕,神情恐惧,“他自以为是我,用指甲毁去容貌,毒王为他换了张脸,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林晗不知该作何反应,苦笑道:“那他想抓我,是还不死心,想着长生不老,要吃……”

他闭上嘴,长叹一声。这人长年累月地心怀鬼胎,已经变得失控,不再像人,而是个十足的恶鬼了。

林晗不解地望着息姮,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护的?

息夫人紧张地对上他的眼神,道:“含宁打算如何处置他?”

林晗轻声道:“总不能放他出去发疯。”

息姮哀求道:“含宁,你不……”

林晗打断她的话:“我听闻红栌山庄的大小姐当年也是嫉恶如仇的侠女,如果那时候的她面对这等恶贯满盈的歹人,会何去何从?”

息姮讶然睁眼,肩膀颤抖,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母亲,你本可以嫁个如意郎君,过快乐幸福的日子。”他怜悯道,“你这一生的不幸都是拜他所赐,你却还为罪魁祸首开脱。”

息姮想起当年,潸然泪下:“是母亲对不住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林晗冷冷地望着她,“我也没有不幸,因为裴皑替我去死了。”

息姮的脸色陡然惨白,似乎听到旧友的名字令她战兢害怕不已。

林晗本想说得更刺耳一些:他爱了你一辈子,你却出于嫉妒骗他去死。穆恒升不喜欢你,往死里糟蹋你,难道是裴皑的错吗?

他轻轻握住母亲肩膀,道:“回去吧。陈年烂事,就让它烂进棺材里。裴皑让我不要为他报仇,我暂且听他的话。”

语气虽轻柔,话里却满是警告。

不要逼我动怒。

息夫人像是骤然挨了道霹雳,雾蒙蒙的眼底恢复了清明。

林晗再也不是当初她膝下的小孩子了,他精明强干,雷霆手段,也不是裴皑那样轻易便会受她愚弄要挟的人。

他会是整个天下的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敢忤逆。

息姮擦净眼泪,朝着林晗盈盈下拜:“臣、臣妇遵命。”

林晗轻轻一笑,挥手叫子绡送客。门扉一关,他却像失了半条魂,蔫蔫地垂着脑袋。

无父无母无兄弟,他可真是六亲断绝,天煞孤星。

怪不得要做孤家寡人。

卫戈揽他入怀,唇瓣抵在林晗额间,叹道:“你还有我。”

林晗握着他温暖的手掌,十指紧扣,不禁暗想,老天还算眷顾他,赐给他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挚爱。

往后余生,有他便足够了。

数日过后,苏忱和辛夷向衡王禀报驱疫的进展。他们领着众多医师在死囚身上试验多次,找到了克制瘟疫的方法。

宛康王凝筹集了六个州所有药铺的药材,亲自运送到盛京救人。

衡王密令兰庭卫追踪辎重营的投毒案,抓住潜逃的毒王。拷打过后,毒王供出了西平侯。衡王得知真相,并不徇私情,让手下依照规矩办事,严刑之下,半疯半癫的穆恒升招供了当年伙同檀王制造燕云瘟疫的往事。

衡王有意令法司重审旧案,按律法处置西平侯,安国郡王裴桓却进言劝阻,登基大典在即,西平侯为衡王生父,若闹得人尽皆知,势必有损新帝根基。

林晗应允了卫戈的提议。时光易逝,终归寂寥,未来还有众多艰险,过往的罪孽便让它深埋在过去的泥土之下。

如他一般的明君圣主便是朗朗青天,只要有他在,肃清山河,天下安宁,莫让昔日惨案重演,便足以告慰万千为国殉难的英灵。

十一月初,天象大吉,衡王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太庙祭祀天地祖宗,加冕称帝。

次年,新帝改元文狩,敕令各路诸侯交回兵权,遣散私军,天下人慑于威势,莫敢不从。

至此,万象更新,四海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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