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嚣张的标记,好像有点太过分了。反倒像是嫁祸一样。”彻底观察过塞熙的尸体后,克雷恩有些沉痛地说,“不过巨龙之翼做事本来就十分极端,塞熙被他们以信仰之名谋杀也很正常,毕竟……诺里托目前的宗教争端主要还是在暗影教会和他们之间吧。”
从木杆上卸下尸体的时候,塞迪终于还是落下泪来,他解下披风,小心翼翼包在妹妹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最大的嫌疑当然就是那群疯子。自从卡尔巴正式宣布成为龙神教教国,把一个什么自称龙之后裔的女人捧到比国王还要高的地位上去,他们全圣域的教徒就都疯了。他们想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卡尔巴,给每一个国王乃至罗特蒂亚皇帝的头上都安排一个龙女。”
“做梦!”塞迪拔出佩剑,狠狠砍在地上,“回去我就写信给陛下,我要让那巨龙见鬼的翅膀,从吉瑟拉彻底消失!”
软语安慰了塞迪几句,承诺过后会去城堡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地方后,克雷恩迅速离开了那令人压抑的现场。
刻意隐藏的喜悦在路上就已经忍不住快要爆发出来,但碍于未婚夫的身份,他不得不绷着嘴角直到走上旅店中的楼梯。
芙伊在等他,芙伊就在这里等着他。
没有在他找不到的地方,没有在什么危险的场所,就在这旅店里,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安全地等着他。
还没完全推开最热闹的那间屋子的房门,他就忍不住叫了出来:“芙伊!我回来了!”
他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屋内坐着其他所有同伴,但唯独没有芙伊。
巨大的恐慌瞬间拧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险些抽痛着坐倒在地上,“芙伊……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在?”
琳迪微笑着摇了摇头,起来走到他身边,轻快地说:“克雷恩,放松点,看你把自己吓得。芙伊姐姐去厕所了。她可不知道你会回来得这么巧。”
“是啊,知道的话,我肯定宁愿憋着。”
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克雷恩情不自禁地回过身,一把把芙伊抱了起来,“太好了……不是做梦,太好了……真的不是做梦。”
“需要我掐你一下确认吗?”芙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拍了拍克雷恩的肩膀,低头吻了他一下,“好了,放下我吧,大家都看着呢。”
“不行,我总觉得放下你,你就会再次消失不见。”他摇了摇头,就这么抱着芙伊走进屋中,搂着她坐在德曼让出的床边,“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把你抱住不放。”
芙伊把羞红的小脸埋进他怀里,咕哝着说:“琳迪果然没骗我,你的脸皮比从前厚了好多呢。”
他抱着芙伊足足旁若无人地亲昵了五六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拉开一点距离,盯着她绯红的俏脸,轻声说:“告诉我,那天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芙伊点了点头,乖顺地坐在他的腿上,抬手帮他理了理确实有些过长的头发,柔声说:“我刚才只听他们说你这边的事,就是为了等你回来一次讲清楚。呃……可以让我坐在别的地方说吗?这样我好不习惯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突然消失掉,好不好?”
“嗯。”克雷恩埋首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嗅了一口,“好香啊。”
“我用的是在这里现买的洗发剂,柠檬味,用起来感觉还不错。”芙伊羞涩地笑了笑,端端正正在克雷恩身边坐好,简略地讲述起迷雾森林那一战之后发生的事。
被吸入到次元裂隙后,芙伊被传送到了飞龙之脊附近的一座山上,因为出现的位置很高,她直接在那个坡上摔晕了过去。
一个旅行的商队捡到了她,把她安置在一对看似忠厚的农夫夫妇家里养伤,并好心的给足了治疗费用。
可没想到,芙伊还没痊愈,那对夫妇就试图逼迫她嫁给他们那还没长大的痴呆儿子。几次被拒绝后,他们就联络上了以弗昂为首的奴隶贩子团伙,将芙伊卖了个好价钱。
之后发生的事,和克雷恩在梦境之药中所看到的相差无几。
芙伊被关押在弗昂拥有的地牢里,标了高价,以未被玷污的纯洁精灵女孩的身份,贩卖给了一个老顾客。
她在那里靠奈亚的帮助脱离了束缚,虽然奈亚不幸身亡,她却靠那件威力强大的暗褐色袍子击毙了所有的追兵,带了一些从尸体身上搜出的钱,就匆匆逃了出来。
“那件袍子呢?”玛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总觉得那是什么不祥之物,就脱掉扔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捡去。”芙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柔声接着讲了下去。
她的目标非常单纯,就是找到克雷恩。
理所当然地,她辩认出所在的地方后,就第一时间赶回了迷雾森林东侧,他们两人曾经的家。
可除了克雷恩的留言,她还看到了已经化为废墟的无名小镇。
无法在那里独自生活等待克雷恩回来,芙伊靠森林的资源在那里呆了几天后,决定动身离开。
她不知道次元裂隙意味着多么可怕的后果,她还以为克雷恩会按照塞熙可能前去的地方来顺次寻找,于是她留下信息,带上之前搜到的那笔钱,来到了诺里托。
整个吉瑟拉对外来客都非常友善,诺里托也有为数不少的精灵同胞,芙伊很快就获得了临时居民的身份,在城墙外一个接待往来商旅的小饭馆里打工住宿。
芙伊一贯节俭,在饭馆打工吃住又都不需要开销,带到诺里托的积蓄连同她的收入,都被用来在各种传播较广的报纸上登载公告,一开始保持着一周一次的濒率,后来积蓄用光,就只能一月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克雷恩晚来一周,就会在街头巷尾的当期报纸上看到芙伊的最新公告。
“可……如果我不看报纸呢?”克雷恩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问。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芙伊无奈地下头,搓着衣角柔声说,“只要饭馆不忙,我就会在各处乱转,希望能恰好碰到你。可刚好前两天饭馆好忙,我根本腾不开手呢。这么晚才发现你到了,真对不起……”
“不不,不不不,这么久才来这里,是我蠢,我就是个大蠢蛋!”克雷恩再次抱住芙伊,自责地咒骂起来。
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芙伊红着脸侧过头,心满意足地说:“咱们……终于重新在一起了呢。”
“那个弗昂,现在在哪儿?”温存了片刻后,克雷恩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轻声问道。
芙伊安抚一样地抬头轻吻了他一下,柔声说:“克雷恩,你不用这么生气,我不习惯看到你这样凶狠的表情。我还是喜欢你从前愣头愣脑温柔老实的样子。”
克雷恩连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只是觉得,就算不为了报仇,弗昂那种奴隶贩子也必须及时抓住,交给附近的执法者来处理。”
“已经……不需要了。”芙伊靠在他的身上,微笑着说,“所有恶行都会被命运给予公平的回报,他们已经被惩罚,那个奴隶团伙整个都覆灭掉了。真可惜,让你少了个出气的机会。”
克雷恩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跟着就不自觉地问:“那么,那个买主呢?他是谁?现在怎么样了?”
芙伊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轻声说:“克雷恩,我不是很想提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我……此前从没杀过人。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对不起,我不该问。对不起……”他惶恐地搂住芙伊,“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保证不会再问了。”
芙伊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满含深情地凝视着他,抵额相对,轻声说:“我也保证,我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属于你的,永远如一……”
“喂,你们如果之后只是打算谈情说爱,回房间好吗?”玛莎用脚尖敲了敲地面,“别太投入忘了这里还有好多观众呐。”
芙伊面红耳赤的用咳嗽声掩饰了一下尴尬,坐回克雷恩身边,微微低着头说:“克雷恩,你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听大家说,之后咱们还要往隼目堡出发,约比安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先尽可能帮他们调查一下,毕竟名义上我还是塞熙的未婚妻。这场戏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克雷恩拉起芙伊的手,抚摸着她依然光滑细嫩的掌心,“不过不要紧,不管查到查不到,我都会尽快找借口离开这里的。塞熙之前说过我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就是个不错的理由。”
他捏了捏荷包,苦笑着继续说道:“不过这几天还是要想办法筹措一点路费,现在带着你,无光之沼就更加需要慎重通过。”
“不用那么担心我。”芙伊露出很有自信的微笑,“我这大半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锻炼,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大家的忙,但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只能躲在大家身后发抖了。”
“你……也学了战斗的技巧?”克雷恩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嗯,琳迪教你的时候不是说我和水元素的相性很好吗,我存下钱后,就买了本《元素基础》,可能我魔法方面的天赋确实不错呢,上次我去法师塔参加了一下测验,已经有资格在二层修行了哦。”她从腰间摸出一根小小的法杖,抬手一挥,留下一串弧形的水蓝色星芒,“呐,至少可以给你们加几个帮忙的辅助魔法吧。”
玛莎托着面颊,开玩笑一样地说:“克雷恩,你这么鲜明的火,没想到……身边最亲密的两个女孩却都是水。命运还真是奇妙。”
“这叫互补。”克雷恩大大方方的搂住芙伊的腰,“而且情侣之间互相克制也没什么关系。谁在上面,快乐都是双方的。”
芙伊的脸腾的红了一片,忍不住捏了克雷恩的脸皮一下,“你这里进化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温馨欢乐的话题持续了一阵后,大家还是不得不开始讨论塞熙之死的问题,不仅是因为塞熙好歹算是他们的同伴,也因为这场事件实在是过于离奇,让人忍不住就想探寻其中的真相。
“巨龙之翼被嫁祸的可能性还是不小。”德曼考虑了一会儿后,轻声说,“从各方的消息来看,比拉瓦的龙神教势力才不过刚刚扎根,还远不到敢得罪约比安家的地步,重建的大圣堂,为了避开暗影教会都特地选择了远离西南的索奈堡。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时机实在不对。”
苏米雅点头表示认同,补充说:“而且,留下的印记中,荡妇这个词让我很在意。圣域的各种新兴宗教中,只有强调苦修的少数教派倡导对自身欲求的克制,其余大都不会专门对暗影教会的女性教徒进行这方面的指责。最重要的是,以巨龙之翼流传出来的情报显示,他们不太可能用荡妇这个词来羞辱异教徒。”
的确,龙神教徒中兽灵占据了很大比例,他们教内的情爱作风未必就比暗影教会收敛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不是太蠢的乌鸦不会特意去指责别人黑。
“犯人应该是对暗影教会的事情只知道点皮毛,”玛莎翘着腿眯起眼睛分析说,“巨龙之翼本身就已经大量渗透了暗影教会的基层,对塞熙这样的核心成员不会不进行调查就直接下手。而只要调查过,就应该知道,塞熙根本不算是什么荡妇。”
克雷恩摸了摸鼻子,有点伤感地说:“的确,我应该是她唯一的男伴。”
“那么事情就很有趣了,荡妇这个刻意留下的词,好像成了对方心态的一种表现。”德曼用手指拨弄着下巴上的火红胡须,“我……好像从中品尝出了嫉妒的滋味。”
“嫉妒?”克雷恩皱着眉,“嫉妒什么呢?这两天和她在一起只有我而已。”
“嫉妒她可以找到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夫婿啊。”德曼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别忘了,领主大人现在重病缠身,嫡子女只有塞迪和塞熙两个,对于庶出和私生的后代来说,这可是个翻身的好机会。塞迪不好下手,塞熙可不一样,在订婚仪式举行之前杀掉这个突然回心转意的嫡长女,起码,争夺家产的人就少了一个。”
“不像。”玛莎摇了摇头,圆润的猫瞳里闪过一丝困惑,“从尸体的样子来看,犯人对塞熙的恨意可不像是夺家产这种级别。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吗,塞熙身上的致命伤和被破坏掉的各种器官,全部是和男女之情有关的部位。”
“如果不是喜欢克雷恩的女孩都在这儿,我真想说这多半是一场情杀。”她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说,“凶手说不定是个吃醋吃到发疯的女人。”
玛莎笑了笑,马上又自己推翻了这个假设,“可惜,辛迪莉多半还在远方待产,琳迪没疯狂到那个地步,而且,喜欢克雷恩的女孩里也没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我的直觉这次并不太准。”
琳迪双手托着下巴,咕哝着说:“如果不是急着回隼目堡,我真想在这里查个水落石出。”
塔布蕾丝好奇地看着她说:“怎么了?你不是老诅咒塞熙早点死吗?她真死了你好像也不太高兴啊。”
琳迪红着脸瞪了她一眼,说:“我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塞熙的死没那么简单,而且……我总有点害怕,好像这件事最终会和我有关一样。”
德曼哈哈大笑起来,说:“难道其实是你嫉妒的太厉害,结果半夜梦游去把塞熙绑走杀了吗?”
“这种事上还是女孩们比较敏锐。”苏米雅柔声说,“我也从塞熙的尸体上感觉到了浓烈的嫉妒,如果那种感觉的原因是来自克雷恩,琳迪会感到危险也是理所当然的。”
德曼瞥了克雷恩一眼,“那样的话,现在最该被保护起来的就该是芙伊了吧。”
芙伊眨了眨眼,轻声说:“我想……大家还是不要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测那么担心的好。我可不习惯一回来就被你们保护起来。”
德曼笑着说:“这个你总要慢慢习惯,我保证克雷恩之后会恨不得从早到晚盯着你,你上厕所他可能都会守在门口担心你被冲进下水道。”
芙伊哭笑不得地看向克雷恩,结果克雷恩还点了点头,说:“守在门口可能还不够,我可能会跟着一起进去。等到离开诺里托,我一定片刻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克雷恩……”芙伊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干脆用腰带把我绑在你身上算了。”
“有长度合适的腰带,这建议不是不能考虑。”
虽然嘴上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但苏米雅和德曼下去买了午饭上来,让大家就在旅店里用餐时,克雷恩的实际行动,倒真像是要把芙伊绑在身上。
视线一分钟就要转到芙伊身上七八次,一只手不是拉着她的手,就是搂着她的腰,在屋里临时摆下的椅子,只有他俩的几乎连成了一张。
尽管很努力地表现出开心的样子,琳迪的微笑还是显得有些勉强,直到苏米雅在她耳边低声安慰了几句什么,她才抿了抿嘴,振作了一下专心吃饭。
对于克雷恩这一路上遇到的事当然不满足于只听到一个大概,芙伊一件件一桩桩的详细问过来,简直像是要通过大家的——尤其是克雷恩自己的描述,来形成自己也跟在身边的错觉。
所以最开始大家还帮忙说上两句,到最后,就变成了克雷恩的独角戏。
同样也急于对芙伊分享路上的一切,克雷恩完全没有保留没有修饰的讲出了全部的经历,包括弗拉米尔,包括辛迪莉,包括才刚刚惨死的塞熙。
从时间上看,这些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但真正讲述起来,尤其是各种细节加上芙伊偶尔的追问,等到故事终于与今天衔接上,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染遍了夕阳的霞光。
从听克雷恩说到弗拉米尔所占据的比重会随着他的一些行为而上升开始,芙伊脸上的担忧就在明显的增加,但出于对后续事件的关注,并没有直接询问。
等到终于讲完,她马上迫不及待地说:“克雷恩,你灵魂里的那个什么弗拉米尔,只能由着他越来越强吗?有没有办法能让他的比重下降?”
这还真是此前他们忘记考虑的盲点,一门心思光想着如何把弗拉米尔赶走的克雷恩愣了一下,小声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我目前了解到的,只有尽量不使用属于天使层级的力量来遏制弗拉米尔的比重进一步增加。”
“一定能找到方法的。”坚定地握住了克雷恩的手,芙伊双眼发亮地说,“现在先停止使用那种力量,以后咱们一起走遍全大陆,不管是提高你比重的方法,还是把弗拉米尔彻底赶出去的方法,咱们都一定能找到的。”
“嗯。”克雷恩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找到你,我最大的心愿就算是实现了。咱们先去隼目堡,帮琳迪解决掉她家里的事情,之后就可以去全圣域各处资料丰富的地方,好好的调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芙伊笑了笑,扭头看向琳迪,柔声说:“琳迪,你父亲的事……还请节哀。至于那个阿娜,克雷恩一定能帮你解决掉的。”
“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专门去杀人的一样啊。”克雷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克雷恩,要不……你就和芙伊姐姐一起去找方法吧。”琳迪低着头搓了两下衣角,突然抬头这么说道,“德曼这么厉害,你现在也这么强,走到哪里都没问题的。我……应该已经不用再跟着你了。”
克雷恩吃惊地看着琳迪,正想开口,玛莎却抢先说:“琳迪说的有道理,你身上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而且以你的实力,现在我和苏米雅对你的帮助非常有限,不如咱们干脆就在这儿暂时告别,我们几个跟琳迪去搞定深红流星行会的烂摊子,你们三个,就直接快快乐乐的往别处旅行吧。”
“你们这是……怎么了?”克雷恩有些困惑地看着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玛莎和琳迪,一个念头从心里划过,但他不敢当着芙伊的面问出来。
没想到,苏米雅考虑了一下,也说:“克雷恩,你先不要急着否决,你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深红流星行会的事,琳迪可以申请王室介入,她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管有什么问题也不难解决。我和玛莎的承诺,一直都是帮你找到芙伊,现在……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不是吗?我知道你还想和我们一起旅行,不如这样,你先考虑几个打算去的地方,我们忙完隼目堡的事,就去追你。那时候……想必琳迪的心情也比现在好了很多。”
听出苏米雅特意强调了一下琳迪的名字,克雷恩隐约明白了什么,可一时间,说什么也无法放弃这些同行了这么久的同伴。
这时,芙伊微笑着开口说:“好了,克雷恩,你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吧。在这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来做呢。”
“诶?”克雷恩愣了一下,“什么事?”
笑眯眯的摸出了一把剪刀,芙伊歪着头说:“你的头发。看到这么长了都没人帮你打理,我很恼火呢。”
“琳迪就没有想过帮你修剪一下头发吗?”进入到只有他们两个的房间里,芙伊拉过凳子对准穿衣镜,端来水盆和热水壶,按着克雷恩坐下后,稍微有些不满地说。
“她应该是不会吧。”克雷恩拨弄了一下确实有些遮挡视线的红发,“再长一点的话,我就考虑在脑后扎起来了。”
“你是弓手,弓手应该整齐利落,而且你的头发老打结,不剪短会更像鸟窝呢。”芙伊念叨着握住他脑后的头发,在手指间比划着长短,“你最近洗澡也不太认真吧?看你耳根后面都翘皮了呢。”
“呃……一直是我自己洗,就没那么注意了。”随着细嫩光滑的手指滑过头皮,克雷恩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有一次他想要和画报上的英雄一样帅气非要留头发,结果最后被芙伊按在树桩上,一边哭鼻子一边被剪短,直到芙伊用线演示了一下长发在树林中活动是如何被勾住的,才算消了气。
而之后为了让芙伊能安心蓄起他觉得非常漂亮的长直发,穿梭在树冠中的辛苦活,就全被他嚷嚷着强行要了过来。
喜欢短发的芙伊总是帮克雷恩修剪头发,而喜欢长发的克雷恩为了不让芙伊嫌麻烦练出了一身树上本领。他们两个头发的长度,成为了照顾对方感受的奇妙证明。
理发这件事,从某种角度来看其实充满了暧昧的亲密气息,手掌在头颅这样重要的身体部位上摩挲游走,锋利的剪子剃刀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要命的危险距离,即使是在专门做此交易的场合,当放松身体坐在那里任人摆弄的时候,也意味着足够分量的信任。
克雷恩这才隐隐约约地察觉,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剪发,并不是因为他想重拾小时候对长发英雄形象的热情,也不仅仅是因为琳迪不会理发师太贵,而是他从心底不愿意把松弛的后背和头颅交在别人的手下。
一种对刺杀和背叛的恐惧始终埋藏在他的灵魂深处,就像是从前世带来的警告,提醒着那里还埋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芙伊的手掌依然和以前一样灵活敏捷,盘旋的剪刀很快就让他乱糟糟的红发呈现出短暂的整齐姿态——以过往的经验,完全和鸟窝不相似的时期,就只有这之后的一周左右。
“呐,好了。”芙伊低声说道,低下头凑近他的脖颈,呼呼地吹去落在上面的碎发,用手轻轻拍了拍,“去洗个头吧,我收拾一下。”
还是很渴望那滑腻的手指在脖颈上游动的感觉,克雷恩蹲到盆边倒好热水,扭头看了一眼芙伊,笑着说:“你帮我洗吧。”
“嗯。”芙伊应了一声,把碎发扫进簸箕放到一边,端起水盆放在架子上,搬过椅子让他坐下,探手试了试温度,加了些凉水进去,挽高袖子,把水一捧一捧撩在他的头上。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让脸悬在水面上,升起的热气和头上流下的水流错肩而过,以不同的方向按摩着他的面孔。在芙伊的手掌下,他可以尽情地舒适而放松,也可以恣意地膨胀而紧绷,不管是童年还是少年,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只要那纤细的手指还在他的身上跳动,就能把他轻易地带入到不愿苏醒的迷梦之中。
水被擦干,他没有抬头,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超越了时间,把毛巾放到一边后,微微有些湿润的指尖开始顺着他僵硬的脖颈按揉。
当在雾气缭绕的密林中锻炼到浑身酸疼的晚上,这双手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揉松他的肌肉,把他送入香甜的梦乡。
而此刻,克雷恩并不疲倦,他的精力还很充沛,灵巧的手指,只会让他遐想起另一幅神秘而诱惑的画面。
他坐了起来,有些突兀的抓住了芙伊的手腕,向下拉去。
她的手顺从地滑入他的上衣,缓缓推过他结实有力的胸膛。
柔软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他伸出手,摸索着顺滑的丝裙,和丝裙中更加顺滑的迷人曲线。
“克雷恩,你忙了一天,不需要好好休息吗?”芙伊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耳尖,芬芳的呵气,暖暖地笼罩在他最敏感的地方。
“你可以猜猜我现在变得有多强。”他再也控制不住心底澎湃的浪潮,猛地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抱起向床边走去。
“我不需要你很强。”芙伊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张,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她用充满怀念的声音说,“只要你还和从前一样温柔,就很够了呢。”
“我会的。”他迫不及待的俯身,刚一放好她,炽热的嘴唇就把她细嫩的舌尖彻底占据。
缠绵的深吻阻断了一切话语。
但言辞和衣物一样,恰恰是此时的他们最不需要的东西,可以一起抛开,丢在地上。
那是久违的契合,所有的触感从记忆中唤醒,他们肆意挥霍着对彼此的了解,同时又在沉醉中添加上陌生的新奇。
克雷恩比从前更加威猛,他令人惊叹的进步,当然不会仅仅表现在战斗上。
但度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后,完全舒展的芙伊象一朵绽放的夜莲,把他所有的火热全部容纳,流淌着汩汩的芳香。
不久之后,温柔的浪潮变成了克制不住的惊涛,焚身之火,以更加激烈的节奏跃动。
齿痕留在克雷恩的肩头,淡淡的霞色于雪白的云间蔓延,在极致的快乐中,身躯好似化作了密林深处纠缠的古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力量,都再难让他们分离。
交替的急促呼吸,直到七八分钟后,才渐渐安稳下来。
芙伊摸着他肩上的牙印,愧疚地吻了他一下,跟着长长地吐了口气,抚摸着他雄壮的脊背,心满意足地说:“刚才的那会儿,真是感觉死掉也值了呢……”
“我可不答应。”他没有挪动位置,依然笼罩在她的上方,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姿态,“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绝对不会。”
她的眼眸星光般闪烁着,痴痴地望着他,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搂紧了他,柔声说:“你需要休息吗?”
意外地听出了挑逗的口气,还没完全熄灭的火焰,立刻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舔了舔唇,手指亢奋地在柔软山巅起舞,“不需要,只要你想,我可以永远都不休息。”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