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迪跑过去看了一眼厕所里的坑洞直径,不太相信地说:“你是说……乔被杀死后丢进了下水道?这……不太可能吧?屋里哪儿有合适的工具?”
“魔龙甲就是最好的工具。”不太想让她回忆起关于索玛死状的不愉快描述,克雷恩委婉地提醒了一下,跟着说,“我猜,如果咱们明天再来,这里很可能就已经彻底收拾好了。从乔的死,可以明确至少一点,阿娜和奥兰吉根本没有离开,他们一定还在谋划着什么。”
“今晚要不要在这里埋伏一下?”德曼抬手把灯调暗,“既然他们多半会回来这里伪造失踪事实,说不定咱们能正好等到。”
克雷恩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时候这么晚了,夜间巡防队人数不多,真的等到了,咱们打起来也会损失不小。琳迪,咱们这就去你那个军官叔叔家。把乔很可能被人谋杀后丢进下水道的事情通知他,让他通知乔的家族,最好连夜赶来处理。”
“这样如果奥兰吉回来,就会知道咱们发现了吧?”德曼想了想,提醒说。
“惊动她也好,”克雷恩走到琳迪身边,“我心里一直觉得有些不安,我不认为和魔龙甲正面对抗是个好主意。现在,咱们实力不足,应该以安全为优先考量。让奥兰吉知道咱们识破了他们的谎言,能争取到几天缓冲时间最好。”
琳迪应该也下定了决心,虽然不是很甘心,但还是说:“嗯,这几天咱们尽快把行会的事情全部接手,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全部托给拉格尼处理,然后咱们就走。”
“等到离开这里,我就写信给罗特蒂亚,通知米特罗蒂,这边有隔绝之壁出现。”克雷恩关掉灯,拉着琳迪往门外走去,“如果到时候他准备出手,我可以再回来帮忙。”
“的确,这倒是比较稳妥的法子。”德曼点了点头,笑着说,“就是……觉得有点窝火。”
“克雷恩,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一定就是奥兰吉。”苏米雅关上屋门之后,用叹息一样的语气突然说道。
“可是已经没有谁可怀疑了。不是吗?”克雷恩的口气又有些焦躁,“能从那个渠道进来处理掉乔的,还能是谁?芙伊吗?”
苏米雅的手伸进口袋里,不知道在什么东西上摸索了一番,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太早确定答案,容易让大家进入死角,看不到很多本来该看到的东西。”
克雷恩抬手抓了抓头,“好吧,那咱们回去后,再从头到尾……”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猛地把琳迪拉住,一起翻过栏杆跳到阶梯之外。
与此同时,德曼大叫一声小心,也把苏米雅拽开了原地。
两把闪动着暗绿色光芒的短剑,自上而下狠狠劈落,斩过了刚才琳迪和苏米雅站着的地方。
如果慢上一秒,现在楼梯下已经滚落了两具尸体。
漆黑的衣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能够无声无息接近到这种程度才被德曼和克雷恩察觉,绝对不是一般的杀手。
熟悉的压迫感迅速扩散,克雷恩闪身把琳迪挡在后面,高声提醒:“小心,多半是暗行者!”
没有一句回应,那个黑衣人双剑劈空的同时,身影就已经高高反跃而起,克雷的话音刚说出口,他就已经回到了屋顶之上,如同出现的时候一样,鬼魅般消失。
短短的几秒钟,一次刺杀已经从开始走到了结束,只留下令人战栗的杀意。
没有追击也没有缠斗,反应最快的德曼因为要松开苏米雅的手,一箭射出后,也只能擦过空荡荡的房檐而已。
苏米雅惊魂未定的攥着手里的圣心宝钻,对方的攻击实在太过突然迅速,她连宝钻的能力都没来得及开启。她犹豫了一下,看向克雷恩,“这次……对方的目的是琳迪。”
脸色煞白的琳迪连指尖都在颤抖,那并不完全是因为突然来袭的暗行者,死亡擦肩而过的阴影只是心中波澜的起因之一,她满心的恐惧,更多是由于一种莫可名状的惊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仿佛正把她牢牢罩住,一点点攥紧,而她,甚至还没看清这只手从何而来。
“回行会。”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克雷恩神情复杂地开口说,“现在,马上就走。路上遇到巡逻队,告诉他们乔这里的事,让他们去调查。咱们立刻回行会。”
“琳迪,从现在开始一刻也不要离开我的视野。”他拉起琳迪的手,迅速往深红流星的方向赶去,“苏米雅,晚上你不要和芙伊一起休息了,不嫌麻烦的话,和德曼同住吧。”
德曼撇了撇嘴,“放心,苏米雅,我现在没有夜袭你的心情。”
琳迪还有点懵,小声问:“那芙伊姐姐不是很危险?”
“不,她不危险。”克雷恩压抑着心里的情绪,轻声说,“说不定,她……真的是咱们中最不危险的那个。”
德曼有些担心地问:“直接判断,会不会太冒失了?万一是误会呢?”
克雷恩咬了咬牙,声音依然很轻,“刚才那个暗行者,你们都感受到杀意了吗?”
苏米雅嗯了一声,德曼也点了点头:“很明显啊,估计那是暗行者震慑对手追击的手段吧。”
“不,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克雷恩的脸上像是带了一层面具一样,连肌肉都显得有些僵硬,“他不会杀我,即使我向他出手。”
“暗行者只做交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沉,“我没有感觉到杀意,只能说明这和我之前两次遇到暗行者的情况一样,他……不会杀我。”
跑过拐角,克雷恩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着一个熟悉的招牌,眯起了眼睛,“德曼,你保护一会儿琳迪,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苏米雅抬头看了看,轻声问:“这就是帮你解除了心中疑虑的占卜师吗?”
“是的,”克雷恩大步走了过去,“现在,我需要他帮我解除另一个疑虑。希望……他还活着。”
克雷恩走进门内,时间已经不早,但店面还在营业,走廊里的座椅上,等待着两批客人。
他这会儿也没心情遵守排队礼仪,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捶了两下。
“小伙子,你这样有点……”排在前面的老人尽量客气的想要提醒他应该排队,但被他凶狠的一眼瞪回去了后半句。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对不起,我并不是来占卜的客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杰特,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请大家原谅。”
说完,他又用力砸了两下门,怒吼道:“杰特!你如果再不开门,我就直接闯进去了!”
吱呀——打开的门缝里闪出了杰特太太有些惊慌的面孔,她匆忙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形,有些为难地说:“呃……您是中午来过的客人吧?您应该明白占卜行业的规矩,如果不是有和结果偏离太远的现实发生,照例我们不需要为此负责。”
克雷恩冷冷地说:“那如果我被彻底欺骗了呢?如果占卜本身就是个骗局,我是不是该找占卜师问个清楚?”
里面传来杰特有些疲倦的声音:“果然是那对夫妇找回来了吗?哎呀……我就说这种钱不好赚。让他进来吧。”
夫妇?克雷恩仔细回想了一下,填写的内容和聊天的部分,都没有包括他和芙伊的夫妇关系在内,这个词的出现,仿佛已经印证了他不愿意面对的猜测。
他定了定神,强忍着粗暴推开杰特太太的冲动,等到那妇人主动胆怯地让开,大步走了进去。
侧门那边,上一个客人刚气冲冲离开,留下一个紧绷的背影。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回来了,您妻子呢?她没跟着一起来?”杰特完全没看出多少心虚的模样,反而有些诧异地问,“您……不会为这个和她闹翻吧?”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克雷恩坐下来,盯着他问:“你早知道我会找回来?”
“当然,骗局这种东西,即使有再怎么好的出发点,最后被揭穿的时候,当事人也一样会感到愤怒。这从我还是个骗子的时候就明白。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是她的诅咒恶化了吗?”杰特用关切的表情,很诚恳地问。
一种被愚弄的愤怒自灵魂深处升起,克雷恩握紧拳头克制了一下,说:“是吗?诅咒?看来……咱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什么奇妙的误会啊。杰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撒谎吗?你听说的理由是什么?”
杰特看着克雷恩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表情,皱了皱眉,说:“好吧,不过……”打开抽屉,他从中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桌面上退了过来,“这钱您拿回去吧,既然我没能帮上忙,这笔钱受之有愧。”
“钱?我不记得付过钱。”克雷恩盯着金币,一阵寒意从他的脚底一点点涌了上来。
“可您妻子托人付过了。”杰特摊开手,很遗憾地说,“您妻子为了不让您担心而如此破费,您实在不该生气成这样。”
“你把全部的实话告诉我,我也许会好受些。”克雷恩调整了一下表情,等他接着说下去。
“就在你们来这里之前不久,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说是替克雷恩先生的妻子芙伊来求我帮个忙,然后跟我描述了您二位的大致体貌特征,因为火精灵和精灵的夫妻组合在我们这里并不常见,所以一见面,我就认了出来,也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杰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克雷恩的表情,才继续说:“您真的不该这么生气,您妻子也是为了您的心情着想。你们之前参加了一个冒险团队,在地下碰到了很厉害的怪物,不是吗?”
“那人是这么跟你说的?”克雷恩眯起眼睛,瞳孔附近一道道红光流淌闪过。
“难道不是吗?”杰特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推了推眼镜,“他说在那下面你们夫妻遇到了强敌,那怪物的诅咒非常厉害,您为了保护妻子,舍身把她保护在后面。因此,您的灵魂中出现了分裂和阻挡的迹象,间接导致了占卜对您不起作用。但因为您以为自己保护住了妻子,所以对这诅咒也不以为意。”
他有些感慨地说:“可实际上,您妻子在最后关头用魔法把诅咒的效力大部分都引到了自己身上,那诅咒实际上会造成可怕的污染吞噬效果,那人说,您妻子的灵魂已经几乎完全被诅咒侵占,所以不要说占卜,就连最基本的灵魂感应,也不可能察觉到任何东西。换句话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活。”
“她想陪您走完人生的最后旅途,可您好像注意到了她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所以很可能会在路过这里的时候进来让我这个占卜师做一个类似测试一样的占卜。她不希望您发现这个秘密并为此感到愧疚,就托人先来打个招呼,反正您的体质也因为诅咒进入了类似占卜免疫的状态,真的得不到神谕也是正常的,没有结果,也不算是说谎。”杰特流利地解释完,依然很耐心地柔声说,“说实话,我本来并没确定要堵上信誉来帮这个忙,即使这一个金币算是一笔丰厚的收入。可你们一进来,我就拿定了主意。”
“我是做占卜师的,我每天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客户,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情侣。”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说实话,在您没有看向妻子的时候,您妻子注视着您的眼神,实在无法不让人动容。如果我太太会用那样眷恋的目光看我一眼,我……简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依我说,您还是回去,跟您妻子道个歉吧。她这一切都是……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
克雷恩转过身,背对着杰特摇了摇头,打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那一枚金币,也被他留在了桌上。
“先生,这枚金币,您拿回去吧。”
“你收着吧。”克雷恩摆了摆手,关上门前,留下一句略带哽咽的话,“就算是你告诉我那个眼神的报酬。”
一看到克雷恩出来,琳迪立刻紧张地跑了过去,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惊愕地说:“你……你为什么……在哭?克雷恩,出什么事了?你……你流了好多泪。”
他这才发现,夜风吹过脸上的时候,好像是比平常要凉,眼前的世界,好像也确实变得模糊了很多,模糊得连琳迪的模样都快要看不清楚。
他用了用力,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可浑身的力量仿佛在一刹那消失,嘴角不仅没能成功抬起,反而连双腿也跟着软了下去,颇为狼狈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琳迪的神情更加惊慌,她蹲下去连忙冲苏米雅招手,“快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这个占卜店里有埋伏吗?”
苏米雅和德曼一起走了过来,低头看着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的克雷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塞熙、塔布蕾丝、玛莎……都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我的错。”他颤抖着说,语气中除了愤怒,更深的是一股透彻心肺的痛苦。
“你到底怎么了!”浓烈的不安席卷了琳迪的心房,他抓住克雷恩的肩膀,摇晃着问,“发生了什么事?塞熙他们怎么会是你的错?”
“对你来说,这本来就是个很难接受的事实,而且,她之前的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所有的怀疑,都只是来自于大家的直觉。”苏米雅缓缓说道,“这不能怪你,这世上最相信她的,就是你。你能在发现证据之后认同这一切,已经很不容易。”
“我不相信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装模作样地去调查奥兰吉吗。”克雷恩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骗局、谎言都已经指向了一个结果,不是吗?不需要再有什么假设,其实……一切都已经彻底连上了,不能解释的事情,也终于有了唯一的理由。”
琳迪抬头惶恐地看着苏米雅和德曼,“他在说什么?你们发现什么了?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这么伤心?谁出事了?”
“琳迪,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克雷恩正式有了婚姻关系后,敌人要杀的目标就成了你?”苏米雅拉起琳迪,直视着她的眼睛问。
琳迪茫然地点了点头,“所以呢?”
“如果你死了,而克雷恩活着,这一切都将属于他。你身边的所有同伴中,最高兴的将是谁?”
“高兴?怎么可能会……”琳迪自信的微笑在脸上僵住,她猛地扭头,看向克雷恩濒临崩溃的表情,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是……芙伊姐姐?”
“我不愿意怀疑她的,我一直都不愿意怀疑她,第一次从这家占卜店出来后,我就说服自己,有证据了,芙伊很正常,她的实力很弱小,她还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女孩,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他仰头望着天空,“可暗行者为什么会来?能在那里埋伏杀你,至少要知道咱们的动向,还有谁知道咱们要来乔家?还有谁知道?”
琳迪的脸色一片煞白,“也许……也许是奥兰吉就埋伏在周围,她看到了……所以……”
“这太牵强了,牵强到我已经不能说服自己相信。不过我本来还抱着一点希望,只要这个占卜师没有撒谎,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至少……至少穿魔龙甲的那个不是她。”克雷恩抬起胳膊,用手背挡住了眼睛,“可这最后的希望也化为了泡影,奥兰吉是她的帮手,那附近一定还有她的帮手,她的帮手来这里撒了个谎,我想,她原本的打算应该是从乔家出来后带我去那儿,然后给自己灭口乔争取时间。没想到……被我这个傻瓜主动提前了。”
“占卜师根本感应不到她的灵魂,因为隔绝之壁,把一切都挡住了。我在梦境中最后看到的袍子就是魔龙甲,她没有脱下来更没有给奈亚穿上,那件魔龙甲,一直都在她的灵魂中,早已和她……同契完毕。”泪水顺着两侧流下,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嘶哑,“琳迪,你上次的气话……其实恰好说中了,你爸爸买来生儿育女的奴隶,就是芙伊和奈亚。我梦境中看到的,就是你爸爸在郊外的庄园,所以我到达这里之前,奈亚才会连夜派人把那边烧成平地,还安排了埋伏的盗贼团以防万一。我之所以看到城外的树觉得眼熟,就是因为我以前看到过一样的东西而已。”
琳迪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苏米雅连忙扶了她一把,把她小心的搂在身边。
德曼面色沉痛地说:“果然,整条时间线,真的连在一起了。和克雷恩失散后,芙伊被奴隶贩子抓取,几经辗转,卖给了索玛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到达当晚,奈亚伺机逃脱,她们两个恰巧逃入了索玛的宝库。”
“索玛和地下世界的交易有密切往来,宝库中恰好收藏着一件魔龙甲,隔绝之壁。走投无路的芙伊穿上了隔绝之壁,因为奈亚濒死而满心仇恨的她本身就没有什么抵抗力量,当场完成了魔龙甲的同契,成为一个被阴暗操纵的强大怪物。玛丽安在那里也许没有说太多假话,只要把那个故意更改过描述的恶魔精灵,换成芙伊就对了。”
“那场屠杀后,芙伊用宝库里的某种宝物救下了奈亚,让她化名阿娜代她出面接管深红流星。我猜,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杀死的人是什么身份,已经被魔龙甲控制的她,恐怕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不会放琳迪一条生路。因为,琳迪,你不仅是她仇人的女儿,还是她最大的情敌。”
琳迪木然地摇了摇头,眼中也已经泪光盈盈。
德曼扫视了一圈,继续推测说:“芙伊在诺里托应该不是巧合。原因中也许有一部分就是她说的,她觉得克雷恩会去那里。至于另一部分……我想是对塞熙的恨。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是为了暗天使遗骸不择手段的塞熙,次元门的副作用,是一切的开始。”
“而克雷恩抵达之后,本该与克雷恩当场重逢的芙伊却发现塞熙也在场,于是惊讶地隐藏了自己的形迹。有隔绝之壁在身,这实在太容易了。”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时间,终于进入到惨案的开始,“而当克雷恩的婚讯张贴在城市中后,嫉妒与仇恨混合在了一起,魔龙甲,也就彻底发挥出了威力。玛莎说得没错,杀死塞熙的,实际上就是个嫉妒到发疯的女人。”
“那两位兽灵的直觉的确惊人。”德曼感慨地叹了口气,“芙伊一回到咱们身边,他们就感受到了危险在逼近,为此不惜冒着得罪克雷恩的风险开始偷偷调查。可惜的是,一无所获,不光惹来了克雷恩的反感,还让芙伊感觉到危机。我想……这多半就是塔布蕾丝被袭击的理由。”
克雷恩托着额头,思路随着德曼的推测渐渐清晰起来,“是,为了和咱们在一起不露出破绽,芙伊肯定把魔龙甲的效果缩小到了灵魂范畴,但这样的话,她之后的所有行动,就都必须要担心塔布蕾丝敏锐的嗅觉。”
“她那一晚应该并没有真的睡着,等到琳迪那班岗的时候,她仗着琳迪的感知范围不大,能力不强,开启隔绝之壁,脱掉所有衣服,躲开玛莎从帐篷口离开。在塔布蕾丝帐篷的后侧,她现身掀开篷布,同时再次开启隔绝之壁把塔布蕾丝带入,如果我没猜错,在那期间,她应该是在帐篷中现身了一次,拿走并穿上了塔布蕾丝的靴子。”德曼用记下的资料,一点点猜测着芙伊的手法。
“因为战斗全程在重叠空间里进行,塔布蕾丝的实力又非常强悍,芙伊应该赢得比较吃力,最后不得不在泥沼边解除能力把她打了进去。然后她就可以穿着塔布蕾丝的靴子,小心翼翼的制造脚印,从另一条路线悄悄折回来。我猜她那时应该把隔绝之壁的效果提升到了全部,值夜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她做了什么。之后,她只要利用隔绝之壁远远处理掉靴子,塔布蕾丝,就算是被彻底解决了。”
他盯着克雷恩,一句句说着克雷恩也许已经想到但无法坦然说出口来的推断:“薇薇娜他们出现在雷托亚边境,当然也是芙伊报的信。我想,从她看到琳迪还和克雷恩在一起的那一刻,之后的目标,应该就已经确定。带琳迪回到隼目堡,设法让琳迪和克雷恩成婚,然后,杀死琳迪,把一切都弄到克雷恩的手里。对芙伊来说,克雷恩身边的同伴,除了我应该都是多余的。”
“北方分会的事情多半是芙伊亲自去处理的,所以正副两位会长,都见识过芙伊的手段。薇薇娜发现琳迪竟然对最大的恶魔就在身边这件事浑然不觉,良心挣扎,想要偷偷警告,结果……被为了自己侄子豁出去的穆瑞恩出手杀死。所以薇薇娜死前最后盯着的并不是克雷恩,而是他身后的芙伊。”
“有隔绝之壁在身,只要克雷恩不在身边,芙伊就有充分的机会传递消息,所以咱们到达隼目堡后,庄园那边的所有证据都已经被摧毁。伏下的盗贼团,追杀优先级锁定了玛莎,恐怕也有嫉妒和忌惮的原因在内。”
克雷恩哑着嗓子开口,接着说了下去:“她……完全是在冒险,她在用我对她的感情当作筹码,只要我对她保持信任,这些容易被戳穿的把戏就可以一直生效下去。她一直跟着咱们行动,所以不管咱们做出什么决定,她都能做出最快的应对。她可以安排奥兰吉,安排占卜师,安排乔,安排恐怕快要被她吓死的玛丽安,安排……一个想趁机杀死琳迪的暗行者。”
德曼又叹了口气,“其实她还是太心急了,即使乔的死被发现,她也还有余力推到奥兰吉身上,以她的本事,胁迫占卜师让他不敢说出真相也并不难。这次刺杀琳迪的安排,实在有点太冒失了。”
“也许,是因为她不想那场婚礼如期举行吧……”克雷恩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弯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眼中虽然布满血丝,但眼泪,已经彻底干涸,“她恐怕已经无法忍耐了,她要杀死琳迪,赶走苏米雅,这样,我身边唯一的异性,就只剩下了她。她也许准备好了解释或者脱罪的后路,来应付我的质疑,一旦平息我的怒火,她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用深红流星这里源源不断的收入,供养我和她的漫长旅行。”
“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就此离开,不再去见她吗?说实话,咱们加起来,恐怕都不是魔龙甲全开的芙伊对手。”德曼慎重地说,“一旦打起来,你肯定没事,我就危险了,而苏米雅和琳迪,恐怕不可能有一点生机。如果你我一起拼命,把她逼到被魔龙甲完全支配的地步,那你多半也要完蛋。”
“你们都不能去。别忘了隔绝之壁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各个击破,直到剩下我一个。”克雷恩转身拥抱了一下琳迪,神情复杂地说,“琳迪,你跟苏米雅、德曼他们走吧。先去个安全的地方,越远越好。现在深红流星的所有权归你,你可以写信让拉格尼帮你守住这片产业。”
“你呢?”琳迪已经泣不成声,无法理清的情绪在心头纠缠交战,让她即悲痛又愤怒,“你要去见她,对不对?即使这样,你还是要见她,对吗?”
“我能毁掉魔龙甲。所以……我一定要试一试。”克雷恩解下弓,死死攥在手里,“芙伊不会对我下手,我有机会。我一定要消灭那件隔绝之壁,这是拯救芙伊的唯一方法。”
“那必须杀了她!你下得了手吗!”琳迪的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可能舍得杀她,那是芙伊,那是你心里当作姐姐、母亲和妻子的混合体,简直比你自己还重要的亲人!”
她甩开苏米雅的手,跌跌撞撞地迈开步子抓住了克雷恩的胳膊,“别去,求求你……别去。克雷恩,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那个亲切的芙伊姐姐,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咱们一起走吧?咱们可以去找米特罗蒂,他……他一定有办法,咱们找办法,来分离魔龙甲,等找到了再回来,好吗?”
克雷恩用力抽出手,摇了摇头,“米特罗蒂不一定会放过芙伊。我……也担心芙伊被抛下后做出什么其他疯狂的举动。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找到她,才害她变成这样。”
他退开两步,躲开了琳迪再一次的抓握,转身向着深红流星的方向跑去。
“德曼……你为什么不拦住他……拦住他啊……”琳迪大哭着看向克雷恩的背影,伸出的手不停地试图抓住什么,但握住的,却只有冰凉的夜风。
张开的掌心,最终,还是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