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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也执清平叩圣心

仙祸临头[重生] 岳千月 3918 2024-07-24 13:59:50

飞行法阵被炸, 紫微阁那巨大粟舟无法支撑,竟从云天之上滑落下去。一时之间恐慌弥漫, 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等情况!

紫微阁, 那是什么地方?

若论仙界最强的宗门是哪一家, 答案想必会争执不下;可若论起仙界姿态最为玄妙孤傲,行事最为高深莫测的宗门, 那答案非紫微阁莫属!

传说紫微阁立阁四千年有余,一代代门下弟子避世守心, 断情灭欲。修习卜筮之法,掐算星斗命盘。

历任紫微圣子传承仙器“紫曜”星盘,更是可以占天下运势,晓三界福祸。

凡俗界甚至有不少地方会为紫微阁的神仙们立起庙宇供奉, 一些贫困山里的老百姓许是不晓得金桂宫, 可绝不会不晓得紫微阁的天外神仙——

就是这样的紫微阁,居然有朝一日会被人拿长刀砍了粟舟法阵!?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可偏偏真的发生了!

立在坠落的粟舟之上, 陷在阴妖的包围之下,姬纳的紫袍被风灌满,神情依旧淡漠。

“……方家祸星, 方知渊?”

紫微圣子面如古井深水,毫无波澜, 只是口中轻飘飘地吐了一句:“好放肆。”

方知渊一头黑发被气流吹得更加凌乱,他毫不畏惧,把长刀往肩上一抗, 大大方方地转身将背后空门露给姬纳。

“圣子,我是来除妖的。”

他冷笑目视阴妖,略带嘲讽地轻轻说道,“您不会就因为我是祸星命格,在阴妖面前先来一场修士内讧吧?”

星宿护法振袖大怒道:“大胆狂徒,还敢妖言惑众!阴妖分明就是你引来的!!”

那群被炸了法阵的器修,更是气的七窍生烟,同时还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

除妖!?是,您是在砍阴妖。可是您一个阴命祸星,在哪儿砍阴妖,岂不是往哪儿招更多的阴妖吗!?

“……”

姬纳默了一瞬,道:“舟上弟子修为不足,先除阴妖。”

圣子下令,自然不得不从。

几位星宿护法脚踩步法,暗合星斗八卦之数,摆起杀阵,联手斩杀那只元婴期阴妖。

器修们当场布符,巨大的法阵铺开,粟舟下坠之势立刻变缓。

有人喊道:“这样撑不住太久!快看何处可停粟舟!”

“下方有一处开阔山崖……”

“好!往此处降落,小心操阵!”

如愿以偿的方知渊悄然勾起唇角。

反手又一刀轰然斩落,劈散黑气滚滚。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竟然还真的在兢兢业业的杀阴妖。

只见方知渊黑色身影迅猛如鹰隼,许多修为才开光的小弟子,本应伤在阴妖爪牙下,却都被他护住,毫发无损。

反倒是他自己,身上渐渐添了不少被阴气撕裂的伤口,喘息也开始不稳。

姬纳脸色微沉,手中光点聚拢,似乎就要召唤出仙器。

王长老一直护在圣子身前,此时抬起一条手臂,阻拦道:“圣子不可,阴妖乃污秽之物,安敢玷污紫微圣子。区区邪物,我等足可应付。”

“怎可……”姬纳不赞同地蹙眉,正欲驳斥。

忽然间,下方半空中一道雪光刹闪!

一柄纯白长剑自天外而来,将一只正欲袭击方知渊后心的阴妖斩成两半!

蔺负青身姿如鹤,翩然落于甲板之上。他足下一点,一面荡开阴妖一面后撤,直到与方知渊几乎是成背靠着背的姿势。

方知渊诧异道:“师哥?你怎么……”

“方知渊,你好得很……”蔺负青咬牙,气的浑身发抖,“待除完阴妖,你可给我等着!”

两个人背对着背,一个使剑,一个使刀;一个白衣,一个黑衣。近百年的默契使得他们的配合完美到滴水不漏,阴妖一只接一只地倒下。

等那只元婴期的阴妖消散的时候,粟舟也平稳地停靠在那处山崖上。

姬纳上前对蔺负青颔首致礼:“多谢相助。”

“哼,圣子莫被这两人的红脸白脸蒙骗了!”一位紫微阁星宿护法却负手上前,目含不屑,“虚云宗的首席真传,蔺负青蔺小仙君,在下说得该没错罢?”

“紫微阁与虚云无冤无仇,贵师弟却将阴妖引至我粟舟之上不说,还毁了粟舟法阵,不知意欲何为!”

“……”

蔺负青面无表情,掂了掂手里图南剑,“师弟顽劣,我教训他。”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剑就刺!

“师哥!?”方知渊一直八风不动的表情终于有所崩裂,他破天荒地慌了手脚,仓促中举刀一挡。

铮——

灾牙刀与图南剑相撞,顿时爆开一声耳膜也要震碎的脆鸣!

方知渊本来就心虚没敢用上十成力,他抵挡不住,整个人被击飞出去,后背撞上山崖侧一块巨石!

“唔……!”

那剑势控制得恰到好处,似乎连方知渊那一挡的威力都料算在内。他虽撞上岩石,冲力却已不剩多少,并未如何疼痛。

然而……

方知渊瞳孔一缩,视线之内,那雪白的长剑又一次当头朝他劈来!

他勉强抬起长刀招架。图南剑恶狠狠落下,震得方知渊虎口一阵发麻。

“师、师哥……”

方知渊背后都渗出冷汗来。是……他是乱来了些,可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儿吧!?

蔺负青右手紧握图南剑柄,左手化掌虚按剑身,“方知渊……”

他神情冷静如常,眸中却分明迸溅着怒火,一字一句咬得切齿,“你真当我万事都纵着你胡来呢?”

方知渊强作镇定:“我……”

锵!

图南剑猛地下压一寸,几乎就要架在方知渊脖子上。

蔺负青侧头贴过去,一缕束起的墨发散在漆黑刀刃上,他眯起长眸,薄唇轻启,恨得牙痒痒:“敢放灵流引阴妖……你能耐了!”

在他俩身后,一群紫微阁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所以虚云两位弟子暗里不合的传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方知渊撑着刀的手腕发抖,瞪着蔺负青小声地嘴硬道,“又未真的伤人!你至于的么!?”

蔺负青气到抬脚踹他腿,“还敢说?你给我看看你自己!”

引来那么强大的阴妖可不是开玩笑的,刚刚那一场混战下来,方知渊身上已经添了不少阴气腐蚀的伤口。蔺负青看着都觉得阵阵发疼。

——这家伙,仗着叶花果有好药,仗着自己恢复能力快,就敢这么瞎糟蹋身体!

“是……是我错,我错!”方知渊他自知理亏,又不舍得真跟蔺负青动手,只能先服软讨饶,“师哥……紫微阁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下不为例。”蔺负青这才松了力道,手腕一翻,图南剑化作流光消散,“回客栈再教训你。”

说罢,他轻拂一拂雪白衣袖,转向紫微阁的方舟,抬眼时望的是姬纳的方向。

不巧此时姬纳也正在打量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于一处。

蔺负青敛眸低眉,淡然道:“见笑了。”

姬纳微微摇头,认真还礼道:“紫微阁弟子并无伤亡,还要多谢小仙长援手。”

总算风平浪静,紫薇阁的粟舟停在山崖边,压折了一丛丛火红的凌霄仙花。

舟上器修们正在忙着修补法阵,刚经一场恶战的弟子们惊魂未定,正盘坐休整。

蔺负青暗想:这等模样的初次相逢,倒是和前世差的着实有些远。

但是与姬纳对视的那一刻,他就看了出来:紫微圣子并非重生之魂。

无他,姬纳这个人太纯净了,太容易看透,乃至有些太痴傻的意味。

高高在上的紫微圣子?天赋万年不出的仙界第一人?亦或是一双眼瞳看破三界福祸的占星之仙?

——不是的,在蔺负青眼里,姬纳不过是个单纯过了头的年轻人。

自幼被上任圣主阮明通养在山海星辰台上,被紫微阁雕成一个清高的“圣子”模样。

他甚至记得在上一个红尘里,姬纳被他拉来论道,最后竟被诘问到哑口无言的样子。

那时……呵,回忆起来,倒还的确有趣。

=========

“敢问圣子,紫微阁立阁为何?”

懒散倚在火红花丛中,白衣小仙君手中把玩着酒盏。漂亮的眼尾一挑,望向对面肃然正坐,面色淡漠的紫微圣子。

姬纳平静道:“为谋人间清平。”

天朗气清,山崖的岩缝里,凌霄仙花被风吹拂着摇摆,终于吹落一滴露珠。

“再问圣子,何为人间?”

“仙神人鬼,花鸟虫豸,山川云海,四季更迭……人间万万物,俱为人间。”

蟋蟀跳过绛紫衣角,爬入草丛中。

这小虫吸了不少天地灵气,身躯比凡俗界的蟋蟀更加修长翠绿。

然神智未开,它混混沌沌,本能地飞跳,却并不知道自己方才跃过的,乃是紫微阁少主人最尊贵的衣袍。

“再问圣子,何为清平?”

“仙神人鬼,各归其位;花鸟虫豸,各衍其生;山川云海,流转不息;四季更迭,循道而行。此为清平。”

姬纳的声音很平,很稳,毫无起伏。

这些问题,师尊及长老们教他立道心时都大略涉及过,以他如今的心境,对答起来并不困难。

“你说的不对。”

却不料,对面那白衣少年笑起来,认真道:“我问你,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自出生便脱离五行之间,为命理大道所不容;他一辈子不愧天地,却受尽苦难磋磨,最终含恨而死——”

“他活一辈子,看光是影,看花是血。哪怕三界日日依照大道运转,他眼中所见之人间景,也全都是苦海地狱——”

“如此,何来清平?”

姬纳微怔。

他挺身正坐,蹙眉道:“此人的确可怜,只是这三界中黎民亿亿万,紫微占星,占的是这人间的大命数……彼一人之苦难,如何救得过来……”

蔺负青摇头含笑,食指竖在唇前:“又错了。按圣子先前之言,人间万万物,俱为人间——既然这样,但凡有这么一个人活的不清平,你何来的人间清平?”

姬纳蓦然抬头,哑口无言。

他想了想,“我……”

却又摇摇头,说不下去。

蔺负青道:“再按圣子先前之言,紫微立阁为谋人间清平。可你们连这一人的清平都谋不来,更不要提人间万万物的清平。”

“既然如此……”

少年仙君扬起秀美的眉宇,一眨眼,指着姬纳的鼻子隔空点了两点,“——要你们紫微阁何用?”

姬纳:“……”

紫微圣子眼神有点茫然,被蔺负青三言两语绕的脑壳发疼。

他心里下意识觉得不对,紫微阁立阁四千年,为三界预测出了多少福祸,凡俗界的神庙一座座数都数不清,怎么可能无用?

而自己作为紫微圣子,更是自幼被长老们教导着要为三界立道心,要仁慈圣明,要无情无私。

他必要成为那个在高处窥星占命直至耗尽心血之人,成为那个穷尽一生也要守护万民之人……就如他的师尊那样。

这,怎么可能会是无用!?

可姬纳偏偏无法辩解,眼前这白衣少年的话语,叫他一句都反驳不出。

他只好定一定神,道:“敢问小仙君的人间清平?”

蔺负青压弯的眼眸露出一点点坏心思的弧度,他侧头,抿唇品一口自己酿的酒。

“我自己言行顺心,我将周围的人与物与事安排得顺意,一辈子安稳闲适。”

手指捏着酒盏摇晃。

里面的剔透液体荡开自云层中射落的日光。

“换而言之,我一辈子活的快活高兴——这是我的清平。”

蔺负青仰头躺倒在如火繁花之间,带着若有若无的醉意,一拂雪袖:

“我躺在这里,仙神人鬼、花鸟虫豸、山川云海、四季更迭,乃至大道三千,尽入我眼。所以,我就是人间。”

姬纳震惊得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

他想斥一句“荒诞”,发不出声音;他想愤而起身离去,动不得腿脚。

他惊讶地想:世上怎会有这般人?

敢称自己是人间?

蔺负青摘一朵凌霄,放在鼻尖嗅着。

他轻轻道:“我清平,人间就清平。”

“我立宗虚云,不是仁慈,也没什么为三界谋福的胸襟,只是为了叫我自己高兴。”蔺负青闭眼道,“可很不巧我就是人间,所以虚云立宗,也是为了谋人间清平。”

姬纳怔忡地望着他,又想:怎会有这般人在世上?

这个人,蔺负青,他立宗虚云,分明是护了宗门内每一个本应饱受苦难的阴体弟子,可他偏不这样说。

他只说是为了自己高兴。

“姬纳姬圣子,容我再问你最后一问好了。”

蔺负青仍是嗓音轻柔,他慢吞吞坐起来,倾酒入盏,再将方才摘的仙花投入盏中。

“紫微阁弟子清心寡欲,不涉红尘,圣子你更是自幼闭关于山海星辰台上,未曾走过俗世。”

“——敢问圣子,不识人间乾坤,怎谋人间福祉?”

姬纳已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忽然放松了,沉着与冷静渐渐回归他的躯体。

这一问总算简单,是每一个紫微阁弟子都会答的,他也自幼背诵了无数遍。

姬纳道:“天地不仁,方能以大公大正运行六道;圣人无私,方能以大公大正护持人间。”

“圣子又言错!”

蔺负青笑倒在花丛中,澄亮眼底分明荡漾着得逞了的光芒,一朵艳红的凌霄仙花恰好贴在少年白玉似的脸颊上。

他嗓音那么清亮,像初春最先融化的小溪水,噼啪流溅在河畔的鹅卵石上:

“圣人要是非得学成和天地一般样子,那人世间还要什么圣人?只留下天地规则不就好了!”

“什……”

姬纳愣愣地张口结舌,不能言语。

“哎呀呀,”蔺负青将酒盏一掷,“看来圣子只知仰观星海,不涉红尘凡间啊。”

“你的人间在天边,我的人间在眼前。”

白衣少年眸若清河,吃吃笑着摆手道:“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啦。”

作者有话要说:真.幼年体蔺小仙君,巨能唬人,天天以震碎别人三观为乐=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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