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觉得, 多亏了林春燕是个女娘,否则他这个里正的位置,怕真就保不住了。
里正娘子就想不了那么多,她如今正惦记着张天河的婚事,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 死犟死犟的, 就是不同意和王员外家的那两个小娘子见面。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秀才,王员外又怎么会看上张天河?
说起来, 在林春燕的摊子上,王员外就见过这张天河, 见他每次吃完东西,都不忘给哥嫂带上一份, 有时还会领到侄儿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才入了他的眼。
不然, 那宋书生秦书生模样也都长得不错, 也都是秀才功名, 他们女儿嫁过去,早晚也能成了诰命夫人。
两相一合计, 这才有了这婚事一说。
只可惜,张天河以想要考取功名为由,直接拒了王员外的好意。
王员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那两个女儿那样好, 配他绰绰有余, 他还不赶紧千恩万谢的过来, 拿什么乔?
再在摊子上见到张天河的时候,王员外就没了那样的好脸色。直接冷哼一声, 坐在了其他的位置上。
林春燕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只照例给他们上了面条,又看着宋大娘和宋大爷过来,忙给他们搬了张凳子。
“事情可是解决了?”
宋大娘点了点头,“那家人也忒不是东西了,这么一闹腾,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们家是个什么人,我们娟儿也不用怕再被配了那什么阴婚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村里有好些个人家都愿意做这种事,美名其曰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归宿。
且要不是因为他那族人答应,也不会有他们家娟儿的生辰八字,祸根还是出在自家头上。
张大娘是有两个女儿的,虽然不太喜欢宋大娘和宋大爷这两人,听说事情解决了,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宋大爷咳嗽了一声,见这摊子上的人来人往,要什么吃食都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一时到有些看呆了。
是啊,他们一直呆在屋里不出来,娟儿他们也不会回来,死守着那铺子有什么用。
直到这一刻,宋大爷才下定决心。
“你们可是找到合适的铺子了?”林春燕一听这话,就挑了挑眉毛,猜到了宋大爷的来意。
“还没呢,不是地方太小,就是租金太贵,我们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宋大爷嗯了一声,半天没往下继续说,宋大娘看他这样子,直接开了口,“你也太啰嗦了,还是让我来说,我们的那铺子你们也看到了,地方虽然大,里面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且偏僻的很。”
林春燕只觉得心怦怦跳起来,“这倒是没什么,我们的摊子成日摆在这码头上,卖的就是个人气。”
张大娘也凑了过来,先问了租金,“你们这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一个月多少钱?”
要是贵了,他们也不做那冤大头,还是慢慢寻摸着。
宋大娘和宋大爷对视一眼,两个人在家里已经商量过,宋大爷就慢条斯理的开口,“也不多要你们,一个月五百个大钱。”
这倒是真的没多要,算是他们这几天看的铺子里面最便宜的。
可相应的,要添置那些桌椅板凳也是要花钱的。
林春燕就想先去后院里转转,她要看看灶间有多大。
宋大爷就领着她去了,张大娘拉着宋大娘在那里说话,把他们如今的情况都打听清楚。
到了后院,林春燕觉得有些可惜,地方不是很大,想要种菜的话怕是不能。
宋大爷指了后门旁边的耳房,“我们老两口就住在这里,你们要是嫌碍事的话,我们就搬回村里住。”
林春燕一想宋大爷他们也和族人闹翻了,搬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摇摇头说,“你们住在这里倒是无妨,我们也不打算在镇上住呢。”
他们在村里住着挺好,院子很大,挨着山挨着河,前院可以晒很多东西,后院里种植瓜果蔬菜,两只狗一只骡子,还有一只羊,如何都抛舍不下。
宋大爷也松了一口气,原先不想租给林春燕的时候,连人都不想放进来,如今却不同,生怕林春燕不满意了。
“你们要是嫌灶间小的话,再把旁边的屋子给打通了。”
宋大爷原先是想开茶水铺子的,这灶间并没有弄得很大,林春燕想了想就点头,“是得再弄大一些,一会儿了再问问大娘,要是同意的话,我这就找了人来干活。”
院子里还得做个面包窑,烤制什么东西也方便。
林春燕把她的想法都说了,指了东边那面墙,“不知道能不能开个口,到时候让闲汉们来这里拿东西。”
她显然是已经规划好的,有了这铺子之后,她就不打算只卖面条了,炒菜自然要做起来。
等张大娘和宋大娘来了,林春燕又把她想要改动的地方说了出来,宋大娘不管林春燕说什么都同意,“刚才我和你娘聊了聊,你们也都是命苦的,我们老两口什么也没有,这铺子你们怎么愿意改动就改动。”
竟这样的好说话。
张大娘得意的朝林春燕挑挑眉,她愿意和人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是能和人打成一片的。
“得赶紧找到人打些桌椅板凳。”
这就是定下的意思,林春燕听说宋大爷和宋大娘之前是想开茶水铺子,就指了前面那地方,“不然就在这里搭个棚子,到时候经过这里的客人也能来歇歇脚,要上一碗粗茶,也是个进项。”
以前老两口哪里还想着什么进项不进项,成日里不过等死罢,如今既然想开了,自然也想着多挣些钱。
不然再发生了娟子那样的事情,他们就是哭天喊地的也没用。
就这样初步确定了,林春燕回去之后就找了林三叔,“三叔,你做完手头这些活后,再帮我们多打些桌椅板凳来,如今有的远远不够。”
林三叔正在给二房的人打家具,还差一个柜子就收尾,听了就高兴,“后天我就能开始,可是能等得及?”
林春燕点点头,“那铺子还得好好的打扫一番,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不用太着急。”
“有了铺子还是好,到时候不用日日推着板车去了。”
二郎就因为天天帮着推板车,浑身都是腱子肉,看着就壮实了不少。
“那到时候卖什么?”林翠香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咱们已经升级成铺子了,自然不能只卖面条,到时候我拟了菜单子,你们且看着。”
又说了要开个外卖口子,那些个闲汉们只在这里拿了东西。
林桃红皱眉,“那灶间只大姐一个人,如何能做得过来?”
林春燕想了想,“是要找个帮手。”
家里的这摊子事情离不开王英娘,即便林春燕不回来,她也知道如何处置,俨然已经成了大总管。
林桃红的手艺不好,她也没心思学这些。
“不然叫上紫兰,香娘过来帮忙,她们两个的手艺也好。”
大堂里只张大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得正经找个伙计。
“桌椅板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好,找人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吃饭吧。”
放下了心中这件事情,张大娘的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起来。
林春燕脸上重新带来笑,“是啊,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铺子。”
为了庆祝这事,林春燕把二房三房的人都找来,说要吃顿牛肉蔬菜汤。
说是牛肉蔬菜汤,里面的牛肉可不多,只调个味儿,但滋味依然美得很。全靠那汤底吊着,到时候连汤带菜都喝完,全身都舒坦的不行。
牛肉是卖糖画的洪大爷给的,当时洪柱子的事情发生时,他人在镇上摆摊,回来的时候林春燕已经走了。
怕林春燕误会,这才拿了块牛肉过来解释。
林春燕看到那牛肉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是说牛肉不能随意宰杀,洪大爷从哪里弄来的。
张大娘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那耕地的牛是不能宰杀,但是还有肉牛呢,不过价贵,十里八村好几天才会杀上一只。”
林春燕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我不知道?”
来到这里之后,她连一口牛肉都没吃过呢,心里早就犯馋了。
张大娘没好气地说,“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平日里连羊肉也吃不起,做什么要买那牛肉,没得败家。”
林春燕只捂着胸口在那里后悔不跌,打算吃完这个,再去买了些来过过嘴瘾。
有好长时间三家没聚在一块,林桃红一去叫,大家呼啦啦的就都来了。
林凤蝶如今来的次数多了,熟练的找了地方坐下,先问了铺子的事情,“等回头我给你们绣个帘子出来。”
林春燕拍手称好,“就你们那手艺,不管锈了什么都好,我只等着。”
“什么时候可要过去瞧一瞧,认认门才行。”
这是大事,林二叔激动的给家里祖宗上了香,还被林二婶拿过来打趣。
“上的是哪门子的香,和他们林家的祖宗有什么关系!”
林二叔也不恼,只说这样的好事,是侄女们出息了,他心里太高兴了。
林凤蝶四下看了看,见大人们都没注意这边,才低声的说起闲话来。
几天不说,她的嘴早就憋的不行,小嘴一张开,直到吃饭的时候都没停下来。
林春燕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林凤蝶讲的要比四郎讲的有意思多了,简直就像是个说书先生一样。
“彭大叔非说闹了鬼,出门上厕所的时候,就说洪娘子家有白色的身影在飘,肯定是石榴爹回来了。”
因为彭老爹总在村里人说,石榴爹是被洪娘子给推下去的,也有一些人起了疑心,在背后说这闲话。
“那洪娘子怎么说?”
林春燕把蔬菜洗了,牛肉放进锅里煸炒出油脂,再加入洋葱胡萝卜小火慢炖。
中途的时候,再把各色的蔬菜加进去,等着牛肉炖的软烂,那蔬菜里也浸染了肉的香味。
林春燕又给大家泡了些竹叶茶,小孩子们全都围在一块吃橘子罐头。
林凤蝶吃了两个橘子罐头才继续讲下去,那甜滋滋的味道一直充斥在她的嘴里,让她忍不住还想吃。
可她强忍着不能吃太多了,不然一会儿就不能吃牛肉蔬菜汤了。
“后来那鬼就去找彭大叔了,半夜爬了他们家的墙头,把彭大叔吓了一大跳,吓得起不来床。”
说的这样玄乎,倒像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样。
彭平安不能真的不管彭老爹,听说已经找了董婆子去,想看看能不能化解一二。
很快,院子里就飘出来浓郁的香味,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虽然肉不多,但是光那蔬菜就让大家直呼好吃,汤也是喝的干干净净,一滴也没剩。
四郎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林三叔做木工活,人看起来老实不少,可一吃起东西来,又开始上蹿下跳没个安宁。
张大娘想着今天给林二婶家他们做了面包窑,就想着再养几只小鸭子。
上次吃的烤鸭一直让她记到现在,外面又脆又香的鸭皮,蘸了酱白糖和小葱之后,裹在小饼里,一口咬下去就唇齿生香。
“到时候白天把鸭子放出去,他们自个儿就能在河边找吃的,也不用咱们怎么管。”
“是呢,我们家也要养只小鸭子。”林二婶附和,指了不远处的猪圈,“瞧这几只猪放在一块儿,抢食抢的更欢了。”
李氏有些羡慕的看着二房把房子盖在了这里,轻轻的捅了捅林三叔,“我瞧这儿大嫂和二嫂都住在了这边,就咱们还住在村子里,哪里都不宽敞,不如也搬过来。”
林三叔没立刻同意,“盖房子哪里就是这样简单的事,咱们那房子如今住的也好好的。”
还是上次柳娘子要搬过来的时候,里正就同村里人说了,让他们不要卯着劲儿往村东这边来。
村西那边也有一大片的空地,离田里更近,往那边搬才是正理。
林春燕怕双姐儿吃的不习惯,给她夹了好几筷子的牛肉,双姐儿朝他们笑了笑,又夹了几筷子给二郎。
大人们之间挤眉弄眼看着这一幕,二郎却烦不胜烦,蹭的起身坐到了那一边。
房子盖好之后,双姐的娘就回家了,只把双姐留在这里,说帮着干点活。
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二郎这样不给面子,双姐儿脸上一时也是难看的不行,咬了下唇僵持在原地。
林春燕很是奇怪,二郎虽然木讷不爱说话,但从来不是一个不懂礼数的人。
对双姐儿这样,可就是有些过分了。
那边林二婶已经呵斥了二郎几句,转头就安慰起双姐儿来,“别同他一般见识,这混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了。”
这一情况让大家看的都是唏嘘不已,吃完之后,林春燕特意去找了二郎。
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顺便同他商量一下在镇上摆摊的事情。
二郎自然还想继续摆摊,左右糖水婆婆和卖烧饼的方娘子都是熟识的,他也不用重新适应。
林春燕放心了,“到时候你们就推着板车去,这样放东西也方便。”
二郎神色里带着几分激动,有了板车,能带的东西就更多了,他这也算是向前迈了一大步。
说完这些,林春燕才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双姐儿的事情来,“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记仇,人家一个好好的小娘子,亲人又不在身边,怎么偏这样无礼?”
二郎听了之后赶紧解释,生怕林春燕真的误会,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在那里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是你想的这样。
林春燕见他实在是说不出来,也就不强求,“不管是什么事情,也不能直接伤了人家小娘子的面子。”
二郎闷闷不乐的点了头,谁知回去了,林翠香和林二婶都还不放过他,非要让他给个说法。
“左右现在双姐儿还没回来,你就老实同我说了,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即便你不愿意娶她,还因为之前的事情怄了气,可她也是你表妹,没的就这样伤了和气。”
林二婶板起脸来,难得这样严肃。
二郎没办法,只能把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不是我不愿意和她结亲,实在是听说了一些事情。”
林翠香见大事不好,赶紧把门关了,二郎已经瓮声瓮气的说了出来,“我在镇上的时候听说,她同卖鱼肉羹的宋娘子那干儿子有了瓜葛,后来婚事没成,这才转向了我。”
林二婶听了之后,猛的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
双姐儿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除了有一点嫌贫爱富之外,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二婶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之前她同嫂子说起亲事的时候,直接被拒了的场面。
那时候他们家一无所有,她想着嫁过来难免会让双姐儿受罪,即便心里难受,也没同娘家嫂子断了联系。
这次这样殷勤,难不成真有古怪?
二郎说完,心里总算好受了些,这段时间被大家指指点点,像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听说他们要开铺子之后,好些人都过来打听情况,问了以后还在码头,倒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以后要吃小娘子这摊子上的东西,得跑到其他地方了。”
胡大强照例要了一个肉夹馍,见林春燕这里摆了许多新鲜刚长出来的韭菜,就知道一定是要吃韭菜饼。
刚长出来的第一茬韭菜饼,口感和其他时节的韭菜不一样,更鲜更嫩。
错过什么野菜,也别错过这鲜嫩的韭菜。
这些韭菜不是从山上挖的,是地里新长出来的一茬,瞧这还有些嫩,可吃起来的口感刚刚好。
林春燕就朝胡大强笑了笑,“是要烙韭菜饼,春天了总归要吃上这个。”
韭菜饼的做法其实不难,把面和好之后擀成大小相等的圆剂子,再把切好的韭菜均匀的铺在上面,打一颗鸡蛋。
因为这鸡蛋没有事先炒熟,是随着面饼烙熟而加工好的,吃起来要更嫩滑一些。
只有韭菜和鸡蛋,其他什么东西也不加,配上外面焦黄的面皮,才能吃出来这韭菜饼的香味。
胡大强本想要一个肉夹馍就走,可看到这韭菜饼就走不动路,眼巴巴的等在旁边,又要了一小块才离开。
“闻起来和我娘烙的韭菜饼差不多的味道,我也有好多年没吃着了。”
他走了,孙捕快就过来笑呵呵的对林春燕说,“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找我,偏巧我出去办差了。”
肯定是孙安元告诉孙捕快的,林春燕就把事情和他简单的说了说,又问他流民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这事,总觉得最近镇上生面孔多了许多。”
她在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倒也经常见了生面孔,原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又怕流民过来闹事。
孙捕快就笑着宽慰,“林小娘子实属想多了,流民一看就和咱们不一样,唉,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要不是在当地实在过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一路乞讨着过来。
“天灾人祸,最难的就是咱们老百姓了。”
林春燕放了心,把烙好的韭菜饼给他端过去,孙捕快看了这饼有几分意动,开玩笑的说,“待会儿可得给我留几块拿回去,让我娘吃上几块。”
李大娘平日里最爱吃着韭菜饼了,不过她手艺不好,烙出来的饼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没有一次是好吃的。
孙捕快这么想着,就咬了一口韭菜饼,这饼皮外边烙的金黄,先咬开一个口子,冒着热气的韭菜香味就飘出来,细细咀嚼,里面的韭菜又嫩又鲜,配上鸡蛋之后更是一绝。
“哎哟,这可又让我赶到好时候了。”
刘娘子和她家的老丈人一道过来,两个人是从葫芦镇里坐了船来,船夫知道他们是过来摊子上吃东西,下了船就跟着一道过来。
林春燕往他们身后瞧了瞧,果然还看见了几个小尾巴。
这些人也都是跟着刘娘子他们一块出来的,就为了尝尝这摊子上好吃的东西。
“好不容易天暖和了,终于能来你这摊子上。”马老丈人吸了吸鼻子,“回回来你这摊子上,都能碰上好吃的。”
一回是做了那麻辣香锅,一回是吃了饺子,再就是这一次,林春燕就烙了韭菜饼。
林春燕也觉得这马老丈人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别说他了,好些个人总来他摊子上吃东西,也没吃上那麻辣香锅。
孙捕快正好听到了,就在那里唉声叹气,“别说麻辣香锅了,上次我险些连饺子也没赶上趟。”
林桃红看了几遍,终于能上手帮着一块烙韭菜饼,林春燕腾出手来给这些人先舀了一碗蘑菇汤,又说了快要开铺子的事。
“下次来了,要么就能在铺子里吃饭。”
和刘娘子他们同行的人有三四个,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有两个是之前冬至的时候就跟着马老丈人过来吃饭的,不用林春燕,就点了早就想吃的东西。
“二月二那天就想来了,想着你们这里肯定有新鲜的吃食,可偏巧那一天又有事。”
“我听人说,你们这里还做了春饼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吃着?”
孙捕快刚才听了马老丈人的话,只觉得还不如一个外地人,听到之后就笑了笑,“人小娘子摊子上的东西,都是随着时令来的,错过就是错过了。”
说完才觉得现在的郁气发泄完,让马老丈人他们有那好运,还是不如他守着这摊子来的方便。
这人听了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被那韭菜饼和蘑菇汤吸引了注意力,孙捕快又是个官差身份,并没有多说什么。
头一次跟着来的人早就听说了这摊子上东西做的好吃,尝了一口之后就发现,果然名不虚传,连着人人都会的韭菜饼,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刚来的时候,摊子上还有些空位置,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都已经坐满了人。
没有轮到的,或是买了东西带到家里,或是像那码头的苦力一样,直接找了背风的地方蹲着吃。
连带着金娘子的馄饨摊生意好了起来。
若说谁最不愿意他们去开了铺子,金娘子算的上头一个,只要她摊子上没人了,就凑在张大娘身边嘀嘀咕咕说上许多话。
“实在不行,我还跟着你们,就在你们旁边摆了这馄饨摊子,咱俩还作伴。”
张大娘看了看那地方,“可是偏僻的很,不如你在这里摆摊的好。”
金娘子摆摆手,“就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趣儿。”
而且她知道,自己生意能这样好,还是多亏了挨着林春燕。
那些人见林春燕的摊子上没了地方,就来她这里占了位置,要上一碗馄饨配着林春燕摊子上的东西吃,一样的美滋滋。
说完这个,金娘子又拉着张大娘说起那董婆子来,“这次可是砸了招牌,宋娘子那前婆家陆婆子可是个得理不让人的,说什么也要让董婆子再找了合适的来配阴婚。”
张大娘对这事倒是有几分兴趣,赶紧就问,“可是又要祸害哪家的小娘子?”
金娘子摇摇头,“还没听说呢,不过倒是有人去找了董婆子,想挣那两贯钱。”
张大娘唏嘘,“不过才两贯钱,就把小娘子给卖了,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她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说,“你说那陆婆子会不会恨死宋娘子了。”
本来之前有宋娘子在,她那儿子还有着名义上的娘子,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闹翻了之后,就整出了这么多的幺蛾子。
金娘子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他们成日里在码头上摆摊,也比别人多了几分香火情,闻言就说,“什么时候见了她提醒一句。”
又说起来他们那铺子装潢的事情,“里面可要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要帮忙的不?”
张大娘也没客气,“你要是能的话,帮忙弄些竹帘来,窗户门上都能挂。”
林春燕还想着去镇上买,她屋子里就挂着一竹帘,冬天的时候也没取下来,隔着竹帘往窗户外面看,着实有意境。
如今就更好看了,窗户纸虽然还没取下来,可日光能透过窗户纸和竹帘一格一格的照到屋里,偶尔还有风漏进来,似乎都能闻到竹子的清香。
刘大娘吃完韭菜饼之后,往摊子上张望了几眼,没看到上次吃的鱼丸,那嫩滑爽弹的口感一直让她记着,后来试着在家里做了做,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问了林春燕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没顾上做,“再过几天天暖和了,捞的鱼更鲜美,到时候再做了来。”
这些个人坐了老大一会儿才过来,也不想只吃这一顿就走,说好了明天还来,才去找了客栈投宿。
下了学堂,余夫子和温夫子就过来,只是他们今个来晚了,摊子前已经坐了不少人,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要是从前看到这景象,他们两个肯定扭头就走,生怕沾了一身烟火气。
如今却不同,两个人先在有座位的人身上张望了几眼,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
之前几次,他们两个还碰到了一块儿来这里吃饭的宋书生他们,虽然在书院里是泾渭分明的夫子和学生,可出了那道门,倒没有那么大的身份界限。
只可惜今儿个他们也没来,余夫子就说,“咱们还是买了回去吃,早知道就像山长一样,直接让身边的人出来跑趟腿。”
温夫子点点头,“我看这个时间还早,咱们不若上趟山。”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爬山,只是山上的娘娘庙里住着他们一位旧友。
镇上和县城里的房子都贵,一些家贫的人住不起房子,都会选择去寺庙里投宿。
在寺庙里会供他们吃一些粗茶淡饭,且娘娘庙的香火比较旺盛,偶尔还会布施给信徒们。
“他那头犟驴,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就不稀得去。”余夫子听了直接板了脸。
他们本是同年,真要论起作诗写画的本事,余夫子和温夫子拍马也追不上住在山上的段夫子。
可惜段夫子时运不济,科考也不只单单的考作诗写文章,段夫子连考数年都只是个秀才,一时心灰意冷,干脆放弃了科考。
温夫子和余夫子虽然也没能考上什么好的名次出来,但两个人从来不灰心,找了山长做了夫子,最起码有个养家糊口的营生。
可段夫子就不同了,灰心之后连书也不再看,只在寺庙里开垦出一片田地,一心想要归隐。
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个人的选择,可这段夫子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接受他们这些同年的帮助,听说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温夫子就劝余夫子,“好歹相识一场,咱们也有段时间没去看他了,也不知他如今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饿不死他就是。”
虽然这么说着,余夫子还是多要了些韭菜饼,又让林春燕帮着做的肉夹馍,带了豆干豆皮一堆东西上了山。
只林三叔一个人打那些桌椅板凳,实在是有些慢,林春燕就又去找了隔壁村子的两个木匠。
谈好的价钱,说好了要打的样式,林春燕就想着着伙计的事情。
得找两个人过来帮忙,没得张大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