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潭水混了。”

白歌凝视着长街上的狼藉。

他虽然来迟一步，但看着眼下的场景，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点苍派的弟子倒在地面上，横七竖八。

或弯腰成熟虾，或抱着膝盖，或捂着胳膊。

地面上流淌着少许血迹，他们俨然受伤，四周群众也都是朝阳区群众，有人叫了郎中，但现在一两个郎中应付不了这么多人的伤势。

白歌走近了一步，看了看一名捂着腿惨叫的点苍派弟子的膝盖。

“好狠的手。”

李九眼瞳一阵收缩，这膝盖已经被洞穿了一个血洞。

以当前时代的医疗技术，不可能修复这条腿，半身残疾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了。

这还只是一个人，甚至已经有人肺腑受伤，开始咳血了，能撑得住多久都不好说。

“简直跟李书文好像。”

白歌心想李书文当年出手也狠，打擂台基本上不是死便是残疾。

使枪的人，往往有着极强的攻击欲望。

这枪绝倒也不例外。

“侍卫，金疮药……”李九伸出手道。

“殿……公子，这可孙思邈前辈留给您的珍贵物，本来就没有多少，炼制的方子还在研究中，就这么用在这些人身上……”

侍卫有些犹豫，这些江湖人的命绑在一起也未必比一瓶金疮药珍贵。

李九的表情也浮现了少许的肉疼，珍贵的药物大多昂贵，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也是孙思邈的人情。

但他还是捏了捏眉心，

“孙前辈给我药是为了救人性命，就算不是我的命也一样。”

“可，可是……”

“少废话……救人！”

见到李九，迅速板下脸，侍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金疮药去找郎中。

白歌并不意外，李九本质上是个老好人的事实他已经看出来了，可惜生在帝王家，或许会是个好皇帝，但前提是他能坐到皇位上。

但白歌还是开口打断了他们。

“救人可以，但不要都救。”

“不要都救？”

“救一两个重要人物就行了，把功力高辈分高的人救了，这点苍派还垮不了，既然要救人，当然要点到即止，如果你帮了所有人，我保证……你得到的感谢也不会更多，甚至恩情太大，会令江湖人忌惮你。”

“我救人又不是为了恩情……力所能及而已。”

“那你就更该把药收着了。”

白歌笑的意味深长。

“接下来要受伤的人还多着呢……”

李九面色一凝，沉默了一会儿。

他问道：“这张阎行事态度如此霸道嚣张，不怕激起武林怒火么。”

“他是莽夫，当然行莽夫之事，只是杀鸡儆猴罢了，更何况武林也不是一块铁板，现在武林大会谁都想做武林盟主，林昭不动，就没人镇得住暗流。”

“点苍派也是倒霉，成了被杀的鸡，他们以多欺少，一群人围殴一个，本就不光彩，还硬生生达成了一群打一个被全部反杀的成就，这脸丢了，也成就了枪绝的威名，江湖上从来不少以战成名之事，越凶悍的人越是声名远播，他此路之后，愿意拦着他的江湖帮派怕是没几个了。”

“你信不信，此路之后的客栈十家有八家都不会再开门了。”

白歌微微一哂，表情并不嘲讽，反而尤为悠闲。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消息，这种莽夫……”

李九显然很不满张阎行事之霸道。

“我与你不同，我倒是欣赏莽夫。”白歌眯起眼睛：“这类人思考方式很简单，目的同样简单，因此弱点也太过于明显，这点可以利用。”

李九深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捏着那瓶金疮药。

“白兄，我知道你有解决之法……”

“自然有。”

白歌摇了摇折扇，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任何人都会审视夺度，张阎也不例外，你想让他退……可以，但你要拿出足以镇压他的力量。”

“三千金吾卫，大内金刀压城门，甲光向日金鳞开，我保管他张阎使枪的力气都没。”

白歌陡然话音一沉。

好似这一句中藏着金戈铁马马踏江湖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我做不到。”

李九缓慢且沉重的摇头拒绝了。

“你做得到。”

白歌却意外的开口反驳。

“我不想这么做。”

李九改了口。

“……那行吧。”

白歌似乎是有点遗憾的敲了敲手掌。

“江湖的事该用江湖的方式解决……你也是江湖人。”李九说：“应该不想看到这江湖充斥着腥风血雨吧，这对你我来说都不好事，水太乱，不方便钓鱼。”

“但……方便摸鱼。”

白歌摇了摇手指，分析道：“如果枪绝一路强横下去，其实对我有利而无害，他势必会挑战年老的林昭，然而即便林昭败了，也不能令张阎满意，他是个狂夫，必然会继续挑战……之后不论他对上刀绝还是剑圣，对我而言，都是机会。”

“这事态我大可以不管，任由他发酵。”

“如果李⑨你非要我出手，那请问……你能给我什么足够的报酬？”

李九愣住了，他倒是完全没想到这茬。

毕竟白歌之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势利的一面。

虽然被拿了一千多两银票，但白歌挥金如土完全不心疼，也不在意，李九也知道他是盗圣，怎么都不该缺钱花……银票根本算不上报酬，如果一千两就能换来白歌的贴身保护，他大可以高枕无忧。

李九一直都认为白歌随时能撤身，而他自己并不能。

因此李九始终无法完全信任他，虽然没说出口，但他不可能不怀疑白歌主动接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并不相信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而现在，白歌说出这句话，既是向他索要报酬，又是提出一种合理的雇佣关系。

——给我报酬，我可以替你办件事。

盗圣的信用在江湖上没什么实际案例，但李九莫名觉得白歌是个诚信之人，他答应了便一定做到，一诺千金。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利益关系虽然并不永久牢固，但李九也不需要那么永久的利益捆绑。

李九用了十几秒才想清楚白歌的用意，而另一旁的侍卫显然没有经过太深的思考，他表情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意，他顿时有些看不起白歌，本以为是个有义气愿意报效殿下的义士，居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你现在提出要好处，能得到什么？跟着殿下回了封地，好处能少了你的？

侍卫都想这么质问白歌。

而白歌只是静静的等着李九的回答。

“我……”李九犹豫了很久，他一时间想不出白歌想要什么，这个神秘而年轻的盗圣仿佛一切都是谜团，他转而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愉悦。”白歌扬起唇角：“但只怕你暂时给不了。”

“你直说，要我做什么。”李九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但不会是赔本买卖。

“好，快人快语，那我只要求一件事。”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李九猜白歌可能是想要情报。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白歌一点点合上无字的折扇，他的表情骤然变得十分阴沉甚至可怕：“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你的目的，你的想法，我暂时不关心，也不想关心，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两个字……”

他再度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安静。”

——你打扰到我享受游戏了……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