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姓尹, 哪个字?”
柳如珺将手里剪坏的花放到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柳如珺问这个,是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伊华然心中苦笑, 面上却不显,如实答道:“伊人的伊字, 去掉左边的人字。”
“伊人的‘伊’字。”柳如珺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凉茶,随即又看向伊华然, 道:“你可知已故世子妃的姓氏便是这个‘伊’字?”
“这个草民确有耳闻。”伊华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中皆是惋惜之色,“世子对世子妃情深义重, 奈何世子妃红颜薄命。”
柳如珺仔细看着他,神情自然, 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若真是那个人,看不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家中还有何人?”
“草民父母早亡, 独留草民一人苟活。”伊华然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涩。
柳如珺继续问道:“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 爹娘只有草民一个不孝子。”
伊华然低眉顺眼, 有问必答,不见半分迟疑,怎么看也不像在撒谎。可越是如此,柳如珺袖中越是怀疑。
“你与世子是怎么结识的?”
“草民家住南山县, 隔壁的临县每逢清明时节都有庙会,草民与好友去赶庙会,正巧与世子碰上。见世子被人尾随, 便好心提醒,因此与世子结识。世子看草民有几分才华, 便向草民抛出橄榄枝,草民也想为自己谋一个前程,便随世子一起回了京。”
伊华然这话说的七八成是真,只有那一二成是假,让人难以分辨。
“你应该知道世子的处境,为何还愿跟随?”
“若草民按部就班,参加科考,最快三年才能入朝为官,就算考中了状元,最多做个七品编撰,不知要熬多久,才能有所成就。可跟随世子,一旦事成,那便是不世之功,到时封侯拜相,也未必不能,所以草民才说想搏一个前程。”
伊华然这话当真是大逆不道,若是传出去,那就是灭九族的死罪。不过这在柳如珺听来,这才是真正的实话,否则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跟随一个图谋不顾的人。柳如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
房间陷入沉默当中,伊华然神情自若地在一旁坐着,等待着柳如珺的下一轮试探。
过了许久,柳如珺方才再次开了口,“听闻前几日世子在秋风园留了宿?”
听柳如珺这么问,伊华然顿时恍然大悟,因为伊新犯蠢,让柳如珺知晓了他是男子的事实,而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行过房,而且不止一次,齐方岑是断然不会告诉别人,他是被单方面虐/待,即便是他的父母,因为素来骄傲的他丢不起这个人。这样一来,外人就会认为齐方岑早就知道他是男子的事实,从而得出齐方岑有龙阳之好的结论。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出了一趟远门,带回了三个男子,还在他们院子里留宿,这任谁都得想歪。齐方岑找了他两年,柳如珺和齐恒不可能不知道,足见齐方岑对他的用心,这出门一趟带回个男人,还在他院子里留宿,再加上他又会易容,所以柳如珺才会怀疑他就是伊华然。
伊华然佯装诧异地问道:“世子没跟王妃提及?”
“提及什么?”
“那许是世子不想王妃担忧,才未曾提及。”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那日去秋风园是因为身体不适,余明磊为世子诊治,因为需要针灸的时间长,于是世子便在秋风园歇下了。”
柳如珺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道:“世子的身子怎么了?”
“世子在回京的路上受过伤,因为要赶路,并未好好养伤,回到王府后,世子感觉有些不适,又想瞧瞧秋风园布置的是否妥当,于是便亲自去了秋风园。”
伊华然的解释合情合理,让柳如珺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转而又想到齐方岑处境艰难,为了王府,不惜损害自己的身子,越发心疼。就算他做一点出格的事,只要不过分,她又何必在意,只期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
柳如珺想通以后,抬头看向梅香,“梅香。”
梅香会意,转身走了出去,不过很快便又回转,手中多了个托盘。她走到伊华然身边,将托盘上的绒布掀开,底下是排列整齐的一块块金砖。
伊华然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柳如珺,“王妃这是……”
柳如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道:“这次的事让你受了伤,损了身子,这些金子是给你的奖赏。”
伊华然起身,行礼道:“草民谢王妃厚爱,草民定誓死效忠世子,不负王妃所望。”
真正不好搞定的是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向这种有野心的更好拿捏,柳如珺笑了笑,道:“你去吧,好好养伤。”
“草民告退。”伊华然转身离开。
来到院子里,他遇到了脚步匆匆的菊香,和他离开京都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菊香看到他,微微福了福身,随即便朝着正厅走去。
伊华然离开芙兰院,打算原路返回,又觉得不妥,便叫来了一个侍从,让他领路,径直去了芙蓉园。
齐方岑听说了伊华然被叫去芙兰院的事,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柳如珺头脑精明,丝毫不输男子,这偌大的王府都是她在打理,不仅井井有条,还蒸蒸日上。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叫伊华然过去,定是对他有所怀疑。他很想过去瞧瞧,可他现在正卧床养病,若是出去被人看到,定会惹人怀疑。
见他心神不宁,于海忍不住劝道:“主子,您不必担忧,就算王妃认出了公子,也不会把公子如何的。”
齐方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于海悻悻地闭了嘴,专心给齐方岑研磨,可他半晌也没落下一笔。
齐方岑放下手中的笔,道:“你去打探打探消息。”
于海犹豫了一阵儿,问道:“主子,王妃那么聪明,若是奴才去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齐方岑一怔,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道:“那就去他回返的路上等着,若他回来,即刻让他过来见我。”
于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刚来到院门口,就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伊华然。他急忙迎了过去,道:“见过公子。”
伊华然看向引路的侍从,道:“你去忙吧。”
侍从应声,恭敬地向于海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世子让你过来迎我的?”
于海压低声音道:“是,主子听说王妃召见公子,一直忧心忡忡,唯恐公子受了委屈。”
伊华然听得一阵好笑,道:“王妃又不是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世子有何可担忧的?”
“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伊华然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于海,道:“这是王妃赏给我的金砖,你帮我送回秋风园,交给老余。”
于海急忙接了过来,入手的分量不轻,差点脱手,好在被伊华然托了一把。
伊华然叮嘱道:“拿稳了。便是少了一厘,你都得给我补上。”
“公子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主子还在等您,都这会儿了,连晚膳都还没吃呢,您快去吧。”
伊华然点点头,朝着芙蓉园走去,径直来到东厢房门口。门口的侍从见是他,急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伊华然应了一声,也不用通禀,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齐方岑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目光便落在房门上,见他进来,关切道:“母妃可有为难你?”
“没有。”
伊华然见他坐在桌前,似乎在作画,便好奇地走了过去,只看到了一个脸部轮廓,其他什么都没画。
齐方岑将手中的笔放下,接着问道:“母妃都说了什么?”
伊华然如实说道:“王妃得知了你留宿秋风园的事,怀疑我的身份。”
“你是怎么说的?”
避免麻烦,伊华然将他与柳如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母妃打消了怀疑?”
“或许吧。”伊华然起身往外走。
齐方岑见状下意识地出声问道:“你去哪儿?”
“让他们摆膳。”
齐方岑闻言忍不住欢喜地勾起嘴角,将桌上的纸张收了起来。
伊华然来到门口吩咐了一声,便有侍从去传膳,一盏茶后,饭菜便上了桌。
伊华然拿起筷子伸向凉拌时蔬,芹菜、木耳清脆可口,腐竹软硬适中,不用过多的调味料,吃起来就是爽口,夏天还是与这种凉拌菜最配。
见伊华然不说话,齐方岑主动找了话题,“听说你们去了春满楼,吃了烤鸭?”
“嗯,点的菜有些多,只吃了半只,另外半只打包了回来。”
齐方岑微微蹙眉,“你不知烤鸭可以点半只?”
伊华然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无奈地笑笑,道:“第一次去,还真不知道这事。”
“你喜爱貔貅?”
“说不上喜欢,就是看着很合眼缘。”伊华然将腰间的坠子拿给齐方岑看,道:“就比如这个,不过一钱银子,但我就是看它顺眼,就买下了。”
齐方岑看了过去,一直脚踏祥云的火红狐狸,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庙会,伊华然好似看中的河灯也是只火红狐狸。
“这石头很特别。”
“确实难得。”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瞧着坠子雕刻的如何?”
“雕功很不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比那个□□如何?”
齐方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想用他?”
伊华然将坠子收了回去,道:“是想推荐给世子。今儿我去了莹华楼,里面的器物用料是不错,但雕工不怎么样,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也就那个□□的作品稍微好些。”
“那铺子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齐方岑的话成功让喝水的伊华然呛了,止不住咳了起来。齐方岑急忙将帕子递给他,又帮他拍着背,道:“怎么样,没事吧?”
伊华然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擦了擦身上的水,随后转头看向齐方岑,道:“咳、世子知不知道、咳、自己在说什么?”
“自然。”齐方岑继续拍着他的背,道:“你抽中哪间铺子,哪间铺子就是你的。”
在齐方岑想来,伊华然在京都的牵绊越多,他越舍不得走,所以他恨不能将所有的铺子都交给他。
伊华然终于缓过劲儿来,道:“无功不受禄,我只要铺子,莹华楼的招牌和里面的东西,我都不要。”
伊华然只是不想闲着,趁机赚点零花钱,压根没想过真在京都做多么大的买卖。况且莹华楼是京都有名的首饰铺子,就算是王府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让给别人。就之前柳如珺听到齐方岑把莹华楼赏给他时的表情便知,他可不想在这三年之期到来之前节外生枝。
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莹华楼有些烫手,紧接着说道:“还是换间铺子吧,方才王妃说了,还有几间铺子空着,从中抽一间给我就成。”
齐方岑自然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些泛酸,道:“之前都说好了,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可是母妃说了什么?”
伊华然继续拿起筷子吃饭,道:“王妃并未说什么,是我当时思虑不周,莹华楼是京都有名的首饰铺子,突然关门闭店,改成别的行当,定会引人怀疑,我不想节外生枝。”
“你之前不是说要做成衣和首饰么……”
“不做了。”伊华然打断齐方岑的话,“既然莹华楼是王府的产业,那我便不做首饰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只要说个开头,基本便明白对方的用意,再僵持下去也没了意义。
齐方岑妥协道:“好,那我让于海带你再去瞧瞧其他铺子。”
伊华然满意地笑笑,夹起齐方岑爱吃的木耳放进他碗里,道:“伊府那边还没动静?”
齐方岑心里的酸涩瞬间化开,道:“午时传信儿过来,伊家已经查到了那对母子的下落,现在还没消息,约莫是还没动手。”
伊华然闻言有些奇怪,“以伊华平的性子,一得到消息,定会带人找去,可这个时辰了还未动手,看来是中间出了岔子。”
那日他和谢信出去,用石头将伊华平的脑袋开了瓢,料定伊华平不会善罢甘休,便让人查了那对母子的消息,这一查方知,那对母子的相公叫周望舒,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不仅是齐方宇的新收侧妃周书瑶的兄长,其父周怀安还是冀州布政使司右参政。那周书瑶得齐方宇的宠爱,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那宅子就是周书瑶给他们安排的。周书瑶本想让他们住进禹王府,却被周望舒严词拒绝了,他说不想再活在家人的阴影下,要靠自己考取功名。周书瑶拗不过他,便将他们一家三口安排在了那座小院里。
他们一家三口初来京都,本是好奇之时,那孩童顽皮,偷偷溜出去玩,撞上了伊华平。那母亲见孩子不见了,便命人到处找,撞到了伊华平欺负她儿子,于是现身相护,这才有了那场闹剧。
若此时伊华平出手,把人给怎么着,一旦闹起来,怕是伊新也不好收场。齐方岑决定作壁上观,让伊新和齐方宇产生嫌隙,伊华然虽不太赞同,却也并未反对,毕竟他们与齐方宇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齐方岑将伊华然夹过来的木耳吃下去,随口问道:“听闻你今日见到了伊华清?”
伊华然又夹了芹菜送进嘴里,天气太热,就想吃点爽口的,尤其是中午吃了烤鸭之后,“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我回京这几日,只出去过两回,竟将他们兄弟都见了。”
“伊华清在伊家算是异类,是为数不多拎得清的人。”
没想到齐方岑对伊华清的评价还不错,伊华然好奇地问道:“那以世子之间,他能否拯救伊家?”
“在伊家,他做不了主。”齐方岑一句话说出了伊家的结局。
伊华然赞同地点点头,道:“伊家从根里就烂透了,即便出了这么一个拎得清的,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最后的下场不是被同化,就是郁郁而终。”
“若换成你,伊家说不定还有救。”齐方岑相信以伊华然的能力,若他还在伊家,伊家不会是如今这副局面。
伊华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齐方岑,眼中罕见地露出凉薄之色,道:“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想着让我拯救他们?不过,毕竟父子一场,待他身首异处时,我倒是可以赏他一卷草席。”
齐方岑沉吟片刻,道:“若伊家出事,你可要保他?”
“我说了,我与伊家已无干系,伊家人是死是活,但凭他们自己的造化。”伊华然端起稀粥喝了一口,转移话题道:“熙贵人小产一事可有后续?”
“种种证据皆指向德妃,皇帝想息事宁人,可熙贵人死咬着不放,加之她刚刚小产,不能侍寝,昔日的恩宠已不在。”齐方岑剥了只虾放进伊华然碗里,道:“便是再热,也不能只吃素菜。”
伊华然将剥好的虾吃了下去,“那熙贵人岂非恨毒了德妃?”
齐方岑点点头,“不过前日熙贵人听到传言,说她小产其实是淑贵妃所致,目的有二,一是阻止她生下皇子,二是利用她陷害德妃。”
伊华然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其中关窍,道:“德妃被查,势必会连累骁王,一旦骁王被皇上厌弃,那禹王就有极大的可能被立为太子。熙贵人听到这个消息,无论是否有证据支撑,都会对淑贵妃心生猜疑。这消息是世子放的吧,不仅挑起了淑贵妃和德妃的争斗,还离间了熙贵人和淑贵妃的关系,真可谓一箭双雕啊!不对,你还除掉了一个潜在的威胁,是一箭三雕才是。”
齐方岑但笑不语,又将剥好的虾放进伊华然碗里,伊华然很聪明,他能想到这些,他并不意外。
伊华然看着他,忍不住感慨道:“世子不愧是世子,佩服!”
见伊华然再次吃下剥好的虾,齐方岑温声说道:“若不想剥,便交给我,你只吃便可。”
心思被拆穿,伊华然有些赧然,却嘴硬道:“我是不饿,不是嫌麻烦。”
齐方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继续低头剥虾。
伊华然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若着手对付他,他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看来不能寄希望于他信守承诺,还是得早早着手准备才行。
在伊华然出神时,齐方岑已经剥了一小碗虾,随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将小碗推到伊华然手边,“快吃吧。”
伊华然回神,看看面前的小碗,道:“身上有伤,不宜多吃,我们一人一半。”
伊华然说着将虾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推到齐方岑身边。齐方岑点头,将碗里的虾吃了个干净。
吃完晚膳后,为了打发时间,伊华然便开始画服装设计图,齐方岑则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地瞧上一眼,这才知晓在福来客栈发现的那个木炭是用来做什么的。
伊华然画完后,拿起图纸瞧了瞧,随后递给齐方岑,道:“世子瞧瞧如何?”
齐方岑接了过来,这图纸上的衣服与现在的服饰类似,只是袖口与领口略有不同,不过瞧上去更有美感,“很不错。”
“那就照这张图纸给世子做一身。”
伊华然说完还将齐方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宽肩窄腰大长腿,这么好的模特不用就是浪费。
齐方岑一怔,随即问道:“这是为我画的?”
伊华然闻言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实物效果如何,世子千万别误会。”
齐方岑见他嘴硬,既欢喜又无奈,道:“嗯,没误会。”
伊华然看他凤眸中漾起的笑意,便知他这话可信度不高,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说实话,人家不信,他也没辙。于是,他低下头继续勾画着,已经离开万平两月有余,也该画些图纸寄回去,顺便给晴云去信报平安。
眼看着就要到亥时,伊华然依旧没有要停下的打算,齐方岑忍不住出声说道:“夜深了,该歇了,明日再画吧。”
伊华然头也未抬,“世子先睡吧,我画完这张就睡。”
齐方岑低头瞧了瞧,其上画的是女子的衣裙,即便只是图纸,却给人飘逸灵动的感觉,若当真做出来,被人穿上,定能让其容貌加上五分。
齐方岑将书放到一边,认真看着他作画,白皙修长的手指被染黑,因为用力弯曲的骨节更加分明,非但不会影响它的美感,还因为它笔下生花,更让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华然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拿起画稿仔细端详,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道:“这是今晚我最满意的一张!”
“确实很美!”齐方岑忍不住附和,只是他的眼睛看得并非图纸,而是他被染黑的手。
伊华然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是吧,这还只是图纸,等成衣出来,被人穿上,定美若天仙!”
伊华然的话让齐方岑想到了他的脸,他本就美若天仙,若穿上这套衣服,岂非……
“世子。”见齐方岑在发呆,伊华然忍不住出声叫道。
齐方岑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随即抬起头看过去,道:“怎么了?”
齐方岑低垂着眉眼,伊华然并未捕捉到他的情绪,道:“今儿出去了一趟,出了一身汗,我要泡澡,世子要吗?我好吩咐人备水。”
“泡澡,我们……”齐方岑苍白的脸上染上绯红。
伊华然见状不由一怔,随即没好气地说道:“世子想什么呢,我是说世子在这屋泡,我在隔壁泡。”
齐方岑干咳了一声,道:“你可是忘了身上有伤?”
齐方岑不提,伊华然还真忘了,皱眉说道:“那也打点水擦擦,我都能闻到身上的汗臭味了。”
齐方岑抬起手臂闻了闻,“那我也擦擦吧。”
“你身上没味,不用擦了,别再感染了伤口。”齐方岑的伤口不能愈合,又刚刚发了炎,能不碰水,最好不要碰水。
“真的?”齐方岑不放心地低头闻了闻。
“真的。”伊华然走向门口,跟门口的侍从吩咐了一声。
很快,门外便传来禀告声,“公子,水已备好。”
伊华然扬声说道:“送去隔间。”
门外的侍从应声,伊华然便起身去隔间。
齐方岑见状出声说道:“这里有屏风,你在这里擦身子也可。”
“这里太冷,容易着凉。”伊华然回了一句,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这是有屏风没屏风的事吗?重点的是房间里有齐方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