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地点教学楼后面是安海中学从前学生点外卖取外卖的作案高发地。
点外卖行为屡禁不止,学生们像泥鳅一样滑溜,十次作案能抓到三次现行,都算老师们消息灵通行动有组织有计划。
学校财政紧张,抠门的严校长又舍不得花钱装摄像头。一筹莫展时转念一想,旁边教学楼里有现成的监控,而且教学楼窗口低矮,如果把监控的角度转向窗外,一排五间教室的摄像头正好能拍摄到偷偷去取外卖的学生。
困扰学校多年的学生点外卖问题就此解决,没有人能想到,现在竟然还能用来查明虐生事件的真相。
校长说:“你们走之后,学校里的体育老师找到我,把事情都和我说了。如果不出意外,那排教学楼里的监控应该有拍下较为完整的事情经过,要是把监控视频调出来,应该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校长压低了声音,问:“霍哥,需要我把监控的事告诉钱先生吗?”
前面是红灯,从节目组工作人员手里借来的车稳稳当当在白线后停下,霍予安一手抻直散漫地敲击着方向盘,一手撑在敞开的窗沿上。听校长说完,他的语气却是调侃的,可单薄的嘴唇勾出没有太多情绪的笑意,深邃锐利的眼眸划过嘲讽。
“小严,你是个人精。”
有没有监控,对于霍予安来说不痛不痒,但对利益损失方钱邵哲来说,却可能是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邵超耀和贾骁捷正在面对着他们还未知的铺天盖地的网暴,他们身后的家族同样也会受到影响,更甚者可能会遭受重创,想必钱邵哲此时正焦头烂额、束手无策,但如果监控能还给他儿子和贾骁捷清白,那么向他提供监控的校长可能就给了他一份天大的恩情。
更何况钱邵哲背后的邵家此时正在参加新一届领导的大选,如果能攀上邵家这一条线,将来是无尽的坦途和好处。
校长如今明面上和霍予安以及他身后的简暮交好,他来过问霍予安的意见,是算准了无论监控查出最后结果如何,对于霍予安而言都无关紧要,他不会不同意。
和霍予安通气监控的事,这买卖两头都不得罪,两边都讨好,怎么能不说校长是个人精?
校长嘿嘿地笑,装糊涂:“哪有,哪有……”
修长的手指轻击方向盘,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响,霍予安举着手机,余光瞥见身旁正小口啃着他从便利店买来的叉烧包的岁岁,伸手在孩子蓬松柔软的脑袋上抚了抚。
开口:“给他也无妨。”
霍予安反感那两个皮猴子,厌恶钱邵哲,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用诋毁和诽谤的方式来毁了他们,他干不出那样的龌龊勾当。
虐生的罪名实在太大太沉重,如果最终监控表明那两个孩子确实冤枉,他不会赖账,该道歉还是要道歉,还给那两个孩子清白。
但终究,霍予安还是无条件信任自家孩子,他相信岁岁不会血口喷人,这孩子诚实善良,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好人。
圆滑的校长得到了肯首,眉开眼笑:“好嘞!霍哥你忙,小严先不打扰你了。”
电话刚挂断,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是裴惜晴。
“惜晴姐?”
“予安,”裴惜晴说,“小耀和骁捷被送到了第一医院,手术做完了,阿哲在那边守着,我和珩哥要去看看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在哪里,要一起去吗?”
都打电话来了,霍予安自然得去:“好,我马上过去,医院楼下见。”
霍予安恰好就停在最左车道打算左转,前面路灯转绿,他打方向盘直接掉头,往一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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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圈消息速递:XX厅厅长竞选热门人选邵信达之孙爆出虐生杀生丑闻,被质疑家风有亏,或将影响竞选结果】
【@政圈先知:感谢政|敌送来的猪队友!XX厅长候选人XXX红光满面接受采访,拒绝回应对邵信达之孙在竞选前爆出丑闻的看法】
【@热门新闻:权贵后代出败类,高官之孙被爆品行败坏,是家教有意纵容还是后代仗势欺人?】
……
钱邵哲双腿瘫软地倚在床边,一条一条地翻阅新闻,网上铺天盖地的唱衰岳父的竞选报道犹如一把一把刀,将他凌迟,让他绝望、痛苦不迭。
他处心积虑进入邵家,伏低做小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图邵家那些东西吗?现在邵家几乎要被拖入泥潭,别说谋求邵家的地位财产,就连他和儿子此时都人人喊打,就差被邵家扫地出门,成为过街老鼠。
钱邵哲不想再看,也不敢再看网友的讨论,他怕再看到让他无法承受的东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钱邵哲百思不得其解,他攥住手机的手汗涔涔的,温暖凉快的四月天,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心惴如鼓,头脑发蒙。
他的儿子身败名裂一身伤,连带着他也身处绝境,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飞来横祸,却叫天天不灵。
绝望中掺杂着无尽的怒意,那是对那只猫、对岁岁,乃至对霍予安的怨怼,钱邵哲瞋目痛恨地想弄死那只猫,和让他们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毁天灭地的冲动最终只能化于摔砸物品,首先受害的就是此时被攥在手里的手机。
钱邵哲高举起手就要狠狠扔下。
手机响了。
钱邵哲一顿,中断的怒意并没有泄气消散,而是直接迁怒于来电之人。他连号码也没看就直接接通,恶声恶气地问对方是谁。
“我是实验中学严校长,你是钱邵哲先生吗?”
钱邵哲怔了怔,没料到校长竟然会找他,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我是。”
“钱先生,网上那些消息我都已经看到了。是这样的,我们手头有关于事发地的监控录像,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
钱邵哲已经彻底愣住了,双目呆滞地注视着前方,张着嘴,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直到严校长喊了他几声,他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
对啊!监控!!还有监控!!!
他竟然急到忘记了监控这种至关重要的证据!
天不亡我!
劫后余生的喜悦差点让钱邵哲尖叫出声,他飞快转头看一眼身后还合着眼的儿子,手往后撑了两次地,才撑着瘫软的双腿从地上爬起来,怕影响到邵超耀休息,跑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接电话。
“歪?钱先生?听得到声音吗?”
“校长,我还在。”
“嗷,是这样的钱先生,你需要监控吗?如果需要的话,我马上和监控室打一声招呼,把那段时间的监控画面拷出来给你。”
“不用拷出来。”
校长:“?”不用拷?那怎么看?
“等到我去了监控室,让保安直接把监控调出来,我要在监控室里直播早上发生的画面,还原事情的真相,还给我儿子一个清白!”
钱邵哲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坚信这根救命稻草能够让他绝处逢生,让他的儿子洗清冤屈,让他们的死敌向他们低头认错。
邵超耀是他的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品行纯良,敦厚懂事,怎么可能做得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沦落至此,一定是受人诬陷,被人迫害!
这一次,钱邵哲这个当爸的就要用最激烈的方式来反抗仇敌的陷害,彻底地翻身,也趁机撕碎霍予安和岁岁伪善的面目,露出他们丑恶嘴脸!
“这……”严校长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想说你确定吗?真就连看都不预先看一眼,直接在全国观众面前开盲盒吗?
但是见钱邵哲如此笃定的模样,他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好,我把调监控的文件签了,和保安打个招呼,你回学校之后直接去监控室调录像。”
钱邵哲感激地说:“麻烦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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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超耀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似死鱼眼一般灰败地望着天花板,周身一片死寂,但他耳边回荡着方才邵姌进门时给父亲下达的死令通牒,如同魔音绕耳,令人心神不宁。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心烦意乱地想要翻个身,可一动弹就浑身都疼。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打开。
邵超耀以为是他打着电话离去的父亲回来了,张开干燥的嘴唇:“我想喝水。”
无人回应,有的只是快速落地且轻盈的脚步声,极快地朝邵超耀靠近。
医院的高级病房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套间,大门与病床之间隔着一个客厅,但那道脚步声两秒不到就到了床尾。
邵超耀察觉到异样,乍然撑起上半身,但眼睛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另外一张与他同样被包成了木乃伊,只露出双目的脸。
他跃到了床上,在邵超耀反应过来之前,双腿分开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
紧接着,这人像一条已经发病的狂犬症控制了身体的疯狗,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口咬上了邵超耀咽喉。
邵超耀被他恶狠狠地用力掐着脖子,无法呼吸,双目几欲瞪出眼眶,绷带下的脸霎时就憋红了,张大的嘴巴里发出“赫赫”的抽气声。
这人恨不能当场把他掐死在病床上,那双本应少不经事、懵懂天真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暴怒的血丝,扣紧在邵超耀颈间的双手用力到爆出了青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之间的力度还在不断地收紧。
他朝邵超耀咆哮:“那只猫明明是你摔死的,凭什么要连累到我?”
“你去和大家说这件事和我无关,全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你快去啊!快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