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降低到不太致命的高度,但摔下去之后,骨折躺在床上好一阵子绝对可以算是不错的结果。
猛然来袭的失重感下,克雷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幸好,几乎是马上,力量就回到了身体的各处。
他连忙向上伸出双手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跟着,在只差一点的地方,与狮鹫挥动的前爪交错而过。
可恶!就差一点!一点啊!
这一刹那,周围的时间仿佛都被凝结减缓,狮鹫的后爪是他最后的希望,但即使是略长一些的后腿,那点差距也不可能补得上他下坠的速度。
他拼命向上伸展手臂,好似这样徒劳的动作能够牵引他的身体向上浮起一样。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脚下突然真切的传来被什么东西托住的感觉,柔软,甚至有些缺乏实际的存在感,都已经把他托起,他却还猜不出那是什么物质。
不过他还知道,这会儿并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猛地合拢双手,借着这短短一瞬的力量带来的上升,紧紧抓住了狮鹫的一只后爪。
鹰头鹰翼、狮身狮尾的魔兽爪子与草原狮几乎一致,而它此前接受的训练并不包括这种古怪的载人方式,应该是本能地,它尖锐的爪子立刻从厚实的肉垫中弹了出来,噗呲刺进克雷恩的左臂中。
只要胳膊不断,克雷恩绝对不可能松手。他抬起头,大声叫道:“德曼!稳住这该死的狮鹫!它快甩下去我了!”
德曼从上面传来明显松了口气的回答:“好极了,我还以为要去下面的地上找你了呢!”
克雷恩扭过头,有些绝望地说:“一点都不好,后面还有个家伙就要能射到我了!”
被不太礼貌的称为“家伙”的那个骑手的确已经进入了射程,而他显然并不满足于只摔下去一个克雷恩,举起的弓箭直接瞄准了德曼的后心。
而在克雷恩已经被甩得七零八落就要抓不住的情况下,德曼就算背后长眼,也不可能进行机动回避。
克雷恩几乎都能看到那个骑手护目镜下露出的狞笑。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从斜上方传来。听声音,竟然是本该已经先走了的那个女侦察兵。
同一个瞬间,可能甚至比那声惊呼还要早些的一刹那,那个已经拉满弓弦的敌人露出了极为惊诧的表情,就在克雷恩的眼前,突兀的化作一团模糊的、半透明的虚像,迟缓地漂浮在原地,像片人形的雾气,渐渐地扭曲。
狮鹫并没有察觉到背上的变化,依旧尽责的向前飞去,在克雷恩几乎瞪圆的眼中,鞍桥的皮带扯下了那名敌人的衣物,没被皮带兜住的零碎则依旧挂在虚像的身上,但随便谁都看得出,只要稍一用力那些东西也会噼里啪啦的掉下去。
那个活生生的人类,就像是仅剩下一点残余还留在这个世界一样。
还没等克雷恩开口发问,扭头看了一眼的德曼已经大声说了出来:“放逐的漂亮!”
空中的虚像惊愕地伸手向前抓着,但短短的几秒,本属于他的坐骑已经毫不留情的展翼飞去,留下他的身体像朵云一样飘在空中。
接着,放逐的效果消失了。
身上已经半裸却还穿着肩甲的敌人以有些滑稽的姿态回复了正常,本打算出手的箭在紧张中直直飞向天上,如果角度再正些,掉下来的时候说不定都会给他追加一个惊喜。
不过他也顾虑不到那么多了,在悠长的惨叫声中,他手舞足蹈的摔落下去,成为最后一个被解决的对手。
而这短短的几秒里,德曼胯下的狮鹫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它并不是仅有一只后爪而已。
一阵热辣辣的剧痛,狮鹫的爪子狠狠蹬了上来,臂甲虽然挡住了大部分伤害,但还是有根利爪划过了护甲照顾不到的地方,留下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女侦察兵飞快的靠近,大声呼喝着训练时的口号,听到她的声音,暴躁的狮鹫总算稍微安静了一些,但,仅限于蹬克雷恩的动作幅度略小了一点而已。
“呜唔……不行,好疼。”克雷恩的手力量并没有减弱,但被风雨打湿了毛发的狮鹫爪子实在不是根好的救命稻草,尤其是钉在他手腕里的那几根爪尖,每一次挣扎,都让他的臂筋痛到发麻,不由得越滑越低,“德曼!怎么办?”
德曼探出头直接喊道:“看下面!找好时机松手!”
克雷恩一低头,这才注意到高度已经降低到树林中最高的树尖那里,他顿时松了口气,论起在树上做猴子这件事,一行四个里不会有谁比他的经验更丰富。
只不过这里的树种和迷雾森林的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枝丫的承重水准怎样。
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现在还是太高了,猴子也不会这么跳,这种高度只有山猫能安然无恙。克雷恩拼命地祈求头上的狮鹫稍微给个面子,看在他里面好歹有个自称弗拉米尔的家伙的份上把爪子稍微收一收,再给他十秒,不,八秒就好,眼前不远,一颗合适的树马上就可以进入合适的范围。
然而,狮鹫是风系。换成温蒂瑟尔的轮回者兴许它还会考虑一下。
爪子终于割伤到触及手筋的地方,克雷恩痛苦的闷哼一声,再一次向下坠落。
这次,他向前伸出了手,可能挽救他的那根最粗大的树枝,就在眼前。
可惜,尽管有被斜抛出来的一段距离,可指尖怎么计算也离目标还差个半米。
如果掉到下方的树枝上,过大的冲击力很可能让他连着断枝一起掉下去。运气好,在腐叶堆上摔个满身挫伤,运气不好,碰上下面有硬点的石头或是不长眼的灌木,可就要直接送掉小命。
其他三个同伴都惊叫了出来。跟着,又都一起发出了一声更响亮的惊呼。
前一声满是惊吓,后一声满是惊喜。
飞向那救命树枝的克雷恩,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引发过的那一次奇迹,他立刻用尽了全部的精神,专注的向那树枝发动自己的意念,绞尽脑汁想要重复不久前发生过的奇迹。
就像是身体本该有的一部分骤然回来,在他伸出的指尖上,一片红色的细碎光点瞬间亮起,像条套索一样猛地圈住了那根树枝,不会比一秒更多的时间里,就给予了他的身体一个足够移动过去的力道。
他的手,总算紧紧抓住了那段树枝。
然后,咔嚓,树枝,断了。
克雷恩的心里一瞬间滚过了无数不适合让任何人听到的脏话,连写在羊皮册子里,都会被比较保守的作者自发替换成“对不起,这段请大家自行想象”。
但比起刚才,他并不会再感到慌乱。
两次灵光一现,已经足够让敏锐了许多的他捕捉到其中的诀窍。
他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与斗气和魔力完全不同的能量。
只是因为特别稀少,直到这两天在德曼的特训下提升了对力量操控的敏感度,才终于在死亡激发的潜能下找到了使用的方法。
他对准粗大的树干,信心满满的再次伸出了手。
去吧!火元素!
可这次,他只感觉到了魔力或斗气枯竭时的那种麻痹和刺痛。
原来仅仅是这样连续用了两次就见底了吗?克雷恩惊讶的瞪圆了眼,慌乱的临时想要改变下坠的姿态。
当然不可能来得及。
他才扭动了一下身体。肩膀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一条粗树枝上,接着,一串嘁哩喀喳的断裂声中,他尽责的帮这棵看来已经活到暮年的老树清理了一侧的半枯枝杈。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运气波动一样,糟糕之后,总算还是有点转机。
树根堆积了足够多的腐叶,过大的树荫也断绝了坚硬灌木的生长机会,碎石头虽然有几颗正好在身下,但比起拍在地面上的强烈震痛,那点硌伤根本不值一提。
“呜呀……嘶——也不知道骨头断掉了没有。”克雷恩呻吟着撑起上身,摇头甩掉头发上的烂叶子,“看样子好像没有。真是太好了……”
“吼噢噢噢噢!”一声沉闷的咆哮直接轰进克雷恩的耳孔。发声的地点,竟然就在他的身后。
就像他一直以来的运气波动一样,转机之后,马上就是新的危险。
也太倒霉了吧!他扭过头,看着眼前足足有三米多高的灰黑巨熊。刚才掉下去的那几个家伙有他这么背吗喂?
很显然,这只猛兽刚才正在靠着树干蹭痒痒,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凶狠的三角眼里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友善。
尽管精灵天生对自然有更加优势的亲和力,但这只是相对其它天使造物来说,在被惊吓并激怒的巨熊眼中,并不会因此出现拍死克雷恩之外的选项。
山一样的阴影,呼的一声压下。
克雷恩浑身的骨头都还在叫嚣着想要休息,却还是不得不猛地一撑地面向旁边滚去。
据说圣域地区的野兽在天使魔力的影响下都有或多或少的变异,巨型化、智慧化或者直接向魔兽转化。
没离开过圣域的克雷恩此刻从这只巨熊的身上倒是体会到了这变化的直接后果——这重重一击的破坏力,完全可以说是魔兽的水准。
被冲击波掀得多滚了一圈,克雷恩顺势爬了起来。他的身上很痛,连抬起胳膊,骨节都仿佛要吱嘎作响,但很奇妙的,他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眼前的巨熊,只让他觉得亢奋,感到的威胁,甚至还不如迷雾森林的那只野猪。
充满信心的感觉,实在是好得无法形容。
他专注的把感知力集中到巨熊身上,笨拙的野兽行动的速度顿时在他眼中迟缓了许多。他轻巧的向侧面一跳,已经熟练运用斗气的情况下,非常容易的就跳出了数米远……撞在一棵树上。
该死,该提前看好环境的。克雷恩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从背后解下了弓,非常熟练地伸手一抄。
结果,抄了个空。
他这才发现,箭袋竟然在摔落的过程挂在了树上!
今天我的星盘运势一定糟糕透了……呃,不对,我占卜免疫啊!克雷恩一边在心里抱怨着,一边冲向那棵老树,箭袋的位置并不太高,以他爬树的本事,拿到并不算难。
纵身一跳,他在巨熊挥舞的臂膀上用力一蹬,轻巧的攀了上去。
但就在他爬到离箭袋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时,巨熊咆哮的双掌拍在树干上,剧烈的摇晃带动了他身上的疼痛,攥着对爬树者最要命的枯树皮,他直接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巨熊肩上,双腿正好夹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他毫不犹豫的从靴筒中抽出匕首,一刀捅进巨熊的眼窝,跟着赶在发疯的野兽挥起巴掌前向后倒翻落地,瞬间退开数步。
旋即,他拉满弓弦,迅速用魔力将火元素聚集在双手之间,形成散发出灼热光芒的炎之矢。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太过消耗魔力的战技,但事急从权,匕首的长短并不足以让面前的巨兽直接丧命,他必须补上一击。
这时,一支飞箭从另一个方向呼啸而来,雄浑斗气凝成的利锥轻易地撕开巨熊的厚实皮毛,牵引着整根破甲箭轻松贯穿了它的心窝。
看着巨熊摇摇晃晃的走出两步轰然倒下,克雷恩这才松了口气,收回魔力散开火元素,一屁股坐在地上,彻底放松下来。
德曼从长草丛中钻出,一边背好弓一边快步走到克雷恩面前,蹲下身很关心地问:“怎么样,伤得很重吗?”
克雷恩吐了口气,“还好,还有力气和那玩意纠缠一会儿撑到你来。”
德曼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没办法,这林子太密了,狮鹫找了半天降落点。”
“咱们接着怎么办?那只屁股开花的狮鹫还能骑吗?”
德曼回答:“没问题,换给那个小妞骑就好,她这会儿估计正给狮鹫处理伤口呢。”
“辛迪莉怎么样了?”
“那只小狐狸?正在大吐特吐吧,我都怕她把胃袋从嘴里翻出来。啧啧……”
克雷恩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问:“我……想问一下关于刚才放逐的事。”
德曼的表情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似乎考虑了一下什么,跟着说:“我不主张靠种族印象来判断个体,但坦白说,灵狐属的兽灵很少有例外的,所以我对那位辛迪莉小姐,并不太信任。”
他看克雷恩的表情有些失望,马上接着说:“但这次她的确是很拼命地来救你。你知道吗,放逐这咒术的祭品,是血,施法者的血。她从小妞那儿借来匕首,直接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放逐敌人的那几秒,她献祭了至少一小盆血。”
克雷恩沉默了几秒,突然又问道:“德曼,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会使用放逐的咒术师,他的能力大概会是什么水平?”
没想到克雷恩会问这么一句,德曼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对咒术了解也不太深。我只知道咒术是仰仗祭品的法术,只要懂得方法,有祭品和触媒,对施法者自身的能力要求好像并不高。你问这个做什么?”
克雷恩的脸色好转了一些,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泥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你要是知道,正好能帮我确认一下。”
德曼转头看了看四周,望着高处的箭袋说:“我真弄不清你的运气到底是好是坏。”
克雷恩爬上树把箭袋取下,苦笑着说:“我也弄不清。”
狮鹫降落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克雷恩扎好胳膊上的伤口跟着德曼赶过去的时候,女侦察兵才正要给狮鹫断尾上的绷带打结。
辛迪莉的情况倒是好了不少,一见到克雷恩过来,苍白着脸跌跌撞撞的正面迎了过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紧张兮兮地说:“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哪里?”
克雷恩一眼就看到她左腕上新包扎的伤口,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将她的左臂抓起,贴在脸颊上轻轻磨蹭了一下,柔声说:“没事,我不要紧。只是肌肉有些痛。运气还算不错。”
“这才不是运气,这是神迹……”辛迪莉的眼睛亮起了狂热的光芒,“龙神保佑,这是神迹啊!”
“啊?”克雷恩愣了一下,“神迹?什么神迹?”
辛迪莉激动地抬起头,捧住他的脸,说:“你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本来是够不到那根树枝的不是吗?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你的手前面竟然出现了一道红光,把你拽了过去!火魔法里没有那样的法术,不是神迹,那是什么?”
克雷恩挠了挠脸颊,故意用无所谓的口气说:“如果真是神迹,应该让我好端端的落到树上才对。摔得这么狼狈,这位神也有点太小气了吧。”
“那一定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掌握使用的方法!”这样的借口果然搪塞不过辛迪莉,她紧紧地抱着他,“只要花些时间,你一定能成为……”
她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紧张,跟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一样,有些生硬的将后半句转开,“……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而克雷恩已经学会了应该在适当的时候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他微笑着摸了摸辛迪莉的头发,很敷衍地说:“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女侦察兵不安的看着西北方的乌云,催促说:“好了,咱们赶紧上路吧。雨再追过来的话,狮鹫被淋湿的伤口不光可能会感染,还会很不舒服,到时候我也未必能控制的住。”
德曼点了点头,“嗯,你们俩还有什么话,就等到了波亚拉再慢慢说吧。”
交换坐骑后,狮鹫振翅起飞,阴云笼罩之下,总算没有了敌人的身影。
等到速度加快到两位女士不太可能听到这边的声音时,德曼凑近克雷恩的耳朵,说:“你能控制火元素了,对不对?”
克雷恩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摔下去觉得自己要完蛋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怎么操纵火元素,不过量很少,时间也只有不到一秒,两次之后,就使不动了,也不知道要恢复多久。我这几天再悄悄琢磨琢磨。”
德曼沉吟片刻,带着有些感叹的口气说:“看来,的确至少是炽焰双璧之上的来头了……对了,克雷恩,你怎么会突然掉下去的?诱导箭并没有反噬效果啊。”
克雷恩立刻摇了摇头,不解地说:“我也没想明白。”
“你回忆一下,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嗯……”克雷恩仔细思索着回答,“我尝试着同时分心控制四支诱导箭,调整它们分别追击两只巨鹰的眼睛。最后勉强算是成功了。结果我刚一收回注意力,想要继续对付剩下那个骑手的时候,突然觉得头很疼,脑袋里面好像要裂开一样的那种。然后,好像我不小心碰触到什么开关似的,浑身一下子就麻痹到不能动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结果,就掉下去了。幸好那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一会儿,否则在那个高度下面还没有合适的树木,你可能就只有把我埋了。”
德曼笑着说:“不,火精灵的传统是要先烧成灰。你的作风还真是我欣赏的类型,才学了多重射击,就敢同时操控四支诱导箭,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练习,加上战斗经验的磨练,我能保证同时操控不出问题的极限也只有六支诱导箭。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优秀的出乎我的意料。”
紧接着,他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凝重,“但我在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候,尝试过同时操控八支诱导箭,和你的结果差不多,一支失手。但结束后我只是觉得精神特别疲惫,毕竟,诱导箭对斗气的消耗并不大,只是对心神的要求特别高。我想……就算你的心力透支到极限,照说也就是有那么一会儿大脑空白再不济昏迷过去,绝不该出现你说的情况。”
克雷恩已经非常适应这种结论,他哈哈一笑,说:“没关系,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而且,坦白地说,看多了小说传奇,对身上有很多特别之处这一点,我其实也不太讨厌。我想成为一个英雄故事的主人公,而一个任何地方都和平常人没有多少分别的家伙,不会有人想要去写他的吧。”
“德曼,”他停顿了几秒,用有些复杂的口气说,“我有点相信了,力量真的会让所有的事都产生变化,甚至包括性格。我……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一个我并不希望成为的家伙?”
“很多人都想成为英雄,但真正能配得上这个称号的,其实并没有多少。除了堕落的十三星那种被命运摆布的可怜人,其他的,大都是在能力的强大后,迷失了自己的心。克雷恩,你想要成为英雄的原因是什么?”
“我……要保护好我身边重要的人。最初……就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愿望而已。”
德曼并没有嘲笑他,而是很认真地说:“那么,只要你永远别忘记这个愿望。将来你就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英雄。甚至,有可能还在焚语者之上。”
“你也说得太夸张了,我哪儿敢奢望那种事。”克雷恩连忙摇了摇手,不太自信地说。
德曼笑着说:“你知道我最初想要成为英雄的动力是什么吗?”
克雷恩考虑了一下,虽然不太恭敬,但还是很诚实地推测说:“我觉得应该是觉得那样会吸引到更多可爱的女孩吧?”
“答对了。”德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种肤浅又虚荣的想法,其实隐藏了对强权的向往和崇拜,这就并不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愿望。单纯的想要满足自身欲望的话,一旦拥有了强大的能力,就会很容易发现比成为英雄更简单的方法。”
“但你还是成为了英雄,不是吗?”
“因为我并没坚持那个可笑的想法啊。”德曼笑的更加响亮,“等到我练习弓术的时候,我的最大动力,就变成了火精灵王族的护国圣器,炎魔弓。我要得到它的承认,就一定要成为一个配得上它的英雄。可惜……最后它还是放弃了我。”
“但至少你已经是个英雄了。”克雷恩依然很敬佩地说。
“不,我只不过曾经是个英雄而已。”德曼叹息着说,“失去目标之后,想法都会整个变得不同,那种挫败感,简直无法形容。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依然找不到还有什么值得我继续奋斗不息。这样一个被抽空了的人生,怎么还背负的起英雄这么沉重的称号。”
“沉重?”
“英雄带来的荣耀之下,是数不清的责任。”德曼犹豫了一下,并没打算深入的谈下去,简单地说,“比如你将来要是成了英雄,你要保护的重要的人,一定会比你现在想象的要多得多。”
克雷恩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说:“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我会记住的。”
“我也就是随便感慨一下。不用那么认真……”德曼叹了口气,突然说,“克雷恩,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弟子。”
“诶?”克雷恩惊讶地扭过身来,看着德曼并不像开玩笑的表情,“你是说……做我的老师吗?可是……琳迪已经……”
“不,不是那种向学生传授基础的老师。”德曼握着缰绳的双手用力攥紧,沉声说,“而是真正的徒弟,传承我所有技术和经验的传人。”
“我……我……”克雷恩心中感受到巨大的冲击,仅仅是简单的指点就已经让他在短短两天里得到了不敢相信的进步,一旦德曼倾囊相授,毫无疑问,那就将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最真实的触摸到强大这个词汇的边疆。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答应的话却说不出口,琳迪失落的模样突然的飘过眼前,把他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德曼笑了笑,说:“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严肃的事情。你还可以叫我德曼,愿不愿意改称呼是你的事。咱们挺谈得来,我不希望关系的改变影响咱们相处的方式。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急着回答,我知道你还有个不错的小老师,你的确该和她也商量一下。其实如果她真的天赋很好,我不介意连她一起教导。只不过,有些只属于火精灵的私密技巧,就只限你能学而已。”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克雷恩试探着问,“是因为……我说起的弗拉米尔吗?”
“克雷恩,我说过,我不太在乎轮回者的前世是谁。相信我,会笃信那些并当作无比重要的事情看待的,只有小狐狸那样的信徒。”德曼解释说,“但不管来源是什么,你的天赋和特殊能力都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激活的年龄有点太晚,但以我的判断,潜力却高的无法想象。我已经是个长胡子的精灵了,焚语者的传人不能是火精灵之外的种族,而像你这样的火精灵,我很可能再过十几年也不会遇到下一个。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心中的错愕更多是代表惊喜,胸腔里的搏动变得急促无比,克雷恩舔了舔嘴唇,另一个重要的转折,兴许就在眼前。
可他突然想到了之后的安排,迟疑了一下,问:“但我们之后还要急着赶路,很快就会经过达尔士继续北上。这么短的时间,合适吗?”
德曼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我现在对你的兴趣比对大公要高。一个弓术指导的辞职,对大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克雷恩有些同情地说:“可能和大公阁下一起喝酒的朋友,应该并不多吧。”
德曼轻叹着说:“他……选择的本就是一条不太需要朋友的路。终有一天,他会高高在上,不会再与任何人喝到大醉。相信我,乔瑟亚不会为我的离去而感伤太久,下一份税目报告就足以让他将我抛到脑后。”
“所以……你会加入和我们一起,对吗?”带着比刚才还要惊喜的口气,克雷恩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问道。
“是啊,如果你的朋友们不是太讨厌我的话。如果必要,我可以保证不对你的女同伴们出手。如何?”德曼的口气有几分戏谑,但话却并不像是玩笑。
“不会的……呃……大部分不会的。”克雷恩皱了皱眉,“就是玛莎……她可能不太容易接受。我猜,她可能连我其实是火精灵这件事都不肯相信。”
“按照夜牙部族所遭遇的事,她会有这样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德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不到三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一个年轻女孩从这种打击中恢复。嗯……仇恨大概是这世上最令人为难的感情了。见了她在想办法吧。”
“希望可以顺利解决吧。”克雷恩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琳迪和玛莎,恰好都是他最没把握说服的对象,如果性格也有硬度,那么她俩的和他的碰在一起,简直就像合金锤子砸在鸡蛋上。
之后的飞行中,克雷恩一边和德曼闲聊,一边在认真地思考商谈的腹稿。
他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但又没有想要到会为此放弃琳迪和玛莎两个同伴的地步。如果琳迪坚持反对他改换师承,玛莎也绝对不愿意接受德曼的话,他只有忍痛放弃。
带着忐忑的希冀,他听着前方女侦察兵疲惫的提醒,探头向下方看去。
靶心一样的波亚拉,总算是出现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