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孟显齐齐点头,说:“自然,自然。”
孟彰甚为无奈,只问:“所以,这护法神的手段,还差了些什么?”
孟昭和孟显对视了一眼。
孟昭道:“阿彰,你还不如问这护法神的手段,我们如今钻研到了几分。”
孟彰和孟蕴的脸色一时更为复杂。
孟彰从善如流点头,问:“那两位兄长如今钻研到几分了?”
“如今就到了造化生灵的一步,”孟显示意地看了一眼那张卷轴。
孟昭也道:“造化生灵以后,按照我们的推算,就该是造化养灵、缔结因缘这两步了。”
孟显亦同样带上了几分烦恼。
“养灵的手段有很多,缔结因缘这事情也甚为容易,毕竟走过了造化生灵这一步,灵与修行者之间已经存在了一段牢不可破的因果。因果既定,因缘自也不会远。”
孟显道:“但关键在于,我们要如何让灵与修行者共同前行而不会损却彼此的利益,如何让灵与修行者能同步前行。”
“我们愁的就是这个。”孟昭也点头。
孟蕴摇摇头,冲孟昭、孟显两人拂了拂衣袖,做驱散姿态:“今日乃是大年初一,诸祥既在,诸斜勿扰,散,散,散。”
孟昭和孟显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说话。
“其实就是调和灵与修行者,让他们彼此之间的因缘能够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吧。”孟彰道,认真地思考。
片刻,他道:“让灵与修行者能彼此沟通,应该就可以了。”
“保持沟通?”孟昭和孟显沉吟着,似也在仔细判断其中的可行性。
孟彰道:“想要让两个存在能够时刻为另一个人思量,替他周全,本身他们之间的因缘必须是要紧密联系的,最好是能够祸福与共。”
唯有祸福与共,才能有感同身受,也才能有彼此体谅。
孟蕴听着,也是点头。
“想要让两个不同的个体存在结下这样紧密的联系和因缘,其实还是祭祀的手段最为合适。”孟彰这样说着,也看向了孟蕴。
孟蕴点头:“确实是用祭祀的手段能够更柔和、更牢固一些。”
孟昭和孟显两人眼神明亮地看着孟蕴。
孟蕴就道:“这件事可以交给我。”
孟昭和孟显大喜。
“那就劳烦你了,阿蕴。”
孟蕴先是点头,随后又问孟昭三人:“阳明观的弟子总是要走下茅山,行走天下的,只有护身和攻伐法门不够,还须得要有立身的本事。我手里新得的那些药书、丹经,可要放一份到阳明观处?”
“我们这才离家多久,你竟又新得了些药书和丹经了?”孟显问。
孟蕴道:“也是巧合,我近来新识得一位杏林大家,用手上藏书跟他换的。”
孟昭便点头:“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趁此机会,孟彰也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这是?”孟昭问。
孟显在一旁翻看孟彰拿出来的书卷,越看脸色越是惊异。
孟彰道:“这里头的很多东西也都是我新得的,如今交予大兄、二兄,也算是给阳明观的底蕴做个补充。”
“这些岂止是个补充?”孟显说道,“不过,旁的犹自可,就是……”
“阿彰,这些舆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孟显这样问着,眼中更带了几分忧虑。
显然,他其实更想问的还是——如此轻易地将这些舆图交予他们,真的可以么?就不会给孟彰带去什么麻烦?
舆图,从来都是各家藏得严实的信息,轻易不敢叫人泄露出来,可比不得其他。
孟昭、孟蕴也都担忧地看着孟彰。
孟彰摇摇头,安抚道:“大兄、二兄,阿姐,你们放心,这舆图其实是我自己绘制、整理出来的,与旁人不甚相干。”
孟昭问:“可要绘制、整理出这些舆图,阿彰你必定是要先亲眼见过、走过的,你又是……”
孟彰知道不透露一些内情,孟昭、孟显和孟蕴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阴世天地里那些阴神兄长们曾带我看过……”
孟昭、孟显和孟蕴俱都恍然。
“如果是祂们,那倒确实是可以做到的。”孟显道。
毕竟是由天地孕育而来的阴神神尊,祂们与天地的关系比旁人紧密太多。天地的舆图,或许很多人无从得知,也难以窥探,但对于这些阴神神尊来说,即便有人很早就已经圈地称主,也仍然能从天地中得来许多信息。
“但我们着实也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孟昭道。
纵是如此,孟昭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对孟显点了点头。
孟显便将孟彰递过来的那些书卷尽都收起来了。
“我们阳明观记下了,待日后,必有报偿。”孟昭道。
孟彰也郑重点头:“大兄放心,我会转告诸位阴神兄长的。”
孟珏和谢娘子远远看着这一出,只觉得好笑。
“他们也真是的,”谢娘子笑道,“明明刚才还在玩乐,这会儿就说起正事来了……”
这种看起来奇诡又似乎很是合理的发展其实还不是最让谢娘子觉得好笑的,真正逗得她乐不可支的,却还是孟昭、孟显、孟蕴和孟彰四人的郑重。
明明最年长的孟昭还未到及冠,最年幼的孟彰更是还未满十岁,这会儿聚在一起谈论自家那才刚刚搭建的道统法脉也就罢了,还讨论得郑重其事、有模有样的样子。如此反差,如此认真,又如何能让旁观之人绷得住?
孟珏还更厚道一些,他劝道:“你好歹遮掩些,莫要叫四个孩儿看出来,回头他们要跟你恼的。”
孟珏不说倒也还罢了,这样一说,顿时引得谢娘子生出诸多联想。
她不由得笑得更是开怀。
“不,不打紧。”她道,“我再将他们劝回来就是了。”
说到这里,谢娘子绷不住,笑倒在孟珏怀里。
孟珏才刚刚抬手,就感觉到了肩膀处沾染上一点湿润。
他暗暗叹了一声,低低道:“我们与他虽然隔着阴阳,但不是说了么,我们真要见他、寻他,自可见去、寻去,阴阳从来不是阻隔……”
谢娘子的声音从他怀中闷闷传来。
“我如何不知?就是,就是心里头总还有些情绪搅扰不去,我又能如何?”
孟珏不说话了。
倒是谢娘子自己道:“你莫要管我,只让我自己消化便可……”
孟珏只觉得更无奈:“我如何能不管你?”
尽管孟珏和谢娘子特意遮掩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还是叫孟彰看出了些端倪。
他一时停住话头,怔怔看向孟珏和谢娘子那边。
孟昭、孟显和孟蕴顺着孟彰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又很快回转。
孟显更是动了动,挡住孟彰看向孟珏和谢娘子的目光。
“阿彰,”孟蕴也拉了拉孟彰的手,“阿父、阿母不会想要让你看见他们这个样子的。”
你莫要看了。
孟彰也没有坚持。
他压低视线:“是我叫他们伤心了。”
孟昭、孟显和孟蕴尽皆摇头:“这又如何怨得了你?”
孟昭更是郑重道:“只要你好好的,阿父和阿母没什么不能消解的。便是我、阿显和阿蕴,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孟显也道:“一家子的人,说什么两家事?阿彰你要真这样想,才叫阿父、阿母和我们挂心呢。”
孟蕴也点头:“不骗你,阿父和阿母时常这样说的。他们现下这副模样,不过是叫今日的种种触动了,等他们疏解消结就好,倘若叫阿彰你郁郁于心,阿父和阿母怕是才不乐呢。”
修士修行,惯来最怕心结。心结缠绕不解,必会搅扰成内劫。倘若因此招来心魔,事情恐怕就更棘手麻烦了。
不过相比起他们自己来,孟昭、孟显和孟蕴乃至是孟珏、谢娘子,都更担心孟彰。
孟彰是阴灵,比他们生人更易招惹内魔。万一真因今日落下心结,日后孟彰的修行,怕是就会平添一些变数……
孟彰自然也知道自己修行的麻烦之处。
他见孟昭、孟显和孟蕴如临大敌,自己反倒是笑了。
“大兄、二兄、阿姐,你们其实应该这样想才对——”
他一整面上神色,做认真坚决状。
“我如今是阴灵,受困于天地规则,每每总叫阿父、阿母为我挂心忧虑,可倘若我修为足够自保,足够震慑四方,叫各处不敢算计侵扰于我,我所行所居一切皆是坦然和乐……”
“阿父和阿母又何须为我挂心、为我忧虑?”
“我自当奋进才对。”
孟昭、孟显和孟蕴愣了一阵,忽然齐齐笑开。
“是了,是了,我们其实也该是这样想的才对!”
“如此,却是我们想错了……”
见周围的沉重开始消解,孟彰也跟着笑了起来。
孟显又是一抚掌,笑道:“罢了罢了,既想错了,那我们也莫要在这事情上空耗精神了,趁着如今还有些时间,我们继续玩吧。”
孟彰率先应和:“怎么玩?”
“方才阿彰、大兄和我的造物大家都已经看过了,”孟显看向孟蕴,眼睛含笑,“可阿蕴的还没有看过呢。”
他问:“阿蕴,你的成品呢?可有了?”
孟显这样问着,目光还往孟蕴的手看去。
“就要有了。”孟蕴回答道。
孟昭、孟显和孟彰齐都笑了起来。
孟蕴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却也带着笑。
“就让你们见见!”
她说着,一指点出。
徘徊已久的湛青木气随她心意混合天地诸气,渐渐生造出一个个眉眼带笑、常蕴喜乐的精灵来。
“且去,也叫他们看看你们的本事。”
得了孟蕴的令旨,这些精灵当下就在孟昭、孟显、孟彰身边徘徊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