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搬家这种事情林凤蝶说了也不算，做主的还是李氏和林三叔。
李氏还好，她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甚至搬到这边之后还能把屋子盖的更大一些。
地方大了, 他们这些人做工的时候也方便。
舍不得搬过来的是林三叔, 他和林二叔不一样, 他可是从小就被林老太太宠着，之前老两口也在他们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房子他就有了感情。
房子也是一个很奇怪的物品, 要是没人住的话，再好的房子也像是被吸干了生机, 很快就破破烂烂了。
林桃红拿了那袜子左右看了看，“摸着就很暖和, 就是不好穿鞋了。”
林春燕也很喜欢，她打算等着晚上睡觉的时候穿，这样一晚上脚都会热乎乎的。
她受够了脚永远冰冰凉凉的感觉。
林凤蝶过来也不只是要送给他们这袜子, 吃完面包之后就说：“大姐, 你现在有空没？我爹说有事找你呢, 就是他手头活计还没忙完。”
林春燕就起身跟着林凤蝶往外走，一边问, “三叔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好像是那菊苗爹的事情。”
菊苗爹知道林三叔不愿意教之后倒是没有多难过，他本来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加上他年岁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再也不是因为一点事情就怨天尤人的年纪。
四十而知天命, 人都是越活越通透的。
不通透的自然也有, 那样活着也让人羡慕。
菊苗怕她爹心里难受, 还说他们做的猪胰子不用盒子也没事，“反正他们看重的都是我们做的猪胰子, 也不是那盒子。”
菊苗爹笑了笑，想着林三叔既然不想教，大不了他就慢慢琢磨。
村里人多少都会些木工手艺的，就是做出来太粗糙罢了。
菊苗娘也没拦着，回头还和菊苗和秀姐儿说，“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念想，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随便他怎么折腾去吧。”
谁知道折腾了没两天，林三叔和林春燕一块儿过来找他，说了要教他学一下。
也不单是他一个人学，梨花家的李有得和黑子也要过来学。
林三叔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和四郎吵架的时候四郎说出来的，“大姐都能帮着那黄娘子开了那算术班，教了那么多多人，一个破木头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算我以后学会了也会教给黑子他们。”
又说，“狗蛋也说了，就算我学不成那烧瓷的活计，他回头学会了也会教给我。”
林三叔只觉得天都变了，脑袋一阵阵的疼，“哪里有你们这样胡闹的？那都是吃饭的家伙事，怎么能随便教给别人？”
“不教给别人，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自己累死，看着那样好的手艺都没人学下去不成？”
林三叔不理解四郎，四郎也不理解林三叔，父子两个又一次不欢而散。
不过有人愿意学木工的事情还是让林三叔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发狠的想着四郎这样不懂事，干脆就别教给他了。
李氏也劝，“家里也不能日日这样吵下去，他本来就不愿意学，何必这样犟下去。”
林三叔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让林凤蝶去找了林春燕。
两个人又去李有得和黑子家里，听说能跟着林三叔学木匠，他们家里都是高兴的很。
“这如何都要正经拜了师。”
菊苗爹也这样说，就差点直接跪在林三叔跟前。
要说起岁数，菊苗爹还比林三叔大上不少，他儿子都已经娶了媳妇呢。
这可把林三叔给吓了一大跳，唬的连连往后退。
菊苗娘却一把拉住林三叔，“孩子他叔，这是应该的，你的恩情咱们一家都记得！”
说完也要跪下，好不容易闹腾完了才从他们家离开，黑子爹娘和赵娘子一家都往林三叔家里赶，手里还提着不少的节礼。
留在村里没去上工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听说林三叔收了他们当学徒，个个都眼热起来。
林三叔一个月挣得可不少呢！
谁能想到当初被人嘲笑吃软饭的林三叔也有这样一天。
“我瞧着燕娘也在后面来回奔波，说不得就是她在背后说的这事呢。”
林春燕恰好听到了，赶紧解释，“倒也不用什么都推到我头上，这都是我三叔的主意。”
“你们家的人都好。”自然要把林老大除外。
这些人心里想着，没敢当着林春燕的面说出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老大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进了家里。
屋里也是冷冰冰的，施娘看他空着手回来，脸就是一黑。
“怎么什么都没带回来？”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质问。
贫贱夫妻百事哀，原先林老大手里是有些钱的，不过生了儿子之后，他带着施娘又是搬家又是添置东西的，施娘还想着办酒席，加上北方闹灾，他的生意也赔了一些，手里就没钱了。
“你这个娘们怎么天天就在家里好吃懒做的，什么都靠着我来，哪里有你这个样子的？”林老大被说了之后就有几分恼羞成怒，看施娘如何也不顺眼。
这时候，他倒是想到了张大娘。张大娘人虽然懒，爱说大话，人又很抠，但有一点也是好的，她知道心疼自己。
要是她生了儿子就好了，他也不用背井离乡。
每次快过年的时候，林老大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施娘自然也不是个软柿子，瞪了林老大一眼，“这时候嫌弃我了？原先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把我哄的和你生了儿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施娘的娘家就在这里，她原先是跟了一个行商的，不过后来那行商没了音信，她就看中了林老大，觉得他人也是好拿捏的。
果然生了儿子之后，她就成了正牌娘子。
施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是张大娘自己不争气罢了。
她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你莫不是把钱都给了你原先那两个女儿吧？”
林老大一听这个就赶紧摆手否认，“怎么可能给他们两个？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嫁出去了。”
施娘脚步一顿，“你说他们也真是怪，怎么就不知道来找找你这个亲爹哭诉一通，多要点嫁妆。”
林老大冷笑，“你少来诈我，我走的时候可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他们哪里有一点嫁妆？”
施娘这才放心，看着漏风的房子又重新开始担忧起来，“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瞧瞧你儿子在受苦难道你就不心疼？”
林老大当然心疼，从这儿子出生到现在也快两年，他一直细心看护着，自然感情深厚。
“要不我写信回去，看二房和三房能不能给咱们借点钱。”
“也是，你不是说三房娶的那个媳妇是个会手艺的，指不定手里有不少钱呢。”
这些话都是林老大说出来的，他拿着林老太太给林三叔娶了李氏说事，嫌她给自己娶的张大娘处处比不上。
两口子说完话，都哆哆嗦嗦的钻到了被窝里，他们小儿子这时候也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朝着林老大哭喊：“爹，你不是说回来给我带饼子吃，我好饿……”
林老大也很饿，被窝也不是多暖和，但听着林光宗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是觉得心疼，赶紧抱过来哄起来。
“得赶紧写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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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屠户在青山村杀了一天的猪，回去之后还绕到了林春燕家里，把说好的猪血给了他们一盆子。
他也不是一个人来，要杀猪家的那个婆婆也跟着来，说了要请林春燕他们一家去吃杀猪宴。
张大娘看到张屠户就没出来，在屋子里隔着窗户纸听动静。
张屠户也不多停留，送完就走，那婆婆却还在拉着林春燕说话。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家哪里能养得了猪！你们是不知道，那猪我们家已经多少年没有养过了。”
杀了猪之后，除了家里剩下的一些肉，全部都直接就卖给了山上。桑珠儿和林二婶给他们称了重之后，当场就给了钱。
这样利索，让婆子一家可是赚了不少，拿着钱就说要请他们吃饭。
林二婶也没什么心情去，推辞了老半天才拒绝。
不过林二婶上工的事情也不敢再耽搁，干脆也不去看二郎，在家里已经漠视他。
“燕娘你说，那些猪肉咱们是做成火腿好还是做熏肉？”
林春燕想了想，“山上养的猪还有不少，我想着咱们先做熏肉吧。”
熏肉每年都要做的，用的就是山上的松柏枝，林二婶就点了头，“行，那我明天就找人开始做。”
忙着干活之后，倒是占据了不少的心思，不会成日里只想着那些糟心的事。
林二婶回去的时候还想着明天得再多干些活。
林二叔正在家里弄那些淤泥，这些淤泥都是从池塘里挖出来的，特别肥，很适合种地。
“一会儿吃什么？”林二叔瞧见林二婶脸色好些了，心情也跟着变好。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林二婶看懂了林二叔的眼神，也跟着笑了一下，“还想吃鱼吗？”
林二叔脸色一下就变了。
从前只有过年起鱼塘的时候才能吃到鱼，可如今他们家有三郎的生意，吃鱼实在是太频繁。
频繁到林二叔都不想吃鱼了。
林二婶噗嗤一声笑了，“那就吃猪血吧，刚才那婆子给送来的。”
林春燕他们家没着急吃猪血，先把泥鳅给处理了。
张大娘依旧不能吃，可林二叔给的泥鳅可不少，林春燕想了想就都给先处理了。
冬天天气冷，左右也是放不坏的，处理完明天可以直接提到铺子里。
王英娘也在等着林春燕教她做肉松小贝，眼巴巴看着林春燕处理完才有时间过来。
这时候天也黑了下来。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林春燕坐在灶间之后，才发觉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那样的热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肉松小贝需要打发蛋白，因为没有打蛋机，两个人只能在灶间手动打发，在灶间忙活了许久，胳膊都酸了才打发出来。
“这样可不行。”林春燕摸了摸额间的汗，“做出来太费劲了些。”
王英娘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样看起来就好吃，我也是头一次知道蛋白竟然可以打的那样蓬松。”
等从面包窑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好几个蛋白给塌陷了，形状没有那样好看了。
不过味道倒是没有辜负他们这样辛苦，哪怕晚上他们都吃的饱饱的，尝了这肉松小贝之后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张大娘觉得肚子不难受了，也有了食欲，吃这个的时候就有些没节制。
林春燕只让她吃了两个，还说想吃的话下次再做。
“那还是算了吧，刚才你们做的时候我们也都看着了，那可真是费劲。”
能尝尝味道他们两个已经很满足了。
林春燕被弄的哭笑不得，“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一个厨子最大的满足感就是来自别人的夸奖和期待，何况还是给家里人做吃的。
“对了，这个肉松小贝不好做的话，倒是还有那肉松饼，一口咬下去全是那肉松，关键是好做的很。”
王英娘眼睛就亮了，也不觉得累，催着林春燕给她做一遍。
“得活了面才能做，就和咱们当初做的那菊花酥、红豆饼没什么区别，不过把馅料换成肉松的。”
到时候再放到面包窑里烤，中途拿出来翻一次面，烤制均匀就行。
王英娘了然，“那还真不难，明儿个早上我就活好面来做。”
第二天早上，王英娘果然早早就起来，面发好之后就分割成差不多大小的剂子。
头一次做，她只分了差不多二十来个剂子。
肉松馅儿里她没舍得加上沙拉酱，实在是这沙拉酱里面用的油太多了。
别说张大娘要是看到了会惊呼，就是王英娘自己都舍不得。
不加沙拉酱的肉松馅儿多少有些干，她就这样包了起来。
做出来味道倒是不差什么，掰开之后就能看到那一层肉松馅儿，想着给朱娘子的话怕是她也喜欢的很。
“就是馅儿里再放些什么东西就好了。”王英娘皱着眉头思索着，很是苦恼。
林春燕就笑，“其实这样已经挺好吃了，不过你要是实在想放些东西，可以试试咸蛋黄。”
王英娘在一旁听了之后猛地点头，“对啊，咱们那时候做月饼的时候还做了这样的馅儿呢。”
林桃红只在那里吃着，走的时候还不忘兜里装了几个。
才到铺子里，镖局的大壮虎子和孙安元就过来，手上提了不少的食盒篮子。
这是要采买东西了。
他们出去一趟是要把路上吃的都带全，尽可能的不在路上买吃的，就怕人下了药之类的。
之前他们走镖都会过来买，段夫子大致也知道他们要买些什么，就在那里和大壮对接起来。
林春燕趁这个机会把那葛根粉给了孙安元，想了想就说，“你们吃不吃那泥鳅？正好我们抓了不少，干煸之后也能吃上一两天。”
孙安元还没说话，大壮已经高声应起来，“那可太好了，我们还说路上多带些饼子和火腿咸菜这些，有那泥鳅正好。”
虎子在一旁也点头，“咱们晌午就再这里吃烤鸭吧，我还没吃够。”
孙安元直接点了头，“咱们在这里吃，一会儿回去给其他兄弟们带一些。”
马氏听到了嘴都合不拢了，他们镖局的人很是能吃，一个人吃一个烤鸭都不够，她今天烤出来的鸭子基本上全都被包了。
韦柔姐养的那些鸭子已经长大，不过还是不够铺子里面的供应，还得从叶闲汉他们村里面买。
原先他们村子里刚接了这个活计的时候，高兴的都有些找不到北，生怕轮不到自己，让里正挨个挨的收鸭子。
时间长了，里正也知道谁家鸭子养的好，谁家养的不好，想着得把这生意长久的做下去，自然就不要那些人家的了。
鸭绒林春燕他们也都收下了，只是泡了之后一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穿起来人也很是臃肿，倒是没那样受欢迎。
林春燕就用那些鸭绒做了个被子，还想着要是有多余的话就能做个坎肩。
马氏知道了之后，也学了林春燕的法子，给慧姐儿和兰姐儿一人做了一床被子。
听说盖上去之后夜里暖和的很，连炭盆都不用烧。
没一会儿，烤鸭就端到了桌子上。大壮和虎子的心思立刻就飞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也顾不得再说要些什么。
孙安元只能继续和段夫子对接，想着这次去的地方远，要的东西自然就更多一些。
“那边比咱们这边暖和的多，指不定就有些新鲜的吃食。”
段夫子笑呵呵的说，每次孙安元都要问林春燕要不要帮着捎带，加上之前镖局也帮他们送过货，说出这话来也不过分。
孙安元就看向了林春燕。
林春燕其实对这里到底在什么地方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她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县城。
不过，她倒是没多大的想念出门。
一来如今并不太平，他们镇上远离汴京，又有一个铜山才这样日子富足，换一个地方哪里有这样好的日子过。
二来就是路上打家劫舍的可不在少数，到时候怕是连命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想出门，非得请个靠谱的走镖人跟着，或者有一群家仆陪同。
就连那蒋今瑶来他们镇上，也是找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着。
听李娘子说，她原是想去历练，不过李大娘子不放心，也只能在汴京周围转一转。
林春燕思绪转了许多，才开口，“自然有新鲜的东西就我咱们带一些，要是顺路的话再弄些紫菜就好了。”
住在海边的人都会捞一些紫菜，这紫菜放在锅里烤制之后，加上芝麻炒熟就变成了海苔碎。
有了肉松饼，自然要配着海苔吃才好。
孙安元赶紧记下，想着就算不顺路也得过去弄些紫菜来。
大壮和虎子两个人吃的正香，赵官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吃烤鸭呢。”他和大壮他们打了招呼，“看得我也想吃了。”
“那就坐过来一块儿来吃。”大壮很是豪爽的招呼。
赵官人却遗憾的摇摇头，“今天有事呢，不能在铺子里吃，得去秦老头家里。”
“昨天那肉松面包可还有？”赵官人过来就是想买那面包。
除了给秦老丈人送之外，还想给自家两个儿子送过去一些。
书院里还没放假，他还能再送两天。
总不能真因为一些吃的闹的父子不和了。
“这次是让你来送啊？”张大娘和他唠嗑，“上次那陈老丈人就过来替秦老丈人买东西。”
秦老丈人因为下雪去打酒和刘大娘家里的老丈人一块儿摔了，只能躺在家里养病。
刘老丈人还好，回去据说还吃到了刘大娘特意给他留的麻辣香锅。
秦老丈人就不同了，家里把原因都归结在他平日里爱喝酒，本来说他就不听，这下子可好，直接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了。
一家人商量好要好好的治治他爱喝酒的毛病，不给就不说，平日里也只让他吃一些滋补清淡的东西。
秦老丈人本来就是个爱吃的，这一下子险些没把他憋死，是日日盼着别人来看他。
陈老丈人是他的亲家，他也是个爱吃的，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不少的东西，可解了秦老丈人的燃眉之急。
到后头的时候，秦老丈人直接干脆点起菜来，让陈老丈人过来的时候帮着他捎带一些。
一来二去的，他家里人自然不同意，陈老丈人在上门的时候是先把东西给收了。
秦老丈人没办法，这才把主意打在了赵官人的头上。
他们都是爱吃的饕餮，在一个镇上也认识了这么多年，赵官人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了想，就觉得实在难熬的很。
这不就替他跑起了腿。
只可惜，那肉松面包就卖了昨天一天，今天还没有来得及做。
“要是不着急的话，明天清风楼那边应该有肉松饼，味道是一样好吃。”
赵官人一听立刻就乐呵起来，也不着急走了，“那我就在这里吃了烤鸭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