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路斯菲尔一秒也没停顿地回答。
克雷恩皱了皱眉,眼底的红光犹如滴进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开来,“做不到?这实在不像是世界的最强者嘴里说出的话。”
“我将自己的一半献给了我的妻子,我们又为了能拥有一个孩子而牺牲了各自的一半。”路斯菲尔微笑着说,“再说是最强者,未免太过自大。但即使是这些发生之前,我也做不到。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我为了把你的记忆碎片挖出来,都不得不去偷一股轮回之锁帮忙,彻底清除神谕之印,不是外力能做到的事。”
“神谕之印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吗?”拿到了太多记忆的克雷恩,急于想要得到匹配的力量,背后属于四翼的地方,都已经有红色的光点在飘动。
“并不恐怖。”路斯菲尔指了一下他的胸前,“但那是你自己灵魂中的问题,除了你自己,谁也没有办法。你的自我选择,只有靠自我突破。你不妨拿着你的记忆碎片,多问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转世的时候,你会给自己加上这么一个下界光之子才会用的无聊东西。你能找到那个答案,你就能找到这个答案。”
“算了,那就像现在这样吧,我感觉还挺不错的。”克雷恩深吸了口气,“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我可以请那位特莱奥拉送我回去吗?我怕同伴等得太着急。”
“可以。”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了吗?”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告诉我你的目的地,我将指引你到达那里。如果你希望更快一些的话,”路斯菲尔笑了笑,“我还能让带你来的部下,送你们整个小队一程。”
“那当然最好不过。”脑海中滑过了苏米雅的脸,克雷恩笑了笑,“就是有一位同伴可能不会太高兴。”
离开那间石屋后,跟着特莱奥拉和那些暗裔向上离开的时候,克雷恩看到了一个让他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一会儿的暗行者。
那是个颇为英俊的年轻男性,人类的模样,穿着很寻常的暗行者装束,只是双眼,犹如紫宝石一样流光溢彩,一看就是颇为高阶的暗裔。
但克雷恩觉得他并不是真正的暗裔,他的气息,和特莱奥拉身边的暗裔有明显的区别。
最关键的是,那个暗行者的相貌眼熟的很,跟刚才屋里和克雷恩谈话的那位,至少有三分相似,而剩下的七分,简直就是从那个绝美少妇的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永恒暗星之王与妻子不惜献祭各自的一半,而制造出来的孩子?
发觉到克雷恩在看自己,那个暗行者颇为凌厉地回瞪过来,散发的压迫感,竟然不逊色于一只凶猛的高阶魔兽。
更重要的是,克雷恩感觉到了一股属于年轻王者的野心和贪欲。
他总算明白了路斯菲尔的话,也终于知道,暗星帝国,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永恒暗星之王对圣域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这位已经成长起来的王子,显然不会错过占据这纷争中世界的最好机会。
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年,在属于王者的战场上,他们两个,还有碰面的可能。
只不过,那就不是克雷恩此刻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准备好了吗?”特莱奥拉展开了巨大的皮翼,沉声问道。
“准备好了。”克雷恩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还有余暇伸手摸了摸她那光滑而充满弹性的双翼皮膜,“为什么你和其他的七魔女不一样,她们都是黑色的羽翼,而你却更像个暗裔。”
“因为我是被斩翼后丢下来的弃天使。”特莱奥拉多一个单词也不肯说,拎起克雷恩,就开始了高速地飞行。
斩翼……克雷恩的背后传来一阵抽痛的感觉,已经得到弗拉米尔靠神谕之印所保留的全部记忆,他对很多神话时代的概念有了新的了解。
对天使来说,背后的羽翼就是绝大部分力量的来源,说是天使的本体也不为过。
斩翼作为刑罚,其严重程度可以说甚至超过了直接处死。不仅是斩翼后漫长时间里肉体的极致痛苦,作为弃天使的心灵折磨,更加令这些高高在上的生命难以忍耐。
“为什么?”克雷恩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当年犯了什么错误?”
“这和你无关。弗拉米尔。”特莱奥拉冷淡地回答,此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落地后,克雷恩快步跑向等待着他的同伴们,看来特莱奥拉给的药的确效力很强,夏莱娜的肚子上已经只剩下一大块浅色的疤,虽然看起来还很虚弱,但她都有兴致开琴的玩笑,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知道这时候应该争取时间,克雷恩没具体去讲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马上开口下令道:“都拿起东西,什么也不要问,一切等咱们落地后再说。苏米雅,请你忍耐一下,我要让暗裔送咱们一程。”
苏米雅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但看到克雷恩严肃的表情,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忍耐着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特莱奥拉和暗裔,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剩余的路程耗费,缩短到了正常赶路时间的五分之一。
3号火临日的凌晨,特莱奥拉带着部下将克雷恩的小队放在了一条水流不快的宽阔河道旁,指了指河的上游,板着脸转身飞走。
“看来,沿着河道走,应该就能找到雾光之泪。”克雷恩活动了一下被架了一路酸疼无比的肩膀,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清理空地,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因祸得福,咱们这下反而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大截,好极了。”
小队成员迅速散开,就是飞得太快而难受到不行的奥妮娅什么也干不了,扶着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到这里雾气已经淡了不少,最关键的是,一直压抑着他们的那个结界,终于被他们摆脱,离开了影响的范围。
琴兴高采烈地跳进河里泡着身体,哗啦哗啦撩水洗了个脸,心满意足地说:“要是有酒就好了。”
苏米雅疲倦地席地而坐,望着克雷恩柔声说:“你经历的事情,需要保密吗?”
克雷恩摇了摇头,把火晶石丢进堆好的木柴里,“等大家到齐,我就讲。不过……你们最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我听到的事情,看到的事情,恐怕会让你们吓一大跳。尤其是你……苏米雅。”
苏米雅点了点头,轻声说:“放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时,吐完满脸苍白的奥妮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难过地抱住克雷恩,从后面靠在了他的背上,“呜……好难受……”
克雷恩笑着摇了摇头,把奥妮娅拉到怀中抱住,低头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水蓝发丝,“在我这儿躺一会儿吧。”
奥妮娅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跟着皱起眉,突然又抓着他的胳膊坐直起来,“等等……亲王阁下,你……你的头发……”
“头发?”他抬手拨弄了一下,“这不是还在码?没秃啊,怎么了吗?”
奥妮娅满脸疑惑地从随身布包中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镜子,对准了他,“你……你看,和以前不一样了。”
克雷恩举起镜子,一时间还没发现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但被奥妮娅这句话提醒,苏米雅也看到了不正常的变化,开口说:“克雷恩,你的头发……原来的暗红色不见了。”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被压在发根附近的渐变暗色,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现在这一头浓密的短发,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鲜艳夺目的火红色,还流淌着和一般火精灵不同的奇妙光泽,盯着看的时候,目光甚至会有被吸入其中的微妙错觉。
当他的注意力转上来后,红发间的光泽变得更加明亮,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在发丝的内部来回游走。
库诺依抱着枯枝木柴走了过来,放下东西低头看着,惊叹道:“这……还真是我从没见过的情况。没有一个火精灵有这种华丽的发色。”
“好吧,看来是轮回之锁击穿神谕之印的那一下带来的改变。”克雷恩挥了挥手,示意返回的大家生火坐下,“不用管我身上的变化了,我想我之前听到看到的事情,更值得你们惊讶。”
很快,整个小队就都坐在了燃烧起来的火堆边,伊莎和琴架起了新抓的鱼在火上烤,夏莱娜则用树叶接住鱼上烤出的油往自己肚皮的伤口上抹,想要让那里看起来别有那么明显的疤。
然后,克雷恩开始了讲述。
他说得很快,因为他知道,反正这些事情会造成很大的冲击,与其让她们隔一会儿傻一次眼,还不如一次性傻眼到结束。
“……然后,我就跟着特莱奥拉一起飞出来了。这里面有多少真实,多少谎言,我不清楚,但让我结合自身得到的弗拉米尔记忆来选择的话,”克雷恩停顿了一下,沉重地说,“我愿意相信路斯菲尔。因为只有他说的那些是真相,我所有的疑点,才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苏米雅,我无意侮辱你的信仰,但……从此之后,奥森克尔在我心目中不会再是创造万物的真神,而只是一个弑神弑亲的骗子。”
“其实,”苏米雅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显得十分艰难,“关于真神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征……很早很早,凡间的众生就有过认真的讨论。一直以来,都有观点认为,真神应该是无欲无情,永恒不灭,类似于世界运行的法则,亘古不变。”
“看来,这种观点是正确的。特拉埃尔因为混沌的力量产生了感情与欲望而被击败,他在被击败后失去了感情和欲望从而保持了不灭……”她揉着额头,满脸苦闷,“没想到,这世界唯一存在的真神,竟然失去了所有的信仰,像个残片一样,苟延残喘于世界的尽头,还被诬蔑为邪神。这……这让我怎么相信……”
火光映在她胸前的圣像上,闪动着妖异的光泽。
“我没有要求你们跟我一样相信。”克雷恩缓缓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们我所听到见到的事。其实。我认为双月天使耶露娜尔与奥森克尔、路斯菲尔之间发生的事可能更加让人吃惊,可惜,我不敢问,路斯菲尔想必也不会说。”
奥妮娅大概已经从暗星之王夫妇的身上想象出了一个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抹着眼泪说:“他一定……一定是因为失去挚爱的悲痛才会成为堕落天使的,他都肯为了她献上自己的永生,呜呜……真的好了不起。”
看她的样子,大概路斯菲尔此时出现的话,她会立刻把信仰从水天使调整成暗星之王吧。
虽然需要消化的内容很多,但其实除了苏米雅之外,大家都没有宗教等级的信仰派别,各自信奉的天使级别还没高到可以参与到创世天使所讲的秘密中,基本上心情很快就都能平静下来。
夏莱娜还正义感十足地说:“要不咱们干脆把这个真相散布出去,没理由让一个大骗子继续吸纳圣域的信仰吧?就算让大家信仰邪神不太可能,都改信命运天使诺恩萨尔大人不就是了。而且这种真相一出,在第三代神的身份上动手脚的乱七八糟教派也就可以完蛋了啊?”
库诺依拨了一下火堆,笑道:“过个几十年,世界上只剩下信仰命运天使的,和信仰邪神库赛福德的,那可好玩得很。”
苏米雅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可能的。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咱们所谓的真相,只会很快被认定为谣言,在各大教派的围剿下迅速湮灭消失。”
“动用国家自上而下的力量呢?”克雷恩皱眉问道。
“克雷恩,别天真了。”苏米雅握紧圣像,低头叹了口气,“不在乎宗教的国家,根本没有理由去做这种扰乱民众正常生活的事。而以宗教辅助稳定,甚至政教一体的国家,会蠢到打击自身的根基吗?神话时代结束两千多年了,你想想温瑟,就应该知道,越是上层,就越知道所谓信仰,不过是一个方便又好用的工具而已。”
“知道了这么多,结果什么也做不了,还真是讽刺。”克雷恩靠在树干上,接过奥妮娅挑好刺的鱼肉,苦笑着说。
“至少你做到了两件事。”苏米雅望着火堆上跃动的光芒,缓缓说道,“你保存了真相的火种,另外,还解决了我很多不解的疑惑。”
说着,她突然摘下了项链,最后亲吻了一下六翼的造物天使之像,甩手一丢,将那信仰的证明,丢进了火中。
她目光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也许,她早已在等着这解脱的一刻……
这是进入迷雾森林后,大家休息最好的一晚。
离开了那片巨大的结界,琴的神兽之威彻底解放,小队完全不用担心魔兽的骚扰,精神状况也全部恢复,连轮岗的值夜者,都轻轻哼着愉悦的歌。
睡的时间最短的,就是克雷恩。
他只在黎明到来之前,靠着河边的树坐下闭上眼,去跟芙拉玛沟通交流了一会儿。
其余的时候,他选择了更加愉快且高效的恢复方式。
在他明确提出要求后,琴和夏莱娜还吵嚷着争执了一通,看来之前的压抑让她们急于靠一场畅快淋漓的宣泄来排遣身心的不适。
作为康复的伤员,夏莱娜争取到了头筹,为了不打扰其他成员休息,他们在远离营地的河滩上,在清凉透亮的河水里,在穿透了朦胧迷雾的月光中,尽情地互相取悦,直到还有些虚弱的女兽灵在细微的痉挛中满足地败下阵来,瘫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叫来琴接班。
被压抑太久的雌性神兽正因为找不到酒而烦躁不安,她直接飞奔过来,跳在空中扯掉了碍事的皮裙,一头扎进水里,抱着还浑身火热的克雷恩,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散发出的迷醉香气,为了闻到更多,得到更多,她甚至不惜屏住呼吸潜入水中,用能把带肉骨舔到干干净净通体发亮的灵活舌头,去撩拨更加猛烈的火焰。
从路斯菲尔那里回来后,克雷恩又有了颇为明显的变化,至少,在对待女伴上,他变得越来越像是不可阻挡的征服者。
他操纵着火元素的力量,不仅让猩红的光球按摩一样游遍女伴的全身,还在她们的内部巧妙地施加力量,在最脆弱娇嫩的地方大肆进攻,以配合他凶猛无比的主力。
琴最后抱紧他浑身颤抖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地电晕了周围游过的一片鱼……
不知道是克雷恩散发的诱惑力太强,还是求偶期的嗅觉格外敏锐,一个翼妖群落顶着琴的压力盘旋到了附近,大声吟唱着甜腻酥软,充满粉色魅惑的歌声。
可惜,神兽已经是克雷恩愿意接受的底线,他对魔兽,还是有点提不起兴趣。
不过那里面好像有个他比较熟悉的声音,可能是他救过的那只如今成为了群落的女王,想要冒着被神兽袭击的风险来见他一面。
他摇了摇头,向上扩散开一片火元素的波动,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他不愿意回想在迷雾森林的曾经,那会让他头疼欲裂。而他甘愿忍受着头疼也要去见的名单里,肯定不会有那只翼妖。
他挂着一身水珠走上河岸,望着雾气之上,正在步入鼎盛期的蓝月。
垂臂扶住奥妮娅正在缓缓移动的头顶,他伸手摘掉了奥蕾妮的胸甲。
蓝月兴盛,万物繁衍,红月兴盛,哺育求存,天使造物之外的生命,就这样遵循着简单的规则,不断扩大自己的族群。
而天使造物们拥有着感情,拥有着欲望,拥有复杂的生命周期,拥有更加复杂的繁衍过程,以愉悦驱动,以爱意、权力甚至是胁迫辅佐,演绎着一幕幕扭曲了自然的情爱短剧。
这就是当初特拉埃尔创造一切的时候所希望看到的吗?
他望着被蓝月光芒和雾气联手遮盖到几不可见的红月,一手扶着奥蕾妮柔韧纤细的腰肢,一手握紧奥妮娅胸前另一颗皎洁的满月,深吸口气,在忍耐的鼻音中,犹如冲锋的枪骑兵,展开了充满力量感的突刺。
所以,一夜过去,睡得时间最长的,就是苏米雅。
不过比较滑稽的是,值夜完毕的队员不能回营地而是被克雷恩叫去,而去找过克雷恩的,都在几乎能麻痹脑海的快乐中累到懒得再回去,结果苏米雅发现没人来叫她值最后一班,醒来揉了揉眼后,才注意到火堆边就剩下了她。
除了行李,整个小队都搬去了克雷恩所在的河岸附近。
毕竟粘糊糊的不太方便作战,出发前,那帮精神明显振奋了一大截的女队员们不约而同下河洗了个澡,最后上路的时候,看着身旁这些边走边擦头发的美丽姑娘,克雷恩恍惚有了一种大家好象是来春游的错觉。
毕竟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除了伊莎作为哨兵在前方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库诺依游走在侧翼提防可能的危机外,小队的气氛确实有点像在春游,夏莱娜和琴互相开着让苏米雅想要回避的玩笑,卡珊搂着希拉曼达,大概是在嘲弄女法师的体力太差享受不了多久,让那位女精灵满脸通红低头不语,奥妮娅和奥蕾妮这对姐妹虽然还走在一起,但对昨晚的事情显然还是感到十分羞耻,偶尔互相对望一眼,就马上扭开头,不过这也不怪她们,单纯的不好意思她们早就可以克服,可谁知道克雷恩昨晚突然来了兴致,特地在她们姐妹身上折腾了一些特别的花样,以至于奥蕾妮一个健康强壮的精灵剑士,今天连走路都有点内八字,说什么也不肯去前哨帮忙。
“需要我给你也用个治疗术吗?”奥妮娅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道,“我给自己后面放了一个,感觉好多了。”
“不……不用了。”她姐姐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提。
大概对一个有些自傲的近卫队长来说,在那种略带屈辱感的异常快乐中被征服到浑身酥软实在有些不堪回首吧。
不过克雷恩并不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他觉得,自己需要在到达雾光之泪前尽可能满足并解决掉心底滋生的阴暗和暴躁。
他不希望琳迪太快感受到他的变化,并因此而疏离、厌弃。
哪怕是伪装也好,他想让琳迪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那个曾经的他。
一想到这些,他的头就又开始痛,好似有把生锈的锯子,从眉心的正中央前后前后一点点切割下去。
还好,不久之后,他就不再头疼了。
小队的轻松气氛,也跟着一扫而光。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别的东西上。
河道变得宽敞,在他们眼前扩散开一片美到令人心醉的湖面,雾纱笼罩,波光粼粼,湖水如晴空般碧蓝,如果不是弥漫的薄雾,仿佛可以清澈见底。
但美景并没有吸住他们的眼睛。
他们齐刷刷盯住的,是染红了湖畔土地和湖水的,那一大片交错纵横的尸体。
“全员警戒!”克雷恩马上沉声下令,“库诺依,伊莎,向附近探索,有任何情况马上回报,法师回缩中央,卡珊、奥蕾妮,跟我一起防备周遭,往那边小心靠近。”
所有成员都拿起了武器,苏米雅的灵能,也跃动在伸开的掌心。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一大片尸体旁。
很明显,这是一场小规模战斗的残留,尸体被获胜方匆忙搜掠过,但来不及彻底清理,只能臭在湖岸边。
被遗留的战利品很多,多到能轻松辨认出双方的情况。
有咆哮之狼,有死亡骷髅,有一些看上去无所属、应该是龙神教徒的冒险者,奇怪的是,里面还倒下了一部分路斯菲尔之刃的佣兵。
这真是世纪绝景,圣域三大佣兵团,竟然在雾光之泪旁边发生了一场三角冲突。
上次有记载的三家混战,恐怕要追溯到百十年前了。
十几分钟后,伊莎和库诺依返回,库诺依毕竟不是专业哨兵,没有勘验出多少有意义的内容,但伊莎已经大致推断出战斗的经过。
死亡骷髅与帮手组成的小队是自东侧悄悄潜入过来,目标应该是在河道附近寻找渡过去的方法,之后不知道是因为暴露行迹还是想要获得战功,与咆哮之狼的巡逻队开战,初始战场更靠东北方一些,咆哮之狼一路败退到河边,与另一支小队汇合,背靠河道抵抗。
路斯菲尔之刃则是从南方最后加入战场的,他们无差别袭击了战斗双方,可以说强行结束了这场争端。
危险的气息在周围弥漫,克雷恩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退到附近的矮树丛中,然后才低声道:“可咱们一路从南侧过来,并没有碰上审判之刃的佣兵。”
“也许……是因为咱们被允许放行了。”苏米雅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克雷恩,你仔细想想,这只佣兵团的名字,和他们从来没有被人所知过的领导者……”
“等等,苏米雅,路斯菲尔之刃在光明战争时期,可是站在了暗裔的对立面上。”
“七魔女和永恒暗星之王完全有实力杀死英雄王罗特,可他们没有这么做,从头到尾,光明战争的敌军中,都没有出现过暗星之王的任何一个亲信或心腹。”冷汗从脸颊上流下,苏米雅扶着树摇了摇头,想要克制一下激荡的情绪,“那个年代的事情不再重要,克雷恩,重要的是,这能解释很多事情,包括为什么咱们没有遇到路斯菲尔之刃的佣兵。”
“没错,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三股……不,四股势力已经在雾光之泪旁边交上了手。”克雷恩一拳打在地面松软的泥土中,咬牙道,“我需要尽快知道琳迪怎么样了。”
“雾光之泪不算大,如果小心一点,咱们大半天就能探索完整个湖岸线,从这里出发,”库诺依张望了一下,低头计算着说,“不需要完全绕到湖对岸,我觉得越过分界线后,咱们应该就能接触到咆哮之狼了。克雷恩,那边是你的老相识,咱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即使有危险,我也一定要去。”克雷恩握紧了拳头,掌心浮现出当年在树林中握着琳迪给买的弓带来的触感,隐隐作痛,“我答应过芙伊,等我强大起来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可我没做到。我不希望自己以后再有类似的悔恨,永远……都不要再有。”
“那么,出发吧。”伊莎马上建议,“根据尸体情况,刚才的战斗就发生在昨晚,这里湿气大,时间只会晚不会早,很可能,正处于各方势力退却的短暂真空期,是相对最安全的时候。”
“好,出发。”克雷恩毫不犹豫地挥手示意改换成突击阵型,湖岸一侧放空,伊莎和库诺依全力警戒外侧,踩着湖畔潮湿松软的地面,迅速移动起来。
毕竟是圣域有名的美景之一,即便紧挨着迷雾森林这么可怕的地方,雾光之泪的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工修筑的东西,比如用来赏景的湖堤、观望台、小船坞之类,所以前进不久,湖畔就出现了坚实的卵石路面,附近的开阔地上还能看到因战火被废弃的几排小木屋。
没记错的话,靠北一些的地方应该是有个小镇的,不过按如今的形势,谁也不知道那里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路上,保持感知范围的同时,克雷恩隔一会儿就会望一眼那的确美丽到令人心醉的湖面。
如果当初琳迪没有想来看这片风景,如果她不是个看地图也会走错方向的路痴,如果她没有请克雷恩和芙伊当向导……
“呃……”他捂住胀痛的额头,停止了无聊的假设。
时光不会逆流,现实没有如果。
命运之琴的音符一旦飘落,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
而这,就是所谓的人生。
“东偏北十五,有不明气息!”伊莎的警告传来,召回了克雷恩飞走的心思。
“加速,尽量避免战斗。”他果断下令,抬手招出炎魔弓,心里清楚暂时不可能有仔细探索湖畔周围的机会,还是先跟悠奇的部下汇合比较重要,“琴,准备跟我一起殿后。”
夏莱娜扛起钉头锤说:“我也来。”
“你能飞了吗?”
“飞到冰雪群峰可能还差点,飞到罗特蒂亚还是不成问题的。”夏莱娜呵呵一笑,主动挪到了队伍外侧。
“对方发现咱们了!有小队正在高速靠近!”伊莎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库诺依,马上回到大家身边,进入安全范围,“要还击吗?”
“不,全速沿湖向西!不要停下!”克雷恩一挥手,同时向琴说,“用雷云风暴挡一下路!”
“好嘞!”大概是昨晚被“伺候”得非常舒坦,琴响亮地回答一声,跳起转身,毫不犹豫就是两发雷云风暴连着放了出去。
这覆盖范围,阻挡一般的追兵绰绰有余。
怕不保险,克雷恩还补了三连爆裂箭,直接射进了雾中感知到移动气息的方向。
不一会儿,库诺依有些狼狈地冲了过来,身上的轻便护甲还拖着淡淡的尾烟,“不行,对方有林地虎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