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啊……”
方之隆阴狠地扯了扯嘴角,抱臂昂首,“那个开炮炸了我方家旁系弟子的器修,看来就是你了?”
站在金桂宫中阁的比试台上,宋有度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
运气似乎不太好。方之隆已是半步金丹的修为,落在大师兄与二师兄手上毫无威胁,却绝对不是他可以战胜的对手。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抢在对手出招之前……赶紧认输保平安了。
台下,荀明思脸色微阴:“小五,下来!”
可宋有度继续沉默着,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往常说来轻轻松松的认输,坠在舌尖,重如千钧。
他不怕认输,那是他惯来不要脸;可他家二师兄要脸。
他丢得起自己的脸,丢不起师兄的脸。
裁判一声令下,比试台上气氛骤然紧绷。方之隆哼哼笑了两声,傲然抽出了他的刀:“有件事情,我接下来就要让你知道知道。”
那刀刃光华璀璨,是世所罕见的好仙器。
“凡是与阴命祸星有所牵涉的人,都注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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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阁。
卢辰以后心一沉。
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抵在那里。
卢辰以觉得奇怪,好奇怪。
他的剑明明应该已经刺穿了蔺负青的心脏,为何却是自己的后心命门被人制住?
卢辰以用力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剑尖所指的那个“蔺负青”的残影便消失了。
只是因为太快。
快到哪怕以他开光期修士的修为也捕捉不到,才会将残影误以为是真人,从而出剑,于是刺空。
卢振以回过头时,有片刻的头晕目眩。
月光铺天盖地倾洒而下,蔺负青正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刚刚点过唇珠的那根食指,如今正抵在散修的后心处。
卢辰以的脸由青变红,由红变紫,他因羞辱和愤恨浑身发抖,剧烈地喘着,“你,你……”
蔺负青淡然道:“你输了。”
一招?
指尖戳一戳敌人的后心,这也能算一招吗?
蔺负青觉得算。和这出尔反尔的阴险散修不同,他毕竟是个讲诚信的人。
说好了出一招,总得出一招才对。
卢辰以突然不甘地怒吼一声!
就在蔺负青放下手的那一瞬间,他拧身回剑,剑身陡然炸起十几道刺眼剑光,冲着蔺负青纤长的脖颈就横劈了下来!
蔺负青恍若不知。
在他的身后,剑光刚起就又熄灭。
噼里啪啦……
就在卢辰以错愕的目光下,他手中的那把仙剑,突然从尖端开始断裂。
由于他横劈了一道弧,残片就清脆地掉落在地,连成小半个圆形模样,在月光下反射出一地银亮,明晃晃地昭示着主人的无耻和无能。
“这……不可能,”卢辰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他呆滞地呢喃,“不可能……”
一招?
就是一招,未含灵气的一招。
在裁判的高声宣判中,蔺负青跨过栏杆,从方知渊手中接过自己的图南剑。一张土黄色的符纸从他掌中落下,化为飞灰。
他的确说了不用剑,却没说不用别的东西。
宋五曾经炼给他玩的解器符,美其名曰“解气符”。当时宋有度是这样说的:
——“要是有人惹大师兄不欢喜,师兄就解了他的武器。修士没了武器,脸色定会好看;师兄看着恶人变脸,定会觉得有趣,心情定也好了。所以叫‘解气符’。”
蔺负青如今心情倒是的确蛮好,可他的小祸星却似乎远没有解气。
方知渊小声恼道:“这种渣滓也值得你动手?脏了你的指头。”就该一脚踹下去。
蔺负青将手搭上方知渊的肩,软声道:“那我在你身上蹭蹭干净好么。”
方知渊冷眼剐他,反手将他腕子一拉,直接把人拽上了自己的灾牙刀。
在一众看客震撼与惊疑的目光中,两人神念御器,飞往宋有度的中阁去。
还未到地儿,就见火光冲天,燎燎地照亮了半边夜空,连云都烧红了。
远远地,“铛——”的一声巨响传来,回音连绵,震耳欲聋!
蔺负青微惊,低声念道:“这是打山小锤的声音?小五怎么把这东西祭出来了,他不应该是在和人对战么?……他在和什么人打?”
“站稳了。”方知渊沉声,并指一点足下长刀,“我加快过去看看!”
中阁顶楼。
楼檐上,宋有度的头发被热风吹乱,身后被火光照出长长的影子。
他左手平伸,一座足足有三个成年男子高度的巨大炉鼎如铁墙般横在他身前;他右手高举,一柄漆黑小锤正高高悬在天际。
——正是宋有度的两样本命仙器,“黑炎鼎”、“打山小锤”!
那巨鼎和小锤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月光与火光落在其上,光芒竟仿佛被吸收了似的,无法反射出半点亮色。
宋有度眼神发亮,他左手猛地握拳,右手向下一挥!
顿时,巨鼎的火焰猛地窜高两倍,小锤重重砸落,又是“铛——”一声刺耳震响!
“啊!!!”
顿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
“混账!住手——”比试场地对面,方之隆双目尽是血丝,癫狂地口吐鲜血,“我的刀,我的神刀!!”
刚刚赶到的蔺负青与方知渊停在师弟的上空,定睛往宋五那巨鼎中看去。
只见一把仙器长刀卡在鼎中,在连续的火烤和捶打之下,已经变形得不像样子了。
而宋有度躲在黑炎鼎后,面无表情地结出一个个炼器符文。
忽而一扬手,他撒出一把“绵玉玲珑砂”;忽而又一扬手,再扔进两块“慧星石”,全都落入黑炎鼎中!
看客中有人要疯了:“他在干什么!!?”
方之隆也疯了:“你在干什么!!?”
宋有度睁着一双死鱼眼说:“炼器啊。”
宋有度:“大师兄告诉我,金桂试上的天才就是用来炼器的……”
说着,打山小锤再落!
铛——
蔺负青:“……”
他无辜对方知渊道:“我没有。”
宋有度:“不对,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讲,不过差不多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记得。”
铛铛——!!
鼎中烈火腾烧,方之隆原本那柄长刀已经融化成一团光泽鲜亮的液态,越缩越小。
“我——我要杀了你!!贼小子,你这是在找死!找死!!”方之隆额上青筋凸起,恨得眼里似欲喷火。
他也顾不得堂堂大世家嫡子的礼仪修养了……那可是他准备日后定本命契的仙器,来回锻了这么多年,少说十几万灵石都砸下去了!!
他周身灵力陡然暴涨,怒吼一声,双拳裹挟红芒往前击出,浮现出一串恶虎虚影!
劲气卷得脚下瓦片开裂,转眼间袭过十余丈。
宋有度全神贯注在一锤一鼎之上,甩手扔出个防御甲,于是拳风尽数被挡下。
打山小锤又落!
铛铛铛——
任那方之隆暴跳如雷,法术武诀狂轰滥炸,也攻不破宋五乾坤袋里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扔的防御法宝。
各路看客们早就看得惊呆了,夜色下一片指指点点、眉飞色舞。
“老天爷,他真敢废了方家二公子的仙器!?”
“这方二公子出生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罢,虚云人可真敢呐……”
“待他防御法宝用尽了,岂不是必死无疑么!”
半空中,方知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他撑直上身,冲着下头高喊一声:“宋五!打个簪子,带回去给小红糖当礼物!”
蔺负青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笑:“这个好,听阿渊的。”
宋有度打出最后一个符文。打山小锤突然闪起黑色灵辉,在一瞬间砸落九九八十一次,铛铛乱响不绝,黑炎鼎中光华满溢——
光华散去后,乌黑巨鼎之内,方之隆的那柄仙器长刀再无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一支点了红珠花的小簪,缓缓自鼎内飘出。
器成!
台下看客瞠目结舌。
连做裁判的金桂宫修士都呆滞了。
宋五一招手,将花簪收在乾坤袋里,又以意念收回了打山小锤和黑炎鼎。他抹了抹额上汗珠,最后对方之隆道:“本来应该谢谢你的刀。不过你是方家人,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宋有度朝裁判摇摇手:“喂。就到这儿吧,我打不过这人,我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宋五: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以解气(划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