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色蒙蒙亮。
腰子从巷口里走了出来,他走到一旁的水池边上,舀水冲去双手上的血腥。
腰子:“你杀性也太重了。”
魔头:“你有资格说我么?”
腰子:“我杀人又不是为了好玩。”
魔头:“但你杀人和我一样,都是为了自己。”
腰子:“我不跟你吵,但这么下去,整个海门武行都要被扫荡空了。”
魔头:“空了也好,让他们乱着吧。”
腰子:“光乱了有什么用,有人治理吗?”
他走出巷口,来到一个摊子前坐下,拿出几文钱。
“老伯,来两块饼,一碗面条。”
“好勒。”老人家见到是腰子,露出笑容:“又来照顾生意啊,马上就好。”
腰子看看摊位,问道:“今个就您一人?”
摆摊的老人点点头说:“最近有点乱,不放心她来街上抛头露面的。”
腰子说:“乱是晚上吧,白天做生意应该还好。”
“你不懂这些门道,最近武馆倒台了几个,小老儿我过去要交费才能在这儿做生意,现在反而不知道交钱给谁好。”老人叹了口气:“这要是多来几批人收账,我这小本生意也没得做了。”
这就是乱象。
很多时候,即便把一座城市的最大黑帮给清扫了,留下的黑帮会迅速分裂,然后利益冲突,因为没了之前的秩序,生出的乱象和暴力反而比之前更加猖獗,有过之无不及。
武行确立的规矩在短短几天内被人砸了个稀烂,连带着影响到了帮派地区的划分,山中无老虎,一群猴子开始争先恐后的乱舞起来,一家商铺同时给好几批人缴纳保护费,当然得破产。
经济发达而远离中央集权的地区,必然会形成这类层层剥削式的结构,反面案例则是京城,没有武行这种黑帮的存在空间,因为京城距离天子太近,随便丢下一块砖头就能砸到皇亲国戚或者某个大臣的亲戚,龙盘虎踞之地,根脚背景错综复杂,帮派没有任何生存空间,谁都是靠着背景在做生意,玩的不是拳脚,而是权术,靠的不是暴力,而是权力,是另一种不见血腥但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法。
腰子对这些看的透彻而明白,毕竟自己也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作为玩家,各式各样的历史政体甚至未来架空的政治结构都有过各类学习。
不同时期的社会制度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腰子对魔头说:“你杀再多的武行中人都没用,哪怕你打死了所有馆主,还有馆主下的长老,打死了长老还有内门弟子,打死了内门弟子还有外门弟子,打死了外门弟子还剩下小厮……打死了海门本地帮派,就会有外地帮派趁虚而入……注定断绝不了。”
魔头回道:“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腰子说:“那你在乎什么?”
魔头冷笑:“杀的越多,武行越乱,百姓就能得太平,这道理你不懂?”
腰子说:“所以我才不能让你滥杀太多人,因为你什么都不想。”
魔头骂道:“妇人之仁,见不得眼前鲜血,亏你还自诩战士。”
腰子嚼着大饼:“你我价值观不同,我不跟你吵。”
魔头继续怒骂,他很不满意腰子拦着不让他大开杀戒。
腰子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面汤。
“这大饼和面汤的味道都极好,我很喜欢,我很担心明天我喝不到了。”
“之前连续饿了一天半,眼前都发黑,如果不是老伯孙女看我可怜,给我施舍一块饼一碗面,我都未必能撑得住不去捡垃圾吃。”
“没什么比吃饱穿暖更重要了……我就一臭打游戏的,你跟我说这个,我是不懂的。”
“再说了,你这种人,在乎什么百姓太平?你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报复吧。”
腰子吐槽。
魔头:“杀了他们,我爽到了就行,哪管他洪水滔天,治理国家拯救民生与我何干,如果我真有这样的宏愿,为何不去考取功名,而是入了魔教?”
腰子:“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我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倘若不知道对错好坏,我宁可不做,我性格里没有那张赌徒成分,即便要搏一搏,我也不拿自己眼前的处境当赌注……你想要给魔教中人报仇雪恨,我自然会帮你,但你最好也别想着打搅我吃面啃饼,不然我跟你没完。”
魔头冷哼,不再说话。
吃饱喝足的腰子起身离开摊位面馆,走过巷道,瞥见一伙正挨家挨户敲门,是群打算给这里立规矩的外来帮派青痞们,他皱皱眉,捏了捏拳头迎了上去。
有恩报恩。
有仇报仇。
如是而已。
……
金松客栈,白歌敲了敲房门,没听到回应。
推门而入,空气有些冰凉,像是开了十度的冷气。
白歌皱眉:“麻烦你关一下空调。”
盘溪调息着的女孩睁开眼睛,一双明亮眸子看向玩家:“你的事都办完了?”
“差不多了。”白歌说:“你伤势好转了几成?”
“七成到八成。”晴月公主说:“我随时可以活动,你有什么要求直说。”
几次交谈后,她已经了解白歌的聪明,不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今晚去一趟黑市,找一下你的剑侍。”白歌说:“记得做下准备,我相信你也会简单的易容术。”
“我会易容术。”晴月顿了顿追问:“就这一件事?没有其他了?”
白歌说:“这是两张明早的船票,从黑市找到你的剑侍之后,我要求你们是立刻乘船离开海门。”
晴月不解:“为什么要离开海门?你是要我们去哪里?”
“苦境。”白歌说。
“这怎么行!”晴月瞪眼:“我还没有找到叛徒,亦没有取回天魔遗物。”
“我也没说让你回去梵月谷。”白歌说:“我只是要求你先一步返回苦境。”
“先……?”晴月犹豫后接受了:“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
白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放下。
“这里面是黑金,足够在黑市里买下你的剑侍,除此之外,这里面有一张便签,等天黑后,你去金松客栈后厨,把便签交给里面的斗篷男子,他会送你去黑市。”
简单吩咐结束后,白歌转身背对着晴月公主,背影阻挡了她的莫名视线:“我想这也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姑且和你道个别,我客气一下,你别太当真。”
晴月公主追问:“等一等,我还有个问题。”
白歌说:“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上帝,每期都能等一等,仅此一次,快问吧。”
晴月说:“我欠你恩情,不能不还,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白歌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晴月说:“可不是真的……我知道你肯定易容过了,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样子?”
白歌的确进入游戏就使用了浮士德的称号能力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和外观,但……
白歌说:“虽说是改头换面了,这这张脸就是真的。”
晴月不信:“不愿意就算了。”
白歌说:“人从来不只有一张脸孔,当你把面具戴在脸上,长年累月,这张脸就会生根,你的脸就成了面具,面具也就是你的脸,我从来不吝于用真实的样貌示人,这张脸既是真相,又是假象。”
晴月没说话,但脸上写着‘你在说大道理敷衍我’的字样。
白歌说:“如果还有下次见面,我可以让你看看我另一张脸的样子。”
晴月问:“真的?”
白歌继续说:“只不过……那张脸才是假象。”
晴月听得迷糊:“难不成你还易容了两次?谁会在假的脸上易容成真的脸?既是真相,又是假象。”
白歌走向门外,房门闭合之前。
“还有一种可能。”
他说:“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我可是游戏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