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谁来问, 林桃红都能讲上半天,她说话又急又快,都不带打半点磕绊的,听的人是又急又怒。
张小舅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 “是得把他那同伙找出来, 这人也太可恶了些, 大外甥女们你们做得对,对这样的人就是不能轻饶了去。”
又怕还有人再来他们家找事, 见那院墙被修得高高的,陷阱也重新铺好, 听说还挖得更深了,张小舅才放了心。
“想来大哥和牛力他们还不知道呢, 知道了怕是也要生上一次气,好在以后要经常来进货,时不时地能来家里坐上一坐, 到底不同。”
张小舅心念电转之间, 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不管这男人能不能挣钱, 顶不顶用,最起码可以防着有人老来惦记。
可是家里的几个女娘都太小了,且他们也没那嫁人的心思,倒是张大娘这个岁数,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能给人当了填房或者小娘去。
他忙压下这个念头, 把那贼人骂了一通,才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林春燕和张小舅说起来跑货的事情, 先跑的是临近他们的葫芦镇那里,虽然没有码头,但是听说也是热闹得很。
“这是昨个才做出来的山楂罐头,先拿这个做了敲门砖。不管是酒楼还是茶楼,都拿了咱们的东西去试一试,价格在这之间浮动,舅舅你看着就行。”
林春燕把几罐山楂罐头放到张小舅的挑担里面,还开了一罐让他尝尝那滋味。
张小舅从小就爱吃酸甜的,一时之间倒是把他赶路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连连点头夸好吃。
有这样的敲门砖,就不怕那些个酒楼茶楼不让进去了,就是有些心疼这样的好东西。
他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小心思也多,剩下的不用林春燕教,他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干脆跟着林春燕他们一块到了码头,坐了条小船,去了葫芦镇。
张大娘踮着脚和张小舅挥手,还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办成,也别再被人骗了去,不然你那二妗子得把我活吃了不可。”
林春燕捂嘴笑,“娘,你还怕这个了,她要是撕了你,你撕回去便是。”
“我不同你混说,还要家去呢,怕是你二婶子他们已经等着了,昨个才来的山楂全要洗了不成?”
林春燕点了头,“全洗了吧,洗了之后就放在院子里晾晒一下,等下半晌回去了,我得再做些出来。”
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咱们家院门口的那些个菊花,也让两个婶子给我摘两筐来。”
这马上就要重阳节了,时下对这个节日可是追捧得很,都要去登高赏菊,林春燕就想借着这个时候,做些菊花酥饼和菊花酒。
张大娘前脚刚走,后脚清风楼的黄掌柜就找上门了,来了为的也是同样一件事情。
上次中秋节的时候,林春燕做了些板栗饼,在他们茶楼就卖得不错,只那王小郎君和胡小郎君全给包圆了,后头有人知道了,也有人来找。
黄掌柜就让自家的大厨试着做了一下,不过味道总是差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春燕先请黄掌柜坐下,给他上了一碗果冻豆腐,加的是她刚调配出来的卤子,黄掌柜也不客气,坐在那里看了看卤子里的东西,葡萄干,山楂干,果干,上面还飘着几朵桂花,尝了一口,眼睛忍不住就舒服地眯起来。
“这才多久没来,小娘子这里又多了这么多的新鲜吃食。”黄掌柜不得不佩服林春燕,又想着这东西放在茶楼里也是再好不过,有心想要买下来,倒是先把菊花酥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镇上的茶楼酒楼不少,但是像黄掌柜这样平易近人的,却是不多,林春燕听了他的话,只说,“从我这里拿货是可以的,卤子我这里也可以调配好,只是那方子却不能给。”
黄掌柜已经料到这事,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强求,又谈了一会儿价格。
别看在这里只是几文钱进的货,到了他们茶楼里,那是可以翻上几十番的。
毕竟茶楼的装潢,请人特意来的表演,都是要额外付银子的,也不是他们这种小摊子上能比的。
黄掌柜最喜欢吃那山楂干了,额外要了一些来,“这东西放在别的上面怕是也好吃得很。”
林春燕点头,又问起他那菊花酥的章程来,把要什么样式,里面是什么馅儿都问得清楚了,时下的菊花酥一般都是豆沙和红豆馅儿,也没什么出挑。
黄掌柜对林春燕手艺很是有信心,只一点,不能卖给了别人去。
“那既然垄断了,价格自然就贵上些。”
黄掌柜不怕贵,就怕别人抢了生意去,连连点头答应。
林桃红一直竖着耳朵听,等黄掌柜走了,她才乐呵呵地看着林春燕,“大姐儿,咱们岂不是又有一大笔生意要做了。”
“可是呢,又要忙上一阵子,回去把那菊花洗了,还得调好馅料。”
他们的对话自然被不少人听了去,坐在椅子上吃面条的陈老丈人就朝他们招呼,“小娘子,那菊花酥要是做好了,可得给我留上几块,不知价格是什么。”
这陈老丈人隔三岔五就来他们这里吃东西,听说也是秦老丈人的老熟人,不过他并没有秦老丈人那样的家底,每次来了都犹豫再三,挑了最便宜的来吃。
这次这样大方,倒是让林春燕吃了一惊,忙笑着答应,“既然如此,到时我给丈人多留几块,不过那价格定的可能会稍微贵上一些。”
毕竟用的都是白面糖这些精细的东西,贵上一些老丈人也能理解,“就是再贵,还能有那些点心铺子里卖得贵!别的节气也就算了,能省就省,但这重阳节可不一样,到时我和老伴可要去附近的铜山爬山去,带上几块菊花酥,岂不是美哉。”
不曾想这陈老丈人还是个会过日子的,他说完倒是让其他人也向往起来,另一桌的客人也要上几块菊花酥。
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快有五六个要买。
这倒和林春燕原来想得不一样,她以为绝大多数的人是舍不得买点心吃的,那些个山楂条、山楂酱她都没拿出来摆,这样看来,指不定也是能卖得下去的。
坐在他们摊子上吃面条的还有一位女娘,这位女娘也是熟客了,每次来了都只点那炸酱面,其他的什么吃食也不要,次数多了,林春燕就和她说起话来。
这娘子有些不自在,她日日来吃着炸酱面,回去也做了几次,可每次王小郎君都说不是那个味道,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李小娘子也深受打击,反而偏要把那炸酱面做出来。
府里好些个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吃了这么多回,李娘子还是没做出来和这炸酱面味道一样的面条,可不是自砸招牌。
这次她又点了炸酱面,见这么些个人定了那菊花酥,想着上次王小郎君买了点心回去,哄得家里的老太君高兴得很,就也要上几十块,到时候和各个院子分一分。
“只不知道有没有包装。”
李娘子倒是不担心味道,只那些个人从来都是拜低踩高的,少不得得用盒子装了,才觉得东西好。
林春燕一听就知道这李娘子怕是高门大族里的,不然也实在吃不下这么多的菊花酥,便格外多看了她几眼,想着回头请了林三叔,做些木头盒子来装。
李娘子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背脊挺得直直的,拿着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唇角。
吃这炸酱面哪里都好,就是唇角上多多少少会沾染一些,每次回去之后,她都要换上一块帕子。
擦完唇角,两个人略微说了几句话,林春燕眼睛微微一亮,“娘子难道也是灶间的人?”
李娘子点点头,“不瞒你说,我是那王小郎君家的厨娘。”
她总领着厨房,往日里倒是不管厨房采买什么东西,可要插手,也是能说得上话。
回去了就告诉了采买上的人,赵婆子心里有些不痛快,往年这些个点心都是从淑芳斋买了,她也与淑芳斋熟,回扣吃的也多,听到之后自然脸色不好。
李娘子说完就走,正碰上一出去闲逛的小丫鬟,撞了李娘子的身上。
要是以往,李娘子定会把这小丫鬟责罚一顿,如今她只轻拿轻放,不过略微说了几句就算。
都说李娘子最近有些痴了,往日里厨房的事情,她都要一一理顺,谁要是敢在她的地盘上闹事,非得被她揪出来罚上月钱不可。
厨房里的其他丫鬟婆子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见李娘子也没有教训那些小丫鬟,自个儿转身去了灶间,侧着耳朵听了,不久就传来切黄瓜丝的声音。
一个婆子就哎哟出声,其他婆子也没好到哪里,个个脸上都带着些痛苦。
不用问,这李娘子定是又去做那炸酱面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见天见顿地吃,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当这是李娘子为了讨好王小郎君,他们这些也能跟着沾沾光。
吃上几天的时候,这些丫鬟婆子就觉得嘴里不是个味了,想找李娘子换了吃食来做,不料直接被撅了回来。
李娘子干脆不再做他们这些人的,让他们跟着其他府里的下人一块吃。
他们这些灶间的丫鬟婆子又不愿意,那些个人吃的哪里有跟着李娘子吃得好,不然为什么好多人都想进这里当差。
李娘子做到一半,灶间里那大酱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可还是和在林春燕那里吃得不一样,她轻蹙着眉头,突然把勺子一放,转身出去了。
林春燕就能看见李娘子去而复返,林桃红看见了撇撇嘴,压低声音说,“也不知来干什么,先前同她说话,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林春燕瞪林桃红,“忘了我先前是怎样同你说的了,人家来咱们摊子上吃东西,那就是客人,怎么能在背后编排客人?”
林桃红讨好一笑,“我也不同其他人说,只背后和你嘀咕。”
说话间,李娘子已经走上前,踌躇了半天才开口,“林家小娘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这语气让林桃红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宋娘子当时就是这样过来问的。
不过如今欠着宋娘子家的钱,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盯着那李娘子看。
李娘子被看到浑身不自在,但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仰着头,看起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何况她身上穿着锦罗玉服,一看就和她们这种乡下人不一样。
林春燕没在意那些,她的唇角有一抹弯弯的笑容,把手擦了擦,领着李娘子去了一旁。
李娘子松了一口气,“那炸酱面我也吃了很多回,不瞒小娘子说,回家我也试着做了,可是滋味总是不对。”
林桃红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就炸了锅似的蹦起来,她也不管李娘子是什么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这样明晃晃地问东西是怎么做的。
先前已经有了个宋娘子,如今这李娘子也不遑多让。
“老天爷呢,谁要是在我们这里吃了面条,回头问我们怎么做,我们也不做别的,就在这里和别人说如何如何吧。”
她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噼里啪啦就像放炮似的,让周围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对面卖面条的沈娘子自然听到,自上回她给人说了难听的话之后,两家就算是结了仇,且又卖的都是面条,更是处处不对付。
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让隔壁的宋娘子有些不舒服,替林春燕他们说了几句好话。
那边梅子已经撸了袖子,像道风似的冲了过去,站在林桃红一旁,就要帮着说话。
李娘子被这变故弄得吃惊不已,她出来自是不能惹事,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避让。
林春燕忙上前扯了林桃红和梅子,让她俩去一边玩,“我还能吃亏了不成?”
吃亏肯定是不能吃亏的,就是林桃红不愿意看着林春燕被人欺负。
“大姐你也太好性了些,这事娘要是知道,一定一口啐在她脸上。”
她还想着,以后这李娘子再来买炸酱面,她绝不让林春燕给她做,省得偷学了去。
好不容易安抚好林桃红,林春燕回头朝李娘子解释了几句,“她这是有了阴影,并不是故意针对娘子。”
李娘子见她这样大方,和自个儿想得不一样,倒是有了几分好感,把自个儿的身份说了出来。
“是我唐突了,只我实在是想知道那炸酱面是如何做的那样香,我自然也不白学了去,小娘子若是愿意,我拿了其他方子来和你换。”
李娘子以为林春燕听了之后会流露出震惊崇拜的神情来。
可是没有,除了最初的不解之外,林春燕一直很平静,好像她不过是个每日来吃面的普通食客。
李娘子有些挫败,她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在林春燕这里不顶用,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一些。
只好挑明了说,“我的师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手艺好,多少人只为求她做上一顿,你若是看不上其他的方子,我却可以为你说上几句话,让她收了你为徒。”
要知道,李大娘子名贯京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过徒弟了,这可是何等的荣耀。
有了李大娘子徒弟的名头,别说在这白云镇,就是去了府城,也能横着走。
林春燕却只笑着摇头,“李娘子做出来的味道和我不同,大概是因为酱的原因,不若再多试几次。”
李娘子最后只悻悻的走了,林桃红见林春燕没说出来如何做的,心里才松快起来。
却说除了他们家进了贼之外,村里的另一件大事,就是赵杏花被她娘卖到了镇上,去给人当丫鬟。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赵杏花这小娘子是不想给人当丫鬟的,尤其还和梨花的哥哥有些牵扯,乍然一听她去给人当丫鬟了,还有些奇怪。
“别说你奇怪了。我原先还以为是杏花娘把杏花给绑了去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杏花是自个儿跟着人走的。”
这倒就让人更心生好奇了,一群人凑在大树下嘀嘀咕咕,柳娘子最爱打听这些事情了,村里就没有她不爱凑的热闹,和以前的张大娘一模一样。
只见她说得唾沫横飞,“你们当是如何?是那梨花的哥哥和人定了亲,杏花知道嫁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她娘又成日里在她耳朵边说当丫鬟有多好,不巧那日陈娘子来,杏花娘就把她领到了家里,不知道说的什么,杏花就跟着那陈娘子走了。”
陈娘子就是他们这十里八村的牙婆子,谁家要是想买卖丫头了,一准找她错不了。
这陈娘子也是个有良心的,不干那强买强卖的活,都是小娘子自个儿同意了才把人领了去,她也怕摊上那些个因果,给自家招祸呢。
林春燕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在心里叹了一番,“之前她还说去山上寻了那野猕猴桃来,再拿来我这里换了铜板,谁知竟然直接走了。”
走得还那样匆忙,都来不及打声招呼。
“知道去的是哪家吗?别不是也去了梨花在的那员外家。”
林桃红还记得上次钱姨娘打梨花的事情,让她一度觉得,那钱姨娘面目十分可恶,活像个吃人的夜叉。
要真是那样,可就有热闹看了。
赵娘子也在担心这个事呢,急急慌慌地去找了杏花娘,问她杏花被卖到了哪家。
杏花娘正在家里数银子呢,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些个银子,高兴得每个都拿牙去咬了,见梨花娘来也不像往日那样热络,只不冷不热地瞧着。
要不是因为赵娘子总是不帮着办事,她家杏花早就能去享福了,何苦等到现在。
赵娘子如何看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问了又问。
杏花娘撇撇嘴,三句里回一句,“这我哪里知道,既把她卖给了陈娘子,自然都是陈娘子说得算,再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
赵娘子看不惯这个娘家嫂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好的女儿被你给卖了,你就把这关系断得干干净净。”
杏花娘冷哼一声,“说得倒像是谁比谁高人一头一样,你家梨花不也被你卖了,在这里装什么圣人。”
“这哪里能一样,我家梨花以后还是要赎回来的,再不行以后当了人家小娘,我们也当成正经亲戚来走,总好过她一个人去那孤零零的地方苦熬着。”
杏花娘嗤笑一声,“不过是说得好听,像是谁愿意要这样一个穷亲戚似的。少不得到时候还拖累了她,她要是有那造化,自个儿享福去,这几贯钱就当是把我们母女情分给买断了,我以后也不让她孝敬我。”
两个人说不对付,赵娘子也没打听出来赵杏花到底去了哪里,只能急匆匆地去了镇上,想问问梨花。
到了角门那里,却左等右等不见梨花出来,又塞了几个铜子给那门房的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梨花叫钱姨娘给打了,如今连床也起不来。
赵娘子一下子急的手足无措,“如何就让人给打了?好好地当着差,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
门房看她也是个疼闺女的,便多说了两句话,“这有什么打不得的,既然卖给了别人家当丫鬟,生死都全凭主子的喜怒,不过是打了一顿,过两天就能下地了,又不是将人打死。还是快快离到这里,别再给锦衣添麻烦,回头让里面的人知道了,我也得跟着吃挂落。”
赵娘子在那里又等了片刻,不想离开。等天黑了就知道今个是绝对见不到梨花了,才一脸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林春燕收了摊子回了家,见张大娘就在门口踮着脚往他们这边看,见他们回来,赶紧一不溜地上前拉住了王英娘的手。
“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可盼了半天。”
别说王英娘一头雾水,就是林春燕也不知道张大娘这是做什么。
等看到院子里放着好几块布,才知道原来这些人还真拿了布来等着染色。
林春燕就问张大娘,“娘,你们这生意还真做起来了?”
张大娘得意,“那是自然,我这快收了十来个铜板,你且等着吧,我这生意还能做下去,英娘你快些来染了色,我分你一半铜板。”
那边林二婶和孙娘子也都掏了几个铜板来染布,还问林春燕和王英娘,“不知道还能染成其他的颜色不,要是真能染成了,给家里其他人也都扯上一些来染。”
林春燕就看王英娘,“这你得问英娘。”
王英娘兴奋得脸红彤彤,“婶子且再等等,我再试着把那布染成酱红色。”
“那我们且都等着了,那酱红色好,就是有个什么喜事也能穿出去。”
说笑了几句,林春燕见那些菊花已经晾晾晒干了,就拿起来要用。
天气越来越凉之后,林春燕就不再泡那薄荷叶子喝,反而摘了这些菊花来,之前做的那菊花枕头又重新翻新了一下,连王英娘也做了几个。
她的手艺是四个人里面最好的,有什么要做的东西也都找她来帮忙。
要开始时,林翠香过来,红着脸拉着林春燕,把事情小声和她说了,“大姐儿,你看我能不能去摆摊,我那些小虾的生意,回来抽空就能做。”
林春燕看向王英娘,这两天都是她去摆摊,林春燕也知道她不愿意出去,怕碰到王锤子。
“你且等我问问。”
王英娘听了,没什么不愿意的,“在家里更好,我愿意呆在灶间呢。”
林翠香脸红扑扑的,眼睛都要比之前亮不少。
林春燕看着他们交接,在一旁就开始做那菊花酥来。
又说张小舅坐了一路的船,终于到了葫芦镇。一下船就蹲在码头边干呕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坐习惯船,他们住在那深山里,平日里连马车坐上去都晕得不行,全靠一条腿来走路。
船夫见他这样,在一旁爽朗地大笑几下,还说让他多坐几次就习惯了。
张小舅从来没来过这葫芦镇,在船上的时候就问了船夫哪里有酒楼,镇上的人都惯常去哪家吃,打听清楚了,他才带着一堆东西往那边赶。
正是吃饭的点,酒楼里热热闹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和他们的白云镇热闹程度差不多。
张小舅找了一家非常气派的酒楼,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进去,小二还以为他是来吃饭的,将要把他引过去,就被张小舅摆手否认。
“我不是来吃饭的,是带了不少东西,你们且看一看。”
他刚把自个带来的那些吃食摆出来,就被那小二直接打断。
“不是来吃饭的,来咱们酒楼干什么?去去去,这里忙得很。”
张小舅赶紧把东西递过去,“这是咱们自己家做的吃食,好吃得很!”
小二不为所动,眼里面带着几分嫌弃,“要都是像这样,谁家都做了好吃的送到我们酒楼来,那我们还要厨子做什么,干脆请了你们来这里做饭得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张小舅,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周围不少人盯着张小舅看,那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只能狼狈地从酒楼里退出来。
酒楼旁边也都是一些等着人来叫的闲汉,这是要给各家送外卖的,在那里巴巴的看着笑话。
张小舅又去了两家酒楼,都是被这样赶了出来,觉得没意思,就在葫芦镇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镇上的路边摆的摊子,也是各色东西应有尽有,张小舅一边看一边担忧,只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他也没舍得花铜子去买那摊子上的吃食,实在是这生意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纵然林春燕给了他些路费,他也少不得要节俭一些。
张小舅只蹲在路旁拿了那些带来的东西吃,他最喜欢吃辣豆皮了,就着馍馍能一下子吃上好些个。
他吃得香,旁边一卖素素馒头的摊子上有人也看得香。
只不见那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听着张小舅一边吃一边斯哈,就觉得口齿生津。
忍了一会,这人没忍住出声,唤了一声,“这位兄弟,不知道你这吃食是在哪里买的,味道如何?”
张小舅再也没想到,只不过是坐在路边吃上几口东西,就有人主动来问,忙擦了擦嘴,胡乱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这东西叫豆皮,是我们白云镇上林家小娘做的,味道香得很,我们那边的人都爱吃。”
这人没吃过豆皮,不过家里是个不差钱的,听说是白云镇那边的吃食更加好奇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出几块铜板来问,“不知这位兄弟肯不肯割爱给我几个尝尝。”
张小舅哪有不乐意的,他各色东西带得可不少,都是为了让那些个酒楼免费吃的。
被这样赶出来几次,张小舅也心灰意冷,与其让他们免费吃了,还不如就这样零散地卖了,还能挣上几个铜板。
这人见他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再客气,拿了一块豆皮就往嘴里放,刚入嘴的时候是一阵的麻和辣,他平日里不太爱吃那些个辣的,有些受不住的咬了一口手下的素馒头。
那豆皮却越嚼越香,和素馒头配起来倒是真正好,也不再觉得辣,把那一张豆皮吃完了,这人的目光还舍不得离开,又拿了两块铜板出来,说要买些回家吃去。
这边的动静让那卖素馒头的店家看了过来,大娘等这人走了,才把张小舅唤到跟前,也拿了两个铜板出来,却不要那豆皮,指了豆干说,“这个东西我是吃过的,还是去看大戏的时候,滋味实在好,给我拿些五香的来。”
张小舅又给这卖素馒头的大娘拿了五香豆干,干脆就坐在她的摊子前歇歇脚,也不先往那些酒楼去了。
把那些豆干豆皮,还有田螺螃蟹都摆了出来,这些都没啥稀奇,直到那山楂罐头拿出来,大娘才开口问,“你这带的东西还挺全,怎么还带了点心饮子来?”
张小舅指着那山楂片摇摇头,“这是山楂做出来,若说成点心也是可以,我们那边是把这山楂干放在果冻豆腐里当甜卤子吃,大娘你知道果冻豆腐吗?那也是我们镇上的一绝,如今很多人爱吃得很。”
张小舅本来口齿就伶俐,说得绘声绘色,倒是吸引来不少人来这里张望,听他说白云镇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有去过的就不太信。
“之前我才去那边走过亲戚,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多好吃的,你这人莫不是个骗子。”
张小舅也不生气,只问这人,“怕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走亲戚了吧,这些个吃食都是才做出来的,在镇上和码头都有卖,要是不信,只再去看一回就是了。”
这人的确有好长时间没去过了,闻言也不再反驳,指了那山楂罐头说,“这东西可能尝一口?”
张小舅有些舍不得,“这是山楂罐头,用那新鲜的山楂做的,可以放上很长时间不坏,滋味好得很。”
这人看着山楂红艳艳的,汤汁又清亮透明,很勾人食欲。
他也不让张小舅为难,问了价格,当即从袖袋里摸出来五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我也不白吃你的,这东西既然这样贵,我全买了便是。”
张小舅立刻就笑脸相迎,亲自给他盛了一碗出来,这人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慢悠悠地坐下。
也有人不理解的,不知道一个区山楂罐头为何要卖上这样贵。
“五个铜板都能割上一斤猪肉了,回家炒了吃肉,不比吃着什么罐头好。”
这么多人注视下,买了罐头的人也不扭捏,直接拿了勺子,先舀了一口汤汁,那汤汁酸酸甜甜很是开胃,这人直呼好喝,“可惜了现在不是夏天,如果夏天喝一碗这样的甜饮子,能消了大半的暑气。”
说完之后又去尝了一口那山楂,山楂已经泡得软烂,酸涩味道去掉不少,软软糯糯的,非常的解腻可口。
一连吃了几个才停下,倒把一旁的小孩馋得直流口水。
若是别的,这人也就让这些个小孩尝了去,偏这一罐头就要五个大钱,他再大方也舍不得,只把剩下的收好提去家里。
这样的热闹,自然有不少人议论,都在说那些个新鲜的吃食,还有人打听要在哪里能买着。
林春燕的菊花酥是用油酥混合的,里面加了猪油和面粉,均分成几个剂子之后,再擀成牛舌状,里面放了各种馅儿。
有豆沙的,林春燕总算买了红豆来,还有那酸枣泥馅儿的,芝麻花生,果酱馅儿的。
这些果酱都是从地窖拿上来,是之前做好的,原先做的时候,林桃红和张大娘都不太明白,觉得这果酱做出来实在费白糖,除了往卤子里调味之外,也不见其他的地方吃。
如今见这些果酱能做了馅儿,都没人再开口,只在心里暗叹林春燕想得周到。
把馅料包进去之后,将剂子擀成一个圆饼,再拿了刀从中间开始向外折叠翻花,做成菊花的样子来,这菊花酥就成了。
光这一手,就让周围的人啧啧称奇起来,这还不算,林春燕还根据不同的馅料,把那菊花的样式也微微做了调整。
王英娘学得很快,教了几次就能帮着一块做,林春燕又去把面包窑烧着火,把醒发好的菊花酥都放进去烤。
只是如今做起来,又觉得一个面包窑不够,少不得以后得再做一个。
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了糕点特有的香味,林春燕拿出来一个尝一尝,外面的皮儿已经酥掉,吃一口能掉渣,里面的馅料十足,尤其是那豆沙和枣泥的,味道十分浓郁,让人一口接着一口停不下来。
林桃红早就在一旁巴巴地等着了,见林春燕已经吃下去,也拿了一个,不过她吃的是果酱味儿的,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她舒服地半眯着眼睛,觉得这日子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又给家里的几个人尝了尝,孙娘子和林二婶不要,“我们可不能再吃这些东西了,本来晌午在这里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推辞几下,还是林春燕佯装生气,这两个人才收下。
孙娘子舍不得吃,拿着帕子将那个菊花酥包好,打算带过去给自个儿的婆婆还有孩子尝一尝。
她这心里满心的都是感激,再也没有比在这里做工还要好的了,晌午管一顿饭不说,还让她把孩子带来,有时候更是让她拿不少吃的回去。
她婆婆说她好几次,让她不要这样又吃又拿,可每次她都推拒不了。
林桃红吃了三大块才停,指了院子里晒的菊花问,“那些是要做什么?我原还以为就要用菊花来做。”
“那些是要酿菊花酒的。”
林春燕吃得满足,找了一个密封罐,这些罐子都是提前晾晒好,保证里面无水无油才能用。
将洗干净的菊花放到锅里面,加入井水,开小火慢慢地煮菊花,让菊花的香味和水充分地混合之后,再拿了篦子进行过滤。
过滤出来的水非常的干净透彻,没有了那些残渣和杂质,这些水放进容器中,再加入酿酒的酵母,密封好就行。
这样做出来的菊花酒,具有独特的花香和清爽的口感,不过要发酵的时间也长,一时半会儿喝不上。
这酒也能用糯米来做,第二天就能喝,林桃红听说了,缠着林春燕再做一些来。
“那也得先把糯米泡一晚上,等明儿个回来再做,保管你这个小馋猫能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