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前。
霍予安的手签到微微酸痛,教学楼的方向终于打响早自习上课铃,身旁还没拿到签名的学生失望地散开。
人群散去,霍予安合上笔盖,一抬头,花坛前他喂猫喂狗的儿子不见了踪影。
形状锋利的眉拧了拧,他问坐在花坛前等待大人们的姜清源这几个孩子:“有看到岁岁吗?”
姜清源和花朵摇了摇头,他们吃饭吃得慢,落后一步出来,没看到岁岁。
姜舟筠倒是给霍予安指了个方向:“我出来的时候,他好像跑去教学楼了。”
“先一步回去了吗?”霍予安疑惑,岁岁怎么会不和他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他小跑回教室,教室里学生坐得整整齐齐,但靠窗那一列座位全空,嘉宾都还没来,更别说岁岁了。
霍予安眉心紧拧,心说学校就这么大,岁岁能跑哪里去?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导演,导演的语气有些严肃,和他说岁岁在医务室里,让他快点过来一趟。
听到岁岁去了医务室,霍予安心脏几乎骤停,拔腿就往医务室狂奔而去,差点撞到正要进班级的任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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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在半路上,霍予安才想起来自己就连岁岁去医务室的缘由、受伤轻重都忘了问,但路上给导演打电话都占线,只能心急如焚地一边奔跑一边猜测。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进医务室?难倒又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可他这个当爸的长这么大只对小龙虾过敏,再没有其他过敏能遗传给孩子了啊?
还是有人欺负他家岁岁了?天杀的是哪个王八蛋,一定要叫老婆让他好看!
一路上霍予安绝望地幻想岁岁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画面,终于抵达学校医务室门口,他火急火燎一脚踹开医务室大门,声嘶力竭呐喊:
“宝贝不要怕,爸爸来了!”
大门砸到墙壁发出剧烈砰响,当即摇摇欲坠,医务室中几人齐齐抖了抖,包括导演组、岁岁、节目工作人员和校医在内,统统惊愕地转向门口。
急的直掉眼泪的岁岁迷惑不解地看着门外逆着光,显得身形十分高大伟岸的霍予安,轻轻打了个嗝:“?”
但他已经顾不上霍予安了,急冲冲地继续哀求校医,把怀里命若悬丝的小奶猫递到校医手里。
“郭叔叔你救救它,它快死了……我爸爸很有钱的,你把它治好,你要多少钱,我爸爸都能给你,求求你了郭叔叔……”
从口鼻眼渗出的血已经板结在小猫的毛发上,脸上血迹斑斑,但它似是在昭示自己顽强的求生欲,张开已经被血块粘住,发出微弱尖细的鸣叫。
郭医生是上次帮岁岁看被贾骁捷撞倒和小龙虾过敏的那位校医,和岁岁也算是相熟。
他打开校服外套,查看一眼被岁岁紧紧护着的小橘白,叹气:“虽然叔叔很想帮你忙,但这次叔叔实在无能为力,叔叔只会医人,不是兽医,小猫受伤,你要把它送去宠物医院。而且……”
郭医生不忍地向他宣判:“它伤得太重,哪怕送去治,它可能也活不了了……”
“不要……”岁岁眼眶的泪顺着白嫩的小脸滑落下来。
“原来不是岁岁病了。”霍予安悬着的心落地,走进来见到岁岁怀里浑身是血的小猫,他倒吸一口气,“这猫怎么会伤成这样?”
“郭医生!”
医务室的门再次被踹开,摇摇欲坠地颤抖两下。学校里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体育老师一手拎着一个八岁小孩跑进来,扔在郭医生面前。
“我从实验楼后面找到的两个孩子,他们被猫群围堵,被抓伤了,你快看看他们的伤!”
两个八岁的孩子一路嚎啕大哭过来,哭声吸引来了医务室对面教室里的学生的注意,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可一与岁岁那双漆黑愠怒的眼睛对视,两个人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哭声戛然而止,血迹斑斑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慌。
郭医生连忙上前查看他们的伤:“被猫抓的?怎么会被伤成这样?学校里的猫平时很亲人,不会随意挠人啊?”
瘦一点的小孩哭得声嘶力竭:“我要让我爸妈把猫全部都抓起来杀了!!”
另一个小胖子冷静一些,抽抽噎噎地回答他:“我们只是站在那里,就被猫攻击了,呜呜呜……”
校医递给导演一个眼神,导演赶忙打120,校医拿来工具和药水给他们紧急初步处理伤口。
这两个孩子的伤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不知道他们和猫有多大仇多大恨,两张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好肉,整张脸糊着血,全都是纵横交错、整整齐齐的四道抓痕,甚至有一道抓痕从那个稍微胖一些的小孩的眼睛上贯穿而过,如果没有及时躲开,可能那只眼睛就废了。
头发也有被抓到,脑后秃了一块,露出渗着血的头皮。
而他们的身上虽然有衣服的保护,但同样惨不忍睹,校服被挠成破布条,从布条缝隙里渗出了斑斑血迹。甚至两个人的手臂上各自有一块圆形的血痕,显然是被猫狠狠咬了。
两个血人猝不及防出现,怕这血腥的画面会吓到孩子,霍予安本能反应要捂住岁岁的眼睛,却被岁岁挣开。
岁岁将小猫放到了霍予安手中,平时乖巧温顺的他满脸怒容,跑到被校医转移到病床上的两个人身前,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们。
“小猫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他们!”
浑身皮肉都火辣辣地疼,可邵超耀听到了岁岁的指认,他还是短暂地从痛楚中抽出了神,哭着喊着,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你别胡说,它明明是自己摔的!不是我摔猫,我没摔它!”
他并不是完全不懂事,相反,他清楚如果认下这种事的后果如何。
——他会人骂死。
毕竟在摔了救助站里的小奶狗和这只小橘白之前,他对这些小猫小狗虽然谈不上喜爱,但他也不会刻意伤害。他年纪小,可他明白这个社会的道德伦理,不会忤逆与践踏。
直到那天,他从那只小奶狗身上发现了一些乐趣,就此无法自拔。今天的小奶猫是他选定的第二个下手对象。摔落小猫的那一瞬间,他很快乐。
然而现在被这只小小的手指着,被这双清澈纯粹、嫉恶如仇的双眼瞪着,他心头升起了一种他要完了的直觉。
他像是要寻求证明一般,用力拍了拍身旁的贾骁捷,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伤口,使得他又痛又怒地哀嚎一声。
邵超耀管不了那么多,急于求证,问:“不是我们虐猫,明明是猫自己从楼上掉下来,我们只是遇到了它而已,你快说啊!”
全身都是伤,贾骁捷痛到面色苍白,两耳嗡鸣,他听不清邵超耀在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只是胡乱地点头。
邵超耀说:“你看,不是我们摔猫,我们是无辜的!”
“岁岁只说了是你们,他没有说是你俩摔了猫,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发现有事的不是自己儿子,而且还是对家的两个熊孩子倒了大霉,霍予安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还有了闲情逸致在旁边给自家崽子助攻,说说风凉话。
“有话好好说、冷静说,不然显得你们不打自招似的,这里摄像机镜头还在直播着,别怪叔叔没教过你们在镜头前面要谨言慎行,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几千万观众看着,可能简简单单的细节,就会导致观众对你们有意见。”
小猫被摔落在地那一刻的凄惨无助的画面再次从眼前一闪而过,岁岁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左右环顾找到站在墙角扛着设备的摄影师,他双目坚定地直视镜头,指着邵超耀和贾骁捷口齿清晰地指认。
“是他们两个想要摔死小猫,猫妈妈发现小猫有危险,赶过去救它,但还是没能救下来。”岁岁退开一步,也不管直播间出现这样的画面会被会被封禁,在镜头前露出他们的满身血痕,“他们的伤就是被小猫的妈妈还有它的同伴挠的,他们摔了小猫,所以被猫报复了!”
节目又出了大事,导演简直焦头烂额,他刚要开口打圆场,医务室虚掩着的门在今日第三次被撞开,墙面上被门把手砸到的瓷砖裂开了一道缝隙。
“岁岁,你不要胡说污蔑小耀!”
钱邵哲听说儿子和贾骁捷出了意外,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推门看到惨不忍睹的两个孩子,他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一听到自家孩子被指认,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罪名,如果认下这还得了?孩子这一辈子都毁了。
他的心一凉,张口就是否认:“小耀和骁捷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亲眼看到他们摔了猫吗?如果没有,那么你这就是诽谤,是污蔑,你马上向小耀和骁捷道歉!”
“我没有污蔑他们,这都是事实!”
岁岁咬着牙,倔强不屈服地瞪着他,那目光让钱邵哲心里没底,他只能灰溜溜地躲开他的注视,心疼地去查看自家孩子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