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这个结论令当场的两人都流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师兄,再怎么说,这也不可能吧?”丁糖纯摇头表示不相信:“D已经确认了死亡啊。”
“利用死者的身份来隐瞒自己,不是常用的手法吗?”白歌平静的反问。
“可她的头颅都被砍了下来,不可能活着。”柳可菲也跟着说:“死者是凶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这无法解释她是怎么将尸体转移的。”
“对啊对啊,死者的头颅是被砍下来,然后被放在了树下啊。”丁糖纯焦急的说:“师兄,这个推理错的有点离谱。”
白歌摇了摇头:“我所说的这个D,指的并不是死者,恰恰是生者。”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D虽然死了,但还有另一个D活着。”
“嗯?”
“你们为什么确定从一开始出现的D就一定是D呢?”
“这……”丁糖纯忽然间背脊发凉:“师兄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都认为,第一个被绑架的是兄长,妹妹是平安无事的,A被绑架,D还活着,但警察认为D被绑架,A还活着,可最后D的尸体被发现,才发现弄混淆了兄妹……但是,如果并没有弄错呢?如果最初被绑架的就是D,是不是就会产生另一种解答方式?”
小说作者再度沉默,陷入思考。
丁糖纯呢喃:“最初被绑架的就是D,但是A装作是D的身份?”
白歌点头:“我认为是有这种可能性的,首先A和D是双胞胎,样貌相近,A还有女装癖,并不排除他给自己注入雌性激素的可能性,或者存在性别认知障碍的可能性……并且在这两三天的时间之内,少女始终都是穿着男装,那么或许那根本不是少女,就是少年呢?”
丁糖纯点头:“从手法来看,的确可能实现。”
柳可菲问:“但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复杂?如果从一开始就交换了的身份,制作自己失踪?明明最后D的死亡一定会暴露……”
白歌说:“当然是为了套娃。”
丁糖纯楞了一下:“套娃?”
“也就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就好比猜拳……我说我要出布,你当然要出剪刀,可你怀疑我骗你出剪刀,实际上想出锤子,所以你想出布,可你又怀疑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出剪刀破布,于是你决定出锤子,然后锤子又被布克制,就这样……陷入无止境的叠加思考。”
白歌一拍手:“然后,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停下思考这种复杂的谜题。”
“这和这个做法是相同的。”
“众人认为失踪的是女孩,可实际上是个男孩,再然后,发现了失踪的是个男孩……这时候就会形成思维定式,你再告诉他们,实际上失踪的还是个女孩,又绕回了原点上……”
“但如果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其实并不复杂。”
“凶手通过这种身份替换带来的谎言,以及错位思考,加之时间上的错位,让众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
“这个错觉就是……失踪者和死亡者,是两个人。”
“但是这是错误的。”
“因为从一开始,失踪者和死亡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两个人光是理解这段话就用了点时间,但好歹是跳出了思维陷阱。
丁糖纯盯着ABCD四个字母看了好一会儿。
她说:“所以分尸的理由是?”
白歌说:“为了制造意识上的差别,因为手脚是在第二天被发现的,那时候的D手脚健全,自然从这里开始,就已经产生了区别,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两个人。”
丁糖纯说:“可第一只手,第一只脚,是在第一天被发现的……但D的死亡时间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白歌说:“是,被砍下手、脚,人也不会立刻死亡,只要做好止血,也能活下来,卸掉四肢,人就失去了行动能力,只会沦为仍然摆布的傀儡。”
丁糖纯突然间毛骨悚然:“你是说,她被砍断了四肢,但被养了起来?还没死?”
白歌说:“是的……并且有证据证明这些,那就是四肢并不能和身体躯干完全的吻合,对比会发现缺失了一块肩膀,缺失了某些截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削断这些部分?”
“是为了让血肉看上去新鲜……否则会发现伤口有愈合或者腐烂的痕迹,所以要削断这些烂掉的部分,暴露出新鲜的血肉,保证不会被发现四肢被提前砍下来的事实。”
听到这里,丁糖纯下意识的捂住嘴,她有点反胃。
这凶手到底是有多么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小说作者突然说:“不对,有问题,有矛盾。”
白歌端起已经不再烫手的茶杯,微笑着:“请说。”
“如果A替换了D的身份,怎么解释B的死亡?当时在高楼上跳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头颅的,但落下时就没有了,这个是怎么做到的?”柳可菲抓住了漏洞,问:“总不可能是凶手假扮的吧,按照这个推断,当时的凶手就在众人的背后啊。”
“你很敏锐,这个矛盾也察觉到了。”白歌微笑着:“的确凶手就混在众人之间,但是……这并不是一个漏洞,而是一种特殊的魔术手法。”
“手法?”
“B的头颅是怎么出现在树下的?这一点我还没有解释吧?”白歌淡淡的说:“在众人被跳楼者吸引了目光时,注意力都不会看向背后,凶手完全有时间将藏好的头颅放在树下。”
“……那跳楼呢?”
“那不是跳楼,是掉下去了。”
“掉下去……谁掉下去了?”
“还能是谁?简单的加减法,五个人中,B已经是死人了,A变装成了D藏在人里,C也在身侧,那么留在楼顶的是谁?”白歌不急不缓的问。
“是D……”丁糖纯颤声:“她就死在楼里,所以一开始就在那!”
“可她为什么要跳楼?而且落下去的分明是B的尸体!”
“不是她想跳,而是她根本站不稳,别忘了,那时候的D已经没有了四肢了。”白歌比划了一个动作:“当时绑在她手脚上的都是不听话也并不灵便的代替物吧,她根本站不稳,在高处内心恐惧,稍稍失去平衡,就会掉下去,还记得她听到了呼唤声,有个回头的动作吗?”
“啊……”
“就是这个回头的动作,令她失去了平衡,继而坠落。”
“可她没有落地……”
“当然没有落地,因为有提前设置好的机关,没有了四肢的人体本就体重很轻,一根绳子就能将她从窗户吊回去,设计一个简单的触发装置,利用坠落的惯性,把她从窗口抛回教室,同时拖动B的尸体坠落……这种简单的动力装置,初中生都能做的出来。”白歌说:“更何况,凶手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去准备。”
柳可菲表情僵硬了:“这不是有点牵强?”
白歌摇头:“这也是有证据支撑的,不是胡乱推测。”
“证据?”
“D是怎么死的?”
“……分尸。”
“直接死因。”
“斩首吧?”
“不,那是表面的死因,她真正的死因,是窒息。”白歌说。
“嗯?”丁糖纯瞪大了眼睛:“师兄,为什么是窒息?”
“因为她死亡的时候,眼球突出,双眸充血。”白歌说:“记得书里的描述么,如同罗刹厉鬼,眼角流下血泪,如果是斩首,不可能会双眼充血。”
“原来如此……可这不算证据吧?”
“不仅是因为双眼充血,而且她的脖子部分也缺失了,切口部分少了很大一部分的脖子,杀人只需要一刀就够了,为什么要特意砍下脖子?”白歌比划了一个斩首的动作:“很显然脖子上有什么痕迹……由此来推断她到底是怎么窒息死亡的。”
“……难道?是吊死的?”丁糖纯想起来了:“上吊的死者,死于窒息,双眼充血。”
“正确。”白歌点头:“她是被吊死的,所以凶手砍下了她的头颅,既是为了完成无首杀人,又是为了隐藏痕迹,隐藏勒死的痕迹。”
“厉害啊师兄!”
“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会被吊死,有更好的杀人手段,却选择将一个四肢尽断的人活活吊死,是给自己找麻烦。”白歌说。
“但如果这是提前设置好的机关陷阱,那就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丁糖纯悟了:“在她坠落的同时,就被绳索拖回了教学楼中,继而被吊死……之后凶手就不需要担心她发出什么动静,也省略了杀人的时间,只需要手起刀落就能迅速处理好尸体。”
“如果能证明她是被吊死的,有绳索的存在,那么有简单的触发装置,也自然顺理成章。”
白歌轻轻抿了一口茶,说了这么久,有点口干舌燥。
他看了眼小说作者。
柳可菲陷入了几乎呆板的沉默。
丁糖纯拿起了笔记本上,认真思索了一下。
她整理了一下情况。
“按照师兄的推断……首先A绑架了D,让D失踪,然后替换了D的身份,留在了众人身边,明面上让妹妹失踪,暗中却欺骗众人失踪的是自己,紧接着展开了杀人计划。”
“凶手最先杀害了B,砍下头颅,埋下时间胶囊,利用一晚上的时间做好准备,提前设置好触发装置。”
“故意营造了B跳楼自杀的假象后,将头颅放在了树下制造恐怖感,同时利用众人抵达教学楼和检查无头尸体的时间,吊死了D……然后悄悄上楼杀死了C,最后处理掉D的尸体。”
“凶手是故意将D的尸体抛出来,让自己扮演的身份成为死者,让死者和失踪者被定义为两个不同的人,但实际上尸体就那么一具。”
白歌点头:“大抵正确,但你少说了一点。”
“什么?”
“证人‘我’。”
白歌低沉的说。
“如果没有这个证人,警方会认为失踪者和死者是同一人。”
“这也是为什么,警方这么多年,没有办法破案的原因。”
“最初警方认为,失踪者的尸体就是死者的尸体……”
“但后来根据证人的证词,这个结论被推翻了,失踪者是男,而死者是女,导致结论出现了偏差,也会让整个案件充斥着扑朔迷离的氛围。”
“因为证词推翻了之前的搜查,所以搜查方向已经不能转回到最初的方向,曾经它指向了真相,但随后就从真相中偏离……自然,十五年过去,还是查不出任何头绪。”
“而至关重要的一步,是证词。”
“所以,凶手会留下最后一人不杀死。”
“凶手需要他作为证人,需要这个亲身经历者的第一视角,这样才能用‘被诱导的证词’来覆盖真相。”
白歌十指交错:“就连唯一活着的人,也被完美的利用了,本该指证凶手的证词证言,却成为了包庇犯罪、掩盖真相的遮羞布……”
听着白歌分析到这里。
丁糖纯有点头皮发麻。
她言语苦涩的说:“这个凶手,心思如此缜密,真的只是个少年吗?”
白歌抬起眼:“谁知道呢?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丁糖纯不乐意的说:“师兄,这还是你还打哑谜?”
白歌笑了:“不是哑谜,而是还有一层真相。”
丁糖纯愣住:“还有?”
柳可菲也问:“我认为推理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作为题材,也足够让我写出无首之歌的结尾了,难道还有别的隐藏的部分吗?”
白歌点头说:“当然有了。”
“请问是?”
“假若真凶另有其人呢?”
“什么?是谁!”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