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往东走, 越走人越少,当他们走进竹林后不久,突然从旁边林子里窜出一个黑影, 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在阳光的反射下, 一道刺眼的光射来,齐方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 那人已经来到近前,闪着寒光的短刀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他握紧双拳,控制着想要还手的本能,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兰香和菊香惊呼一声,吓得呆愣在原地。站在齐方岑身后的伊华然突然动了, 上前两步,在短刀即将刺到齐方岑的面门时, 一只手攥住了刺客的手腕, 顺着刺客的去势, 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刺客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另一只手则握紧发簪,狠狠朝刺客的脖颈刺去,‘噗呲’一声, 皮肉被撕裂,簪子毫无阻碍地刺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
刺客惊恐地转头看向伊华然, 倾国倾城的容貌被溅上了几滴鲜血,就好似用笔勾勒出的花钿;波光流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随即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温润的双唇轻轻开合,用极致温柔的语调说道:“我的人,你也敢动,找死!”
‘砰’,刺客的身子摔在地上,眼睛依旧直直地看着伊华然,惊艳取代了恐惧,仿佛要将他深深刻在灵魂里。
兰香和菊香震惊地看着伊华然,久久无法回神,她们实在无法将面前的伊华然,与她们朝夕相处的人重合。
同样震惊的还有齐方岑,以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完全无法想象平日里病恹恹,看到一只蚂蚁死了都伤春悲秋的女子,竟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把一个人杀了。
伊华然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带路的内侍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他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兰香,道:“愣着作甚,去叫人。”
兰香猛地回神,慌忙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微微的刺痛传来,伊华然抬起右手,只见衣服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他皱眉想了想,应该是刺客在自己的手腕被攥住以后,转动短刀划伤了他的手臂。
“你受伤了!”齐方岑看向他的手臂,紧张地说道:“过来,我瞧瞧。”
伊华然转头看过去,嘴角微勾,道:“你关心我?”
伊华然此时的眼神与往常的羞涩与胆怯不同,具有极强的侵略性,看得齐方岑一怔,一时竟忘了回答。
伊华然上前两步,朝着齐方岑伸出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看吧。”
齐方岑回神,压下心里的疑问,仔细查看他手臂上的伤,扒开被割破的衣袖,一道近两寸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鲜血还在往外流,可伊华然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似的,不遮不掩地盯着他看。
齐方岑不知为何竟被他看得脸上一阵燥热,道:“伤口很长,还在流血。菊香,快去找于海要止血药,再拿套衣服过来。”
菊香总算回过了神,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竹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伊华然看向入口的方向,道:“这次刺杀只是试探,而我却杀了他,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齐方岑的瞳孔骤然一缩,紧紧地盯着伊华然,道:“你究竟是谁?”
伊华然听他这么问,转头看了过去,勾唇一笑,道:“我是你的世子妃啊,还能是谁。”
“你会武功?”
“不会。”伊华然一本正经地摇头,“只是学过一些防身术,我如此美貌,难免会遇到一些宵小之徒,方才能杀了他,是他对我没有防备,我借力打力罢了,若真让我跟他打,死得只能是我。”
齐方岑的眉头皱紧,道:“你之前只是伪装?”
“非也,我只是喝了酒而已。”
“喝了酒而已?”齐方岑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齐方岑还想再问,被出现在竹林入口的人群打断。
齐方宇快步走到近前,看都未看刺客一眼,径直看向齐方岑,关切道:“方岑,你没事吧?”
“我没事,华然受伤了。”
见齐方宇看过来,伊华然开了口,道:“世子为国征战,落得一身伤病,这本是武将之荣耀,理应受人尊敬、仰慕。可事实却是,他因此遭人白眼,受人耻笑。世子心胸宽广,不予计较,只想余生与家人安稳度日。可如此简单之期望,竟也成了奢望,在这戒备森严的王府,遭遇刺杀,险些丧命。”
伊华然边说边扫视众人,语气中尽是悲愤,最后将目光落在齐方宇身上,道:“王爷,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齐方宇的脸色不太好看,“此事确是我的疏忽,弟妹放心,我定会给方岑一个交代。”
林美婷也跟着劝道:“是啊,华然,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还是尽快医治为好。”
“不必,今日世子受了惊吓,实在不敢逗留,告辞。”伊华然转头看向兰香,道:“那发簪是母妃所赐,不能遗失。”
兰香一怔,随即看向倒在地上的刺客,那发簪正插在刺客的脖子上,插得很深,只剩簪头在外面。待她再一抬头,伊华然已经推着齐方岑走了出去。兰香又低头看向插在刺客脖颈上的发簪,一咬牙走上前,猛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溅在她脸上,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她强忍着恶心,用衣袖擦了擦脸,紧接着追了上去。
“方岑……”齐方宇三两步追了上去,道:“方岑,今日之事确实是三哥的疏忽,弟妹还受着伤,还是先治伤再说其他吧。”
齐方岑看向齐方宇,神色淡淡地说道:“三哥,方才若非华然舍命救我,我已经死了。”
齐方宇神情一滞,道:“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我相信三哥。”齐方岑顿了顿,接着说道:“华然一介女流,为了救我不惜伤人性命,她如今只是强装镇定,靠着心里的一股怒气撑着,我们需快些回府,三哥便不要再阻拦了。”
齐方宇看向伊华然,果然见他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倒,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那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那就有劳三哥了。”这次齐方岑没有拒绝。
待他们坐上马车,于海将包扎用的东西放在车上,随后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出了禹王府。
齐方岑看向面色惨白的伊华然,道:“你过来,我帮你止血包扎。”
伊华然往齐方岑身边挪了挪,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抬起受伤的手臂,道:“那你可要快点了,不然伤口便止血了。”
若非他脸色惨白,就连唇色都变了,就他目前的状态,没人会觉得他受了伤。齐方岑没有多问,伸手将伊华然的衣袖撕了下来,随后便上药和包扎。包扎期间,伊华然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毫无避讳,可谓是大胆至极。
齐方岑被他看得不自在,抬眼看过去,道:“为何这般看我?”
“不这么看,那要如何看?”伊华然突然靠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轻声说道:“这么看吗?”
齐方岑下意识地后仰,脑袋磕在了车上,疼痛让他皱紧眉头,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只觉得嘴唇突然一凉,伊华然竟大胆地吻了上来。
齐方岑不由一阵错愕,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攥住了手腕,紧接着他又想开口说话,谁知伊华然得寸进尺,竟将舌头伸了进来。很快,他便沦陷在陌生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直到下/身被握住,他的神智才算被强行拉了回来。
齐方岑脸色通红,恼怒地看着他,道:“你……你在做什么?”
伊华然松了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道:“还真硬不起来,怎么做到的?”
如此直白的话,让齐方岑脸上火辣辣的,怒道:“你!不知廉耻!”
伊华然微微一笑,道:“我们可是夫妻,若夫妻之间讲什么礼仪廉耻,还怎么行房?”
“这是白日!”齐方岑说完这话,自己先愣住了。
伊华然眼神灼热地看着他,就好似在用眼睛一层一层地扒着他的衣服,略带蛊惑地说道:“那以你的意思,晚上就可以了?”
“我何时这般说过?”齐方岑的脸色涨得通红。
“呵。”伊华然轻笑一声,便转开了视线,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
“伊华然,你到底要干什么!”齐方岑压低声音怒斥道。
“自然是换衣服。”伊华然转头看向齐方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道:“世子以为我要做什么?”
齐方岑神情一滞,心虚地别开了眼。
伊华然却没打算放过他,道:“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世子的身子也不允许啊。”
“你!你简直不知羞耻!”齐方岑恼羞成怒,说出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世子何时把毒解了,我再让世子知道什么是不知羞耻,现在嘛……”伊华然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下/身,嫌弃地摇摇头。
齐方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一直被伊华然掌控着,直到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于海的声音。
“世子,我们到了。”
齐方岑就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理智一下被拉了回来,看向伊华然的眼神充满戒备,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伊华然,你的世子妃,如假包换。”说话间,伊华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当然只换了外衫。
“你以为我会信?”
伊华然勾唇一笑,道:“若只想要你的小白花,就不要让他沾酒。当然,若世子想我了,也可以骗他喝点,我会马上来见你。不过,我希望我来时世子的毒已解,那我便能让世子尝一尝什么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尽管齐方岑已恢复冷静,可未经人事的他还是被说得两颊发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伊华然说完便起身下了车。
齐方岑坐在车上,脸色变了又变,方才他竟被女子轻薄了,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若他没有中毒,岂非……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伊华然!”
伊华然下了车,径直回了东厢房,无力地靠在软榻上,吩咐道:“去把余大夫叫来。”
菊香急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兰香则来到近前,将擦干净的发簪递了过去,道:“主子,奴婢把发簪拿回来了。”
“放着吧。”伊华然虚弱地瞥了她一眼,道:“今日在竹林发生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听清了吗?”
兰香看着如今的伊华然,再想想在竹林的伊华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别忘了告诫菊香。”见她点头,伊华然接着说道:“去换身衣服吧。”
兰香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被溅了不少血点子,道:“是,奴婢告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余明磊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行礼道:“见过世子妃。”
伊华然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过去,道:“我受了伤,失了不少血,现在头重脚轻,过后怕是会大病一场,你先给我瞧瞧吧。”
余明磊闻言变了脸色,道:“敢问世子妃是何处受了伤?”
“右臂内侧,只是简单地做了包扎,并未缝合。”
“那血可止住了?”
伊华然抬起手臂,刚换好没多久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道:“没有。”
余明磊也看清了被染红的衣服,道:“许是伤口太长太深,需要缝合才能快速止血。”
伊华然淡淡地说道:“那便缝吧。”
余明磊打开药箱,拿出一包药,道:“世子妃,这是麻沸散,缝合伤口太过疼痛,还需先行服用吃药。”
伊华然点点头,吩咐道:“菊香,倒杯温水过来。”
菊香应声,转身去倒水。伊华然示意余明磊附耳过来,余明磊会意,走上前弯下了腰,伊华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余明磊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退了回去。伊华然则脱掉鞋子,半躺到了软塌上。
“主子,水来了。”
伊华然接过水杯,把药吃了下去,药效发作后,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沉更重,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余明磊转头看向菊香,道:“你把世子妃的衣袖卷起来。”
菊香有些犹豫,道:“余大夫,男女授受不亲,世子妃的声誉……”
“世子妃本就体弱,现在又受了伤,若不及时医治,极有可能危及性命,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余明磊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我治伤时你全程在一旁看着,还能有什么逾矩不成?”
菊香看看脸色惨白的伊华然,没再犹豫,上前卷起他的衣袖,露出了被鲜血浸湿的纱布。
余明磊见状出声说道:“我需要清水,高度白酒。”
“好。”菊香应声,来到门口,吩咐了下去。
齐方岑刚回到芙蓉园,便看到东厢房有人进进出出,不禁皱紧了眉头,道:“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海应声,抬脚走了出去。
遇刺的消息迟早会传到王府,避免柳如珺担忧,马车在进了王府后,齐方岑便先去了芙兰院,向柳如珺禀告了此事。柳如珺一听伊华然为了保护他受了伤,本想过来看看,被齐方岑劝住,说伊华然受了伤,身体虚弱,已回房休息,不易被打扰,柳如珺这才松了口。在伊华然的反常未调查清楚之前,齐方岑不想柳如珺再接近他,以免出现意外。
于海很快便走了回来,道:“主子,余大夫在给世子妃治伤,听说是世子妃的伤一直流血不止,需要缝合伤口。”
齐方岑听得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推我过去。”
于海应声,推着齐方岑进了东厢房。
兰香和菊香见他进来,急忙行礼道:“见过世子。”
余明磊正在给伊华然缝合伤口,压根没有起身的打算,道:“草民无法行礼,还请世子见谅。”
齐方岑看着软塌上伊华然,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唇泛着淡淡的青色,就好似重病垂危一样。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疼痛。
齐方岑没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余明磊给伊华然治伤,菊香和兰香对视一眼,不禁长出一口气,只要齐方岑不在意,旁人就说不得什么,便不会影响伊华然的清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余明磊缝完最后一针,并打了结,这才长出一口气,将带血的针放进一旁的水盆里,起身洗了洗手,随后便又坐到软塌前诊脉。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余明磊方才收回了手,转身看向齐方岑,道:“世子,世子妃的伤虽然不算重,却失了不少血,这对普通人或许不算什么,养伤一段时日便可,可世子妃身子本就孱弱,这一折腾怕是要大病一场。”
“大病一场是什么意思?”
“失血过多会导致心脏供血不足,甚至脑部供血不足,若不能及时补回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还有这伤口,虽然不算太深,却足有两寸多长,差一点便伤到筋脉,若是伤口发脓,会引起高热,后果将不堪设想。”余明磊英俊的脸上满是担忧。
齐方岑仔细看着余明磊,似乎再确认他话中的真实性,余明磊则任他打量,他说的是实话,任何大夫过来,得出的结论也是这样,他只是担忧伊华然男子的身份会暴露。
过了许久,齐方岑方才开了口,道:“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她安然无恙。”
在还没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前,还不能让他死。齐方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是,草民定竭尽全力。”
伊华然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柳如珺听闻消息,不由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地来到了芙蓉园,看着他一脸病态,不禁一阵心疼,道:“这孩子刚养好了身子,怎么就……”
齐方岑不能放任伊华然与柳如珺单独相处,便赶了过来,劝道:“母妃别担心,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孩子如今受这样的苦,可都是为了救你。岑儿,你可不能辜负了华然,否则母妃也不答应。”
齐方岑只说伊华然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并未说具体如何受的伤,也叮嘱过菊香和兰香,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齐方岑看向昏睡的伊华然,道:“母妃放心便是。”
深夜,伊华然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喉咙也是干涩难忍,咽口唾沫都好似被小刀剌过,还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就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转头看了看,发现翠兰正趴在桌上睡着,便出声叫道:“翠兰。”
声音嘶哑难听,在这样的深夜,听上去还真有些恐怖。
翠兰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看向伊华然,见他醒来,赶忙走了过去,道:“主子,您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难受?”
翠兰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余大夫说主子失血过多,需卧床静养。”
“失血过多?”伊华然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终于想起宴会时吃了酒酿圆子,右臂传来疼痛,他抬起一看,右臂上被缠着纱布,内侧的位置还有浸染的血渍。联想之前的记忆,可以推测身上的伤应该与那场行刺有关,而他因为沾了酒的缘故,性情大变,定会惹来齐方岑的怀疑,现在唯一的应对之法,就是装疯卖傻。
他眉头紧皱,佯装困惑地问道:“我不是在禹王府参加宴会吗?怎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翠兰惊诧地看着他,道:“主子,您……之前发生的事,您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自己在饮宴,一个丫鬟洒了世子一身水,我推着世子去换衣服……”伊华然停了下来,痛苦地捂着脑袋,道:“头好疼!后来的事,我想不起来了。”
“主子,您等等,我这就去叫余大夫。”翠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伊华然想要叫住她,给自己倒杯水,只是她跑得太快,一溜烟便没了人影儿。
正房内,床上的齐方岑双眼紧闭,眉头蹙紧,双手死死地攥着床上的被子,似乎在做噩梦。突然,他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息着,额角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于海。”
睡在隔间的于海听到动静,披了件衣服便跑了进来,道:“主子,您可是想喝水?”
齐方岑点点头,没说话。
于海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给他,见他额头上全是汗,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又做噩梦了?”
“嗯。”齐方岑喝了水,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
“您日日做噩梦,这身子怎么撑得住。”于海担忧地说道。
“你退下吧。”
“是,那主子好生歇息。”
于海转身离开,待来到门前,发现东厢房的灯亮着,翠兰急匆匆地从房中出来,径直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于海沉吟片刻,转身又回了正房,道:“主子,奴才方才看到翠兰急匆匆跑出了东厢房,不会是世子妃出事了吧。”
“推我过去瞧瞧。”
“是。”
于海侍候齐方岑上了轮椅,又推着他来到了东厢房。
此时守在床边的已经换成了菊香,见他们进来急忙行礼道:“见过世子。”
见伊华然想要撑起身子,菊香急忙去扶,关切道:“主子,您小心点,您的手臂还伤着呢,别又撕裂了伤口。”
“嘶。”小小的一声惊呼后,伊华然蹙起了眉头,杏眼中闪烁着委屈的泪光,就好似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看得人直心疼。他虚弱地看过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安地说道:“惊扰世子休息,是华然的错,还请世子见谅。”
此时的伊华然又恢复了他认知中的模样,与之前敢于轻薄他的人完全不同。
齐方岑没有回应伊华然,而是说道:“你们都出去。”
于海与菊香对视一样,应声后退出了东厢房。
伊华然见他们离开,神色中的不安越发明显,压根不敢去看齐方岑,当然这只是他的伪装而已。
齐方岑推动轮椅,靠近伊华然。伊华然则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与他拉开距离。若之前那个是极具侵略性的猛兽,那眼前这个便是胆小怯弱的小白兔,他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同一个人,怎会有两幅完全不同的面孔?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