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师徒三人重塑身躯,虚云众人几乎把仙界能搜罗到的天材地宝都揽了过来。
乍一听有些骇人, 其实倒是不难。如今放眼三界, 几乎仙魔两道都是好知交, 人妖两族都是自家人, 做什么事都顺当。
如今能见魔君仙首“死而复生”,多少人欢庆狂喜,那些珍奇之物根本不必他们上门讨要, 都恨不得纷纷赶着往雪骨城里送。
这一日,待到蔺负青与方知渊的人身炼成时, 已是日暮西山,红霞漫天。两人睁眼时望着对方便笑, 无边温柔尽在不言中。
在蔺负青的拼死坚持之下, 那团小黑狼的肉身并未被销毁, 而是安然妥帖温养了起来。想来也知日后是要供魔君与君后私下玩情趣时用了。
方知渊不悦,直说这不公平,非要蔺负青也陪他一起变个妖族幼崽的模样。
窗沿上紫霄鸾扑棱棱收翅, 是姬圣子又分了神魂从紫微阁溜出来,一板一眼地跟魔君叨叨:“好得很, 如今就差你了……蔺负青, 你要变个什么活物?”
蔺负青在暮光中眯起眼,兜手从案上拾了个茶盏去砸那鸟儿,笑骂道:“去你的。”
前世圣子的神魂湮灭,那个也曾赤诚地唤过魔君“负青”,说要与他交朋友、给他看星辰的姬纳, 终究没能回来。
红尘事到底难得十全十美,万幸往日不可追,来日尚远长。
其实按今生的岁数来算,他们还都是仙龄稚嫩的年轻人,还有更多更多的明天在前面等着。
“禀报君上。”
忽的外头脚步声近,有魔修叩了君上的殿门,在门外道,“金桂宫有信使来,请见煌阳仙首。”
蔺负青了然一笑,捏着方知渊的手腕,语调懒散道:“噢……他们见孤家的君后做什么啊,抢人来了?”
“他们……想请煌阳仙首回宫主事。”
蔺负青与方知渊都不意外。现下仙界魂魄归位,方知渊众望所归,鲁奎夫又扔了仙首位子跑了,六华洲不找祸星做仙首还能找谁去?
按两个人的意思,以后雪骨城和金桂宫换着住也挺好。数日后,他们收拾收拾,一起到六华洲走了一趟。
金桂宫的大门外,穆晴雪静静坐着,仰头看着天上流动的白云。长风吹过桂树枝桠,也吹动雪凰仙子的长发。
短短一年余,她似乎成熟了许多。竟好似比前世百年成长得都多。
或许是因为一年前,与父亲的决裂、与盘宇的死斗和最后尊首的陨落成了打击她的巨锤;或许是因为这一年,遮在她眼前粉饰太平的云雾被拨开,庇护她的人们也一个个远离……
又或许,是在前世魂魄归位后,终于有一些残酷的真相被摆开在这位仙子的面前。叫她无法否认,也无从逃避。
头顶阴影一笼,穆雪凰回神转头,她看到方知渊逆光在她身后站定。
“尊首,”穆晴雪蓦地起身,脸色微微白着,“我……”
她手指无措地悄然捏紧了衣角,垂首时耳畔一缕青丝滑落,“……雪凰恭迎尊首回宫。”
方知渊压着眉宇:“你在等我?有何事?”
穆晴雪抿了抿唇,“前世旧事,父亲做的那些事……已有人与雪凰讲过了。”
“前世魂魄归位时,父亲也受了些影响。推测是……是父亲陨落时正在重生禁术范围内,又因修为深厚,虽然身死,却留得了几片碎魂。”
“他记起了前世一些事,只有很少。他……承认前世叛了尊首,也承认是他……恩将仇报。”
方知渊听着,表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他是在等着穆晴雪继续说,可后者已说不下去了,只低低嗫嚅着,“尊首,我……”
蔺负青从旁转出来,魔君手中还掐着一根刚折的香枝把玩,似笑非笑地对穆晴雪道:“穆仙子,你与知渊说这些做什么?”
“是想提醒我们还有这份大仇未报,还没有把你爹杀了泄愤不成?”
“我……!”穆晴雪脸色更白。
蔺负青却忽的凑近她,若无其事地将方知渊往后一推,顺势又以桂枝将穆晴雪的下颔抬起来——
凤眸含光,他低声笑道:“穆仙子,你看过宙海吗?”
穆晴雪一怔,她摇了摇头。
“宙海很大,你以为再浓的仇恨,再难放下的东西……扔到宙海里,就被无边的星云稀释成风和雾了。”
“我们在那里朝下头看,就连盘宇界也只是一粒尘埃;至于那些昔年岁月,不过几滴浊水罢了。”
穆晴雪眼中迷茫更重。
她看着面前的魔君,又看魔君身后的煌阳仙首。分明那样近,却缥缈如天边月,那是她触及不到的层次。
而在那常人无法企及的层次里,这两个人却是能够并肩执手的。
方知渊神色复杂地望着蔺负青,“师哥,你与她说这些作甚。她还听不懂。”
蔺负青懒洋洋笑道:“现在听不懂怕什么,你家小雪凰也总要长大的,方仙首。”
他悠悠拍了拍穆晴雪的肩膀,“我和知渊都不会久留于此。育界是家,可我们乃求仙问道之人,既已到了这个境界,必然是要继续往高处走走看的。”
说罢,蔺负青牵了方知渊的手腕转身而去,再也不回望一眼,只留下淡淡一句:“在这个世上,能真正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眼界放宽些罢,穆仙子。”
“如果日后,你或者你那位父亲能够淌过宙海站在我们面前。咱们之间的恩恩仇仇,到那时再算也不迟。”
……
万般尘埃落定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蔺不仁临死之前,就盘宇之事问过他们,难道就不记恨,难道不怕后患?
金桂宫深处,仙首魔君对坐,案上两份茶具,并散散摆了几样点心。
“如果育界与盘宇相连一日,就一日不能摆脱这份刻骨铭心的仇恨……和这份同脉同血的牵连。”
蔺负青垂着睫毛,悠闲地啜一口茶,“别说穆晴雪了,这些东西很多人都放不下看不开,是个大累赘。”
方知渊:“你待如何?”
蔺负青放下茶盏,沉吟着,手指在案角边轻轻一敲,“盘宇与育界之间的天道规则,我已经摸过好几次。”
“我想改换穹空,把两界拆开。”
=========
又半个月后。
蔺负青与方知渊并没有刻意挑日子,那只是个最寻常的晚上。
天穹明澈,散乱的星子如海里遗珠。星光照着万里河山人间清平,照着无数个人家的好眠甜梦。
长云消破,夜色空濛。蔺负青与方知渊各自披了魔君玄袍与仙首金裳,于星光下凌空而上。
来此之前,他们专程问过师父。尹尝辛却只是闭眼摇头,并不愿多送盘宇一程。
或许对于辛童子来说,两个世界加在他身上的羁绊,已经随着上一个肉身的逝去一同化灰,散得干干净净。
蔺负青觉得,这样也很好。
两人立在天地规则之下停住,蔺负青道:“就在这里吧。”
“师哥,真能成吗?”方知渊很不放心地盯着他打量,“可别再把神魂给碎伤了。”
“你安心就是,这回不会了。”蔺负青笑了笑。他凝神,十指缓慢抬起,修长指尖探向天地规则织成的罗网。
像是拨弦弹音,又如拂花弄柳,魔君的手指在天穹上抹出一道道肉眼难以分辨的轨迹,那些如网般勾织的规则,就在那一圈圈地松缓开了。
轰隆隆……
规则松动,顿时天地变色。
再一次,天穹变得透明,盘宇界的混沌景象浮现在眼前。
而与此同时,云霄上暗雷妖风聚拢,排山倒海般朝蔺负青逼压过来,刹那间轰击而落。
雷光顿时将蔺负青的眉目照得明亮一片,他神色不改,也不转身。
方知渊拔出他的刀。并非煌阳,也不是什么至尊仙器,只是最普通的寒铁刀。
他于雷霆万钧中拔刀,护在蔺负青身前。
天火与雷光接连撞在方知渊的刀上,转眼间暗夜被搅得一片绚烂乱色。
唯独蔺负青身周平平静静,他十指拆乱规则,眼眸深邃地注视着对面盘宇的景象。
他又看到那束缚着育界的石坛,覆压在混浊夜色之下。
三百年的时光叫那高坛斑驳,边缘也于风尘中磨损了些许;而三百年前,心怀疯狂火种的蔺不仁站在这里,亲手开启了这一切的因果。
如今,那里一片寂冷,已经无人看守了。又或者其实是有人,却已经不敢或是不愿出来露面。
此刻,视野内的石坛正越来越远。是育界这一侧的空间规则在上升。育界正在缓缓地脱离盘宇的桎梏,于滚烫雷火与清冷星月的簇拥下,向着无边宙海飞去。
忽然间,盘宇那方的夜色下,一道白影如流星赶至。
“住手!”
那金眼女孩咬着牙,她擦过疯狂流窜的雷火而来,劈手亮出弯刀,“你们要去哪里,育界要去哪里!?”
方知渊横刀一挡,两把刀尖擦出一线火星。下一刻,女孩闷哼一声,被震得倒飞出去。
蔺负青认出阿灯,仓促喊了声:“知渊,留情!”
方知渊倏地将刀一抬,那炽热刀意这才消散在女孩颈前。阿灯咳了两声,竟反身又冲上来,红着眼道:“等等,等一等……魔君!”
她把手一亮,图南与思君愁出现在掌中,一黑一白的两柄长剑,“你的剑还在这里!”
方知渊嗤笑道:“你莫不是要那这两把死物与我们谈判?”
“……”
阿灯不甘地咬破了下唇,她自知不敌,索性收了弯刀。却双手抵着那空间规则,焦渴般地又问,“你们要将育界带去哪里?”
“去你们盘宇去不了的地方。”
蔺负青指尖一挑,顿时又一道规则丝线破开,震荡的劲气划破了阿灯的手指,鲜血又被烈风卷走。
阿灯的眸光剧烈摇动,她轻轻自语道:“我不能让你们走。失了育界,盘宇就……”
可事已至此,大势已去,她又如何拦得?
但凡还有一丝希望,这四周也不会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冲上前来。她拦不住他们,就像盘宇拦不住育界……更拦不住盘宇界自身滑向一条绝路。
没有炉鼎了,也没有阴气了。虽说方知渊那一刀终结了蔺不仁的疯狂大计,可这个旧盘宇早已如蔺不仁所说的那样,腐朽发臭,停滞不前,看不到一丝希望。
越来越远了。
阿灯伫立于盘宇的夜空中,她眼睁睁地看着育界的虚影渐渐淡去,两位仙君的身影也飘向远而高的地方。
天光渐起,一缕阳光入瞳,女孩晕眩地闭了闭眼。
回过神来,却是育界那边的黎明到了,照耀着盘宇残破的山河。
这残破山河,终于只余她一个人。
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祸星下多年固守着最后的祭祀;只有她一个人,为这没落三界抱着最后一盏灯。
白衣女孩独自站在茫茫虚空之间,两界的光与影交织在她身上的白衫上。
渐渐地,那光远去了,黑暗吞噬了女孩,将她没顶吞下,只余下那双哀伤的金眸,还在倔强地绽着不熄的亮色。
“——魔君!”
阿灯倏然抬起头来,她咬紧牙关,再一次飞身而上,竟像是追着那光去的。
女孩抬手一掷,一黑一白两把长剑脱手,“你的剑我还予你!”
“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方知渊收刀入鞘的脆声。
不知何时,育界的雷火停了。
只有淡淡的风卷着细云,魔君与仙首的玄袍与金袍在那一派明光里吹动,从盘宇这边看,身影已经十分模糊了。
蔺负青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收回手,淡淡道:“是啊,怎么办呢……这可真是个大难题啊。”
方知渊抬手一引,浓郁的阴气托着两把剑穿过来。
而规则紧贴着长剑合拢,关闭。
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阿灯。”魔君笑了一下,“你觉得,是你们盘宇如今的处境更难……”
“还是我们这小小育界从愚昧到苏醒,辗转求索真相,淌过两世血路,挣脱盘宇的牢笼更难?”
阿灯还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她如一座雪做的雕塑,只有唇瓣微不可察地抖动着。
她已经看不见魔君与仙首的身影了。
她的四面八方都是混沌的夜。
是盘宇的,沉重到令人绝望的穹空。
只有耳畔,还渺渺地回荡着最后的声音。
阿灯闭上了眼。
“鸟向空,虫逐光,但凡是个心头含有一腔热血的活物,都要拼死挣向更自在明亮的天地。”
另一边,方知渊罕见地主动接了一句,末了倒是没忘留下一句冷笑嘲讽,“至于你们要怎么办,我哪知道。”
虽这么说着,但其实,他们两个也已经看不见那盘宇女孩的身影了。垂下眼去,看到的是云雾青山,烟火红尘。
两界分离,牢笼解破。至于盘宇界今后的命运如何,也不再是他们能够断定的事情了。
宁静的长风又吹来,带着春日的薄暖。
方知渊将思君愁递给蔺负青:“师哥,回吧。”
蔺负青笑吟吟伸另一只手:“图南。”
方知渊理直气壮:“我没有刀了。师哥……灾牙可是给你铸了剑,图南是不是该给我?”
……
识松书院。
准确来说,是新建的识松书院深处。
清晨的露珠凝结在草叶上,晶莹地折射着阳光。有布靴子踩过,一滴露珠顽皮地跳起来,滚落在泥土里。
耳畔隐约传来鸟雀的叫声,初晨时分,万物生灵是该睡醒了。
“天亮了。”
陈芝道站在那里负手看天。颜余从他身后走来,白净面庞上温和地笑道:“是啊,天亮了。”
“芝道,可记得上回咱们曾说,要好好想想这育界的名字?”
陈芝道扬眉笑了笑,“颜兄难为我。”
他说着,又去看半空中那改换青穹的两道渺小身影,眼中百般慰藉。
忽的一咋舌,回头道:“颜兄,要么便叫做‘渊青界’如何?”
颜余一愣,立刻也笑起来,连连摆手:“给那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定要嫌羞的。”
顿了顿,又故作神秘靠近过来道:“……你莫声张,待魔君与仙首日后去探宙海,九年十年不回来的时候,咱们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便是了。”
两人对视片刻,不禁一齐清朗地笑起来。扑棱棱惊起枝头几只鸟雀。
袁子衣匆匆自外廊而来,到此却停了步子。
难得见两位稳重的院长开怀如此,他自个儿站在那里,竟也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角,无声地笑着。
颜余察觉到气息,回头招手:“是子衣来了,快进来说话。贺礼可准备好了?”
袁子衣行了个拜礼,小步匆匆过来,满面喜色地连声道:“好了,好了。学生这便亲自送往太清岛去。不知两位院长……”
颜余点点头,又看了陈芝道一眼,温声道:“芝道,如何,你我也同去么?”
陈芝道颔首:“理应如此。”
袁子衣摸了摸鼻子,感慨一声:“将两界分离之时,定做两人结姻之日。哎,这般天地江山为聘的壮举,放眼古今,也就尊首和蔺魔君独一份了。”
颜余肯定道:“是他们才值得。”
……
很快,识松书院的粟舟出发,飞越湛湛青穹,向着太清岛而去。
还没走到半途,先遇见了芙蓉阁那些女医仙们的粟舟。两舟相遇,自是相互行一番礼,再寒暄几句。
袁子衣与舟上的芙蓉阁大师姐夏汀兰有过几面之缘,勉强算个熟人。说话间自是免不了歪到此次方仙首与蔺魔君结道侣办大婚上来。
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歪到贺礼上来……
就见夏汀兰眼睛发光,压低了嗓音道:“说到贺礼,袁仙长可知,我阁慈花夫人研制出一种药,能使男子受孕……”
“噗!!咳咳咳咳!!”袁子衣狠狠呛了一口。又正巧两人站在船头说话,他险些从粟舟上翻下去。
“夏仙子!仙子怎可开得这种玩笑,”他老脸顿时红透,连连摆手,“您就想想尊首和蔺魔君的性子,就那两位……谁受孕!?谁生!?”
夏汀兰脸一红:“……”
好……好像很有道理。
再走走,接下来便和森罗石殿金童玉女的骨鸟车队,西域、栖龙岭的妖族们逐个汇合。西域来的禽妖们居然都是喜鹊,据说是想给仙首与魔君搭个鹊桥讨喜。
到了临海上,又遇见海族几位大妖将,扛着足足有缸子大的巨贝,贝中什么夜明珠鲛人泪赤珊雪鳞之类的宝贝堆得闪闪发光,不能直视……
好容易到了太清岛上,袁子衣行礼行得腰都酸了,与人寒暄得口干舌燥。看了太多奇奇怪怪的贺礼之后,笑容也都成了苦笑。
然而再多劳累,在看到眼前景象时,依旧烟消云散——
太清岛上早已经聚满了人山人海。牵了四座山峰的不再是铁索,而是大喜的红绸子,说是鱼小师姐连夜亲手系上去的。
山峰之下,阳光明媚。那外门的阴体小弟子们一个个容光焕发,有模有样地招呼四海宾客。
虚云没什么规矩,有人在疯跑,有人在大笑,有女子撒着新剪的红纸花,有男子施法术,叫纸花飞起来,漫天飞成红蝴蝶。
有小孩鼓着腮帮子,跟雪骨城与金桂宫的修士们哇呀呀地争执,直说大师兄二师兄先是虚云的人,再是魔君和仙首。
听鹤峰上,琴师与小妖童认真辩驳着奏乐时先起什么调子才最绝妙,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回春峰上,叶花果与叶浮默默在心内祭过巫渺在天之灵,又一起将晒好的香花篓子往下搬,足足有十二篓;
百锻峰上,宋有度操纵着几十个甲人,端着盛满窈窕珍馐的盘子碗碟,沿着山道吱呀呀往下走路。
于是这时刻,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暖洋洋的喜庆里。灿烂,活泼,生机勃勃。
……
主峰。
旧魂木曾经生长的地方。
蔺负青与方知渊并肩站在山崖边上。
从这里往下看,下头的红火景象一览无余。
方知渊感叹道:“亏你选在太清岛,这若是在雪骨城,怕不是要把城门都挤踏了。”
蔺负青的神情却竟然有些沮丧,小声嘟囔一句:“……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你我都不会死,就该留着酒的。”
方知渊无奈地甩他一眼:“你还敢提。”
蔺负青合拢凤眸,他嗅到风里传来的淡香。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香,或许是叶四晒的干花芳草,或许是哪位仙家的贺礼。又或许只是这太清岛虚云峰上,一朵平平无奇的野花刚开了,在风中怯怯摇晃着花蕊。
但总归是十分心旷神怡的香味。
蔺负青就这样闭着眼,轻轻道:“阿渊,欠了你太久的事……终于……”
他感觉到方知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肢,微微低身,将下颔搁在他的肩膀上。
好暖和。
“虽然没能为你成仙杀星,不过陪你归隐结道侣……我可做到了。”
他的两生所求,终于终于……得到了。
握在手里,再也不松开了。
方知渊“嗯”了一声,道:“多谢你,师哥。”
蔺负青笑了:“不谢,小祸星。”
说着魔君便睁开了眼,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他的爱人,却看到斜下方的山路上,一道红色倩影揪着灰袍道人。
“青儿哥哥,阿渊哥哥——”
鱼红棠眼睛亮晶晶地喊,“小红糖把师父抓来啦,咱们快走啊!”
她一跳一跳的,像一尾小红鱼。嫩嫩嗓音乘风传来:“快去穿喜服!今儿个咱们三个人都是红衣服啦!”
“师哥,”于是方知渊松开蔺负青的腰,转而向他一伸手。
蔺负青握住那只手,顺口温柔接道:“走吧。”
他们相视一笑。新天地里的一场崭新黎明,就盛开在他们的眸中了。
——《仙祸临头》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辽!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这个婚礼的后续花絮会出番外!!
.
因为一些原因要说的话很多,先在这里打个补丁,作话字数不计入jjb点数不要慌嗷。惯例先说正事儿,最后是完结感言:
①正文就此完结,先歇歇脑子,之后会琢磨修文和捉虫补bug。
②番外安排上辽,预计下周开始更新,咕了也别打我。
③关于新文,按理来说……预计下本要开的是架空未来幻想《黎明沉眠》,感情线和剧情线都很刺激我特别喜欢,可以戳进专栏看文案。
但,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一句话概括就是:暂时开不了。
一个是因为我要分出精力来拼考研。二是……或许有追更小天使有印象,我直到50w字才挂出新预收,那时候基本上走完了榜单,收藏水平相近的作者们预收早都破了四位数。而我……我愚蠢地一直想等更完美的心动脑洞出现,等啊等的最后倒是等到了,也把带预收的机会全都错过了,说实话这个预收数量跨频会很难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瘫
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新文还能不能开,什么时候开,甚至说会不会为了攒预收再临时开个其他中篇,再再甚至我真的还会在晋江写下一篇文吗……现在都不能给大家承诺。
所以这次也不求作收和预收了,大家愿意放进收藏里我就安静躺躺。这一程已经走完,有缘还能再见QwQ
.
下面是长长长长且矫情的完结感言。
仙祸这篇文写得几番波折,现在安稳完结了,有些话也终于可以跟大家说说。
如果是从我上一篇文一路追过来,而且记性特别特别好的小天使,可能还会有一点点印象。我写无绝到后期换过一次预收,仙祸是那个被临时换上来的崽。
我为什么那时候会扔了几百预收换成一个设定很复杂,剧情很难写,篇幅也很长的新脑洞。是因为我自知快要拼考研,爹妈也不赞成我继续投入太多精力写文,所以接下来这本写完注定有很长的空窗期。
甚至我根本不能确定,等我考完研之后是不是还能继续回来写网文。
我就怕万一呢,万一接下来是在晋江的最后一本呢,万一是我写小说的最后一本呢?
而塑造一个世界观,写一篇剧情流,一直是我非常渴望尝试的挑战。
在这里我跟大家说实话……我一开始就知道我水平不足,这种设定写不很好,但依然决定试一把不留遗憾。仙祸开文前我是做了最坏打算的,我想过最坏是解v返点滚地道歉,我想如果能写完就是胜利。
但是开文之后,我很快遇到了一个更大的,而且是最初不可能料到的外界打击。
那就是晋江的关站净网,以及随之而来的审核收紧。
我做仙祸的核心设定的那阵,在晋江尺度下玩玩双修梗是完全没问题的。我初衷也不是为了真的开车,而是想把“阴阳调和才圆满”这个设定和仙首魔君小情侣结合起来。
但是净网之后一下子就不行了。我做了半年的大纲和设定,开文才写了一卷——正好是所有设定刚刚铺开一个头的时候——后期最有张力的部分之一就被拦在了红线外。那是真的绝望,这我还怎么搞?干脆弃坑吗??
我不敢冒日后写一章锁一章的险,因为按晋江规定有红锁的文不能上榜单。我只能删,推翻大纲重新调整,而且因为纲太复杂,只能是边写前文边改后面的大纲。
其中最遗憾的莫过于把涉及炉鼎双修梗的,盘宇界的篇幅大量删除,如果按原设定,盘宇人的形象可以更加复杂饱满(而蔺不仁要毁掉旧盘宇、以及方知渊反杀师祖的梗在最后爆炸出来也会更有张力,现在的效果只能说有点遗憾辽)
阿灯是重要配角之一,曾经一度把小祸星抓起来想当自己的宠物养,也因为好玩偷偷收留过跑来盘宇的青儿(此处原本还应有小祸星的锁链囚禁play和渊青互相以为对方被做了炉鼎而悲痛欲绝的沙雕梗)结果最后没吃成炉鼎反被渊青携手捅刀,结局同本章。
以及青儿护着重伤且被阴气反噬的星星血路逃亡,算是把前世反转过来的一个梗。在逃亡尽头的苍凉雪原上,两人一个极阴一个极阳,阴阳双修……这段我最初设想的特别仙,又虐又美,遗憾没有了。
原设也有两人双死,但原设是师哥被困在空中孤岛上与盘宇人血战,且先死的是星星,知渊在老神木下碎星后直接死掉惹。血战归来的青儿一步步走向老神木下已经死掉的星星……害,本也是绝美一把刀!没有了!
几段配角戏。盘宇围攻雪骨城,宋五大摆傀儡阵。叶剑神血战重伤,花果继承龙虹……删纲后没地方插进去,也没有了qwq
总之就删了很多东西也导致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边写边改纲也搞出了一些混乱、bug以及无用情节(指其实是在铺垫后面但后面被删所以无用了orz)这些我会在修文的时候揪掉。
再是盗文。连载期被盗文追盗,收益骤降也无计可施,甚至后期晋江的举报盗文功能还坏了!它居然坏了!这这这……
我顺便求一下如果有读者在晋江以外的网站看到这里能不能把订阅还给我,那是我大半年来日常熬夜写到凌晨一两点的血汗钱,认真的。
并且除了三次的变故之外,我写仙祸的那个学期也前所未有的忙,后头几乎隔三差五就断更,我尽力了但是真的力不从心,在这里跟追连载的小天使们糟糕的阅读体验说声对不起辽……
但是。好的,虽然上面说了那么多出乎意料的天灾人祸,但是,我还是写完了。
虽然被迫删了许多剧情,但是更多我想写的情节都写出来了,最初铺下的逻辑链我也奇迹般地全部重新拼好了,我自己都觉得真是奇迹。现在完结了,我真的非常开心。
有一件事情,我知道它很难,甚至开始做的时候看不到尽头有什么。但我十分想做,并且觉得去做是对的。于是我就去做了,并尽己所能地负责,把它做到底。
这是蔺负青的做法。我在三次是个并不很勇敢坚强的人,所以我会把我的一些渴望倾注到我的主角身上。而现在,我做完了一件我的主角会做的事,所以我很开心。
最后惯例谢谢所有小天使们的陪伴,感谢名单我明天再放。如果下次旅途还能有缘相伴,我会越来越好,我的故事也会越来越好。
202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