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卧室静谧无声,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露了一条缝,窗外一束熹微的晨光扑簌簌地射入,洒落在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瓷白细嫩的皮肤被照射得近乎透明。
像是被阳光打扰了好眠,沉睡的美人光洁的眉宇细微地蹙起,单薄的眼皮轻轻颤动,紧阖的双眸睁开一条缝,露出一丝迷茫。
酒桌旁昏迷前的那一幕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眼眸中初醒的茫然转瞬被惊慌无措所替代,简暮惊坐起,浑身酸痛的肌肉清晰地向他传达昨晚经历的事情。
简暮面色霎白。
可是这里是他在陇峯附近最近的房子的卧室,除了和他最亲近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个住所。
他的身旁……还躺着一个人,用被子蒙住了头,看不见脸,但是看上去已经被坐起来的动作吵醒了,肢体在被窝中小幅度地动作。
简暮心中划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捻着被角轻轻扒开了盖住在这人脸上的被子。
看清楚脸之后,简暮高悬的心落回了原地,如释重负地失笑。
也对,温白的取向从一而终永远是alpha,怎么可能会和他滚到一起,太荒唐了。
而且空气中这股甜腻却霸道的香草味信息素,竟然也被他在慌乱之中无视了。
还好,昨晚陪他度过的人是霍予安,而不是酒桌上那些令人作呕的任何一人。
……
等等,霍予安?!
昏迷前的所有记忆终于全部归位,一幕幕令人黯然神伤的场景在眼前飞快掠过,简暮的呼吸骤然凝滞。
霍予安……可是带封采去见了家长啊!
这时,身旁蒙头大睡的人终于清醒过来,挥手掀开了盖在脸上妨碍呼吸的被子,睁开眼,迷迷瞪瞪地看见本应安静睡在怀中的omega已经坐了起来。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刚睡醒的alpha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立刻调整出自己最完美的状态,压着一口矫柔不造作的纯天然气泡音,从睡醒的第一秒就开始开屏。
然而——
“啪——”
一道完全出乎意料的力度狠狠摔在了他的右半边侧脸上,霍予安难以置信又茫然地直勾勾看着窗帘缝隙外的光芒眨眨眼,紧接着捂着脸震惊又委屈地转向简暮。
“不喜欢气泡音,你说一声就是了,我下次再也不用这声音恶心你了,你为什么要打我!”
大概确实是委屈狠了,嗓音里甚至带上了类似于撒娇的哭腔。
简暮也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吓得有点蒙,有点慌乱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霍予安。
他只是发现自己似乎无意间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良心过不去,看到另一个当事人醒来,下意识地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打算先发制人。
“你都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你还把我带到这里,对我做这样的事……你对得起她吗?”
他的质问经不起推敲,因为仔细分辨,可以听得出他的嗓音微颤,就连神情也是心虚无比。
霍予安被他打傻了,从小语文不好,他直接抓错重点:“你答应和我结婚了?”
简暮:“……”
霍予安来劲了,不也再柔弱无力地捂着自己的脸,一溜烟坐起来,光着身体遛着鸟朝简暮爬去。
“哎什么时候的事,你终于想清楚那个小白脸根本配不上你,要一脚踹了他了?我就说我肯定是你最完美的选择,我身材比他好,肾也比他好,技巧肯定也比他好……我们什么时候双方见一下家长?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婚房我家出,没有让omega出婚房的道理……”
简暮被他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语说得脑子发昏,看着他果奔朝自己靠近,画面十分辣眼睛,是身体感官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忍无可忍,再次一巴掌挥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带着被好似被羞辱的怒气,与先前打了个对称。
“……”消音成功,霍予安又蒙了。
简暮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被子重新扔到他身上,挡住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紧接着厉声怒斥。
“霍予安,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霍予安:“我当然知道你是简暮啊,要不然你是谁?你在说谁?你到底为什么打我,alpha的脸是他的自尊,你再这么把我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我……我……我让你没法下床!”
“霍予安,你现在对我做这种事,和我说这些话,你对得起封采吗!”
霍予安愣了:“封封封封封采????”这又关封采什么事???
他结结巴巴地说出封采的名字,简暮以为他是心虚,本就愤懑的心更加沉了沉。
所有的失望、屈辱、悲伤、怒意在一瞬间迸发,加上被迫分离的这么多年爱而不得,如今唾手可得却又要拱手让人,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出口的嗓音已经带上了哽咽。
“你昨天和封采开开心心地见家长,两个人浓情蜜意坐在一起,天作之合一样。现在又和我不清不楚地牵扯纠缠,说要和我结婚,霍予安,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更不是你玩弄于股掌、任你消遣的玩物!”
累积许久的情绪一旦爆发,便有了收不住场面的趋势,眼眶蓦然一热,泪珠便连成了串,从眼角顺着柔和的脸部曲线滑落。
砸在地上,也砸在了霍予安的心尖上,哭得他的心中到处泥泞。
这段宣泄似的话语说完,简暮转身就要走,霍予安连忙伸出手拉住他细白的手腕,一用力,将他拽了回来,跌入他的怀里。
“到底什么封采?”霍予安被他一大堆的输出骂得云里雾里,十分崩溃,“这他妈又管封采什么事?你能不能把话给我说明白!”
“封采和你什么关系你自己不明白吗,昨天你才刚和她见家长,现在就想撇清和她的关系?人渣都没有你渣!渣男!”
“我操了!”
简暮一边骂着一边又要挣扎着想走,霍予安一只手拦着他,一只手钳住他弧度精巧漂亮的下颌,强行扭过他的脸对着自己。
“封采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他妈就不明白了,她是我姐霍予梦的对象,她俩昨天在见家长,这他妈的到底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只是被我妈临时拉回来撑个场子吃顿饭,全家就我一个打酱油的!”
他几乎是咆哮地说出这段话,怀中扭得和一条泥鳅一样又灵活又滑腻的简暮蓦然僵住,就好像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脸上愤懑的神情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简暮,“……你姐?”
霍予安继续崩溃且迷茫地咆哮:“对啊,我姐,封采,见家长,封采现在是我嫂子!她俩天造地设一对!”
简暮:“……”
简暮问:“那你还让我看直播,你说你喜欢封采,想和她修成正果?你想玩嫂……嫂子文学?”
“????”霍予安就连把简暮生吞的了心都有了,“这又关封采屁事!我他妈说的是你!我一直喜欢、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到现在的人是你,只有你,简暮!”
简暮:“……”
霍予安:“你不是很聪明吗,读书的时候不是永远考第一吗,你这聪明劲怎么净往歪了使?我终于知道那天晚上我对你表白,你为什么把我拉黑了,你他妈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简暮回想起他在直播里的形容词:“你说的你喜欢的人性格很讨喜?”
“你讨喜,我喜欢死了!”
“……”简暮头一次知道就连自己也能感受到的偶尔稀奇古怪的性格竟然是讨喜的。
“你写对了一道题目,我会对你笑?”
霍予安挑眉:“当然,你冲我笑得可好看了!”
简暮沉默地回忆自己当初那表情究竟是不是不屑于“这种傻逼题到现在才学会到底有什么好嘚瑟的”的蔑视傻子的嗤笑。
简暮:“……我没有脾气,任由你欺负?”
霍予安:“这里需要特别说明一下,限定范围在床上,下了床不一定。”下了床,不仅不好欺负,偶尔还是朵食人花。
简暮:“……………”
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尴尬。
简暮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你要是喜欢,你就直接和我说啊,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容易误会……”
“我没说过吗,简暮,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没说过吗?”霍予安几乎要扯着他的耳朵嘶吼,“七八年前,我们还在一起时我就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我想要一直和你保持那样的关系!”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简暮顿时也来气了,怒火中烧地和他对喷:“你语文学不好,怎么说话也那么难听!我们那时候什么关系?纯炮|友!你让我给你当一辈子炮|友,你拿我当什么了?你他妈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卧槽,我当时还说了这种鬼话?
霍予安噎了一下,灰溜溜地把这茬揭过,“那前几天呢,前几天我在直播上向你表白,向几百万个人宣布我对你的喜欢和爱,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的人是封采,你凭什么在我把话说完之前就把我拉黑了!你让我显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霍予安从床底下找出昨晚被扔开的手机,翻到他和简暮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赫然是他那天晚上向简暮的表白,虽然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但这份爱意总算被光明正大地向它的接受者昭告。
【满打满算我爱了你将近十年,简暮,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