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体育课,老师拉来了一筐篮球,让学生领了篮球去场上自由活动。
尽管老师强调过不许打扰幼儿园小朋友们的春游,但还是有很多不听话的学生跟在幼儿园小朋友身边凑热闹,临时充当了志愿者,陪着他们参观学校里的校史长廊和艺术展馆。
由于学校食堂规模有限,怕前来春游的幼儿园没地方吃饭,或者和云川的饭点撞到一起,云川校方安排了幼儿园在他们第四节课时吃饭,提前吃完了饭,方便食堂阿姨早点打扫卫生,不耽误云川的饭点。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提前把自己的背包放在食堂的餐位上,被老师们带领着去洗手。
此时食堂里面除了食堂阿姨之外空无一人,放眼望去,餐桌上到处是花样丰富的小背包。
贾骁捷径直朝第五排餐桌,从左往右数第三个位置走去。
这里放着一个印着奥特曼大家族图案的深蓝色小书包。
贾骁捷嘲讽地嗤了一声。
虽然光是所有小男孩的信仰,但是这么没品味的书包,显然已经不再符合他这样二年级小学生的审美。
贾骁捷拉开这个奥特曼书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兔子样式的白色便当盒,再重新把拉链拉回去。
紧接着拿着便当盒,悄无声息地溜了。
片刻后,圣佳幼儿园小朋友们洗完手,排着队走进了食堂,各自坐回放了小背包的位置上。
岁岁看着自己的包,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迷惑地眨了眨。
为什么感觉,在他离开时,他的包好像被人碰过。
这是舅舅送给他的包,舅舅喜欢奥特曼,但是岁岁感觉背着奥特曼的全家来上学,让他十分羞耻,可又怕看到舅舅发现自己的礼物被嫌弃会伤心,于是岁岁只能凑合用着。
他平时把包放下时,会将印有奥特曼全家的那面倒扣朝地。
然而洗了手回来,包的图案是朝上的。
“岁岁,为什么不坐下?”老师见岁岁没有坐下,关心地问。
不过岁岁没有证据,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朝老师摇了摇头,抱着书包坐下。
他拉开书包的拉链,蓦然瞪大眼睛。
“老师,我的便当不见了!”岁岁着急地招呼老师过来。
老师翻遍了他的包,只有一包手帕纸、一只小天才手表,以及岁岁从不离身的画笔和画本,偌大的便当盒竟然不翼而飞。
“你的家长今天早上有帮你把便当装进书包吗?”老师问。
“有。”岁岁颔首,今天早上他分明看见,小林阿姨亲手把他的便当盒放进了书包里,他不可能记错。
可是现在他的便当不见了。
岁岁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
园长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问了缘由后,让岁岁去食堂的窗口打一些饭菜,老师帮他盛来了饭,将筷子放在他的手里。
“实在找不到便当也没办法,你吃这个,总不能饿着。”
岁岁乖乖颔首,埋头小口小口地扒饭,吃相十分斯文秀气,与周围狼吞虎咽、饭撒了一桌子的同学们截然不同。
他一边吃,一边抬起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瞧着正在帮他给小林阿姨打电话的老师。
小林阿姨听到老师说岁岁午饭不见了,也是十分诧异。
今天早上她亲手将饭盒放进了岁岁的书包里,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真是见鬼了。
从学校西侧的小竹林中横穿而过,贾骁捷轻轻喘着气停下脚步,朝四周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人,才从宽大的校服衣摆里掏出一个小兔子图案的饭盒。
他打开盖子,里面的可乐鸡翅、干锅花菜和莴笋炒虾仁,搭配着黑米米饭,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而且便当盒保温性能好,饭菜仍然冒着热气。
贾骁捷握着便当盒,将手伸出远离自己的身体,然后果断倒扣——
满满一盒的新鲜饭菜便撒了满地,酱色的鸡翅滚了几圈,沾上了泥。
倒了饭菜,他就近找了个垃圾桶,把便当盒也扔了进去。
做完这些,他的脸上满是报复之后的痛快之色。
让你欺负邵超耀,活该你今天中午饿肚子。
犯人作案后,总爱回到案发现场。
贾骁捷原路返回到食堂。
恰好看到了岁岁吃完了饭,摸着肚子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被老师笑着揭掉嘴角无意之间沾上的饭粒,然后十分主动地端起餐盘,顺着热心和蔼的食堂阿姨的指示,去倒掉汤水,回收脏餐盘。
贾骁捷:“……我操?”
哪来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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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的车在一家动物救助站门口停下。
动物救助站通常是志愿者私下经营,没有政|府公费签批的用地,为了节约经费减少开支,救助站建在安海郊区一个偏僻的山头。
在车上绕了大半天山路,这山路比去云中村的路还要蜿蜒陡峭,从车上下来时,邵超耀的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
不过想想今天是来和猫狗这类动物玩,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要么是照顾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人,要么是看望那些指甲缝里全都是泥垢、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孤儿,邵超耀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而且现在《一家的旅行》在云中村拍摄的三期节目已经播放完毕,从下周一开始,他和爸爸又要回节目组参与录制,在这之前他们一定要把在第一期节目中受损的形象挽救回来。
身后的为他们拍摄纪录片的团队没过多久也抵达,停下了车,几个人陆陆续续地下车。
这时救助站的负责人礼貌客气地笑着,出来迎接他们:“钱先生,小耀,你们好,我是救助站的负责人。”
钱邵哲和他握了握手,问道:“你们救助站里面,有多大的场地,多少流浪动物?”
站长回答道:“场地还算大,猫狗分区,不过因为猫狗的数量都不少,所以密度比较小,看上去显得拥挤。”
“是这样的。”钱邵哲说,“我们这些拍摄的器材价格都很昂贵,怕被猫狗撞到或者啃坏,我希望你们能单独划出一片场地供我们拍摄,放进去的猫狗你们也最好挑选一下,选性格温顺的,我怕我和我儿子会被抓咬,到时候还要去打针,挺麻烦的。”
站长勉强维持脸上的表情:“我可以看看你们带来的器材有多大吗?”
此时拍摄团队也正在往下搬器材。
当看到一个个大支架、摇臂摄像机、监视器、收音设备、打光灯和反光板这些东西挨个被往下搬时,站长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也不是没有博主来他们这里拍过救助视频,来宣传自己的正面形象,方便账号涨粉。但这些人来,也只是带一部专门用来拍摄的手机,再专业一些,可能会带一台稳定器,这些都顶天了。
可今天来的大明星,你到底是来救助流浪动物,还是来他们救助站拍电影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虽然这明星不是他们请来的,而是主动联系他们想要来救助的,但是想要现在就送走他们,同样谈何容易?
站长只能硬着头皮亲自带人在空地上现场圈出一片地,搭上临时防护网,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帮这个明星打造出了一个符合他要求的“救助站”场景。
“站长,所以你为什么要同意他过来?”志愿者拉着站长小声嘀咕。
站长无语望天:“我以为他是真心实意来做志愿的,我还以为能靠着他,帮我们站子里多领养出去一些动物,拉一些捐赠物资,缓一缓站子的压力……谁知道他只是来做个秀!”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些人又不好直接开罪,赶又赶不走,只能把他们当大爷一样伺候一天。下回,站长坚决不再接待这些明星大腕,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站长和志愿者花了两个小时搭建了这个临时的救助场地,但钱邵哲和邵超耀只在里面拍摄了半个小时,拍摄团队的导演检查了一遍素材,确认能剪出一期完整的视频,站长便麻木地看着他们结束收工。
拍摄团队还在将器材搬回到车上,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搬不完,邵超耀感觉百无聊赖,便在救助站里四处溜达。
有几个棚子里全都是大狗,他一靠近,那些狗就开始疯叫,邵超耀不敢靠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进入了一个全是小奶狗的小房间。
“这些都是我们救助回来的还没断奶的小狗,狗妈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在他们身边,被爱心人士捡到送来我们这边。”一个志愿者从外面走进来。
她是今天所有志愿者中唯一一个钱邵哲的粉丝,其他志愿者都不愿意出来接待他们父子这一帮人,于是她便被推了出来,单独跟着邵超耀,为他介绍救助站内的情况。
其实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她对钱邵哲的滤镜也有点破碎了,但站子里实在没人愿意搭理他们,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虽然爸爸有点爱耍大牌,但邵超耀是小孩子,应该比大人好相处一些吧?
志愿者的态度还算热情:“有些小狗需要我们人工喂奶,你想体验一下喂奶吗?”
邵超耀点了点头,感觉应该会有意思:“想。”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隔壁泡一点奶。”志愿者一边说着一边推门出去了。
这个用板材搭建的小棚屋面积不大,里面堆满了方方正正、锈迹斑斑的铁笼。
邵超耀的视线被一个棕黄色的小身影吸引,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拨开了同窝的小狗,把它抱了出来。
这是一只三个月大的黄色小土狗,乖乖巧巧,被抱出来时还在睡觉,被吵醒了也不吵不闹,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陌生人。
它从睁眼前就被送到人类身边,被人类养大,对人有着非比寻常的信任。
邵超耀看到这只小黄狗的第一眼,便联想起了岁岁的小黄狗。
那只讨人厌的小土狗,一见到他就拼命地汪汪叫,还经常扑过来咬他,他偷偷狠踢了好几次,但那只狗丝毫不记打,下次仍然我行我素,一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的模样,生怕他会伤害它的小主人。
手中这只小黄狗,无论是外形还是眼睛,都和那只狗一模一样,几乎分不清彼此。
如果岁岁发现自己的狗死了,该会有多伤心?会不会嚎啕大哭,会不会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会不会饭都吃不下,恨不得和狗一起死了?
那可太好了!
而且这狗的眼睛和岁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出一辙,总让他很不爽,有一种弄死它的冲动……
邵超耀忽然被一阵剧烈的砰响从幻想中砸醒,他猛地回神。
却发现原本被他掐着胳膊抱在手里的小狗,竟然被砸在了地上,可能是磕到了地上的石块,脑袋下晕出了血花,不断抽搐的小短腿很快便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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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吧?我泡了奶回来了!”
志愿者端着小奶瓶小跑地赶回来,然而环视了一圈小棚屋,却没发现邵超耀的身影。
她往里走了一些,余光忽然瞥见地上躺着一抹黄色的小身影。
……
“啊——”
凄厉恐惧的悲鸣响彻了整个救助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