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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锦鲤居

谁料皇榜中状元 龙皮皮 3092 2024-08-22 12:55:31

三年前的往事在林岱安脑海中一晃而过,心若烈火炙烤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最终,他也没能找到林暮的尸体。

“玉郎,玉郎!”薛灵均唤他,“能与我说说发生什么事吗?”

望着面前薛灵均清亮的双眼,实在不忍心叫它们蒙尘,便略去那些残酷阴暗,只说林暮坐船出海,不小心遇到凶煞海盗,再也没回来。

“可是传闻中那个练空桑?”薛灵均蹙眉,“关于他的戏文都已被传唱到京城里来,他到底是什么人?当真是谁做那海上强盗匪首,谁就是练空桑?”

林岱安嘴角冷笑,唐俪文虽不是练空桑,却胜似练空桑。

至于以前那个横行海上的练空桑,怕是早就死透了。

不知天底下又有多少个如唐俪文这般弄虚作假、为论功行赏而残害百姓的官!

只可惜他人微言轻,想要除去唐俪文就如蝼蚁撼树。

“愿明年高中!”林岱安道,“他日做官,铲除侵犯百姓者,为天下清平出一份力,也不枉费熬过那么多日夜读书。”

他想着来日叫唐俪文也尝一尝油煎滋味,竟不知不觉中一下攥紧薛灵均的手,面上神色冷峻,是薛灵均从未见过的模样。

薛灵均被他突然这么一攥,下意识“嘶”地一声。

林岱安回神,连忙又拉起他手,掰开手掌心细细查看,这才发现,白皙的手掌心,竟扎有几处极细小的刺。

“怎么回事?”

“昨夜爬树,没留神扎的。”

林岱蹙眉道:“还有哪里有?”

薛灵均连忙摇头。

林岱安不信,一把捞起他的左脚放在自己双膝上,一手攥紧脚腕,一手去脱他的鞋子。

“没有!真没有!”薛灵均窘迫得脸色微红。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薛灵均红着脸抽出自己那只脚,低声道:“真没有!也就膝盖上蹭破些皮,不碍事。”

林岱安总算肯放过他,俯身给他穿好鞋子,才起身对门外道:“进来!”

店小二推门而入,将吃食热汤端进,放置桌面上,道一句客官慢用,偷偷去瞧一眼薛灵均,才匆忙退下。

薛灵均更窘了。

林岱安却神色如常,像以前那般,给薛灵均夹菜盛汤。

薛灵均想着,既然玉郎想做官,多认识些官宦世家子弟,将来对他有益无害,开口道:“玉郎,我与几位朋友相约,三日后有个诗会,你同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林岱安看他满脸期待,不想叫他失望,轻轻点头。

“宝儿这些年过得如何?”

薛灵均这些年,除了挂念林岱安、父母吵架越来越频繁外,也没什么烦恼事,可谓是顺风顺水,便捡着些有趣的事,说与林岱安听。

“我家搬来京城前,花糕儿爷爷去世了,我问他:‘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结果,你猜花糕儿怎么说?”

林岱安略微一想,便道:“他一定问你,‘京城里可有楚天涯?’”

“没错!”薛灵均哈哈一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楚天涯去了西北大漠,便把村里老房子地契卖与陈二狗家,带着他那把千岁剑,要去孤身闯天涯!”

薛灵均想起花糕儿那副势在必行的模样,继续笑道:“要不是我把积攒的零碎银子塞给他,怕是他身上连一个铜钱都没得。”

“他还不肯收,我就笑他,‘难道花大侠一路去西北,不吃不喝,就喝西北风?不要楚天涯还没寻到,花大侠先变成小叫花。’”薛灵均道,“他一听,立马急了,说‘那可万万不行!我师傅怎能收一个小叫花当徒弟!’哈哈!”

“好个花糕儿!”林岱安也不禁露出微笑,“楚天涯的人影都还没见着,师傅他倒先喊上了!”

薛灵均又笑道:“他走之前,还央求我给他画一副楚天涯的丹青,我又不曾见过楚天涯,可愁坏我,好歹依着他的想象,画一个剑气飘飘的人儿,他高兴得收起来,那小心翼翼卷起画轴的神态,跟供佛祖像也没什么差别!”

“唉!也不知他如今怎样,可找到楚天涯没有。”薛灵均感慨,“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他相见。”

说完花糕儿,又讲京城里的趣事。

“你若是在市面上瞧见编排我与王家二公子如何如何的断袖话本,可千万别当真!都是我室友宋徽胡编乱造!”

“听说唐歌至今统共挨了唐国公三十六次打,就这还没算他十岁之前挨过的、与板子低于十下的。”

“陛下上次赐给谢家当义子的那个,他是当年谋逆造反的燕王的子嗣,只因他母亲姓傅,与太后是亲姐妹,陛下当年看在太后情面上才留他一命,如今改姓谢,叫谢玉楼。”

“刑部尚书卧病在床,一切事务都交予他儿子武济川。”

“长明书院的院长,是宋徽的亲叔叔。”

“颜昭唯的姨丈,就是傅云帆他爹,听说颜家姐弟在傅家寄住过一段时日,陛下就是那时候瞧上的颜贵妃。”

“也有传言说,陛下之所以叫颜贵妃入宫,其实是瞧上了颜昭唯,颜贵妃五官刚硬,远不及颜昭唯仙人之姿。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那时候颜昭唯才多大。”

……

薛灵均平日里甚少与人聊八卦,今晚却滔滔不绝,不知不觉竟讲到天亮。

林岱安静静听着,仿佛永远也不知厌烦。

直到斜阳透过窗子,照在二人脸上,薛灵均才不情愿地止住话语,与林岱安一同离开客栈。

长明书院不许外人留宿,如今的薛府家仆成群,也不似以前轻易便能潜入,薛灵均虽依依不舍,却也只能暂时分别。

他连续两夜未归书院,雪松定然会禀告给他娘,今日若再没有他的消息,怕是王粟香要急疯。

林岱安送他至书院门口,见他不舍进去,安慰他道:“我这两日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之后便会去书院找你。”

“玉郎,你也来长明书院读书吧?”

话一说完,薛灵均便懊悔失言。

长明书院里多的是王公贵族,名额极其难得,当初薛灵均能进,也是薛仁被王粟香念叨得实在心烦,耗费许多功夫从王家求来的。

林岱安如今境况,想要取得书院名额,实在太难。

谁知林岱安竟微微一笑:“好呀!”

薛灵均顿时双目一亮,有些不敢置信。

“宝儿,你等我。”林岱安笑道,“玉郎定不会叫你失望!”

薛灵均这才眼含笑意、满怀期待地转身而入。

林岱安伫立瞧着,直到薛灵均的背影转折不见,才大步离去。

他先打听到附近驿站,写信寄往宋州,向母亲与老师宋濂报个平安。

又几番周折,寻到一处贫寒学子聚集之地。

这地方叫“锦鲤居”,寓意鱼跃龙门之意。

名头虽好,里面却是狭窄闭塞。

好处是,它并不偏僻,地处京城繁闹地段。

整个锦鲤居占地仅有约几十平米,高五十余丈,共计十二层,原本是以前殷德皇帝所建的一座塔寺,据说耗费诸多人力物力,后来破败。殷宁陛下体恤贫寒学子科举不易,命人将这座塔寺改成如今的锦鲤居,租金廉价可比偏僻城郊。

锦鲤居每一层分成许多十分狭小的格子间,仅能放得下一张上下铺木制床位,床头设有书架,可放置书籍。学子们若想写字,只能自购一张小木几放在床上权当书案用。

越是高处的位置,越是紧缺。

一是许多人图个好兆头,仿佛住得更高,他日会试名次便能更高。

二是高处的房间里,从窗口远眺,放眼一望,整个繁华京城尽在眼底,还能观赏京城外的连绵远山。

锦鲤居的管事者身材魁梧,瞎了一只眼,是从西北战场退伍的老兵。

他上下打量林岱安,粗声道:“姓名?籍贯?”

林岱安回道:“林策,清州府灵山县。”

管事翻着登记着具有会试资格的学子名册,眯着左眼来回翻找许久,指着一处姓名道:“这个,是不是你?”

林岱安凑前瞧一眼,“正是。”

“三楼四号房!”独眼管事从一大串钥匙中翻出一把,递给林岱安,“祝鱼跃龙门!”

林岱安接过道谢,踩着木质台阶朝楼上走。

行至三楼,发现走道也极其狭窄,两边的墙壁几乎要夹着人,若是像方才那位独眼管事一般的身材,估计就要侧着身子才能过。

林岱安很快便找到四号房,房门是木头做的,十分简陋,像是临时装上去的,上头挂着一个铜锁。

隔壁格子间有人探出头来,悄悄打量他。

他将钥匙插进铜锁,费劲拧开,推门而入,

房里有一张上下铺床,看起来与那房门一样,也像是临时做出来的,林岱安甚至闻到陈年木头碎屑散发的味道。

床上只有光秃秃的床板,除了床头空着的书架,一概用品俱无。

最里面靠墙,开着一扇约一尺半大小的格子窗,上头糊着靛青窗纸。

林岱安正打算下楼去问管事买些被褥洗漱用品,却听隔壁的人突然出声叫住他。

“这位仁兄,是打算住在四号房吗?”

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挑、衣着朴素的书生从五号房迈出,热心道:“你是新来的外地人吧?这四号房住不得人!”

林岱安不解,好端端地,怎么就住不得人?

浓眉书生对他招手:“你先进我这屋,我讲与你听。”

待进了屋,浓眉书生又热情道:“我姓钟,钟尚林。敢问兄台贵姓?”

“林岱安。”

“原来是林兄”,钟尚林道,“你不知道,四号房是之前一个姓吴的学子住的,因他性格孤僻,行事怪异,常闷头一个人宅在屋里不出门,不与人交流,除去偶尔如厕时碰见他外,几乎见不到他人影。”

“连澡堂子也不见他去,身上常有一股味儿,衣衫也没见他换过,这里的学子们便都不大喜欢他,有不幸分到与他同屋的,都忍不了几日便找独眼管事闹着换房。于是,便只剩他一个人住”

“不久前一个晚上,吴学子竟突然发疯,将床板都砸得稀烂,门也砸个大窟窿,大伙抱怨几句,都不去管他。谁知,第二日早上,有人路过时好奇透过窟窿朝内瞄了一眼,这一瞄不打紧,竟看见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吊挂在屋顶,吓死个人!”

原来,吴学子竟在屋里上吊自缢!

“后几日,又听闻里面有人瞧见过飘荡的鬼影!”钟尚林说着,神情有些微紧张,“这又是落第、又是闹鬼的,也太不吉利,因此,便空置下来。前几日管事找人新换了床板和门,依旧没学子肯住。”

林岱安蹙眉,原来如此。

也不知那吴学子突遭什么变故,竟走上不归路。

“你快去找管事换一间吧!”钟尚林热心道,“不然住着怪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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