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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阴灵之路 柳明暗 5395 2024-08-19 08:19:14

程二郎眉眼一动,半是赞叹也似地道:“只我们这一众兄弟姐妹不够。甚至再多了西山鬼母和玉蛛鬼母那边的鬼婴胎灵,恐怕也未必够。”

杨三童不说话,像他最开始时候那样沉默着。

“阿彰他……”张四女若有所思,“他要这么多的有学识、有才干、有本事的人,是准备要干什么?”

掀了这片天吗?

所有鬼婴胎灵也都不说话了,只是在心底各有他们自己的心思。

许久以后,鬼母白氏说:“我们不必去探究阿彰的心思。”

啊?

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鬼婴胎灵齐齐震惊也似地抬眼看了过去。

鬼母白氏脸色柔和,她说:“似阿彰那样的人,他不论要做什么,不论最后能不能成事,总是会闹出一番大动静来的。到时候,我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很多事情,就算一时混沌未名,后来也会逐渐变得澄清的,总不可能一直藏在迷雾里。

顿了顿,鬼母白氏又说:“我们都去过阿彰的梦境,他不是个心存歹毒的人。他培养你们,或许本心其实很简单呢?”

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沉默着对视一眼,都感受到某种冥冥渺渺、却似乎快要鼓噪成一片的激昂和兴奋正在快速平息。

鬼母白氏看着他们面上的表情,忽然笑了一声,说:“我说你们怎么这幅样子呢?原来是想要跟着阿彰一块儿闹事啊……”

她伸出手去,在身侧的白长姐眉心处轻轻推了一下。

白长姐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们这不是想不明白阿彰的用意么?要是阿彰真的准备做些什么,那我们索性就什么都别想了,跟在阿彰身后冲就是。”

她咕哝着说:“省得我们现在还得费心思去想到底要跟在他们那些人中的谁后头做事。”

鬼母白氏沉默了一下:“原来,你是觉得那司马慎不好……”

“不是不好,”白长姐摇摇头,纠正也似地道,“是不够好。”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司马慎确实已经很不错了。可要是将他跟阿彰比起来……

程二郎也点头:“差太远。”

鬼母白氏没有否定他们的说法,只道:“谁要让你们将他跟阿彰放在一处比较?”

白长姐、程二郎等一众鬼婴胎灵尽皆撇了撇嘴。

“行了,”鬼母白氏说,“反正就现在来说,司马慎不论是品格还是手段,乃至是他事成的可能,都比其他人强了太多。你们就不要这么挑了。”

鬼母白氏提醒这些鬼婴胎灵。

“你们日后都是要跟那司马慎打交道的。似他们这样的位高者,向来多疑傲慢,你们要是一直抱持着这样的对比心态,他是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候……”

鬼母白氏摇摇头,说:“恐怕我们做得再怎么多,那司马慎都不会真的给我们记功,也完全不可能会让我们成为他的心腹。”

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这些眼下簇拥在鬼母白氏左右的鬼婴胎灵也都是心思灵醒的人物。

鬼母白氏这么一提点,他们也就知道哪里不妥当了。

白长姐、程二郎等人还都齐齐偏了目光去看杨三童,盯着他沉默。

杨三童叹了一声,自己抢先开口:“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相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来说,负责跟孟彰联络,同时也在晋廷东宫麾下任事的杨三童,才是最容易在这方面上出问题的。

鬼母白氏当然是相信杨三童的,所以她很快提起另一件事。

“既然阿彰都提起了,那西山娘子和玉蛛娘子那边的启蒙事宜,也需要有人负责。你们哪个来?”

“我来吧……”

“不,这件事我来比较合适……”

“你们说的什么话?明明是我来做比较合适吧!”

“我……”

此刻忽然像是被人群抛弃了一样的杨三童沉默地看着这些激动起来的兄弟姐妹,无奈地跟鬼母白氏对视了一眼。

“我不想跟那些小屁孩儿玩,我要做正事。这事情得交由我来联络总领。”张四女的声音从杨三童身边高高扬起。

陈五女用声音追赶上张四女:“你不想跟那些小屁孩儿玩,我难道就想了?我比你更熟悉她们那边的人,我来更合适!”

张四女怎么可能答应她?

她几乎是立刻反驳道:“就因为你对她们熟悉,所以才更适合直接跟那些小屁孩混在一处,好指点他们怎么做。”

原本还想要争取的其他人看了看张四女和陈五女两人,面面相觑一阵,默默往后退了小半步。

算了,争不过的,且让她们两个自己斗去吧……

鬼母白氏也懒得管她们那边厢,她目光在杨三童面上梭巡过,问:“三童,你还有话说?”

即便鬼母白氏问起,杨三童还是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阿彰的修为又突破了。”

白长姐立时皱起眉头:“这么紧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旁边张四女和陈五女两人的争吵也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

杨三童理直气壮地迎上白长姐的目光:“相比起阿彰让我们做的事情来,这件事不那么重要。”

白长姐眉毛几乎都要竖起了:“接连快速突破境界有损根基,你说不重要?!”

“本来就是不重要!”杨三童说,“阿彰现在在孟氏祠堂,他身边不缺高境界的大修士,更不缺关心他的人!这样接连快速突破不合适,可能会折损阿彰根基、后续要怎么稳定境界、重新夯实基础乃至是修补根基,都会有人提点他。”

白长姐本来极其高昂的气势被杨三童给压了一头。

“阿彰他自己心里也有数。”程二郎在旁边默默道。

白长姐横了程二郎一眼,再次对上杨三童。

“会有人提点他,会有人帮助他,那是别人的事,但我们却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白长姐的气势沉降,杨三童的气势也跟着回落下来。

“我当然有提醒他。”杨三童认真地说,“但我们最多也只能提醒了。”

白长姐、程二郎都不说话了,其他的鬼婴胎灵就都跟着沉默。

还是杨三童率先整理了情绪。

“阿母、长姐、二哥,各位阿弟、阿妹,阿彰的事情我们其实不适合指点太多。”杨三童说,“阿彰他有自己的主意。”

白长姐、程二郎这一众鬼婴胎灵怔怔然地看着杨三童,不知是不是已经领会了杨三童的意思。

杨三童看着这样的他们,索性说得更明白一些:“阿彰他不是我们。”

“近之不恭。”杨三童又说。

“近之不恭”这句话,倘若是放在更早更早之前,白长姐、程二郎这一众鬼婴胎灵们是连听都没听过,但眼下,这句只在书上出现过让他们背诵的话语却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眼前回放。

“三童,你想要说的是什么?”鬼母白氏平和地问。

杨三童转了目光来迎上白娘子的视线:“阿母,我觉得我们需要端正我们对阿彰的态度了。”

张四女、陈五女等一众鬼婴胎灵几乎都要躁动了。

三兄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对阿彰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

鬼母白氏并不生气,只问道:“怎么这样说?”

“我们不能理所当然地要求阿彰做些什么。”杨三童沉声说,“阿彰默认我们接纳他,引他为兄弟,但他不是只有我们。我们不能真像对待更年幼的阿弟那样待他。”

哪怕其他人没有看她,白长姐也知道,杨三童说的就是她。

杨三童在指责她理所当然地想要管教阿彰……

白长姐抿紧了唇。

“我知道了,三童你说得确实很对。”沉默许久的鬼母白氏幽幽叹了一声,问杨三童,“还有吗?”

杨三童犹疑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没有了。”

“三童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对阿彰的态度……”

“确实很有些不妥。”

鬼母白氏竟有些庆幸:“幸好我们和阿彰来往的时候不多。”

“但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鬼母白氏目光在白长姐等一众鬼婴胎灵中转过一圈,最后回到杨三童面上,“事实上,三童你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拿捏其中的分寸,是也不是?”

杨三童没有反驳。

“莫说是三童你,”鬼母白氏叹道,“即便是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待他的好……”

“但我们总是要拿定态度的。”杨三童闷闷说,“阿彰很是敏锐。”

“我先前的态度可能也有些问题,但因为我们之间联络较少,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而阿彰那边对我们又,不知怎么的似乎格外地多一点包容……”

“可是现在我意识到了。”

“我已经意识到了,如果此后我再和阿彰联络,却没有任何调整态度的意思的话……”

杨三童心里其实很是惶恐。

“我不知道阿彰对我们更多一点的那些包容什么时候会被消磨殆尽,但是……”他说,声音渐低,近乎呢喃,“我不想让他失望。”

一份从来没有奢望过的恩赐真正落在手上是什么样的感觉,杨三童这会儿是真的明白了。

事实上,不独独是他,白长姐、程二郎、张四女等一众鬼婴胎灵也都很明白。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抿着唇低着眼站着。

鬼母白氏漫步上前,抬起手搭在杨三童的脑袋上。

杨三童茫茫然地抬起视线看她。

鬼母白氏冲他笑,问:“你和阿彰道别的时候,阿彰态度怎么样?”

“他生气了吗?”见杨三童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鬼母白氏便问。

杨三童连忙摇头:“没有。”

鬼母白氏面上笑意越发柔和:“你看,阿彰没有生气。”

杨三童愣怔了。

鬼母白氏看了看她的这些孩子,一点点将自己多年来跌跌撞撞学到的东西掰碎了交给他们。

“阿彰既然没生气,那就代表着你的心意他都有领会。”

“……领会?”杨三童喃喃道。

鬼母白氏笑着点头:“人和人的来往和相处,重要的是心意,也是行动。”

鬼母白氏放在杨三童脑袋上的手一转,搭放在杨三童的肩膀上。鬼母白氏人也同时站到了杨三童的身侧。

她半环着他,带着他一起面向她的其他孩子们。

“你们待他如自家阿弟,虽然彼此相处不多,但日常也总惦念着他,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只是你们和他之间有许多不同,彼此间的相处需要磨合。”

说到这里,鬼母白氏忽然停了下来,对白长姐等一众鬼婴胎灵笑道:“你们最开始跟着我的时候,不也是跟我、跟我们磕磕碰碰地磨合了一段时间的吗?”

呃……

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都是多久远的事情了?现在忽然翻出来……

鬼母白氏面上眼底的笑意越深,她最后道:“慢慢来,不着急的,着急也没用。”

前面的那半句话倒还好说,可后面那半句却是弄得白长姐、程二郎、杨三童等人尽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不是吗?”白娘子慢悠悠反问他们,“这才一年不到,阿彰他已经晋入养神境界了,你们猜猜,往后他能走得多快?”

“别以为他修为晋升的速度太快就会磨损他的根基,不可能的。你们的某一个阶段修行可能会在日后遭遇麻烦,我都会将你们拦下,叫你们先将路铺稳当了再走。阿彰要是果真会有这样的问题,且连后续补全的法子都没有,孟氏里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任他?”

白长姐瘪了瘪嘴:“那阿母的意思是?”

白娘子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其实不需要烦恼怎么跟阿彰磨合的事情。”

“因为你们往后大概很少有机会再跟阿彰碰面的,就算有,等你们再站到阿彰面前的时候,你们大概自己就会‘冷静’了。”

白长姐、程二郎和杨三童等一众鬼婴胎灵不太赞同,正准备说些什么。

“哦,是我说错了。”白娘子说,“三童往后还要跟阿彰联络的。三童你确实需要注意些。”

杨三童微抬起头,对上白娘子俯视过来的目光。

白娘子将身体半弯下来与杨三童平视。

“三三童你先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了不是吗?”白娘子这样说,又笑,“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杨三童一颗心还有些晃荡,但这会儿看着白娘子的眼,耳边又响起孟彰与他说话时候的声音,他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了。

“我,我会尽力。”他这样说。

白娘子笑:“嗯。”

杨三童的困扰孟彰不得而知,他还是待在孟氏祠堂里,继续梳理着种种信息。

包括他自己的修行,也包括从各处收拢过来的信息。

是的,各处地方收拢过来的信息。

除了杨三童那边给他递送过来的,还有黑白两位无常送过来的以及小说家那边汇总的信息。

但和杨三童和黑白两位无常那里明显经过筛选的信息不同,小说家这边的更像是各个地方的汇总。

没有太明显的指向,于是相对更为笼统,也更为庞杂。

不过孟彰也不介意就是了。

事实上,孟彰是将这三份信息对照着、掺和着来看的。

哪怕是同一件事情,从不同的角度出发和考虑,也总会有所收获,更何况是这些从不同方向收集过来的信息?

于是,随着这诸多信息中的细节、知识和道理被孟彰消化吸纳,星河发带里的许多梦境世界都更精致了几分。

对于孟彰来说,这也是一种修行。

看着这些细致不少的梦境世界,孟彰自己也时常有几分好笑。

这该算是修行、吃瓜两不误吗?

乐呵是这样乐呵的,但孟彰也始终牢牢把持住修行和吃瓜之间的分寸点。

修行须得静心定念,尤其他这般修行梦道的阴灵,更是需要稳住心绪,不能让自己的心念、情绪过于飘忽;而吃瓜,或者说有趣的、能轻易调动起情绪的故事,却又必定会牵扯孟彰的心神。

静与动之间的差异在这相互的映衬下更是格外的明显。

孟彰时常也停下梳理,让心神拔高,去捕捉那动与静之间的玄妙。

当人沉浸于修行之中,时间也就过得特别快,何况那一日比一日消减变换的天地气机也总在提醒着孟彰。

“……明日就是十五了。”

这日用过晚膳,端着茶盏在上首静默许久的谢娘子忽然说道。

同样端着茶盏的孟昭、孟显和孟蕴对视一眼,目光落向坐在最末席的孟彰身上。

孟珏和谢娘子也都看了过去。

“明日……”

孟彰静等着,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谢娘子的后半句话。

他有心想要去看一看谢娘子的眼,但他又有点不敢。

他怕看到谢娘子的泪,也怕看到自己的泪。

“明日,阿彰,”谢娘子的话终于是飘了过来,“明日城里有灯会,阿娘带你去看灯,怎么样?”

孟彰抬头迎上谢娘子的方向,却还是不敢看她的眼。

“……好。”

孟珏道:“那就一起去吧,人多,热闹些。”

谢娘子点着头。

这一夜,孟彰也在月下湖阴域里,但他难得的没有修行,就只坐在白莲莲台上,抬头仰望着天穹中的那一轮苍蓝阴月。

十四的月,不是十五、十六的月。它缺了一点,于是并不圆满。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月的轮廓也在一点点补完。

孟彰眼力那样的好,好到足以将天上月相的变化全部收入眼底。

银白游鱼在他身边徘徊,但比之寻常时候,鱼群显然又少了几分欢快。

它们似乎读懂了这月下湖中的氛围,静静地在湖水里陪着孟彰看月。

不一样的月轮下,孟府正房里,谢娘子也还没有就寝。

她把一件件衣饰取出,摆放在眼前一一看过。

孟珏则站在长案前,正有序而和谐地把一件件香料往钵盂里放。

每放得一件,孟珏都要拿起旁边的辗子将里面的香料充分研磨。

偶尔,他还会从旁边摆放着的一排玉瓶中取出一个来,将里面装着的液体也似地东西往钵盂里倾注。

到得夜深,孟珏才终于把辗子给搁到了一边放下。

他拨了拨钵盂里盛着的香泥,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到眼前细看。

片刻后,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调好了?”谢娘子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孟珏也不惊讶,看过去的眼睛里带上笑意:“调好了,可以合形了。”

谢娘子凑过去,早早已经洗去了胭脂的手指葱白细长:“我也来。”

孟珏也不阻拦她,反而顺势将手中的钵盂往外推了推,让它出现在他和谢娘子中间。

谢娘子的手指伸入钵盂里,从里头挖出一小片香泥。

她把香泥放在掌心里,开始缓慢而细致地揉搓,同时又有复杂、古老的祭歌自她口中响起。

原本就已经被调和过的各色元气经由古老的契约调整,变得越发的温顺、清圣。

孟珏悄然看了她那边一眼,也伸手去在那钵盂里挖出一块香泥放入掌心。

和似乎要将岁月揉搓进这一块香泥的谢娘子不同,孟珏的动作更为干净利落,不过是一息工夫,那香泥已经不知道在孟珏的掌心处滚过几回了。

香泥的每一次滚动,似乎都会从谢娘子那低低唱诵的祭词中汲取到一些什么掺入香泥内中。

是以特别奇异,孟珏掌心里那香泥形状的变化,压根就没有比谢娘子那边的快多少。

一直到谢娘子那边的线香成形,孟珏这边的线香也才跟上谢娘子那边的脚步。

“咔哒。”

“咔哒。”

两声轻响同时响起,却是两根线香同时被放落到了盒子里。

一左一右两边摆放着的线香材质、形状初初看去并无差别,可倘若有人仔细去看、认真去品,那他约莫能捕捉到一些特别的灵韵。

但唯有真正燃起这两根线香、品用这两根线香的那个人,才能完全领会到这些线香的灵妙。

从天地十方八界采摘而来的香料将为他支撑起空间的框架,而那从古流传至今的祭词又将为他引来时间的流动。

空间与时间的交汇碰撞,又将会带着他看遍整个天地。

这才是最最顶级的线香。

饶是孟珏和谢娘子这样的人,从夜中到天明的四个时辰里,也不过才堪堪各自制成了十二支而已。

“十二支……”

谢娘子检查过盒子里的线香,也很是松了口气。

“这个数量,正正好合符天时。倒是郎君你,”谢娘子往钵盂里看了一眼,“这香料差一些就不够了。”

孟珏也不辩解,很自然地应承下来:“是我不对,明年会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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