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绛蓝,枫林公馆内明亮的路灯照耀着蜿蜒的小区道路,俊美笔挺的alpha身姿如松,心情舒畅地拎着一只垃圾袋,举着手机和视频里的家人聊天,溜溜达达地从色彩艳丽的明黄色跑车旁路过。
丝毫不知车中有一道视线紧紧地黏着在他身上,如毒蛇环伺,随时准备着窜出,给他致命一击。
等到后视镜中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钱邵哲才推门而出,那双阴翳的眼眸回望着霍予安离去的方向,紧接着迅速走进某一栋楼。
在电梯上,他看到了已经爆了的热搜,各大浏览器和新闻软件都在争先报道霍予安公布有对象的消息,手机锁屏已经被刷屏,卡的要死。
钱邵哲迅速打开微博,浏览了事情的始末,心下了然。
霍予安今晚大概是和他对象待在一起,但是他又出现在枫林公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是枫林公馆的居民?
枫林公馆是安海公认的二奶房,各家各户有头有脸的小三和二奶几乎都住在这里,70%以上的住户,身份背景都不怎么体面。
既然霍予安出现在这里,那么是不是代表着,霍予安本人,或者霍予安他对象是……
钱邵哲嘴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一种隐秘的与人共沉沦的畅快感在心中蔓延。
也对,这个圈子生态就这样,谁比谁干净,谁又比谁高贵?大家都半斤八两,五十步不笑百步。
电梯门敞开,钱邵哲解锁指纹,打开房门。
哪怕是枫林公馆,房子也分三六九等,临江那一排房价最高,房子面积最大,房价基本一套上亿。而钱邵哲买的这一套毗邻道路,面积不大,一套两百平出头,房价只有临江房的零头。
想起霍予安来的方向……那边应该是临江房。
钱邵哲眼睛黯了黯,但又很快释然。
临江房又怎么样,又不是靠他自己得来的。不像他,能买下这套房,全靠他自己这么些年在娱乐圈中的打拼,以及邵姌给他的零花钱。
听见开门的动静,屋里卧室的方向有人出来了。
“怎么来这么慢?”熊荷倚着卧室门口不满地抱怨,“我都等你好久了。”
“要出门的时候邵市长找我聊了一些事,耽误了一会儿。”钱邵哲反手关上房门,瞥见熊荷今晚的打扮,喉结滚了两圈,抬手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在玄关脱了鞋,径直朝她走去。
刚过初春的日子里,熊荷只穿了一件深v的藕粉色真丝睡裙,挤出胸前深邃的沟壑。睡裙下摆只到大腿的中段,露出的双腿洁白笔直。
她那张脸平时看上去乏善可陈,但今晚画了个妆,把平时随意摸个低马尾的长发烫了大卷,整个人也是娇俏可人,媚眼如丝。
钱邵哲在她涂了唇蜜的嘴唇上吻了吻,朝浴室走去。
“我先去洗澡,你在床上躺一会儿。”
熊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的红晕已经分不出是腮红还是羞赧,矜持地颔首:“嗯,我等你。”
听着浴室中传出的潺潺水声,熊荷出神地望着窗外万家灯火,脸上划过一丝恍惚。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财富……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难堪的身份。
她和钱哲都是农村里出来的,两个人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家里人不重视读书,她从小也不爱上学,初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了。反倒是钱哲是他们村里争气的后生,出了村子,去了城里读大专。
他们老家结婚早,两家父母说定,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结婚了。她十七岁嫁入钱哲家,随他一起去城里,租了个最廉价的房子陪他读书,照顾的他的起居。两年后,生下他们的儿子钱耀。
有一天,钱哲和她说,他要去当明星。
她满心欢喜,安静地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看他在屏幕里逐渐闪闪发光。他说事业在起步阶段,不能有任何负面消息,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当一个透明人,只为了钱邵哲的光明前程,和他们美好的未来。
钱邵哲赚的钱越来越多,她和儿子从狭小不见天日的合租地下室,换到了四十平的单间,再到一百多平的坐北朝南两室一厅。
生活越来越好。
可钱邵哲忽然和她说,他要结婚了,对象是当时的国|企老总,如今的市长女儿。
他说邵姌私生活混乱,导致不孕不育,他要带走小耀,记在他和邵姌的名下,将来邵家的一切都是他们的。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儿子和丈夫统统要被抢夺走,熊荷起初打死不愿意,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儿子要回老家,这大城市她不待了。
钱哲骂她蠢,带着她,去她平时只敢路过橱窗时多瞄两眼的奢侈品店,一口气买了两手都拎不动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又领着她去吃了三顿万把块的料理,去住五星级总统套房。
钱哲告诉她,这只是有钱人日常生活的冰山一角。
她屈服了。
她的丈夫变成了邵姌的合法丈夫,她的儿子成了孤儿,被邵姌收养,成为了市长的外孙。而她,要求着钱哲,让她进入邵家当育儿嫂,现在是邵家的保姆,看着儿子一点一点长大成人,也算是弥补了儿子没能在自己膝下成长的缺憾。
她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有了。
熊荷迷茫地抬头环视这一套富丽堂皇,被世人歆羡的房子。现在的她过着从前从未想过的生活,可心中没了当初住在地下室的淡然和平静,有的只是患得患失和朝不保夕的惶恐。
……可她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咔哒一声响,钱哲推开浴室的门出来了。
熊荷慌忙收拾好情绪,一如往常,笑盈盈地注视着他走近,回应他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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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傍晚,暮色四合,火红的霞光笼罩着安海,在办公室内落下斑斓的光影。
“你什么时候加班结束?我来接你一起去红宝石,坐我的车。”
接到霍予安的电话时,简暮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备出发去参加高中同学聚餐。
昨天霍予安告诉他,封采说他们一班的高中同学最近正好有许多回了安海,打算简单开一场同学会,去红宝石量贩唱唱歌,点一些饭菜聚一聚,问他要不要参加。
简暮本不喜欢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但想着自己闲来无事,高中同学也有许多年没见了,便点头同意。
没想到这一同意就遭了瘟,霍予安从他答应的那一刻开始,就扬言要骑他新提的粉色小电驴来接他,两个人一起去同学会。
好不容易借着出来加班,本以为能躲过一劫,结果这人不依不舍地追问,简暮简直脑仁疼。
他内心是十分拒绝的。
但他又不忍心泼热情高涨的霍予安一盆冷水,只能婉拒。
简暮:“我没有头盔,在路上会被交警抓。”
霍予安:“我早有准备,买头盔的时候也给你买了一顶,头顶还有猫耳朵和小风车呢!”
“……”简暮,“骑车风大,容易冷。”
霍予安:“我早有准备,我买了挡风被,你如果还是觉得冷,你就手□□兜里,抱紧我的腰,保证让你感觉这个春天火辣辣!”
“……”简暮,“你骑车带人技术过关吗?我不想被摔在半路。”
霍予安:“我早有准备,这几天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拉着我的经纪人在靖和楼下转悠,保证我的车技平稳不打滑,匀速不急刹!”
简暮:“………”
他搜肠刮肚思索还有什么拒绝的借口,这时温白的电话打过来,让他回复一封邮件。
简直像看到了救星!
简暮连忙说:“温白让我处理一些事,你先去红宝石,别让大家久等了,我过会儿就来。”
挂断电话,霍予安的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几句话。从愤恨的神色来看,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又骂了几句这讨人厌的准前夫哥,霍予安戴上头盔,长腿一跨,粉色小电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入了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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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暮推开包厢门的时候,场子已经十分火热了,一个个面孔熟悉又陌生,他有些喊不出名字的男男女女们在其中热歌载舞,发现门口来了人,纷纷停下了动作看过来。
二十来道目光齐齐聚拢而来,这比平时在公司董事会上汇报工作还要让人顶不住,简暮局促地笑了笑。
不知是谁率先高喊了一声:“简暮?班长?!”
包厢里瞬间恢复了热闹。
“我没看错吧,天天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大人物,竟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班长,好久不见!”
“我的天,怎么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我都已经开始秃顶了,而我那貌美如花的班长还是当年的样子,时间太不公平了!”
“班长你脱单了吗,给个机会!”
坐在角落里面默默吃果盘的霍予安蓦地站了起来。
“班长来了就来了,又不是没见过他,高中三年天天和他呆一块儿,有什么可稀罕的?小……简暮,坐我这边?我这里还有座位——封采你的包你收好,位置本来就不多,占座了!”
这人忽然变得莫名其妙,封采瞪了他一眼,怕这人发起疯来把她的包扔垃圾桶里,连忙伸手接过,放在沙发背后的小平台上。
“霍予安你什么意思,高中时候还没把班长欺负够,现在把人弄到身边接着欺负是不是?”
霍予安骂了一声:“滚蛋。”他什么时候欺负过简暮了?
顶多是题目实在做不对,把简暮气哭,自闭怀疑人生了几次。
昔日熟悉的老同学哪怕多年不见,也丝毫不显得生疏,包厢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一首歌鬼哭狼嚎地唱完,唱歌的人被听众拿着话筒控诉唱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有人提议:“霍予安不是当歌手去了吗?来了半天怎么把他忘记了!”
“对啊,霍予安快上,今晚是你的主场!”
“能不能唱一首你最火的歌,前几年在短视频平台爆火的时候我正好失恋了,天天在家里单曲循环,叫什么来着?”
“天天单曲循环你还叫不出歌名,你循环的是空气吗?”
“叫《梦醒》!”
“对,叫《梦醒》!兄弟快唱一下呗,我要录下来,放朋友圈里炫耀,这可是我离明星最近的一次啊!”
听见《梦醒》两个字,简暮嘴角的笑意微僵,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霍予安。
结果恰好遇上了霍予安朝他投来的心虚飘忽不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