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缺对手。”
松鼠梦魇果然被孟彰气得七窍生烟。但它这会儿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连怒骂孟彰的力气都是从空虚至极的身体里压榨出来的,又哪里能跳起来给孟彰一记狠的?
更何况,就像孟彰刚才自己说的那样,他正缺陪他磨练斗争、搏杀手段的对手,它如果被他激得跟他动手,怕是才正如了他的愿呢。
松鼠梦魇才不想让孟彰如愿。
但让它眼睁睁看着孟彰得意,又骂他不得打他不得……
它狠狠瞪了孟彰一眼,别开目光不看他。
孟彰被松鼠梦魇的处理给逗得没忍住,直接大笑出声。
松鼠梦魇在孟彰这里也没有待太久,只稍稍恢复体力、确定不会在返回自己老巢的路上遭遇什么要命的危险就走了。
不过走之前,这松鼠梦魇也给孟彰留了一句话。
“吱吱吱,吱吱。”
我会叫它们来找你的,你且等着。
它们当然是指的跟松鼠梦魇一样的、手上握有藏着凋零或消失不知多少岁月的法脉传承的梦魇。可,明明是好好的一句话,偏偏叫松鼠梦魇说得像是在摞狠话……
孟彰忍着笑,郑重应道:“嗯,我等着,你们尽管来就是了。”
好么,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如果说松鼠梦魇刚才说的像是在摞狠话,现在孟彰这回答就像是接下战贴一样的,半斤八两。
松鼠梦魇离开以后,这一片无边梦海海域又只剩下了孟彰一人。
《酆都万象图》和金色贝叶悬停在孟彰上方,玄黑的酆都万象和金色霞光相互映照,将这一片海域趁得格外的热闹。
但大抵是察觉到了此刻孟彰复杂的心情,《酆都》万象图所演化的酆都万象似乎都安静了不少,连带着这件至宝汲取、炼化无边梦海梦道本源的速度和效率都相对下降了。
“不怪你。”孟彰说,“只是觉得,很多东西都像是握在手里的沙,留驻只是一时的,失去才是长久。”
除非成就大罗仙。
可就算是成就大罗仙……
“能与祂一同超脱岁月的,也只有记忆。”
人是孤岛。
或者说,所有的有情有灵众生,都是孤岛。
“但群体的力量总是可以留下一点东西。”孟彰忽然又道,就连《酆都万象图》显然都不太能跟得上他跳跃的思路,至宝周身流动的道韵都滞缓了一瞬。
孟彰却已经收回了看着《酆都万象图》的目光,转而望着无边梦海广阔的海面。
无边梦海其实很怪异。
海面上的天空漂浮着瑰丽万千、变幻莫测的云气,更有七彩华光自由变化舒展,海平面上有大大小小、种类不同的岛屿破海而出,海面下又会像内陆的河流一样有暗礁,还会有悬在海里的裂谷和盘地。
天地间所有真实存在的、虚假幻想的地形,都能在这海洋里找到。
而这些地形的存在,其实和无边梦海中更多、更庞大的海水一样,都是众生梦境的具象化。
它们都是梦境。
它们是尘埃,它们也是宝藏。
但每一个想要在尘埃中翻找出其中宝藏的修行者,都需要有足够的机缘和手段。
孟彰其实很早以前就打过它们的主意了,早到他还没有走出自己的根本梦境世界,只是停在梦中湖和无边梦海的边沿处眺望无边梦海的那会儿。
但孟彰一直没有真正的将它付诸行动。
因为他在害怕,这方世界的水很深,只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怎么敢随便打无边梦海这诸多梦境世界的主意;也因为他很忙,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他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他还要专心修行和学习。
现在……
现在其实也不算是最合适的时机。
因为孟彰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自己实力低弱,不过是仰仗他人的力量庇护方才能得来几分自由而已。但不得不说,现在也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现在,以晋廷为代表的九州炎黄人族主体也好,以道门为代表的九州炎黄诸多法脉也好,他们都在忙。
晋廷司马氏宗室诸位藩王举旗挥师指向帝都洛阳,就目前来看,应是晋廷当今这一脉的胜算更大,即便这位就是一个愚子。
而等到这场司马氏宗室内乱的结果出来,晋廷内部必然会出现势力的真空地带。即便是胜算更大的晋廷当今一脉也不会例外。
故而现下的九州炎黄人族中,不论能不能抢占这部分势力真空地带,各方都在紧盯着局势的变化。
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更精准地攫取到他们想要的利益。
时局的变动,从来就不会只是某一部分的变化,而是整体的改变。不论有心思的还是没心思的,都会被这整体时局所影响。
此乃必然,没有谁真个是例外。
而以道门为代表的九州炎黄诸多法脉那边也一样。
道门要立天庭,要让天庭成为天地正统,首先就不可能将天庭局限在道门内部。
因此,除了道门自家的诸多法脉以外,九州炎黄法脉也都要囊括在内。
这部分的力量、利益整合,足够那些法脉好一段时间都抽不出身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了。
至于阴世的酆都地府……
看见孟彰了没有?
看见孟彰头顶悬挂着的那幅《酆都万象图》了没有?
这方天地大体划分出的天、地、人三方格局,“天”所意味着的仙、神、修行者,“人”所意味着的九州炎黄人族,在这一段时间里基本都不能抽出身来无边梦海这边。
而“地”所意味着的阴世酆都,则根本就是完全由孟彰做代表。
这个时候真就是孟彰动手的最好时机。
“有一位名叫张横渠的大儒曾立下大志,他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不及这等大贤。”
孟彰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话,或许是他自己,又或许是这方无边梦海。
“远不及。”
“但我想,有些事总是我能做的,哪怕只有一点。”
没有谁来问孟彰要做什么,也没谁催着孟彰做什么,孟彰说完了话便闭上眼睛,心神沉入阴神。
他的根本梦境世界月下湖中,那扎根在岛屿上经年却未见有任何变化的燧木幼株忽然随风摇动树冠。
“呼啦”一声轻响,燧木幼株的树冠燃起了火。
橙红色的人道文明子火。
它像是被惊醒,又像是得了某些重要的补养,迎着风呼啦啦地烧。
那火气随风烧向孟彰这一方根本梦境世界,也随风直接烧向身在无边梦海里的孟彰。
这一刻,孟彰曾经感受到的、像是隔着重重迷雾既远又近的那点暖意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就像有什么东西充作了它的柴薪,让它的火势无可阻挡地壮大、强盛,轻易烧穿了那困阻着孟彰的瓶颈,烧去了那些浓雾。
孟彰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的阴神开始,流淌向整个魂体。
那始终伴随着他、如跗骨之俎般的森寒阴冷终于在这绵绵无绝的暖意面前倒退消减,乃至彻底退出孟彰的魂体。
元神。
如果说孟彰当日从失去生机的身体脱离,只剩魂体行走天地是由生入死,那么这一日,这一刻,孟彰的阴神自然孕生阳气,便是由死返生。
阳气流转魂体,魂体暖融,阳气与阴气冲和,化生更醇和的真元,再经历由生入死、由死返生的轮转,孟彰整个阴灵都不同了。
随着孟彰的突破,他的本命灵宝星河发带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蜕变。
和先前在《酆都万象图》和金色贝叶的帮助下汲取、炼化无边梦海中诸多梦境世界时候出现的变化不一样,当时星河发带中所有梦境世界只能算是在长大、在发展。
直观点的说法便是:先前星河发带中诸多梦境世界的成长就像是一株株营养不良的树木在得到充足的阳光、雨露、养分的快速成长,是一种再常态的壮大。
但现在这星河发带诸多梦境世界的蜕变,就是普通的妖兽经过艰苦的修行觉醒了血脉蜕变成身具强大血脉传承的妖兽的变化,是本质层面的变化,也是根本层面的晋升。
也唯有这种出现在根本层面的晋升,才能让星河发带更高效地消化《酆都万象图》和金色贝叶联手带给孟彰的机缘。
不过随着星河发带的蜕变完成,孟彰想要再似先前那样如臂指使地催动星河发带,还需要他先巩固了这突破的修为,完全掌握了这大幅度提升的力量再说。
将星河发带再次束起,孟彰站起身,立在龙舟船头上张望这无边梦海。
许久以后,他摇摇头,放弃了。
也是,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元神境界修行者,哪里来的能力窥见这无边梦海的一丝本质?
任他极目张望,也不过是能看得远一些,看得更清晰一些,看得更多一些而已。
孟彰这么想着,忽然就是一笑。
就这般已经是难得,他还想多要些什么好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心念一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凝聚在他眼前,如同白练般随风摇曳。
孟彰抓住了这条白练,随意往外一扫。
先是劈空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重物撞击水面发出的闷响,水面破开,溅起人高一片水花。
孟彰觉得,真要是再碰上刚才的松鼠梦魇,根本不用第二鞭,松鼠梦魇就得躺下。
而这,还是孟彰只凝练了一方梦境世界而已。
孟彰的星河发带里,可是有着数之不尽的梦境世界。
也就是说,孟彰那星河发带全力催动的话,威力应该很可观。
这就是元神境界了。在一郡豪强的、曾经的安阳孟氏中都处于绝对核心力量,仅此于孟梧、孟椿这两位阳神境界修行者的强者。
破开入这一重境界,孟彰在安阳孟氏立足已经完全不需要靠父母兄姐的偏爱,也完全不需要仰赖族中的看重。
只凭他自己,他也已经能够在孟氏族群中站稳脚跟,也已经可以让孟氏认真倾听他的声音,考虑他的态度和意见。
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一号人物。
但孟彰并未为此而自傲。自傲什么呢?他又不是那等没真正见过世面的。真要自傲,那也该是他姐啊。
孟彰这一刻畅想的是再往上、更高一层的境界。
元神再往前走出一步,那就是阳神,将阴渣在元神中尽数烧去,炼得纯阳元神的阳神境界。
任何修行者想要完成这一阶段的修行都得历经天地降下的风、火、雷三灾考验,从未听闻过例外。
哪怕是有肉身作为渡世宝筏护持修行的生灵,经历三灾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孟彰这等失却了肉身庐舍的阴灵?
多少历经诸多凶险、好不容易修成元神的阴灵倒在三灾面前?
也正是因为这元神三灾极端克制阴灵,所以近乎十成的阴灵在修成元神之后就滞步不前。哪怕他们的道心依旧,甚至更胜往日,不到最后一刻,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们都不会尝试去引动三灾。
世人为什么普遍将鬼仙排在天、地、神、人、鬼五仙中的最末席?认为五仙就算不是排名,只是一种罗列,他们也将鬼仙放在最末?
原因就在这里了。
法术、神通、手段种种或许有差别,真正造成差距的是三灾劫数。
天仙、地仙、神仙、人仙,他们中大概确实只有屈指可数的一部分渡尽三灾晋入阳神,但他们中绝对有许多是渡过一重灾劫的,渡过二重灾劫的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可是鬼仙呢?
连渡过第一重灾劫的都是寥寥无几,更遑论是那渡过第二重、第三重灾劫的了。
“万劫阴灵难入圣”真不是一句虚话,而是再真实不过的写照。
修行者越是往上走,哪怕是同阶,他们之间那再细微的差距也会演变成实力上的巨大鸿沟。
元神三灾,一灾一蜕变,每一次蜕变以后都与蜕变之前的他们自己大不同,甚至能轻易完成辗压。
那当从未渡过灾劫、自晋入元神以后就原地踏步几乎没有任何实力增长的鬼仙对上已经在元神境界往前摸索乃至经历过不止一次蜕变的天仙、地仙、神仙和人仙的时候,他不垫底谁垫底?
如果孟彰只是一个寻常的元神境界鬼仙,在他完成突破、直面前方九死一生的绝望的那一刻,他就要开始给自己另找出路了.
他也完全可以找到。
不论是凝练鬼仙果位、带着果位这一世积累转生阳世天地,再重新开始修行,还是带着鬼仙果位投奔酆都地府,兼修神道继续修行,都是可行的。
不过是更艰难一些而已。
不过是要重新在他所修的梦道中再寻找乃至是延伸出能与其他道路贴合的桥梁而已。
但孟彰不是。
在他的背后,有孟婆,有酆都地府诸位阴神,所以他可以头铁地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只求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如果坐拥这等优势条件,能确定自己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落个魂灭道消结局,孟彰还是连试一试都不敢的话,莫说旁人,孟彰自己都看不起他自己。
再遥遥往阳神境界张望一回,孟彰回转心神,专注当前。
既然已经晋升到了元神境界……
那那份秘法他是不是可以开始尝试着参悟了?
孟彰这样想,也果真就这样做了。
来自小说家一脉的故事秘境构筑秘法出现在他的心神中,一点点开始进行解析,但大半日之后,看着这小部分解析出来的信息,孟彰笑不出来了。
构筑故事秘境所消耗的修行资粮是一个问题,怎样去构筑故事秘境又是一个问题,再有,怎么让故事秘境独立且长时间地存在也是问题……
这一个又一个问题的出现,只告诉了孟彰一个事实——
现在的他还远未到考虑构筑故事秘境的时候。
元神境界的修为不够,积攒的资粮不够,构筑秘境该有的事前准备更是一点都没有……
就算孟彰想要的从来不是故事秘境,而是能离开无边梦海、独立且长时间存在于阴世和阳世的真实梦境,也一样。
“唉,”孟彰失笑叹息,“我果然也是飘了,居然就开始打真实梦境的主意了。”
心中念动,那被打开的构筑故事秘境就被重新封起来了。跟随着这份神通一起享受压箱底待遇的,还有孟彰自己刚才解析、参悟出来的少部分内容。
简单整理过完成突破后自己身上出现的那些变化以后,孟彰重新想起了他完成这一场突破的契机。
沉默片刻,他睁开眼睛,笑着叹一声:“这下是真的不做都不行了。”
他抬起视线,看向上方护持着他的《酆都万象图》,定睛看了很久。
“阿姐是知道的吧。既然如此……我能认为阿姐你是默许了我吗?”
《酆都万象图》没有回答他,就连时空长河下游处那位在奈何桥头守着炉子熬汤的娘子也没有往他这边厢看过一眼,但在没人留意的时候,那娘子扬着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没等到回应也不慌,孟彰只当自己猜对了。左右真要有什么不妥,孟婆必然会跟他说的。
从来都被兄姐纵容着的幼弟有这个自信。
全不在意那离开的松鼠梦魇会不会守约,也不去猜测那松鼠梦魇会给他带回来多少跟它出身相类的梦魇梦灵,孟彰坐在龙舟船舷上草拟出一个个他觉得具备一定可行性的方案。
无边梦海小学……
无边梦海中学……
无边梦海职业技术学校……
无边梦海培训中心……
无边梦海图书馆……
无边梦海撞宝楼……
小学一定要有,因为文字是信息的载体,不论那些存留在无边梦海各个遗留梦境里的传承、道统、法脉是什么样的,想要承继它们,就需要读懂它们。
想要读懂它们,首先就要识字。
不论是现今炎黄人族主流通用的隶书,还是汉前的秦篆、燕文、楚字等春秋战国各国文字,或是更早远以前的青铜文、甲骨文……
所有的文字都要有相关的课程,哪怕不多,也一定要有。
这个时候,孟彰真是无比地、特别地庆幸。
庆幸炎黄一族从最开始选择的就是象形字。如果是像孟彰记忆里某些国家那样选用象声字来记事。鬼知道这么久远岁月流转下来,这些承载信息的文字变了多少回,又改了多少次?
庆幸炎黄一族出了个秦国,出了位始皇,凭借六世君王积攒的底蕴完成一统,以莫大魄力书同文,总算把将要就此裂解的炎黄一族又给统合了起来。不然,鬼知道那一个个国家、一处处地域的文字到底能多折腾人?
现在虽然也有很多文字要学,但比起那些想一想都觉得恐怖至极的学习量来,这情况已经很友好了。
“小学这里,除了学字、学写以外,品德也要学。”孟彰嘀咕着。
不教他们学品德,那教给他们再多的知识、手段,都是在山林中随缘种树。最后是种出支撑天地的梁木,还是歪歪斜斜、横生枝节的歪脖子树,那都看孟彰自己的运气。
前者毫无疑问是孟彰、是知识原有者、炎黄一族的福气,后者则完全是他们的“福报”。
“小学粗通,就认一下字,写一下的样子,虽然要学的文字种类比较多,笔画比较复杂,很多字的字形、字音还比较相似,但没关系,他们都能学会的,都能通过考试的……”
孟彰笑得无比欣慰,仿佛已经能够看见那些学生们捧着经由先生批复的试卷时热泪盈眶、满眼骄傲的样子了。
“小学之后是中学,这边要学得比较深入一些,当然,因为炎黄人族各地、各方多年来使用过的文字太多,如果深入学习,就得做好分类……”
“职业技术学校,重点是职业,也就是道途的选择,重点在理念的学习和修持。道、巫、祭、诸子百家、三教九流……”
“培训中心,侧重点应该是技能,不重道而重术,比如剑术、箭术、武术、培育、耕种、女红……”
“图书馆则是收录所有资料的地方,包括落在青铜器、竹简、玉简、石块、龟壳、贝壳、纸张等等切实载体上的信息,也包括一段记忆、一段遗留声音这些相对松散的信息……”
“至于撞宝楼,给人撞运气用的,欧皇统治的地方,真正看他们自己的命,有命、有缘那就有宝有传承,没缘没命的话,给他他也看不出来……”
孟彰声音轻快加一句:“嗯,也包括我。”
得益于孟彰前一世的所见所闻,这事情完全难不住他。很快,他就拿出一套基本可行的方案来了。
他自己再将草案上的一部分用词调整修饰一下,让它们更符合这方天地的习惯和理解,便举起这份基本拟定的计划笑:“成了。”
只要这份草案能落到实处,哪怕只是收拢无边梦海隐藏着的一部分法脉、道统,只能接引少部分的民众进入其中学习、接续法脉和道统的传承,对于孟彰、对于这些已经消失不知多久的法脉和道统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孟彰站起身,伸手整理一下身上的袍服,手捧刚拟出来的这份草案面东而立。
无边梦海没有太阳,也看不见那太阳,但当阳世天地中大日破开夜幕,洒下万丈光芒的那一刻,孟彰肃容拜倒。
他没有言语,没有过多表情,只是躬身而拜。
一拜,再拜,三拜。
等孟彰站直身再看去的时候,东方既白,天下皆明。
而在他手中那份草案的左下角,则是四个字——
华夏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