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和火精灵有关?
克雷恩和德曼的心中同时闪过了类似的念头。
德曼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霎时安静下来。
克雷恩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说:“乔,请放心,我们真的和阿娜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是琳迪的朋友,我……还是琳迪的未婚夫,这一点如果你有所怀疑,可以跟我们走,今天之内就能帮你验证。请你把所有隐瞒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吧。”
乔沉着脸一言不发,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着那味道刺鼻的饮料,直到喝完,才抿了抿嘴,说:“我没隐瞒多少。对老师有帮助的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我不可能知道太多,知道太多的,你们都已经不可能找到了。”
“那……你对你的老师有什么建议吗?”德曼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乔的眼睛呆滞地转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如果真的是为她好,就让她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了。那个火精灵既然是她的未婚夫,就让她嫁去火精灵的王国吧,在那里做个快乐的小妻子,生儿育女当主妇。”
“可如果她想要把这里夺回来呢。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克雷恩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安,“你觉得我们做不到是吗?”
“哼哼哼……”乔毫无笑意地咧开了嘴,“谁知道呢,也许你们做得到吧。可我不太相信。如果你们非要挑战这个困难,好吧,我可以给老师一个建议,你帮我转告她,只有一句。”
“什么?”
乔疲倦地低下头,叹息一样地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芙伊无奈地摇了摇头,拽了拽克雷恩的胳膊,“算了,咱们还是走吧。感觉再问下去,也是浪费咱们的时间。”
德曼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那,我们告辞了。奥兰吉,咱们走吧。”
奥兰吉指了指抱着头的乔,小声说:“你们先走吧,我留下开导一下他。晚上你说的那个饭店见。七点半左右,怎么样?”
做好约定,德曼跟着克雷恩和芙伊离开了乔的房子。
“倒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关好房门,克雷恩沉吟着说,“至少对于阿娜的帮手咱们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印象。听上去像是个火精灵。”
德曼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火红头发,苦笑着说:“这倒符合咱们对薇薇娜死前反常的猜测。暂时可以假定对手那边存在一个火精灵战斗高手。就是无法确定那到底是助手,还是幕后黑手。”
“主使者的可能性更大吧。”克雷恩对自己的同胞已经无法再有任何好感,“阿娜不过是个奴隶出身的兽灵,怎么可能雇得到火精灵这么高傲的部下。”
“那我就不懂了……”德曼挠着头不解地说,“火精灵对这种地方出手有什么实际意义吗?深红流星的规模虽然不小,但还远不到可以影响雷托亚国家走向的程度,对于火精灵来说根本没有使用阴谋诡计强行夺取的必要。而且即使有,也根本不至于这样磨磨蹭蹭拖泥带水。”
他声音放低了些,说:“不是我对琳迪的爸爸不敬,这种程度的行会陛下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就不可能是私自行动吗?火精灵……也不是在任何地方任何事上都只等国王下令才做吧?”
“可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德曼依然不太相信,“为了钱?为了权?深红流星没有什么值得一个纯粹的火精灵贪婪到大开杀戒的程度。”
“仇恨。”克雷恩轻声说,“别忘了乔说的另一个重要信息,索玛……是被活活撕碎了的。这可不是单纯的谋杀会做的事。凶手当时一定处于极度的愤恨状态中,咱们不如想一想,一个好色的人类会长,有没有可能在什么事上把一个火精灵男性伤害到这种程度。”
德曼的眼睛亮了起来,“阿娜!阿娜就是那个联系!”
“奴隶贩子卖掉的女性,肯定不是自愿,咱们不妨假设,那个阿娜本来是这个火精灵的爱侣,可不幸失散了,就像你和芙伊一样。不过阿娜没有芙伊这么走运,被卖到了琳迪的父亲手里,关在郊外的庄园里凌辱取乐。如果是真心相爱,这中不经过正当竞争的夺取对火精灵的自尊绝对是个巨大的伤害,于是愤怒的火精灵带着帮手屠杀了那里,并顺势决定夺取深红流星,当作对他们两个的补偿。”
他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推断,转头问芙伊:“对了,那个奴隶窝点,你是举报给了谁,最后怎么被剿灭的?”
芙伊眨了眨眼,轻声说:“我举报给了雷托亚的警备队,没两天那边就被消灭了。我……急着找克雷恩,就没去细看。”
“哼,看来根本不是警备队的功劳,而是个可笑的巧合。”德曼勾起唇角,“奴隶贩子不可能不和当地的执法者勾结,警备队绝对不会那么高效地消灭他们。我敢打赌,那帮奴隶贩子,应该也是死在这个拿到了极强宝物的火精灵手上。”
“是……是这样吗?”芙伊惊讶地捂住了嘴,看上去有点不敢相信。
“等等,”克雷恩突然停下脚步,“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恶魔,有没有可能……就是咱们遇到的那个凶手?”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抓住芙伊的手,缓缓说道:“魔龙甲,一个穿上魔龙甲的火精灵,一直追着咱们的,会不会就是想伺机袭击琳迪的他?”
德曼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虽然听起来好像能联系到一起,但……如果真有那么可怕的力量,为什么不直接杀死琳迪一劳永逸,反而对无关的塞熙和塔布蕾丝下手呢?”
“因为他需要琳迪活着回到隼目堡解决财产转移的问题,”克雷恩飞快地拨弄着脑海中的思路,“那么他就一定要一个个清除对这个目的妨碍最大的人。塞熙有诺里托和暗影教会的双重势力,一旦帮忙绝对是个不小的麻烦,所以被第一个除去。”
“塔布蕾丝应该是比较警觉发现了什么,对方不得不冒险灭口。而逼死塔布蕾丝后,那个火精灵就急着赶来雷托亚,抢先安排下一步的行动,所以之后咱们才一直没有再被袭击,直到被薇薇娜他们接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条线,终于串上了!”
相对克雷恩的兴奋,德曼倒是显得冷静很多,他沉思了一下,轻声说:“虽然勉强也说得通,但还是有不少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为什么杀塞熙和塔布蕾丝的时候都要费那么大的功夫来掩饰?一个和咱们素未谋面的火精灵大可以直接动手杀人,没必要布这么复杂的疑阵。”
“而且……不是我夸大,”他看着克雷恩,尽量平和地说,“以火精灵的平均实力,如果真有魔龙甲的提升,直接从正面与咱们小队作战,解决掉咱们所有人后强行抓琳迪走也不是难事。”
“可是有你在啊,火精灵的话应该认识你,对你有所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克雷恩尽力维护着自己提出的可能性,对他来说,有一个面目可憎的火精灵作为敌人是最理想的结局之一。
“我?”德曼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没有炎魔弓在手上,我对上月华剑圣恐怕连二十回合都坚持不到,焰枫将军对付弗瑞卡费了多大力气,得到了什么成效你可是亲眼见到的。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如咱们猜测的,这次的敌人依然是魔龙甲,以咱们的小队实力,几乎无法与之一战。对方如此隐忍克制,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呃……会是什么?同胞之情?”克雷恩皱着眉晃了晃头,完全想不到有什么说得通的解释。
“是那么积极的原因就好了。就怕是别的什么阴谋。”德曼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无法继续的假想,“算了,先去办别的事情吧。芙伊,隼目堡的中心邮驿所在哪儿?咱们去把米洛寄来的资料先收一下,至少先把这件事是不是和魔龙甲有关判断准确了再说。”
“啊……我没有邮寄过东西,不太清楚呢。”芙伊为难地说,“要不我折回去问问奥兰吉吧,她说地址我就能找到。”
“那就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让她带路,多陪我一会儿。”德曼笑着转过身,“不然跟着你们两个,我显得很不识相啊。”
才走出没几分钟路程,很快他们就折了回去,芙伊走上台阶敲了敲门,直接喊道:“奥兰吉,我们有件事想打听一下。你还在吗?”
隔了十几秒,门廊里才响起了脚步声,房门打开后,奥兰吉直接钻了出来,冲着里面扭头喊道:“你这个臭混球!自己在家里担惊受怕吧!我要再安慰你,我就是大蠢猪!”咣当一下把门摔上,她气哼哼的走到德曼身边,“幸亏你们回来了,那个小混蛋,这种时候竟然还对我动手动脚。要不是你们吓了他一跳,我可要糟糕。”
看她身上衣衫有些凌乱,胸口的扣子还扯掉了一个,是不难猜测乔那家伙做了什么。
芙伊连忙过去低声安慰,拉着她就往远处走去。
“要帮她出出气体现一下你的英雄气概吗?”克雷恩指了指屋门,笑着说。
“我可不想在城里因为殴打贵族子弟被通缉。”德曼摇了摇头,“再说这家伙估计不敢开门了,走吧,先去办正事要紧。”
看来乔惹得奥兰吉十分生气,她叽叽咕咕的跟芙伊说个不停,嘴快脚也快,转眼就到了拐弯的地方,克雷恩他们连忙大步追过去。
“奥兰吉答应带路了,”芙伊看克雷恩追了上来,笑着说,“可她想先去一家精品服装店买点东西,她说你们看起来挺满意,该给那一个金币了。”
对克雷恩来说,那个恶魔的大概形象的确算是很重要的情报,他从背后把那枚金币悄悄递给德曼,决定帮自己老师一把。
德曼心领神会,拿出那枚金币用指头弹起接在掌心,“呐,你的路费。”
“谢谢。”奥兰吉吃吃笑着,捏起金币顺便在德曼的手上挠了一下,“比起路费,我得先购物抚慰一下我受惊的心。走吧,稍微耽搁一下,过后我带你们去。”
本来想说告诉芙伊地址就好,可一看芙伊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就知道她也想去那家据说不错的店铺逛逛,只好点头说:“好吧,你带路吧。”
德曼笑眯眯地拍了拍克雷恩的肩膀,“学会陪女孩逛街是很重要的,以后你就慢慢明白了。她开心,你才更有机会开心。”
知道他嘴里的开心具体指的是什么,克雷恩无奈地笑了笑,“好,就当为了你今晚能开心。”
在第一个路口右转,接着又右转了一次后,他们进入到刚才那一列房屋后面的一排建筑面对的窄道。窄道很深,而且是死路,两边有一些招牌古旧的老店。
“这里……有精品服装店?”克雷恩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问前面兴高采烈的两位女士。
“有啊,右手边最里头倒数第二栋小楼,”奥兰吉看来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很流利地回答“一层是男装,二层是女装,店主是个不错的裁缝,有喜欢的款式还可以订做。”
尽管以前生活穷困,但克雷恩对消费这种行为对女性心情的抚慰能力还是充分了解的,每当芙伊心情不好,他就会把卖东西的任务抢下,而把买东西的活主动交出去。
“咱们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吧,我身上这套吸引力已经不太够了。”可能是最近的约会不太顺利,德曼进门后就走到陈列架边一件件看了起来。
“上面有内衣的部分,男士免进。”奥兰吉则亲亲热热地拉着芙伊的手往楼上走去,“你们就在一楼等吧,这里有免费的炒麦茶,很解渴,那边有沙发,不要着急,多等会儿。”
克雷恩直接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店主,高声提醒已经快要跑到楼上的芙伊,“也别太晚了,琳迪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芙伊虽然很快嗯了一声,但事实证明,放女性进入服装店,时间就会被丢到隔绝结界外,再也想不起来。
足足半个多小时后,已经打了个盹的克雷恩才被芙伊叫醒。
“怎么样?好看吗?”她在克雷恩眼前轻巧的转了一圈,展示着身上崭新的连衣裙和小外套。
比起注重实效的法师袍,当然好看了不止一个等级,不过那双笔直的小腿露在外面大半,看起来实在有些过于清凉,他揉了揉眼,“好看是好看,不冷吗?”
奥兰吉在一边笑嘻嘻地说:“傻瓜,只要你觉得好看,芙伊就不冷啦。”
德曼拎着买的新外套,站在门边催促说:“好了,赶紧往邮驿所去吧。”
离开那家服装店的时候,克雷恩回头看了一眼。
看着这栋古旧的建筑,他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
直到抵达隼目堡中央邮驿所,他也没想出到底自己的直觉发现了什么。
隼目堡中央邮驿所挂起的牌子写着雷托亚邮驿总部,整个建筑群分为三块:行政管理区、邮驿联会区、无咒术寄送区。
按照门口的公告,无咒术寄送区仅限于雷托亚境内的中短途小额寄送,行政管理区负责雷托亚境内所有相关行业的管理,如果米洛的资料已经寄到,那么就只会在邮驿联会区。
早在全面摘下罗特蒂亚皇家信使站招牌的时候,邮驿联会就已经成为覆盖圣域大半地区的强大商业组织,如今更是将覆盖面扩大到圣域内超过九成的聚居点。所以即使雷托亚国内有自己的邮递机构,也要乖乖给邮驿联会让出位置,总部占地中的最佳位置,也是出租给了邮驿联会。
寄送、收取两块简单的指示牌将小路两边的楼房功能划分得非常明确,因为邮驿联会对大多数邮件都会寄送上门,等待收取的检索大厅仅仅占了巨大库房的一角。
米洛寄来的资料,应该就在这里。
可能是保密的级别并不高,米洛采取了很简单的寄送方式,核对过克雷恩和米洛的全名后,整个包裹不到十分钟就交到了克雷恩的手上,在门口取消掉小小的咒术禁制,邮件就算正式取出。
“找地方打开看看?”捏了捏包裹的厚度,德曼估计着说,“我觉得半小时左右就能看完。”
“算了,”克雷恩直接连包揣进怀里,“等和大家会合再看,不然还要再多讲一遍。走吧,剩下就是寻找住处了。奥兰吉,你也跟着一起去吗?”
奥兰吉抱住德曼的胳膊,笑着说:“当然,这位先生还欠我一顿晚饭呢。我失业了,饭钱省一顿算一顿。”
“你不在水果店继续干了吗?”德曼有点惊讶地问。
“我手上现在有九张银券好几个银币哎,”奥兰吉喜孜孜地拍了拍怀里的钱包,“别说路费,省着点花这钱都够我旅行玩一圈再回家了。谁还要接着卖弄风情帮忙推销水果啊。今晚和你约会完,我就去准备上路的东西。”
“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儿?”德曼很快问道,“水果店应该不会再让你住了吧?”
“对哦,我今晚就得住旅店了呢……”奥兰吉故意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我的行李还在水果店呢。”
“我们也要落脚,干脆帮你把旅店钱也省下来吧。”德曼早就在等这个回答,立刻说,“我陪你去拿东西,今晚你的住宿问题,我请客。”
是啊,而且,会赠送免费床伴一个,保证让你睡眠时间减少一半以上。克雷恩在心里咕哝了一句,拉住芙伊,“那我们先走了,去饭店那边看看,琳迪他们多半已经办完事了。”
“在那儿等我。”德曼挥了挥手,很快跟着奥兰吉消失在街角。
占卜确认了最想要的结果,克雷恩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带着芙伊走在街头,也总算有了些安逸闲逛的兴致。
虽然深红流星的事情还是一团迷雾让他头疼得要命,但毕竟还有后路,实在不行,就说服琳迪直接跑掉,他信心,能在其他的地方让琳迪尽快忘掉这个心结。
要还不行,就让琳迪尽快怀个宝宝,做了母亲的女性,心里往往就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至于到时候必然跟着出现的安顿定居问题,就再和芙伊、琳迪一起商量吧。
从这里到约定的饭店距离不近,克雷恩走的又比较悠闲,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染色的火烧云已经把阳光圈禁在西方起伏的山线之中,遥遥相对的另一边,耐不住寂寞的红月已经悄悄探出了头,洒出与暮色完全不同的凄艳赤芒。
“苏米雅怎么等在门口?”稍微走近一些,芙伊就有点吃惊的拽了拽克雷恩的衣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克雷恩连忙把视线从苍穹拉回,放到要去的饭店门前,果然,苏米雅正站在门边的窗下,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
克雷恩连忙拉住芙伊快步跑了过去,“苏米雅,怎么了?你怎么在外面等?”
苏米雅看了他一眼,“德曼呢?他去哪儿了?”
“他帮新认识的姑娘拿行李去了,很快就到。玛莎和琳迪呢?”克雷恩有些紧张地问,他们之前不是没想到庄园那边有埋伏的可能性,但有玛莎在,提前发现平安撤离应该不难才对。
而且阿娜既然需要琳迪活着回来,那边就多半不会有什么杀招。
“琳迪在里面,再等等德曼。有他在……我更安心一点。”苏米雅双手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双肩紧绷,明显在防备着什么。
“玛莎呢?”发现苏米雅语气中的异样,克雷恩皱着眉问,“她没在里面?”
苏米雅点了点头,“你不必等她了,她……正式和大家告别,南下走了。”
“什么?”克雷恩惊愕地叫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米雅张了张嘴,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德曼带着奥兰吉快步走了过来,“德曼到了,走,咱们进去说,琳迪自己在楼上单间,我其实也不是很放心。”
她看了一眼奥兰吉,马上放低声音问:“那就是德曼带来的女孩?”
克雷恩点了点头,她紧接着说:“去,把钱给那个女孩让他去订旅店房间,德曼如果想约会,让他一会儿单独带那女孩去吃,咱们说话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场。”
“好吧。”被苏米雅的紧张感传染,克雷恩拍了拍芙伊的背,转身飞快的往德曼那边迎去。
奥兰吉还算通情达理,再加上克雷恩故意多给了一些,连她买衣服的钱都能补上,她也就欢天喜地先往旅店去了,德曼看着她的背影,还不忘叮嘱:“按我说的数目订就好,到时候能安排开。”
“好了,别惦记着哄女孩上床的事了。”克雷恩拉着他就往苏米雅那边赶去。
上到楼上,克雷恩才发现苏米雅直接包下了四个单间,相邻三个,和对面一个,琳迪在最中间的那屋等着,周围三间全部没有一个客人。
一关好房门,苏米雅就直截了当地说:“那里有埋伏,而且,我们被发现了。”
“告诉我详细情况。”克雷恩连忙走到琳迪身边,仔细端详着她,幸好,她看上去没受什么伤,就是脸色很差,神情也显得十分沮丧。
“你们坐下,我慢慢说。”苏米雅松开手,把一直紧紧攥着的圣心宝钻放在桌上,那上面沾了一层汗,亮晶晶的比平时还要耀眼。
“琳迪,你没事吧?”芙伊也赶紧坐了过去,抓住琳迪的手柔声问道。
琳迪摇了摇头,没有多害怕,而是有点伤心,“我很好,没有受伤。”
德曼抱着手肘靠墙站定,“我听着外面的动静,你可以说了。”
苏米雅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昨晚薇薇娜他们,应该把咱们要来隼目堡的消息连夜通知了这边。我们三个赶到那边的时候,那座庄园,已经彻底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克雷恩惊讶地说,“怎么做到的?”
“火。”苏米雅平静地说,“一场大火,不禁烧毁了那座庄园,还烧干净了附近很大一片林地,因为整片土地都归索玛私人所有,深红流星行会特地申明不用调查的情况下,王都警备团只是去走了个过场,就不再管了。”
“他们应该就是为了针对我,他们肯定是怕我找到什么线索。那里一定还留着什么东西……”琳迪双手抱住头,有些难过地说,“我……我要是不这么想就好了。”
苏米雅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轻声说:“好了,琳迪,这不怪你,那边烧成的废墟里的确还有可能残留什么线索,我和玛莎也这么认为。而且我们还觉得烧过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安排什么埋伏,所以……大意的还是我们。”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道:“我们从附近的农户口中听说这个消息后,就急忙赶了过去。如我所说,想要在废墟中寻找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没想到……对方埋伏下了一支盗贼团。”
“对方的考虑很周全,肯定想到了玛莎这样擅长警戒的角色一定会跟随,等到发现的时候,敌人已经把我们几乎包围。”她拨弄了一下手边的圣心宝钻,疲倦地说,“那是一场奇怪的战斗,奇怪到我和琳迪到现在也无法想通。”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这下连德曼也好奇起来。
“那支盗贼团除了一个法师,在场的十多个全是盗贼、刺客,可以说,是个杀气十足的队伍,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琳迪展开过致命的攻击,琳迪一直在保护我,连带着让我也安全了不少。”苏米雅在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而所有的杀招,全部……都给了玛莎。”
“什么!”克雷恩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们……是要杀玛莎?”
“也许还有我吧。如果不是我及时开启了圣心宝钻,我想他们很快也会把我和琳迪分开。”苏米雅的口气显得心有余悸,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稳定,好象带了一层透明的面具一样,“我猜,他们是想杀掉琳迪身边的所有同伴,然后再把琳迪活捉。所以……我下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琳迪摇了摇头,很痛苦地说:“不,苏米雅……那不糟糕,咱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当时……我也以为他们是要活捉我的。”
苏米雅干涸的眼眸缓缓垂下,“我决定带着琳迪突围,因为我们受到的攻击不强,我又有圣心宝钻帮助,一定能顺利冲出去,到时候为了活捉琳迪,他们就不得不集中大量人手来追我们,那样,玛莎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这是很好的计划啊。”德曼点了点头,“换我也会这么选,陷入盗贼刺客的包围圈可绝对不能苦战。”
“玛莎当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我喊,叫我不必再等她,她这次能逃走的话,准备直接南下回家看看。让我替她来跟你告个别……我想,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苏米雅的表情终于因为痛苦而产生了细微的扭曲,“于是,我带着琳迪冲了出来,用最快速度向隼目堡逃亡。而玛莎则选择变身逃向南方。”
克雷恩猜测着可能的情况,担心地说:“你们……难道没有引来足够的人数?”
苏米雅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们……一个也没引来。”
琳迪趴倒在桌上,双手紧紧攥着手肘的衣袖,带着哭腔说:“我不懂,我不懂到底怎么了,明明……明明是为了抓我,为什么谁也不来追我,为什么我们一个都没引来,整个盗贼团……就跟疯了一样去追玛莎,一个都不剩。”
苏米雅干涸的眼中也有泪光在隐隐闪动,“我发觉不对,掉头想去帮忙,但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我……根本赶不上。我最后看到的,是那个给自己加了神行术的法师,对玛莎远远丢去了一记风刃,他……打中了。”
“我不敢再追,怕琳迪那边出什么问题,只好折回来,带着琳迪先到饭店这边来等你们。”她避开了克雷恩的视线,低声说,“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玛莎是死是活,能不能逃走,我……只能代她向你道个别而已。”
因占卜结果而产生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克雷恩的手指颤抖着交握在一起,他痛苦地低下头,喃喃说道:“我……本来还想告诉玛莎,我和芙伊今天占卜了,占卜没成功都是因为我,芙伊那边很顺利……我想告诉她这个消息,想和她商量能不能不走了。可怎么……”
德曼困惑地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埋伏在那种地方的雇佣兵,肯定是阿娜主使的,她……不抓琳迪,集中全力去追杀玛莎干什么?她疯了?”
听到克雷恩说的占卜结果,苏米雅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惊愕,她皱着眉看向芙伊,跟着轻轻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还有个大胆的猜测,可既然占卜的结果是这样,那个猜测也只能当作没有过。现在,只有祈祷玛莎顺利脱逃,往她们的部落去了。”
她揉了揉眉心,问:“你们那边呢,结果如何?”
“还算顺利。”克雷恩强行打起一点精神,掏出怀里的包裹,“这是米洛寄来的资料,先看看到底是不是魔龙甲吧。”
第一九〇章 出击!意想不到的结果
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加了封印的木盒,看来米洛并非没有安排任何保密措施,这个盒子的封印需要用罗特蒂亚给克雷恩签发的特许通行证才能解除。
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两本颇有分量的精装书册,封皮写着档案编号,下脚注明了副本制作者、制作时间、制作方式和提取人、提取原因。神谕之印相关内容是由米洛签章提取,手工誊抄,随便翻了翻,里面不少段落都因为光之子的要求而删除涂改,参考价值有限。而魔龙甲的资料整合则由米特罗蒂亲自经手,最新的光晶石影印技术制作,重视程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目录中伪装者最新动态下已经添加“由克雷恩·法·阿列库托彻底毁灭”的注释。
按照之前猜测的顾名思义,最大的怀疑目标,就是法袍·隔绝之壁。
翻到那一页后,克雷恩愣了一下,然后递给了苏米雅,“这里有些词汇用的好像不是现在通行的语言,我……看不太明白。”
苏米雅皱着眉低下头,抬手调亮了顶灯,“呃……不少是安里亚人的方言,那是罗特蒂亚人的三支先祖民族之一,不少词汇都融入到当时罗特蒂亚的日常用语中,上年头的北方人类典籍里经常能见到,现在的确不常用了。我倒是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米特罗蒂提供的资料的确非常详细,长年收集并仔细分析的结果,应该可以当作准确结论看待。
魔龙甲的共性在最前章列出,和他们知道的相差无几,可以污染心灵,放大阴暗面,占据灵魂并强行同契,成为逆转操纵主人的可怕魂具,大幅提升能力并赋予邪恶和狡诈。
经历过弗瑞卡一战,克雷恩他们基本已经了解了这些。
而放在各个魔龙甲对应章节中介绍的,才是他们的独有能力。当然,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法袍·隔绝之壁,原是属于传奇法师群星之光略伦佐的史诗级宝物隐星长袍,讨伐魔龙战役后成为魔龙甲。”苏米雅伸出食指沿着字迹摩挲过去,轻声说,“历史的部分我就跳过了,对咱们没有什么帮助。”
“下面是介绍。”她清了清嗓子,专注地念了出来,“隔绝之壁的常态特性为隔绝,魔龙甲可以在仅限灵魂到全身所有特征这样的区间内自如调整隔绝的范围。当隔绝能力全开时,对手仅能依赖视觉来锁定目标……啊、这里有一行小字注释,历史上曾经出现过隔绝之壁、匿踪与伪装者三套魔龙甲同在一地出现的可怕事件,那场灾祸足足持续了四年,才因为三个宿主内讧而被米特罗蒂率人终结。”
“隔绝能力的下限为灵魂范围,判断是否为宿主的主要依据,就是能否感应或侦测到灵魂的存在,推荐交给优秀的咒术师验证,安全可靠。对灵魂波动比较敏感的强者也可自行判断,但需要注意被强化能力类饰品欺骗的问题。”
苏米雅抬起头,“以上是隔绝之壁同契后的常规特性,按照判断标准,那个神秘的凶手至少不在咱们之中,这多少可以让大家放心一些。”
克雷恩暗暗吁了口气,这次强行推动的占卜,可以说真是做对了时候。否则芙伊身上的疑点必然会成为所有人的心结。
“隔绝之壁的可发动特性,即隔绝之壁。”苏米雅低下头,继续念了下去,“此能力在发动后,会制造一个半径二百米的重叠空间。重叠空间仅为尽可能描述所用的词汇,并不完全准确。”
“该空间的特性并未被完全发掘,目前已知的部分如下:重叠空间以宿主为中心展开;此空间必须有宿主在内才会持续,宿主离开或精力枯竭该空间即消失;此空间会持续性消耗宿主的精力,且宿主在空间内行动时的能力衰减到三分之一以下;此空间与外部空间完全一致,但彼此无法影响,处于彼此完全隔绝的重叠状态;宿主可以将空间形成范围内的任一目标拖入空间中,但上限数量为一;空间无法移动,但只要宿主精力充足,可在其他位置解除原空间后瞬间生成新空间实现转移,间隔最短可为十分之一秒;空间内宿主与拖入者一旦与外部空间同等级生命发生位置交叠,会在弹开同时解除此空间。”
苏米雅一口气念完,深呼吸了一次,翻开下一页,“根据空间特性,建议的应对方法为无法出逃的困顿地形,配合强力英雄的围捕,‘深洞陷阱’一战即为良好示例,保证参与者能力皆能超过宿主三分之一,制造无法脱逃的封闭地形,消耗战方式取胜。宿主在空间内精力消耗很快,可逼迫宿主多次进入空间,使其精力枯竭进入迷失自我的狂暴状态,之后可用常规战法围杀。”
看苏米雅暂时没有继续念下去的意思,德曼长长出了口气,说:“看样子,别的不说,至少……塞熙和塔布蕾丝,已经有九成九的可能是遇上了身穿隔绝之壁的对手。克雷恩,说说咱们的收获吧,这两条线能连在一起,可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克雷恩环视了一圈,面色凝重地讲述了隼目堡城内一行的所得。
琳迪瞠目结舌地听完,声音微微发颤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爸爸买了一个兽灵女奴,那个女奴是一位火精灵的爱侣,那位火精灵有魔龙甲在身,从诺里托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都是他做的?这……这太离谱了,你还不如说我爸爸买来的女奴就是奈亚和芙伊呢!”
芙伊连忙红着脸摆了摆手,“不不不,之前怀疑那件袍子可能是魔龙甲是我的错,我杀死的人可没有这么多,而且……位置也不在这里。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就在更南边不远的一座小镇旁。我想……奈亚应该是已经去世了吧。”
琳迪抱歉地说:“我就是打个比方,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也太巧了。光看德曼,我也不相信会有火精灵为了一个兽灵女孩发疯到去穿魔龙甲。”
克雷恩拍了拍芙伊的背,柔声说:“她没有在怀疑你,谁也不会再怀疑你了。”
“咳咳,”德曼咳嗽了两声,挠了挠胡茬,对琳迪说,“我在火精灵中也算是比较风流的那种。我觉得你最好看看克雷恩,如果芙伊或者你出事,手边又恰好有魔龙甲可以帮忙报仇,我觉得他穿上的可能性很大。”
琳迪抿了抿嘴,微微低下了头,看来她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父亲为了有个儿子滥用手段导致现今局面的事实,但从各方消息的汇总来看,事情多半就是如此。
芙伊柔声说:“克雷恩才不会穿那么邪恶的东西,我只会担心他气到发疯的时候,会忍不住不要自己,放那个厉害的弗拉米尔出来。”
克雷恩笑了笑,亲了一下她的手指,“不会,如果主动放他出来,我可就不只是气得发疯,还得自暴自弃到一定程度才行。”
苏米雅按住桌面上的圣心宝钻,说:“现在咱们就当作克雷恩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对方的目的中,复仇就占了很大部分,行为也具备了一定的正当性,琳迪,这样的话,你肯不肯放弃深红流星的一切,直接跟着克雷恩走?”
琳迪愣了一下,抬眼看着大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芙伊也点了点头,柔声说:“琳迪,如果一切都因为你父亲的过错而起,那你也不该有什么心结了,咱们一起走吧,跟着克雷恩在全世界游历,等到他想安定下来的时候,咱们再一起给他一个温暖舒适的家。你依旧是他的妻子,对外人来说,我可以算是你们两个的姐姐。这样可以吗?”
琳迪有些惶恐地看着芙伊,跟着,很不甘心地说:“可……可是……”
“你是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吗?”芙伊皱了皱眉,“看来假设好像无法说服你呢。”
“那毕竟是她的爸爸。”德曼考虑了一下,说,“说真的,如果深红流星的事情和魔龙甲有关,并且和此前咱们遇到的袭击也在一条线上,我一直疑惑的关键问题可能就只有一个解释,那位火精灵不希望魔龙甲的事情曝光。”
克雷恩眼前一亮,“对,如果引起骚动,可能和魔龙甲有关的消息一传到北方,对魔龙甲极为在意的米特罗蒂很可能就会派人插手,他肯定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所以才一直行动得非常克制。”
“这等于说,对方不敢也不能和咱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激烈交手,”德曼继续推测说,“所以清除琳迪同伴的任务,他才会交给了雇佣的盗贼团,否则,在废墟那里等着的如果是他,玛莎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苏米雅和琳迪也会非常危险。”
克雷恩理解了德曼的意思,他看向琳迪,认真地说:“你必须要拿到一个结果,才会安心的离开这里对吗?”
琳迪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
“明天天亮后,大家一起去深红流星本部,直接去见阿娜。”克雷恩缓缓说出了这个决定。
面对惊讶的琳迪,他解释说:“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对方的确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只能靠偷袭和设伏来针对你,而且,你还必须要活着回去,才能转移剩下的所有资产。如果咱们继续这样在外围调查下去,总有一天,大家会死在暗杀中,你会被他们抓回去,可能受尽折磨,可能受到什么邪恶法术的控制,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
“所以咱们不如正面进攻,明天起来后,大家陪着你一起,咱们直接去求见雷托亚和你父亲关系不错的贵族,对那边明确表示你家的财产绝对不会转移给阿娜,然后咱们一起去深红流星,正大光明地去质问阿娜。”
琳迪想了想,担心地说:“可是……可是那边还有很多阿娜的部下啊,雇佣兵和新招揽的人,肯定都不会听我的。”
“但也肯定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起来。”德曼冷静地说,“咱们叫上你爸爸的朋友陪同,他们不敢动手。而且就算打起来,只要魔龙甲不敢出手,有我和克雷恩在,保护你逃出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真的撕破脸到那种程度,你也差不多该死心了吧?”
琳迪想了想,小声说:“这些财产拿不拿的回来,我并不是太在乎。我会和大家一起去的,我……想当面问问阿娜,我爸爸,是不是真的对她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呢?”芙伊有些担心地问。
琳迪的神情渐渐变得坚定,“我依然不会原谅她杀死了我的父亲,夺走了深红流星,但……我应该替我的父亲给她和她的爱人道个歉。我不求她的原谅,她也不必奢望我会不恨她,到那时候……我会放下这边的一切,只带着那些恨意,跟克雷恩走。”
她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反正……按照我们雷托亚这边的人类习俗,女孩子嫁人之后,本来就该跟着丈夫生儿育女,洗衣做饭,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克雷恩不会把我关在家里整天做家务,还会带着我和芙伊姐姐一起满世界冒险。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克雷恩看着琳迪强忍泪水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米洛曾经坚持的观点: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应该用死亡惩罚,而惩罚更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进行。
当报复的正义彻底抛开法令的时候,任何城市,都会变成最原始的丛林。
而丛林之中,不会有任何人真正安全。
他记得他那时问过米洛,如果法令或执行者无法维护最基本的正义呢?
米洛的答案也没有半分动摇:那就更改法令,处罚执行者。
当然,这种时候对考虑这种观念性的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他叹了口气,和同伴一起讨论起了具体的行动计划。
琳迪知道的父亲好友并不多,最后勉强列出的三个名字,都是与军务有关的贵族,琳迪也是有学生进入军队,才和他们认识。
大致拟定了具体步骤后,克雷恩和德曼商量了几个应急措施,之后就匆匆买了些饭,赶去奥兰吉等待的旅店。
拿着钥匙上到三楼,准备分配房间的时候,芙伊看了看琳迪,拉住克雷恩,柔声说:“你今晚和琳迪一起睡吧。”
按照要求,奥兰吉定下了两两相对彼此隔邻的四间标准客房,四女两男八个床位的情况下,怎么分应该都够用。
德曼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靠手上的那壶好酒成功留在奥兰吉房间,自信满满地搂着她的腰就进了屋子,背对着他们打了个暧昧的手势,意思是剩下三间你们随意,不必算我。
苏米雅看了一眼克雷恩,过来拉起了芙伊的手,“也好,芙伊和我一起吧,我有圣心宝钻,真遇到偷袭,保证能坚持到你和德曼穿好衣服。”
琳迪愣了一下,脸上霎时一片霞光。
“那就这么安排吧。”克雷恩直接拿起剩下的另一壶酒,“咱们就不用分开吃了吧?”
玛莎那匆匆忙忙的告别,生死未卜的结果,让大半顿晚餐的气氛都一直盘旋在低沉的边缘,直到后来都喝了些酒,话头越绕越远,桌边的他们心情才好了少许。
本来聊到苏米雅之后想去的地方,没想到她说了几个有名的宗教胜景后,话题就莫名其妙被芙伊带去了想要举行婚礼的场所。
琳迪一脸憧憬地加入进来,酒快喝完的最后那段时间,就成了这两个兴奋的少女交流心目中婚礼梦想的讨论。
苏米雅作为局外人理智的闭上了嘴,而作为同时处于双方婚礼构架核心的男性,克雷恩也明智地选择了默默喝酒。
不过,他还是悄悄地把她们俩的希望尽量记了下来。
他希望她们两个都能高兴,不要有任何一个因为他而难过。
模模糊糊地,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了一个两端重量相似的跷跷板中间,一种平衡的辛苦预感,渐渐浮现在心头。
幸好,这种辛苦某种意义上讲还是非常值得的。
青涩懵懂的琳迪在他的怀中,就像一张洁白无痕的纸,一笔一划全部都由他尽情勾画,他能够尽情地享受主导与掌控的美妙滋味。看着她的生疏笨拙一点点在自己的指导下走向熟练,心理的愉悦甚至已经凌驾在身体之上。
当琳迪在他的引导下,将身躯的每一厘米都完全绽放,盛开为彻底成熟的花朵时,他听着那高亢的仙乐,心满意足的放松了所有的紧绷,在不断颤动的枝丫中心,洒下原始的生命之种。
也许是这一夜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也许是急需那甜美的滋味来麻痹心中的伤痛,海面的波浪尚未完全平息,琳迪就主动蜷缩下去,掌握船舵,用小巧的唇瓣轻柔的呼唤着再一次的启航。
克雷恩本来就并不疲倦,昂扬的激情让平静迅速终结在响起的喘息之中。
不得不说,共鸣是一种很有效的挑逗,当对门的房间传来奥兰吉压抑失败的细长鸣叫后,琳迪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克雷恩躺在下面,微笑着想,也许琳迪从今晚之后,会不再那么讨厌骑马。
这次和德曼的较劲,克雷恩输在了琳迪身上。
虽然论实力奥兰吉比琳迪差了一筹,体力耐力估计也都有差距,但对欢愉的承受力,经验不足的琳迪则被完胜。
还没到后半夜,鼻头挂满汗珠,舌尖都已经发凉的琳迪正式宣告溃败开始在喘息的间隔中凌乱地求饶。
在面红耳赤地履行了克雷恩故意提出的要求后,他总算放她一马,下床端来杯水给她,让她漱了漱口,润了润嗓子,一切,才总算宣告结束。
大概是头一次体会这种由里到外的疲倦,第二天琳迪根本没能自己起床,被克雷恩叫醒后,直到被他帮着洗了把脸,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等到她穿好衣服出门,芙伊都已经跟着苏米雅把早饭买了回来。
吃饭时再次确认了一下琳迪的决心,可能是昨晚克雷恩的怀抱给她传递了不少勇气,或者说,灌注了不少决心进来,她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不太确定晚上还会不会回来住,他们直接拿出行李退掉了房间。
蹭了一夜住处,顺便享受了大半个晚上的奥兰吉心满意足地和德曼在门口告别,简单的亲吻后,她没有任何留恋地拎起自己的小包,快步往南离开。
第一站,琳迪选择了三位熟人中在西城郊训练场驻扎的那位军官。
可惜很不巧,这一阵西城墙外的驻守部队恰好有一场野外强化训练,那位军官也是参与者,要到三天后才能返回。
剩下两位贵族都在中城区居住,一位在内城区处理简单政务,一位在中城区西北堡垒担任中层军官。
很幸运,这两位贵族都被他们顺次找到。
琳迪并没敢直接表露一切真相,只是对两位叔叔声称,阿娜所做的一切她并不知情,这次打算去找阿娜讨个说法,希望他们能帮助做个见证。
虽然没有亲自陪同,但两位索玛的好友也都可以算是尽力而为。那位政务官派出了为自己服务多年的老管家,而军官更是派遣出十二名卫兵小队,由队长代表自己陪同琳迪出发。
这样的阵势,总算让琳迪安心了许多。
三次见面中,琳迪都把克雷恩直接介绍成未婚夫,既给了克雷恩他们合理参与此事的立场,反过来也让克雷恩目前的身份成为贵族们对琳迪施以援手的推力。
光是那个阿列库托家的姓氏,对雷托亚的贵族来说分量就已经十分足够。
克雷恩也有点庆幸,诺里托的婚讯没有扩散开来,否则万一这边得到过通知,今天的场面可就很尴尬了。
就算能用火精灵的风评遮掩过去,琳迪少不得也落得个眼睛糊牛屎的背后评价。
凑齐了阵势不小的队伍后,他们马上往深红流星本部开去。保险起见,克雷恩、德曼和苏米雅依旧紧紧保护在琳迪周围,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打算惊动正在上课的学员,琳迪直接把大家带到了北侧的大门,这边是管理人员和各级指导办公的地方,也是她这个最年轻天才弓术指导最熟悉的地方。
正在执勤的护卫并不认识琳迪,但当琳迪上前通报了姓名后,里面很快抛出一个欣喜若狂的中年护卫,直接大叫道:“琳德莱拉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那是他们家的老部下,琳迪当然认识,但此刻,她已经不敢轻易付出重逢的喜悦。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位护卫,一直看到他的狂喜略显尴尬地冷却,才提高声音说:“请通知代理会长和副会长阿娜小姐,琳德莱拉·深红流星,特地前来拜访。”
玛丽安·迷梦,深红流星现任代理会长,一切手续完成之前,暂时代替已故会长索玛,和指定继承人阿娜一起行使各项事务的决定权。
这个名字琳迪知道,而且,这个人她也见过,不过,当时她还对这个满脸风尘味的女人非常不屑一顾。
玛丽安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迷梦是她的花名,她是个流浪的舞娘,跳舞赚不到足够钱的时候,她也用更原始的手段养活自己。
她姿色中上,在索玛的情妇中绝对算不上美人,但因为嘴甜,又很懂得如何讨中年男人欢心,不仅成功留在索玛身边成为被包养下来的金丝雀,还很快得到了一定权力来帮忙打理一些杂事。
可惜,她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这也决定了她的地位无法更进一步,甚至还随着年龄的上涨而飞速下滑。
谁也没想到,她在这次事故中,竟摇身一变,成为了索玛的遗孀,而且,手续齐全。
尽管底下人都在猜测那手续办理的时候,索玛已经死了,但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谁也无法质疑印章和签名的真实性。
索玛在雷托亚王室留有一份带有公证人签名的文件,申明了意外死亡的情况下,所有财产的最终处置方式无视任何文书或遗嘱,必须由琳迪亲自在相关大臣面前允许才能生效,否则将全部捐给雷托亚边防基金,若非如此,深红流星早就已经彻底易手。
索玛这个原本大概是为了防止身边女人太多有谁图谋不轨的后备手段,总算在最后关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即使现在一个代理会长一个副会长已经实际上控制了整个行会,但只要琳迪出现,这一切的合法性都将遭到最根本的质疑。
护卫匆匆忙忙进去报告,两位新面孔弓术指导快步过来打开大门,迎接他们进去。克雷恩谨慎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心里考虑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方式。
有这么多贵族派遣的部下在,光明正大地翻脸几乎等于从雷托亚自我放逐,而只要琳迪坚持自己那一份继承权,深红流星就至少要分出一半的财产交给她。
他们之前想要单独掳走琳迪的目的表现的并不算太过积极,让克雷恩有点担心,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隐秘的计划?
林荫道上洒落着不少黄叶,踩着那咔嚓咔嚓的轻响走过转弯,一个面孔稍微有些长的少年从一棵树后探出了头,双眼发亮,充满期待地看着琳迪。
琳迪皱了皱眉,小声说:“那是马尔蒂,我想……还是过后有机会再告诉他他叔叔的事情吧。”
克雷恩嗯了一声,跟着亲密地搂住了琳迪纤细的腰肢,摆出一副充满占有欲和暧昧暗示的架势。
马尔蒂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错愕,眼里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转身伤心地跑开。
“据说失恋有助于男性心理成长。”德曼笑了笑,轻声说,“看来他这次能窜上一大截。”
“琳德莱拉小姐,代会长说应该在更公开的场合迎接你回来,请往这边。”一个匆匆跑来的内务管理人员点头哈腰的说出了最新的通知,细长的手指,直接指向了礼堂的方向。
这正合克雷恩的意,如果是在办公室,那里面地方再大也装不下他们全部,而且,这个代会长的命阿娜未必放在眼里,真趁机搞什么陷阱,那种小楼里太过危险。
到礼堂外面,克雷恩和德曼先左右绕了一圈,把周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品和埋伏的敌人,才回到琳迪身边,陪着她走进打开的大门。
大半弓术指导和几乎所有管理层都已经紧急召集在里面,宽阔的礼堂中,两百多人分坐在两旁,从人数上还真是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但一眼扫过去,所有人都没带武器,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示弱来让他们放松警惕。
应该是特意的安排,起身过来陪同在琳迪附近的行会人员都是曾经的老面孔,琳迪只得暂且放松紧绷的表情,客客气气地回敬给他们同样虚伪的客套笑容。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礼堂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卫保护着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玛丽安缓缓走向正对大家的平台。
奇怪的是,阿娜并没有出现。
那些护卫都是显而易见的壮年男子,一个符合阿娜特征的身影都没有。
琳迪看了克雷恩一眼,上前两步,高声问:“玛丽安,阿娜呢?她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玛丽安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在台上的椅子坐下,“副会长因为身体不适,昨晚就已经离开治病去了。”
“什么?”这消息让琳迪他们着实吃了一惊,琳迪正要开口问,“那她……”
玛丽安开口打断了她,脸上带着一股一切都过去了的轻松感,“她提出了辞职,并拒绝接受我先前打算指派她继承管理一切的提议,琳迪,既然你回来了,那你爸爸交给我们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我们肩上的担子,总算可以安心放下了。”
“等等……”琳迪的思绪顿时变得有些混乱,整个事态,似乎并没按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你是说,阿娜……彻底离开了?”
“是的,她手上的所有事务,今早我就已经交给总管与三名副手暂时处置,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哄你父亲开心的笨女人,行会里的事情我完全不懂,我可是每夜都在盼着你赶快回来,不然我连觉都睡不好了。”玛丽安的表情看上去真的像是松了口气,“这些天我和阿娜为你更新了行会的血液,那些对你的年纪不服的老顽固,已经被我们设法清除掉了,现在这个全新的行会,完全可以接受一个全新的年轻主人。你只需要完成你父亲最后小小的遗愿,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琳迪的脑海一时间有些混乱,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克雷恩及时开口,说:“那么,请问是什么小小的遗愿?”
“一场婚礼。”玛丽安平静地说,“你父亲一如既往不相信女性,即使你是她女儿。所以,你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夫婿,以他为主,来继承所有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