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冲冲的接过五把钥匙装进口袋,玛莎掉头就往楼上走去,剩下的同伴也只好快步跟上去分配房间。
五间中唯一的上等客房在距离楼梯口最远的长廊尽头,理所当然分配给了鼾声可以轻松穿越隔音墙的蛮牛,剩下四间里仅有的普通客房由玛莎从克雷恩手上抢下,然后,她很干脆的把房间里的被褥和蛮牛那边的调换了一下,好像对她来说只要有套温暖的被褥就好,房间大小并不重要。
和玛莎的房间隔了楼梯口的相邻三间中等客房,就是克雷恩、琳迪和苏米雅的住处,外部的小阳台几乎连在一起,晚上说不定可以在外面披着月光聊天。
行李中剩下的干粮被分掉当做了今天的午饭,确定好晚饭时间在旅店碰头后,玛莎很大方的把带来的钱拿出一大部分均分给大家,决定用这个下午好好的补充一下装备,把五枚沉甸甸的金币放在克雷恩手上的时候,她特地看着克雷恩变得比金币还要闪亮的双眼叮嘱说:“记住,不要太节省,我保证战斗的最激烈的时候你想摸到的是下一根箭而不是一袋子钱。”
琳迪抬手搭在了克雷恩的肩上,接过话茬,“没关系,我和他用的东西差不多,我陪他去买就是。”
玛莎皱了皱眉,“琳迪,小猫不去抓一次兔子,将来一旦离开母猫,可是会饿死的。”
琳迪却显然没有改主意的打算,“抓兔子之前,磨爪子这种事,总得要母猫来教才能磨得够锐利,你说对不对?”
玛莎微微一笑,耸了耸肩,“也有道理。那好,大家就此解散吧,晚上再见。我要先去好好洗个澡,身上皱巴巴的,毛都打结了。”
苏米雅伸了个懒腰,也没打算这么快出门,“我也想先午睡一下,你们先去逛吧。”
蛮牛当然不会浪费时间,他一把搂住克雷恩的肩膀往楼梯口走去,“小野猪,咱们先去喝一杯吧?你不是好奇索伦森要塞的事吗?索伦森酒馆里一定有不少人能讲当年的故事,运气好的话,碰上个吟游诗人旅行歌手什么的,让他来上一曲,就知道的更多啦。”
琳迪没好气的从后面瞪了蛮牛一眼,发现光是视线似乎没什么实质上的威力,赶忙又追上几步,从背后给了蛮牛一拳,“你自己去喝吧!我们两个几乎要买一整套新东西,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蛮牛大大咧咧的笑了笑,“不用那么急,一个下午不够用,至少还有明天一天呢。不准备齐全,玛莎再怎么着急,苏米雅也不会允许咱们匆忙上路的。”
说话间他们三个已经下到了楼下,克雷恩觉得自己似乎也该表达一下意见,他壮着胆子看了看琳迪,琳迪注意到他的神情,于是迅速的放柔了口气问:“怎么,克雷恩,你有什么地方想先去一趟吗?”
克雷恩嗯了一声,说:“我想先去见一见格雷德先生。对门不就是醉人蔷薇吗?应该不需要太长时间吧。”
琳迪的眉心立刻就浮现了一道道纤细的纹路,“克雷恩,这不是时间的问题。那个任务的奖励的确十分丰厚,可咱们目前并不缺钱,这段时间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补给完毕上路。你不是也想尽快找到芙伊吗?”
克雷恩点了点头,说:“可是……我总觉得,找芙伊不会是很轻松地事情,咱们应该尽可能考虑的长远一些,这种恰好顺路报酬又这么高的活应该很难接到才对吧?”
蛮牛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猪,接任务有时候不能光看报酬的。你知道二十个金币意味着什么吗?”
克雷恩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程度的私人财产,兜里的五枚金币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产生足够的真实感,还好像做梦一样,当然只好摇了摇头。
蛮牛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只是单纯征求同伴通过危险地带的话,二十个金币足够请到非常不错的佣兵小队当保镖了。而且战争还没开始,危险性还没高到那种程度。另外,那个公告的发布时间已经是三天前,这么高的报酬,在萨拉尼亚这种地方三天了都还没有人接下,说明肯定不是什么真正吸引人的好任务。咱们现在急着赶路,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
“可……可那是二十个金币啊。”克雷恩嘟囔着想要再争取一下,“镇长那时候的任务蛮牛你不是很坚持的接下了吗。那可是和暗行者有关的任务,一些普通士兵难道会比暗行者还危险吗?”
蛮牛的浓眉慢慢爬到了一起,他犹豫了一下,说:“那和这情况不一样。卡尔特家的事件不过是一个无名小镇里唯一的贵族家中的兄弟争端,我……只不过是错误的估计了那对兄弟之间的亲情而已。再说,上次任务的危险已经足够给咱们教训了,还是不要再惹麻烦了,顺路也最好不要。”
他转过身,想要找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知道吗小野猪,二十个金币真的不是个小数目,镇长几乎聚集了那个小镇的财富,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才豁出去打算给到五十。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承诺的再丰厚也可能是虚张声势。”
克雷恩有些泄气的垮下了肩膀,小声说:“说不定,万一……格雷德先生也是个慷慨富有的贵族,那咱们岂不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有些突兀的,一旁的老板用他惯有的平板声音插了一句,“如果你们说的那个格雷德,是个叫斯托纳的酒鬼的话,他是绝对拿不出二十个金币的。”
克雷恩有些吃惊的转过身,看着老板问:“您认识斯托纳·格雷德先生?您是怎么知道他没钱的?”
老板平平淡淡的说:“我认识他三十多年了。我叫斯塔勒·格雷德,不巧和他拥有同一个父亲。我当然知道他没钱,因为他这三四年里欠下的账单,都是我帮他支付的。他如果有二十个金币,我就有二十个脑袋。”
克雷恩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斯塔勒只有一个脑袋。
“他怎么能承诺自己给不出的报酬?”琳迪踮起脚揉了揉克雷恩的头发,然后有点生气的质问,“这不是在诱骗冒险者吗?这里的执法官对此难道视而不见?”
斯塔勒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有些厌烦的神情,“他可以对执法官说我有二十个金币。我有,这就够不上欺骗。”
琳迪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会不会为自己的兄弟支付这笔钱,但话没出口,她就看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乖乖的闭上了嘴,转身推了一把克雷恩,小声说:“走吧,抓紧买齐东西,回来好好休息一晚上。你最近也有好一阵子没睡好过了吧。”
“是啊,我前几天和你一样,总是做噩梦。”克雷恩应了一声,总算走出了门,大门外的蛮牛早就不耐烦的走向了对面的醉人蔷薇,不过很明显,他只是打算去喝一杯。
琳迪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你……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做噩梦?”
克雷恩眨了眨眼,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呃……你在梦里尖叫的很厉害,我猜,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唔嗯嗯……”琳迪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岔开了话题,“走吧,先去挑两张顺手的弓。顺便把匕首买了,我丢的那把连削树皮都不利索,拿着也只能用来串烤肉,你竟然还不舍得。”
克雷恩点了点头,迈出腿,走了一步,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是对面醉人蔷薇的大门被猛然撞开发出的声音,蛮牛也被吓了一跳,吃惊的侧身闪到了门边。
里面飞出来的,是一张做工还算精致的椅子。
好奇心旺盛的琳迪当即停下了脚步,抱着手肘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克雷恩则抬起手掌张望着,想试试能不能瞄到酒馆里面,看一眼那位被说成是骗子的委托人。
门扇还没停止晃动,里面就又飞出了两三个酒杯,哗啦碎在街道中央,接着,一个中等个子颇为壮实的男人用双手挡在脸前从酒馆里踉踉跄跄的倒退出来,才刚跨过门槛,一个中号的木酒桶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身上,砸的他闷哼一声往后倒下,在地上顺势滚了好几圈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
那男人的样子十分狼狈,胸口的衣服崩了几个扣子,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左眼眼窝青肿,右边面颊高高鼓起,隐没在乱糟糟的胡子中的嘴唇也破了口子。
除了一双浓黑的眉毛,那男人满脸都是饮酒过度的痕迹,鼻子和没被打过的另一边脸颊,依然透着不健康的嫣红,看起来很结实的背影转到正面后,也能看到很明显的赘肉堆积在小腹。
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酒鬼打架,克雷恩失去了继续观看的兴趣,但看琳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站在一旁继续等着。
酒馆里很快冲出了几个身高体壮的男人,看样子都喝了些酒,不过并没有醉到会随便打架的程度,他们都没有穿便装,看身上有些陈旧的廉价装备,应该是没什么后台的零散小队。
领头的男人顶着一个有些显眼的大鹰钩鼻子,怒气让他的话音略微变调,发黄的眼睛里都露出了一丝杀气,“没钱装什么大老板?混蛋玩意光是骗人还不算,竟然还污蔑我的兄弟!以为在这种大城市我们不敢动手打你是吗?”
他的声音很大,不过这怒吼应该更多是为了让周围迅速进入围观状态的路人们了解一下内情,免得误会他们是肆意生事人多欺负人少的恶棍。
结果这位鹰钩鼻显然是多虑了。
他还没喊完,周围已经有人指着摔倒的中年男人笑嘻嘻的七嘴八舌评价了起来。
“他肯定是又骗人了。”
“这家伙嘴里越来越没谱,今年这是第几次挨揍了?”
“嘿,你怎么又挨打了?萨拉尼亚的骑士。”
克雷恩有些吃惊的望着路中央鼻青脸肿的男人,小声问琳迪:“萨拉尼亚的骑士?这……这不是个很威风的绰号吗?”
“但别人都认为是酒醉后的吹嘘的话,再怎么威风也不过是个笑话。”平平板板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金号角旅店的老板抛下了接待台的工作站到了门外,冷淡的看着门前的闹剧,给出了让克雷恩更加惊讶的答案,“所以这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斯托纳,就只是在嘲笑他而已。”
“斯托纳?”克雷恩瞪圆了眼睛,“那就是你兄弟?”那个承诺了二十个金币的委托人?后半截问题被他明智的吞回了肚子里,没有问出口。
“不,那只是个比我早出生了几年,凑巧和我出生在同一个家庭的酒鬼而已。”斯塔勒面无表情的看着斯托纳·格雷德被那几个人围在中央,转身走回了旅店里,进门之前,用只有克雷恩的位置才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不过以前,他到真的曾是个不错的骑士。”
是吗?克雷恩不太相信的看向斯托纳,那张醉醺醺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反抗的勇气,不过被好几个人围着的情况下,倒是也没有露出哀求的神情,单纯看表情的话,反而显得有些迷茫。
接着,斯托纳就开口证明了他原来是真的有些迷茫,“我答应的明明是完成任务之后付账,你们为什么硬要说我是骗子呢?而且我明明看到你兄弟在桌子下面偷偷摸了……”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鹰钩鼻子的胳膊一挥,骨节突出的拳头就砸向了他的鼻梁,把他后面的话堵成了惊慌的喘息。
一个动作被酒精磨钝了的中年人,这时候也只来得及把脸扭向一边,那一拳,就这样落在了本来已经肿起的那边面颊上。
斯托纳倒在地上,双手熟练的抱住了脑袋,身体蜷缩成一团,摆出让自己受伤最少的挨打姿态,完全看不到任何反击的打算。
克雷恩的手动了动,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他也许还搞不清哪一方比较正义,但他看得出目前哪一方比较弱小——尽管,弱小不一定代表着正确。
但琳迪拉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围。
他这才注意到,围观过来的众人脸上,大部分都是看好戏的兴奋神情,甚至还有几个小伙子在小声的叫好。
克雷恩扭头看了一眼金号角旅店,因为他注意到街对面的蛮牛正用有些期待的目光看着这边,好像对这边弟弟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有些在意,一副很希望看到斯塔勒回去拿了武器出来帮忙的样子。
金号角的门把晃了两下,跟着,从里面拉开。
只可惜,出来的并不是斯塔勒,而是看上去有些担心的苏米雅和一脸不愉快的玛莎。
玛莎扫了一眼街上的情况,就有些不耐烦的说:“我就说蛮牛没这么快喝醉,克雷恩更不是会惹事的人。你担心得太多余了。”
苏米雅轻轻吁了口气,柔声说:“不是咱们惹得事就好。”
交谈这几句话的功夫,街心的殴打暂时停了下来,几个男人在鹰钩鼻子的命令下意犹未尽的站直身子,一个小个子本来想吐一口痰下去,低头看了看干净整洁的石板路面,鼓了鼓腮帮子把口水又咽了下去,换成一句气冲冲的斥责:“这次算是给你这骗子一个教训,做人要正直!懂不懂!”
斯托纳在地上缓慢的滚了一圈,哼唧着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抬起手掌,颤巍巍的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是骗子,我说了任务完成一定会给你们报酬,二十个金币,半块也不会少。”
接着,他用那根手指直直的指向鹰钩鼻子身边的瘦削男人,大吼:“我也没污蔑他!他刚才就是摸了珊拉的屁股!”
前一句话只在围观群众中引发了一阵哄笑,而后一句,却多少激起了一些窃窃私语。
一个衣着华贵的壮年男士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着醉人蔷薇的大门走了两步,柔声问:“青叶小姐,斯托纳说的是真的吗?这些人是不是对你做出了什么失礼的行为?”
鹰钩鼻子挺起胸膛瞪了过去,充满自信的说:“我的兄弟不会做这种下流的事!我们还没有穷到找不起女人,要像这个骗子一样整天守着个寡妇献殷勤!”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低估了珊拉·青叶在这个街区的人缘,马上就有好几句带着怒气的斥骂从周围传了过来。
玛莎竖起耳朵听了两句,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就看酒馆老板娘怎么说了。”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醉人蔷薇的门口。
骚动一开始,那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年轻女性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但她被蛮牛的大块头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瑟缩到了另一边,之后就只敢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观望。
略显圆润的脸孔透着些孩子气,让她的直观年龄具有一定的欺骗性,透着红色的眼睛很圆很亮,上唇翘起了一个很可爱的弧度,微微张口的时候,露出稍微大一些的白色门牙,加上头顶耷拉下三分之一的竖长耳朵,轻松可以辨认出兔属兽灵的身份。
这种变身后只能大幅提升逃命速度的弱小种族,一向是兽灵融入到人类社会的急先锋。在部落生活中成长起来的玛莎很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相当看不起这位广义上的同胞。
珊拉·青叶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不自觉的往人少的方向挪了挪,躲在门口的柱子后藏起了大半个身子。
衣着华贵的男子索性直接走到了醉人蔷薇的门口,亮出了腰间刺击剑的握柄,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蛮牛,之后用清朗的声音说:“青叶小姐,你不需要害怕什么,这里是属于贵族的街区,无礼的人本就应该被驱逐出去!”
珊拉看了一眼斯托纳,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裙摆,小巧的鼻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带着想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小声说:“我……我不知道……格雷德先生看到了……什么,可……可我……真的什么也没感觉到。可能……是我的裙子太厚了……”
她身边那个男子看向斯托纳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失望,他用衣襟盖住了剑柄,不再作声,默默的走回了人群之中。
“骗子!”
“酒鬼!”
“活该挨揍的老混账!”
叫骂声开始失去克制,鹰钩鼻子似乎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太大,得意的跟着骂了两句之后,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挺胸抬头离开。
珊拉向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跟着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细小声音说:“你们……你们还没付帐……”
不过已经没人会在意这种小事,所有的声音在集中在了斯托纳的身上。
斯托纳就像没听见一样弯下腰,挥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裤腿,然后是膝盖、下摆、前胸,再抬起头的时候,他一边的鼻孔里流下了一道血痕,他抬手擦了擦,看着自己鲜红一片的手背,似乎觉得有些眩晕,他晃了晃,突然单膝跪下,紧接着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又开始骗人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悔改啊!”
伴随着不满的声音,围观的路人迅速的散去,很快,周围就变成了平时安静的模样。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个痛苦倒下的斯托纳。
无人理会。
克雷恩皱了皱眉,有些不安的扭头看向苏米雅,压低声音说:“咱们不能过去帮帮他吗?就算他是个骗子,也……也太可怜了吧。”
苏米雅轻轻叹了口气,正要点头,视线却突然抬起,越过克雷恩的肩膀看了过去。
克雷恩连忙转回头,这才发现,醉人蔷薇的老板娘,那个胆怯的珊拉,提着围裙,泪眼汪汪的小跑到了街心,蹲下伸手轻轻推着斯托纳的胳膊,声音不算太大的叫着他的名字,“斯托纳,斯托纳,你……没事吧?醒醒,天哪……求求你醒醒。”
玛莎用不太客气的讥刺口吻说道:“他醒不过来,我猜他大概被打伤了内脏,也许你跑过来的太晚了。”
兔属在豹猫属面前能努力维持不逃走就已经很不容易,可怜的兔耳寡妇哪里还敢回嘴,只是慌张的抬起头看着四周残留不多的路人,哀求说:“拜托,谁能来帮帮他?我……我可以出治疗费。求求你们了,谁来救救他。”
看克雷恩的眉心几乎快要打结,琳迪连忙小声在他耳边说:“不用急,那家伙受得伤不致命,我看昏倒应该也有喝太多酒的原因。玛莎是在逗她。”
克雷恩这才压下跑过去的冲动,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苏米雅。
而几乎同时,珊拉也注意到了苏米雅胸前的圣像,那显然并非装饰品的精巧挂件让她仿佛发现了浮木的溺水者,也顾不得一个豹猫属的兽灵就在旁边,慌忙站起跑了过来,“请问您懂治疗魔法吗?我……我可以付钱,求求您帮他一把好吗?”
苏米雅对玛莎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跟着珊拉走到街心,握着圣像蹲了下去。
虽然光元素专精的祭司并不算是专业的治疗大师,但应付这种纯粹的拳脚斗殴带来的伤势已经绰绰有余,再加上苏米雅自身也有丰富的处理伤员经验,一个小治疗魔法,从背后按摩了几下之后,斯托纳哇的吐了一口淤血出来,呻吟着把红肿的眼皮睁开了一条细缝。
克雷恩紧紧跟在苏米雅后面,琳迪自然也走了过去,酒馆没有老板娘什么也喝不到,蛮牛只好也站到近处,玛莎无聊的甩了甩尾巴,暂时放弃了返回楼上洗澡的打算,无声无息的走到珊拉的背后,说:“小兔子,对这种骗子你还这么好心做什么?不怕被他骗到床上去吗?你这种年纪轻轻又长得不错的寡妇,正是这种男人最喜欢的吧。”
突然感到背后豹猫属的灵魂波动,尽管明知道不会被对方真的当作食物吃掉,本能仍然让珊拉吓得连耳朵都完全竖了起来,浑身僵硬连头也不敢回,声音颤抖的回答:“斯托纳……他……他虽然说话……说话很靠不住的样子,可是……人还是……很好的。”
“说话靠不住的好人?”玛莎撇了撇嘴,很不屑的说,“你不如直接说他是个善良的骗子。”
珊拉背对着玛莎摇了摇头,很小声但是很坚决的说:“格雷德先生……不能算是骗子。他也许……有些话说得有点夸张,也许有些话说了并没能做到,但、但……”
玛莎噗哧笑了出来,打断了珊拉结结巴巴的话,“话说的夸张,说出的话结果没有做到,不就是个爱吹牛的骗子吗。也真难为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珊拉毛茸茸的耳朵都有些发红,她用力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斯托纳不是骗子。不然,我也不会允许他总是在店里赊账。”
玛莎懒得为了陌生人争辩,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苏米雅,快点弄好,我也懒得再上去了,咱们干脆一起往邮驿所走一趟吧,需要送信出去的,一次全部搞定。”
蛮牛抓了抓头发,咕哝了一句,“我还想先喝一杯呢。”
玛莎瞪了他一眼,带着点命令意味的说:“别人谁都可以不去,你和琳迪不行。”
琳迪愣了一下,不解的说:“为什么是我和蠢牛?”
玛莎顺了顺尾巴上的毛,说:“因为你们两个最有必要寄信出去。而且,我不盯着你们就都会不当回事。”
的确早把找信使的事抛到了脑后,琳迪之前满脑子想的除了困扰着她的噩梦之外,就是下落不明的芙伊,她脸红了红,仍然说:“谁会不当回事,我本来就计划带克雷恩买完东西之后找邮驿所,不用你特地盯着。”
玛莎瞥了她一眼,并没反驳,而是用拇指指了指蛮牛,懒洋洋的说:“反正我也要盯着那个害羞的家伙直到他把信寄出去为止。而且我也该给家里写封信了,大家就一起去吧。”
蛮牛黑黝黝的脸上竟然好像红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一直躺在地上的斯托纳突然剧烈的弹动了两下,身子一侧,哇的吐了一大摊又酸又臭的东西出来,里面掺杂的血丝显得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苏米雅微微皱了皱眉,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对珊拉柔声说:“青叶小姐,他只需要好休息,三五天就会没事。如果你不嫌破费的话,给他买瓶最便宜的紧急回复药水,喝下之后好好睡一觉,明早就能活蹦乱跳。”
珊拉感激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摸围裙里的零钱包,“我一会儿就去买药,那个……请问我该付您多少诊费?”
斯托纳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珊拉的胳膊按回她身边,粗声粗气的说:“不用你付,他们住在金号角,我会跟我弟弟商量从房费里免除点钱。就算是我给的报酬。”
苏米雅又皱了皱眉,柔声说:“不必了,并没费多少精力,救助他人是天使赐予我等力量所带来的职责,格雷德先生能没事就好。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斯托纳摆了摆手,有些沙哑的说了声谢谢,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望着地上的那滩秽物捏着鼻子叹了口气,小声说:“抱歉珊拉,我得借用一下你那儿的扫帚。嗯……最好再有块抹布。别影响了这边的生意。”
玛莎对这边的事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她过去揪住蛮牛的耳朵扯了一把,下令说:“那么好,咱们也该出发了。买装备买马车还要搞定各种补给,咱们这两天的事还多呢。不要在这种没意义的地方浪费时间。”
斯托纳愣了一下,马上扭过头,有些兴奋的说:“你们是冒险者还是佣兵?我看你们都挺壮的,一定很厉害吧?”
玛莎立刻扭身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毫无转圜余地的回答:“我们的确不是寻常的旅人,但是,我们对你承诺的二十个金币没兴趣,我们暂时不缺钱,也有很紧急的任务要赶路,没空帮你。请另找他人吧。”
斯托纳有些不甘心的瞪着眼大声说:“我真的能给出二十个金币,我用我的荣誉发誓!”
他说的的确很认真,脖子的侧面都凸起了青色的血管。看着他几乎是在恳求的神情,克雷恩犹豫着扭过头,想要开口试试看能不能说服玛莎。
但玛莎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克雷恩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她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冷淡的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的荣誉还能值得起二十个金币吗?”
她上下扫视了一遍斯托纳已经有了些赘肉的走样身材,用克雷恩头一次听到的强烈讥讽口吻冷笑着说:“如果你曾经也值过二十个金币,那你最好照照镜子,然后好好想想怎么找回那时候的你,再来找我发誓吧。”
克雷恩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他偷偷瞄了一眼斯托纳。
一点也不意外的,斯托纳·格雷德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表情实在是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