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僧人并不着急。
一点也不。
因为根本没让他等多久,就有人找过来了。
“可是红叶寺的金源法师?”
金源法师打眼一看,见来人浑身萦绕浊雾,看不清眉眼,也认不出气机。
他倒也不惊慌,点点头说:“我是。阁下可是能送我到那位佛子的身边?”
“不着急。”浓雾中的那个人说,又扫了一眼金源法师的周身,似乎是皱了皱眉,“阁下就没带什么来?”
明明那金色贝叶就在金源法师身上,得此庇护,金源法师周身都被金色的佛光笼罩,更有阵阵佛唱为他隔绝内外,这浓雾中的人就是没看见,还在来回地找金源法师的倚仗。
金源法师心下礼赞接引佛祖,面上不喜不怒:“足够了。”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禁闭了嘴巴。
你说够了就够了吧……
“我想先问一问,”那人转而问道,“那孟彰被你们带走之后是轻易回不得炎黄九州的?”
金源法师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且得看我佛法旨。”
那人在浊雾中重重拧了下眉心,只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耐心都要被消耗殆尽了。
“我说和尚,”他忽然笑了一下,提出个似乎很有诱惑力的建议,“不若你直接引他转世吧。”
“转一世,能了断你们这位佛子身上很多的因果呢。而且,待你们这位佛子转生回到阳世天地以后,你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让你们的佛子接受你们呢。”
“更重要的是,对于你们的法脉来说……”
浊雾中的人似乎是撇了撇嘴,但浊雾很好地为他遮掩住了,没让金源法师看得清楚。
“也是阳世的生人比阴世的阴灵更好修行,亦更容易修出正果来的吧。”
这些话金源法师都听了,但却都无法在金源法师的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佛子的事情,我佛自有安排。”顿了顿,金源法师竟又说,“成败来去皆是因缘,阁下不必太过执着,免得平生障碍。”
浊雾中的人懒得听他这些鬼话,直接问道:“我只问你,这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金源法师唱了一声佛号。
那人又问:“那小孩儿到时候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我们这边不管,但有一点……”
他声音陡然阴沉下来,如这无处不在的阴风搜刮而过:“起码十年间别让他出来惹事!”
金源法师这一听,心中当即就有许多念头萌发,但又都被他自己给翻手镇压了。
“我们会尽量。”他这样说。
浊雾中的人对他这回答不甚满意:“只是尽量?”
他咄咄逼人,金源法师也半步不让:“这已然是极限。”
他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反倒是叫那浊雾中的人好一阵沉默。
“……那就十年!”浊雾中的人这么说着,忽然笼罩护持在他周身的浓雾便是一动,有一片竹简从中飞出,落在金源法师身前。
金源法师伸手将那竹简摘下。
竹简细长,形制很是普通,就连材质也只是遍地生长的青竹,其上气机更是纯净,除了刚刚沾染上的属于金源法师自己的气息以外,竟是再没有其他。
清理得很干净,也做得很谨慎,至少金源法师是没有办法凭借这一个竹简查检出与他合作的这些对象的身份来历的。
幸好金源法师也没想要在这个时候多做试探,他默默将竹简收起。
很明显,金源法师的态度着实让对面浊雾中的人满意,他声音都平和了不少,以至于那无声搜刮过的阴风都温和了。
“拿着它,然后跟着它走,它会给你机会的。”
金源法师沉默一礼,果真就循着心中佛祖的指引参照着那竹简内中的信息寻一个方向走了。
浊雾中的人定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沉默许久,也在一阵陡然吹起的阴风中消失不见。
金源法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处小阴域外停了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垂挂着的、平静下来的竹简,金源法师闭目静立片刻,忽然将那片金色贝叶从怀中取出,并将它往前轻轻一推。
金色贝叶轻飘飘、安静静地落入小阴域之中。
金源法师甚至都没去看那结果,送出金色贝叶后转身就走。
而也就是金源法师离开阴世天地重归阳世的那一刻,他手腕上原本极是安静的竹简忽然一震,竟是化作灰烟彻底湮灭。
金源法师只看得一眼,便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往前迈出脚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三两日,有一群背着背篓的山民从小阴域外经过。
中有一人似是极寻常极随意地往小阴域里张望一眼。
但他也只张望这一眼,便继续沿着道路往前走了。
阳世天地里,某一座封地中,那亭台楼阁最深处,有人坐在竹席上低声跟上面的人回话。
“那金源真只是将什么东西送入那方小阴域里而已?旁的其他事他一概没做?”坐在上首的人皱着眉头问。
下方回话的人恭敬垂首:“下面的人是这样送信上来的。”
上首的人沉默片刻:“那小阴域这段时日可有什么变化?”
下方的人很快回答道:“并无。”
那上首的人又问:“那小阴域有什么地方是特殊的?”
下方自有旁人答话:“如果各处递送上来的信息没有错漏,那么,那方小阴域过不了多久,将会迎来孟彰麾下部曲的扫荡。”
上首的人一时恍然,随后失笑道:“是了,定是这样了,那些自称佛门的家伙惯来是要别人求着他们才肯送些、给些什么的,哪有自己跑到别人处去死乞白赖着送东西的?!”
堂中其他人听着,也各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下首处最靠近上方的那两位更是连连奉承。
“王爷果然是烛见万里,那些所谓的佛门和尚不就是这样的么?生怕自己跌份,在旁人面前落了下风,所以怎么着都要端稳架子,啧……”
“他们怎么摆架子也是无用,眼下的炎黄九州,内有诸多世家,外有道门和百家,没他们伸手的余地。他们想要进来,就得跟我们低头!”
“也不能这么说,”上首的人矜持开口道,“那佛门的和尚能在草原上压服原本势大的巫教,也是有他们自家的可取之处的,不是完全不能用。”
他一开口,下方的人就安静了,全都竖耳认真听着,看似甚为恭顺。
上首那王爷似乎也没在意这些人的脸色和心思,而是若有所思地沉吟着道:“待孤大业得成,或许这草原的佛门,我们也能伸一伸手。”
堂中若有若无紧绷的气氛才算是真正消失了。
上首的王爷仍是不甚在意,只继续道:“不,哪怕孤最终失败了,那草原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左右,从古至今,大业败亡后退往草原的,自来都不少。
“王爷……”下方的臣属斟酌着要开口上言。
上首的王爷目光瞥落,将那些话语都给堵了。
“都说战场之事,未料胜先虑败。”他说,“孤自然会为成就大业做好应有的准备,但是……”
他定睛看着下方的诸位臣属。
“我那侄儿手段不俗,背后更有我那堂伯父在阴世天地里为他诸般筹谋,孤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如果真是大事不成,孤大不了一死入阴世,但你们……”
“孤总还是要为你们寻一个退路的。”
下首的臣属听得这话,如何还能安坐席中?
当即一个个从座中站起,作揖向着那上首的王爷呼道:“王爷……”
那王爷也是直身站起,躬身遥遥相扶。
“诸位快起,诸位快起。”
一番君臣相合之后,这堂屋里的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现如今我们已经算是做好了种种准备,只待将那些不甚稳定、有极大可能影响我等大事的因素镇压下去,一切便可以开始了。”
那王爷目光扫视下去,一一看过席间诸位臣属。
齐地诸名门望族、道门、杂家、法家、墨家、小说家、巫祭一脉、司马氏族老……
这些臣属的来历不一,能力不一,意图各有不同,他们背后站着的人、支撑着的势力也各有差别。
有些,甚至连他都不曾完全摸清楚。但是……
不打紧。
只要他取回正朔名分,坐上那个九五之位,一切就都不打紧。
他们司马氏的高祖不也为了争取得各家的支持而许下“王与马共天下”的诺言,乃至促成天下氏族与皇族司马氏共治天下的格局?
至于他万一失败了……
他都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昔日晋武欺我父年幼势弱,明明应了祖父要辅佐我父登位,却自己披上了皇袍;明明我父已经认命不提曾经的诺言,却偏还要处处打压我父,威逼猜疑我父,致我父郁郁早逝。”
“可怜我父。可怜我父!”
齐王愤懑哀怒的话语引得整个堂屋的人都跟着怒目圆睁。
齐王不去理会其中的真假,也不去仔细分辨,他只继续。
“我父已逝,他晋武也已入了宗庙,强行逼迫宗庙诸位先祖默许,我本不欲多言,只守住我这齐地绵延我祖宗系便罢。”
堂屋中所有人都知道,此番齐王所指的“我祖”并不是旁人,正是曾经的晋世宗司马师。
先齐王虽是文帝司马昭亲子,但早年因世宗司马师无子,故出继而承文帝嗣。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齐王司马攸才成为武帝司马檐的心腹大患,乃至最后被逼迫致死。
先齐王早年间颇具贤名,其能、其德甚至压昔日武帝司马檐一筹,今日他们一干人等共聚齐王麾下,多少也是因为那位齐王的德望。
毕竟,真依当世传承的嫡长子继承制来论,先齐王才该是承继皇族司马氏正统的那一个。
“但是!”上首齐王忽然一声重音,“晋武倒行逆施,胆大妄为,为一己私心,竟将一愚子推上皇位,令其执掌天下,此举乃为视天下如无物,视百姓为草芥,更视我炎黄族群为儿戏。”
“君乃天下主,乃众生父。肩担天下社稷,万民生死。”
“如此儿戏,他司马檐如何配当晋帝之位,如何能受万民礼拜朝贺?!”
“他不过一大贼!”齐王怒吼斥道。
从今日在此间落座起,这句话大抵才是齐王说得最真切的一句了。
“我,晋齐王司马冏,晋世宗之孙,晋齐献王司马攸之子,今日在此拜请诸位,与我一同肃正司马氏谱系传承,同祭诸王!”
堂屋中的气氛一时彻底激荡高昂起来。
“臣等愿随王爷大业,肃正谱系传承,同祭诸王!”
“好!好!好!”齐王转怒为笑,胸中意气激荡。
堂屋之外,庭院更远处,有人也有阴神遥遥观望此间。
阴神很快离去,但某些人却是久久不散。
他们在等待。
哪怕他们已经基本猜到了内中的情况,他们还是想要得到更确切的情报。
直到天日倾斜,庭院深处那堂屋的人一一从这处宅邸中走出,叫他们看见那些人面上、眼底掩不住的神色,他们才也慢慢地散了。
“齐王这边,看起来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消息层层上递以后,也有人聚在一处翻看这这些消息。
“我们不能落在那司马冏之后!”晋赵王司马伦环视一圈周遭坐着的各位藩王,直接道,“一旦司马冏这家伙将那司马钟赶下来,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可就没有我们的事儿了。”
这个道理在座的各位司马氏藩王也都明白。
如果说在他们各自的实力被司马慎那从阴世里生生爬出来的鬼魂用和风细雨的手段削减以前,他们还野心勃勃地等待着自己机会的话,那他们现在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洗刷心头积蓄的怨气。
这股怨气是打从司马钟被晋武司马檐立为东宫太子就开始萌生的,并随着司马钟真的被送上皇位到现在,一直一直沉积。
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
实在是司马檐那一系欺人太甚了。
司马檐上位做了皇帝便也罢了,毕竟成王败寇,连司马攸那厮都被司马檐压下,他们这些血缘更卑远、更不得父祖重视的也没怎么惦记。
可司马钟那个愚子坐上皇位是几个意思?!
难道他们就那般废物,连司马钟这样一个愚子单单凭借已经死去的司马檐的余威和手段就能压服一辈子?就能让他们一辈子称臣?
他们废物到,连一个痴儿都不如?!
每一日每一日,甚至是每一时每一息,他们都能感受到那让人窒息的屈辱!
也是这股屈辱积压着心胸,叫他们恨不能冲上帝都,将那愚子给拽下来。
就算到了阴世黄泉里,闹到晋朝诸位先祖面前,他们也有话说。
理亏的从来不是他们!
是司马檐。
是司马檐逼迫的他们!
楚王司马玮看看左右。
在座的各位俱都是司马氏的藩王,作为一地封王,尤其是眼下这样看似平和但实则上暗流涌动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当然是不可能随意离开自家封地的。
所以齐聚在这里的,不过是他们凭借各家异宝勾连显化出来的神念。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种异宝也体现了各支各脉的实力。
如果没有谁个特意隐藏的话。
而就现在看来,司马氏各支藩王中,撇开一个齐王司马冏,再撇开那些不愿意掺和进来的枝系,就目前凑在这里的,果真就是要数汝南王司马亮、赵王司马伦以及他的实力最强了。
想到这里,楚王司马玮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就这,也还是他们几家被司马慎那厮下大力气针对以后剩下的……
他正思考着事情,忽然就感觉到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楚王司马玮回转心神,无比自然地接话:“抢先动手确实是要的,但到底怎么做,我们还得要从长计议。”
不等其他的各位藩王发难,他先撇开这些老生常谈,直接将被他们有意无意搁置许久的重点拉扯出来。
“我们首先要确定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真的要那皇位。谁是想要的、谁是不想要的。谁得到以后要怎么安排。”
“最关键的是,失了皇位的那些人能得到什么样的补偿和承诺。”
楚王司马玮抬了抬眼睑,迎上那些神色复杂的目光。
不错,如今席中这诸多藩王之中,他楚王一系算是实力不俗的,有资格去争抢那皇位,他没必要在这之前自己提出这个问题,那势必会给成功以后的他自己增加负担。
但是……
他也有失败的可能。
万一那皇位没落到他楚王手里,而是被谁给抢了,那他楚王一系至少还会有个保障,日后的日子总能好过些。
起码不至于过得像当年齐献王司马攸一样动辄得咎。
“不说清楚这个问题,我们始终没有办法协力一心。如此,又怎么想要去惦记那皇位,又怎么洗刷那屈辱?”
各位藩王默默地收回视线,片刻后,他们的目光又一次抬起,在汝南王司马亮、赵王司马伦和楚王司马玮三人身上来回兜转。
既然这个话题就是楚王司马玮自己提出来的,那楚王司马玮也不介意先开口。
“如果我说我对那个位置没意思,想来你们也不会信。既如此,那我便直说了。”
他全不理会汝南王司马亮和赵王司马伦的脸色。
“我楚地确实有点想法,但不多。能上就上,不能上也不勉强,最主要的是,那皇位上面坐着的不能再是司马钟,甚至不能是司马檐那一支系的血脉。”
“所以,如果我等这里的人果真不能成事,那我不介意推那司马冏一把。”
这位楚王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毕竟,如果真让齐王这一支坐到了皇位上,那司马檐的脸色应该会很好看。”
座中各位司马氏的藩王想得一想,也笑得很是畅快。
“加我一个!”有一位司马氏藩王响应道,“若我等果真不能成事,我也推齐王司马冏一把。”
“算上我!”
“我也是……”
汝南王司马亮和赵王司马伦不由得狠狠剜了楚王司马玮一眼。
‘你这厮,到底是你自己要成事,还是要推那司马冏成事?!我们都还没开始呢,直接就先想着我们失败以后该支持谁去了。’
‘你真不是得了那司马冏的什么承诺?’
楚王司马玮无辜地迎着汝南王司马亮和赵王司马伦的质问视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但他也什么话都说了。
至少汝南王司马亮和赵王司马伦这两位自己仔细想了想,也更愿意见到司马冏穿上皇袍。
可别又是司马檐那一支系的,他们恶心。
没了汝南王司马亮和赵王司马伦的抗拒,这些司马氏藩王们很快达成共识。
“那便如此,大事能成就我们自个上,若事有不谐,那就转助司马冏那厮。”
“料想吃过苦头的司马冏那厮不会学了司马檐一系那刻薄寡恩的做派。”
待到这件事确定下来,一片静默中,却又是赵王司马伦开口了。
“……皇位谁坐谁不坐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用再考虑了。”
没有人接话,所有人都禁闭着嘴,更低着视线,意图去遮掩自己所有的不甘。
但他们又不是司马钟那愚子,怎么不知道当前的时局呢?
他们没有希望。
又或者说,他们成事的希望太低太低了。
如果是司马慎那厮从阴世爬出来以前,如果是他们被针对性削减、打压以前,他们倒还是有些希望的。但现在……
现在是真的没有。
他们充其量只能当个为王前驱的草头王。可是,也值了!
至少他们把这口憋气出了。
不然这样一直积着压着忍着,到了他们老死去到阴世,他们怕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那便这样,”以汝南王司马亮、赵王司马伦、楚王司马玮为首,诸位司马氏藩王齐齐笑开,“让我们躁烈闹腾一把,好生吐出这一口恶气!”
有短暂逗留的阴神悄无声息走开了,也有人等到了最后,只看着那些司马氏藩王前所未有畅快肆意的眉眼皱眉。
随着这些司马氏藩王达成真正的共识,各个司马氏蕃地尽管还是表面平静暗下里动作不断,但有心人却都能捕捉到这其中细微处的不同。
似乎……这些藩王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了,反倒是更……像是在找乐子?
不能轻易确定又不好真将这些微妙的变化忽略过去的各方探子只能撒出更多的人手,不住地探听观察,只希冀能够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而在那群山、福地、道观之中,也同样有人坐在一处,热闹交换着各处的情报。
“……所以那齐王司马冏是真的要动了?他不再继续等下去?”
“再等下去,他的机会可就真的没有了。毕竟现在时间站在那司马慎这边,只要一直拖下去,呵,那司马慎的实力只会更强,不会更弱。”
“也不一定,随着那司马慎的长大,他跟那贾南风的矛盾也会越来越明显,或许他们两个就先闹起来了呢?”
“倒也是,这个司马慎可是当年的司马慎,贾南风如果介意的话,这件事他们也有得掰扯。”
“就看贾南风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贾南风……她其实很聪明的……”
“聪明又如何?贾南风手上真正属于她的力量不多,她就是想计较也计较不了,倒不如装傻呢。”
“也是……”
“嗯?”
有人重重皱起眉头,从面前那诸多的繁杂信息中抽出一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