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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阴灵之路 柳明暗 6211 2024-08-19 08:19:14

可今日到了茅山这一系孟氏,作为新立孟氏一族的族长,孟珏竟然只简单介绍了祠堂中孟氏先人的枝系和名号。

功绩、名望?全都简单带过了,尤其不详尽,更不是重点。

孟彰礼貌地回望过去。

那些孟氏族人笑着点头,又都将目光收回去了。

是了,即便孟彰是个早夭的小郎君,在生时又常年卧病在床,压根就没有留下过什么功绩,称不上德高,只有一点病弱的名声,也远远算不上望重,他也完全有资格将自己的神主位立在孟氏祠堂里。

并不只是仰仗他的父母、兄长姐姐,还有孟彰他自己。

别的且不说,作为阴神境界的修行者,也足够了。

孟彰懒得理会其他,定睛看着孟珏的动作。

随着孟珏的动作,红布落下,孟梧画像里的孟彰眼前一亮,耳畔有钟声、大乐回荡,眼前有红光铺展而来,似天路又似虹桥出现在他的脚边。

“孟氏阿彰,孟氏宗长一系,嫡四子,父孟氏第一代族长孟珏,母谢氏阿婉。……”

孟珏的声音遥远却清晰,压下了那钟声和大乐,温和而耐心地指引着他。

孟彰站起身来,对其他望过来的孟氏族人点点头,然后长袖一扫,走上了那天路虹桥。

他进入了一方小界域。

不大,百亩左右的空间。但这处空间却绝对算得上五脏俱全。

除了院舍以外,还有灵田、灵泉,有果林,有矿脉。

说这是小界域,倒不如说是一处福地。

更多的香火源源不断地从外间涌入,汇聚到孟彰近前,云雾缭绕地簇拥着孟彰,几乎将孟彰的视线都遮蔽了。

孟彰抬手扬袖,打出一道气机。

气机投入院舍中央的正房处消失不见,只留下正房正屋中央神龛处的一方神主位。

神主位上金粉勾描饰就一个名号——孟彰。

安定踏实的感觉涌上心头,孟彰落下身形,在那院舍中走了一圈。

‘似是风筝又多了一根牵绳……’孟彰想。

他也没有在这福地里多留,烙下属于他的印记后便退出去了。

孟梧、孟椿、孟庙等人看了过来。

孟庙更是压低了声音问:“入主真正属于自己的神主位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孟彰笑,又说,“我感觉里面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我自己深入探究,不过眼下不合适。”

孟庙劝他说:“不着急,等这边的祭礼结束,你再回去慢慢看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孟庙抬眼快速往上首的孟梧处转了一下,又给孟彰传音道:“得空你可以跟梧叔祖多请教一下。”

孟彰颌首。

孟梧既是孟氏一族的先祖,又是安阳郡的城隍爷,对自家的福地、祖地自有一番经营心得。有这样的先祖在近前不去请教,非得全要自己摸索的话,孟彰才是脑袋坏掉了呢。

“……礼成!”充作执事的孟显长喝一声,“祭先人。”

孟彰立时收敛那发散的心神,与孟椿、孟梧等一般坐得端正。

孟昭则唱礼:“拜。”

以孟珏为首,祠堂中的所有孟氏族人尽皆肃容而拜。

一拜,有或大或小、或厚重或稀薄的气运从神台上的神主位中冲出,裹夹着此地所有孟氏生人的气数运势,点亮整一个孟氏祠堂。

在气运不断流转、浸润之间,这一座簇新的祠堂气势越发厚重稳固。

但它不动,积蓄着力量等待爆发。

这也便是属于茅山孟氏的人运。

孟昭又唱:“再拜。”

孟珏、孟渺、孟燃等肃容俯首再拜。

二拜,收拢在孟氏祠堂里的运数沿着早就布置妥当的阵势沟通大地。

一张张属于孟氏的地契无声震动,有磅礴地气从这些土地中蒸腾而起,顺着阵势汇聚于祠堂之中,与人运相合。

孟氏祠堂内外的气势越发厚沉,但在意的只有那外间观望着这边厢动静变化的外人。

孟昭再唱:“三拜!”

孟珏、孟渺、孟燃等肃容俯首三拜。

三拜,祠堂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蒸腾起又萦绕不去的一片香火云烟中,原本于白日里本该被淹没的星光汇聚,蒙蒙一片。

星光隐隐同下方孟氏祠堂中正俯首叩拜的诸多孟氏族人气机相互呼应,分明正是这些孟氏族人自己的天命气数。

这些天命气数被引出,顿时有更多的目光从各处各方遥遥看来。

那洪厚、磅礴又壮阔的气运岿然不动,但落在各方眼里,却是万千气象刹那演化。

或成书山,或成长河,或成宫殿,或成药山,或成巨人,不一而足,不演而生,浩浩荡荡,绵绵不绝。

可在这满眼的璀璨中,一个疑问忽然不约而同地从心头冒出。

——这便是全部了吗?

这真的是孟氏所有气运演化的异象?会不会还有其他?会不会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他们看不见的异象显化?

更甚至,还有些气运是连这一场祭祀都无法牵引过来的?

才刚刚有这样的念头浮起,有人当下就笑着摇头了。

“都说浅水里养不出真龙,区区一个孟氏,又凭什么走出那样的一位人物呢?”

但也有人凝眸肃容,更沉默地打量着远方天空之中那些正在演变的气运异象。

“……大师伯,我们?”

负手立在山崖上的道人没有回身,只说:“既然我们已经接纳他孟氏在茅山地界立足,那边继续践行下去便是。早先便已经说过了,我们茅山,容得下一个孟氏。”

那年轻道人想了想,有些为难:“大师伯,如果其他人反悔了呢?”

那立在山崖上的道人沉默了一瞬:“且便随他们去吧,只要他们自己不后悔就是了。”

“这……”那年轻道人眼神复杂,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你还没看明白吗?”站在他前方的道人终于回过身来看他,“晋廷也好,三清山也罢,没有谁想要插手这孟氏的事情。”

年轻道人垂下眼去,闷声问:“只是为了一个孟彰?”

“你竟是还没想明白个中根由。”那位道人沉沉叹气,索性问,“阳明观背后真正站的是谁?”

那年轻道人拧着眉头琢磨一阵,不太确定:“……阴世里的那些阴神神尊?”

那大师伯方才错开目光去。

“一个孟彰再如何强大,也敌不过这个族群的正朔,更敌不过我整个道门。晋廷和三清山退让,默许孟氏立足、发展和壮大,真正的关键还是那些阴神。”

他甚至转回身去,继续看那苍茫群山中的霭霭白雾。

“还是那句话,那些阴神既然在阴世中正位天地,真正开始履行祂们的神职,执掌祂们的权柄,总是需得将祂们的触觉伸向阳世这里。”

“孟氏,有阳明观在,便是那些阴神着落在世间的触觉。”

“我们可以不看那孟氏本身,却必须要看那些阴神。”

那年轻道人眉头仍是皱得死紧:“大师伯,这是三清山的意思?”

那道人没应声,但年轻道人却不会错领他的意思。

“那……这茅山,这茅山果真是被让给阳明观了?”

阳明观背后有阴世诸多阴神,三清山默认了他们乃至是整个孟氏发展;至于晋廷那边……

更不用指望了,晋廷,又或者说那位颇有贤名的东宫太子,对孟氏的态度是明摆着的客气。

这样数下来,茅山不是被许给了孟氏和阳明观是什么?

“……那我们呢?!”年轻道人握紧了拳头问,“我们怎么办?将山门法脉从茅山里搬出去吗?”

那道人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并没有,就像我们现在也还是在这茅山上一样,只不过……”

“往后,我们若与阳明观发生了矛盾,便端的只看我们自己的手段了。”

那年轻道人愣了一下,原本激动的情绪像是被人浇了一盘冷水似的,激灵一下,整个人都冷静了。

“去吧,领着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好好修行,莫要随便参与那些杂事。”那道人交代说。

“……是,大师伯。”年轻道人愣愣回了一声,转身脚步木然回去了。

这处山崖上便只剩下了瞭望远方的道人。

山风忽然而起,吹拂着他长长的大袖。

“……你真的就打算认了?”一道声音由山风裹夹着送到了道人耳边。

道人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动一动。

“为什么不认?左右孟氏也好,阳明观也罢,都不是那霸道到不容人的做派。他们容得下我百草庙一脉。”

停了停,道人又说:“若我百草庙一脉中有那不甘心的,那正好,只要他们不曾走偏了路,他们只会一直发奋前行。”

“或许,我百草庙还能再出几位仙人。”

山崖边上的绿草随风滴落几滴干净透亮的水珠,水珠中亦有声音传出。

“我看过了,阳明观和这孟氏行事都很是正派,这茅山上有我们的安身之处。再说……”

水珠中传出的声音陡然一变,似笑非笑。

“不说这才刚到我们茅山这里来落脚的孟氏,只说早在十来年前就立庙的阳明观。这么久的时间都过去了,你们才反应过来,想着要争一争了?”

风声中传出来的声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是坦然:“当年阳明观在这里立观的时候,不知道才堪堪过去这些年时间,他阳明观、孟氏便已经有这般气象了。”

“是我小看他们了。”

山风撞过不远处的山石,另有闷闷的声音传出。

“晋廷倒是出奇地没有小看他们,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默许了。”

一样的。

这一片山崖处顷刻间就都沉默了下来。

“是的,就很奇怪……”树梢招摇中,也有声音传出。

“那东宫太子与其说是不想管,没空管,还是……不敢管?”

“怎么说?”

那从风中、从水滴中、从岩石中传出的声音同时出声问。

不同的音色合在一起,又回荡在这山崖间,乍一听上去竟很有几分空明。

招摇树梢中,那声音说道:“我留心观察过了,那东宫太子对孟氏的事情很是谨慎。”

“早先时候是安阳孟氏,如今则是……”

“这茅山孟氏。”

风中的声音按捺了片刻:“这不合理!”

从两支孟氏的实力来说,不论怎么看都是留守在安阳郡那边的那支实力更强横、根基更扎实、名望更厚重才对。

为什么那东宫太子反而对茅山这边的这一支孟氏的事情更谨慎?

这一支孟氏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小心的?

“但这是事实。”那树梢招摇间传出来的声音被质问了也不见动摇,仍是那般的确定。

“可,可是这不合理……”水滴声中的声音说道。

树梢处的声音都懒得应话。

山崖上站立的道人凝望着远处那一座气象万千的祠堂。

“这一支的孟氏……”怕真不似他们早先以为的那般简单。

“幸好,他们的行事甚为正派。”道人最后说。

山风中、水滴声中、岩石中还有那树梢处,一时都再没有声音传出。

似乎这背后的诸位道人如今也正凝神打量、观察着那孟氏,细究着孟氏祠堂那边每一点气运异象背后的真实。

“……但孟氏是世族。”

世族……真的会有行事正派的吗?

祠堂里的孟珏等人不理会外界的诸般猜测揣摩,这些属于孟氏的天命气数更是不曾受到什么影响,它们只在那馥郁的香火云烟中略停一停,便向着人运与地运涌了过去。

恰也在此时,站在大鼓前的谢娘子将手中那鼓槌迎风扬起,重重落在鼓面上。

“嘭!”

鼓声落,气运落。

祠堂大门上横挂的牌匾上四个大字似是被天人手持玉笔、沾染气运勾勒而成。

“孟氏宗祠。”

晨早金灿的阳光和这金粉灿耀的辉光混在一起,都不知道是这阳光照亮了横匾,还是横匾为这阳光增色。

气运浸润了横匾后,又很快从横匾中分出,重新化作天运、地运、人运散开。

天运归于命星,隐入苍茫天冥;地运归于地脉,散入洪浑土地;人运归于各人,匿于其人三尺虚空。

看上去,似乎和祭礼开始以前也没有分别,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不一样。

不一样了。

自今日开始,孟氏这些族人的气运有了一个新的归处。而孟氏的这些人也将会联结成一个新的氏族,正式在这里扎根。

他们将在这里生活、修行,他们也将在这里终老、归葬。

这里的人将参与他们的人生,这里的土地将承载他们的所有,这里的天空将见证他们的生灭。

他们是孟氏。

居于茅山的茅山孟氏。

“礼毕,起。”

随着孟昭的礼唱,祠堂正堂里的所有孟氏族人都松了口气,各自站起身来。

孟彰目光放长放远,将周遭所有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如此,自然也包括孟椿等依旧留守安阳孟氏的族人那或明显或收敛的复杂脸色。

可孟椿显然很快就整理了心情,笑着提醒孟梧道:“虽然你们在此前就已经基本打点妥当,但如今看来后续动静还是太大了,你得叮嘱他们再小心些。”

孟梧笑着点头应了。然后他果真就在祭祀结束以后,带着孟彰去见了孟珏。

孟珏很是好脾气地听着孟梧将话说完:“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笑了一下,又说:“这茅山道气深重,亦是人杰地灵,少有真正恶毒的歹徒。这些邻居不过是心防重了些而已,待日后大家熟悉了,就能放心下来了。”

孟梧深深望他一眼:“如今你是这支孟氏的族长,你心里有数便好。”

孟梧本就不太想干涉现世后人们的事,尤其引领这支后人的那个族长看着还相当不简单的情况下。

“我们在这边待得也有点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阿彰你……”孟梧询问也似地看向孟彰。

孟彰连忙道:“先祖,我和阿姐约定好了要见一面。”

和孟蕴约定好了要见一面?

孟梧、孟珏面上眼底都带上了笑意。

他要见的真是孟蕴,而不是将要与孟蕴定下鸳盟的顾瑾?

“且随你吧。”孟梧说,“要注意分寸,莫过了。”

孟彰应了一声。

孟梧就自己走了,孟彰目光小心地看着孟珏,生怕他也叮嘱这么一句。

幸好孟珏是更疼孟彰的。

“要看就好好看,”他说,“真要发现有什么不妥不要为他们遮瞒,直接跟我和你阿娘说。”

孟彰脸色当即好看了些。

“阿父,我不太明白你和阿母为什么能答应。”他认真问,“阿姐现下这个年岁,不是正应该专注于修行和积累的吗?”

孟珏失笑,反问孟彰:“修行和积累不是该时时刻刻的吗?哪儿有什么年岁就正应该专注的说法的?”

孟彰一时无法反驳。

孟珏端正了脸色:“阿蕴真的动了心,也仔细思量过,真认定了他,要与他携手同行。”

“她什么都已经想过了,也都已经想得明白。”孟珏说,“既如此,我和你阿母又怎么会去阻拦她?”

“难道我和你阿母拦着她不许,就是对的了?”

孟彰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他也只是默默站起身来,略略整理了衣裳就来跟孟珏辞行。

“去吧。”孟珏伸手,给孟珏理了理他的发带,“好好看看,若他果真还是不能让你放心将阿蕴交给他,你就拦下来。”

“反正……”

“你是幼弟呢。”

是幼弟,所以有任性、有挑剔的资格;是幼弟,所以可以让孟蕴为他退让一步,哪怕无理。

孟彰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他已是两世为人了,这刻竟然也忍不住幼稚地开始得意。

“我去了。”孟彰往外走,走到门槛前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身对孟珏认真说,“我不会耽误阿姐的,阿父。”

孟珏笑起来,看着孟彰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往外走。

若不是那场合不太适合孟珏在场,孟珏怕是就跟着孟彰一起找过去了。

他摇摇头,去找谢娘子。

孟珏、谢娘子不太合适在场,孟昭和孟显却是没有这个顾忌的。是以,当孟彰找过去的时候,这两个就一左一右坐着,将孟蕴与顾瑾夹在了中央。

孟彰走近过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顾瑾就是忐忑不安、心神惶惶到就快要坐不住的一个青年郎君。

孟蕴在旁边极力安抚。

“不必这般紧张,阿彰性子很好的,从不可以磋磨人。他……”

孟蕴是努力了,偏生顾瑾自己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又有孟昭、孟显这两个虽然没说话但在旁边气机不太热络的家伙,更是适得其反。

“……那如果我不能得他的承认,我是不是就……”

顾瑾的眼角余光小心瞥着旁边的孟昭和孟显。

孟显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瑾受惊也似地看着他。

孟显偏头避开顾瑾的目光,笑得越发夸张。

孟昭摇摇头,也没继续绷着了,他给顾瑾递了一枚灵果。

“真不用太紧张,阿彰很讲理的,他不迁怒,也不是那种会苛责别人的。你往日里是怎样的,待会儿就是怎么样的就好……”

顾瑾双手接过灵果,都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呢,当即就道:“真不会?”

孟彰也就是这个时候走近过去的,听得这个问题,他眉头动了动,刻意拖长了声音。

“难道你觉得我会?”

顾瑾立时坐直了身体,就是太过紧绷了,邦硬邦硬的,跟木头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孟蕴站起身来,亲自给坐下来的孟彰送过来一盏茶。

她的身体遮住了孟彰望过去的视线,这便就给顾瑾带去一小段缓和调整的时间。

顾瑾急喘几口气,才勉强缓了过来。

孟彰也不在意,在空余下来的位置坐下,伸手去接过茶水,浅浅啜饮了一口。

是的,伸手接过,啜饮茶水。

因为到了阴神境界,孟彰哪怕还是阴灵,也已经可以凭借他自己的魂体直接接触阳世的物件了。

孟蕴来给他们两个做介绍。

“阿彰,这是顾瑾;阿瑾,这就是我的幼弟阿彰。”

顾瑾险些蹦起身来跟孟彰见礼:“阿彰郎君。”

孟彰收敛了表情,客客气气地回得一礼:“顾瑾郎君。”

顾瑾呆呆坐了回去。

孟昭一时没理会他,目光往旁边一瞥,直接找到了孟昭和孟显。

孟昭面上虽然也有笑意,但克制了,倒是孟显……

一点都不曾遮掩,可谓是猖狂!

“二兄……”孟彰拖长了声音。

孟显察觉不妙,立时想要控制,但因为太急切,面上表情都变得扭曲了。

“……嗯,阿彰,有事?”

孟彰定定看他一眼,回转目光去看顾瑾。

顾瑾又紧绷起来。

孟彰仔细打量着他,却也真的没挑出什么不妥来。

今日的顾瑾是特意收拾过的,一身青绿衣饰大方端雅,衬着他眉眼间掩映不住的温润越发的生机勃勃、尔雅平和。

孟彰鼻尖一动,精准捕捉到风中吹送过来的、在顾瑾身上萦绕不去的草木气。

眼珠微动,孟彰的视线就落向了坐在顾瑾侧旁的孟蕴面上。

孟蕴冲他笑了笑。

这便是她的回答了。

——不错,这段时日以来,顾瑾都陪着孟蕴,更是在孟蕴无暇分`身的时候帮着她暂时接手她的药圃。

也唯有如此,顾瑾才会沾染上这股与孟蕴身上药草气味一模一样的味道。

“听说顾瑾郎君尤善书画?”孟彰问。

听到书画,顾瑾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而也就是到他放松下来,他才听清楚了孟彰的话。

他不觉看了孟彰一眼。

这可真是难得。

没有错过这个细节的孟昭、孟显和孟彰交换了一个视线,却也都不曾多说些什么。

“只是有些心得而已,拙作……还算入得了些长辈的眼,便得了些夸奖。”

顾瑾回答说,刚才总放不下的小心此刻倒是不见了,但态度很认真。

是这一处亭子里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认真。

孟彰点点头,又问:“不知可否赠我一幅画作?”

顾瑾一愣,没想到孟彰就这样直接说了。

他连忙点头:“当然可以。我这便给你画一幅。”

孟蕴往外一望。

便有仆从自外间而来,很快在这亭子里给摆开了一条案桌,又给摆放上各色画具。

笔、墨、纸、砚的文房四宝,还有那一盒盒研磨得很是精细的颜料。

顾瑾扫了一眼,很快又从袖袋里的方寸囊中再掏出十几个盒子来。

孟彰只一眼,也能认出那些盒子中装着的颜料是何等的难得。

这些颜料本就难寻,寻得后想要将它们从原石提取出来辗做粉末调色也很不容易。

若不是看重他,想要得到他的认可,顾瑾怕是压根就不会将他的这些宝贝颜料给掏出来。

孟显凑到他近前,在他耳边低声问:“就这样?”

孟显的声音直接被锁在了这桌子周围,未曾落到那边厢正在忙活的顾瑾耳中。

孟彰看他一眼:“你还待要如何?”

孟显说:“我还以为……”

以为你要再为难为难他的。

孟彰摇头:“他很诚挚,阿姐交给他,不会所托非人。”

既然知道,既然看出来了,再为难人家就过了。考验人也没有这样考验的。

孟显亦是点头:“这倒也是。”

虽是这样说,孟显还是再三打量着孟彰的脸色。

“怎么?”孟彰问。

“这话合该我问你才对。”孟显说,“既然你都已经没意见了,缘何还是这样都一副难看表情?”

孟彰沉默少顷,抬眼看向正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的孟昭和孟蕴,尤其是孟蕴。

“我只是觉得,顾瑾有些过分文弱了……”

他觉得,在孟蕴原本的命运线里,她到底是怎么会成为守在奈何桥头的孟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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