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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高中状元

谁料皇榜中状元 龙皮皮 3020 2024-08-22 12:55:31

出城的街道上,驶来几匹快马,骑马的正是兵器司司长武济钊并几名属下。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薛灵均静静坐在马车里,脸色不再白如纸,却仍旧苍白憔悴,他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对着车厢内关闭的窗格子,愣愣出神。

一旁坐着王粟香,时不时地唉声叹气、愁云满面。

“娘,不怕。”薛灵均见他母亲忧愁,安慰道,“我想定了,路上吃点苦也没关系。咱们娘俩一道做个伴,就当去游历一番,去西北看一看大漠草原风情。”

王粟香苦涩地笑一下,“你从小到大哪吃过什么苦,不晓得外面的日子到底有多难过。”

薛灵均也不反驳,侧身打开窗子,目光淡淡掠过街上建筑、行人。

“状元巡街要开始了!”

有人突然喊一声,匆忙朝长乐街的方向而去。

其他行人听闻,也纷纷追着那人背影而去。

薛灵均放下窗子,目光落在空空的陈旧木厢板上,又开始愣神。

车行到城门处停下,武济钊下马,朝守门侍卫出示令牌。

薛灵均突然挑开车帘,跳下马车,丢下一句“我稍去片刻,很快回来!”,就跑得不见人影。

也不顾王粟香在马车里焦急地喊他:“宝儿,你去哪?”

薛灵均跑到长乐街上时,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想再亲眼瞧一眼林岱安。

此时,京都城里的长乐天街上,人山人海,离王宫不远处的龙门外,百姓们都挤得一层又一层,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薛灵均费力地挤进去,就听见有人高喊:

“新科状元林岱安,就要骑马过来了!”

瞧热闹的百姓听闻,便更加推搡着往前挤。

薛灵均被挤得更加喘不上气,他努力地维持自己的位置,不愿被挤了出去。

远处渐近的锣鼓声愈来愈响,每到一处拐弯时,便会有宫人点燃喜鞭,好一派欢声雷动,喜炮震天。

只见一个宫人作为顶人,手执引路的大红旗一面,上面写着一行大金字:

“皇帝陛下钦点文士经科状元林策。”

那顶人身后左右两侧,紧跟着两个宫人敲锣,四个宫人打鼓,从道路左面拐出。

又是一阵霹雳啪啪的鞭炮之声。

打头第一个高头大马从拐角处转来,只见那马上之人,头戴一顶金花乌纱帽,身穿一件大红蟒袍,手里捧着当今新皇钦点状元的诏书,足下一双黑底红边银鹿靴,脚踩金蹬,胯骑金铵,在百姓眼中看来,端地是意气风发,前呼后拥,气势非凡。

新皇金殿传胪,要夸官三日,昭告天下,以示皇恩浩荡。

众人待看到状元郎相貌,更为兴奋。

薛灵均远远瞧着马上的人,目光全被那人吸引了,至于后面的榜眼、探花及其他进士们到底会是谁,他根本不在意。

只听得身边几个人热切地议论:

“新科状元长得可真俊哩!”

“这还用你说,咱大殷国这些年,哪个状元郎难看了?”

“这倒也是,之前的状元王琅,又贵气又仙儿,直叫人看了心砰砰跳。”

“王琅可是王家的嫡长孙,那通体贵族的气派,一般人学不来学不来!”

“不知这新科状元林岱安,是何来历?”

“咱们这次新科状元,可不一样,他是清贫之家,寒门之士。听说主考官宋大人原本钟意的榜首并不是他,而是颜家的颜昭唯,但是皇帝陛下钦点了林岱安为状元,夸他策论写得好,有治世之才,刚正之气。依老朽看,咱们的皇帝陛下,是要提拔贫寒学子喽!”

毕竟寒门出身的状元郎,在殷国还是头一遭。

虽说科举已开不少年,但以往,状元可都是从世家贵族里定的。

“你个老丁头,你咋知道这么多消息。”

“嗨,京都之内,谁还没几个权贵的亲戚……”

薛灵均踮着脚尖,想凑近点看,周边的百姓全都举起手使劲地挥,高声喊:“林岱安!林岱安!”

待看到林岱安骑马走得近了,只觉得连那鲜红艳丽的状元服,居然也能衬托得他若鹤一般,孤洁清冷。

薛灵均怕被他瞧见,连忙低下头,身子朝后躲。

“哎呀,别挤别挤,老朽的骨头要散架喽!”老丁头不满地抱怨,对薛灵均翻了个白眼。

薛灵均被挤得发丝凌乱,身上的白衣也弄得皱巴巴,却一点也听不到别人说话似的。

周边的人对着林岱安的背影大声喊着:“林岱安!林岱安!”

薛灵均听着听着,也跟着一起高喊:“林岱安!林岱安!”

喊了几声,见林岱安的背影渐渐远了,突然热泪盈眶,内心汹涌的感情似开闸一般宣泄,忍不住朝那背影痛彻心扉地大喊一声:“玉郎!”

这一声“玉郎”,淹没在诸多百姓一声声的“林岱安”之中。

林岱安没有回头。

丁老头见他落泪,在一旁笑话道:“什么玉郎,你这人是个傻子疯子不成,这是咱新科状元林岱安,你叫得这么亲热,要是姑娘家,别人还以为你和咱状元郎有私情哩!”

薛灵均充耳不闻,被挤得头昏眼花,直到林岱安走远了,紧跟着出来的是骑着高马的榜眼钟尚林、探花颜昭唯,再往后,是五十个新中的进士,呜呜泱泱地走来。

他想再跟上一段,再瞧一眼林岱安的背影,只可惜根本挪不动脚,周围的人前胸贴着后背,他左右双面都被紧紧夹着,一丝空隙也没有。

百姓们又开始惊叹颜昭唯的美貌气质。

颜昭唯朝这边冷冷瞥了一眼,引起许多妇人、少女、甚至男子的尖叫声,彷佛惊鸿一瞥也能勾魂摄魄。

“这便是那位常伴陛下左右的颜昭唯?”

“是他是他!”

“一个男人,竟出落得如此秀魅迷人,以后可不得掀起多少风浪哦!”老丁头在一边唉声叹气。

百姓们意犹未尽,一直到队伍走得看不见,连锣鼓声也听不见了,队伍却仍旧未散,有人壮着胆子去问道路两侧守着的护卫,状元郎与探花郎,可还会再过来。

得知不会后,人群才失望地散开。

薛灵均的衣服,被挤得已经没发看了。

但他现在没心情顾忌这些。

林岱安中了状元,薛灵均既为他高兴,又为自己难过。

他茫然地走在街上,似乎忘了来路,有些痴痴地自顾自地走。

一直到武济钊骑着马寻到他,才回过神来。

“林兄,你怎地有些走神?”

街上人少了,榜眼钟尚林快马加鞭追上林岱安,见他在马上发愣,看不见自己似的,便打趣道,“怎么,今日街上这一遭,还不够你春风得意?”

林岱安回过神来,摇头道:“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方才在街上,他恍惚间听到好像有人在喊“玉郎”。

如今这世上,能唤他乳名“玉郎”的,除了他母亲,就只有灵均一个人了。

是他吗?

他内心苦涩一片,嘲笑自己幻听。自从唐俪文之案后,薛灵均对他避而不见,又怎会挤在人群里喊他玉郎。

“岱安,你我同是贫寒出身,我年长了你几岁,有心提醒你几句。如今你既高中状元,不久后就要受皇命做官。到时定有不少七拐八弯的穷亲戚找上门来,让你做这做那,你可面上应承,但千万不要做徇私枉法的事。多少读书人,十年寒窗,一朝做官,他日却锒铛入狱。”

“多谢钟兄提醒,”林岱安道,“只不过岱安家中人丁单薄,除了家母,如今只得我一个,并无其他亲人了。”

钟尚林微微一怔,苦笑道:“这么说,咱们倒是有缘。你尚有个亲母可以尽孝道,我家中却只得我孤零零一个,孑然一身,举目无亲。”

林岱安没接他的话,依旧在想着心事。

一直到晚上,众人一起步入聚鲜阁吃庆贺宴时,林岱安都仍有些心神不宁,听着周边人来对他敬酒恭贺,也不言声,只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到酣处,他突然起身,对坐在身旁的钟尚林歉然道:“对不住了,钟兄,我突然想起一些急事,需先行离去。”

说着,便要离席。

这一批新科进士五十人,其中二十人乃寒门所出,从县试一路路千辛万苦考上来,三十人乃贵族子弟。

贵族子弟自然有贵族的玩法,不与他们为伍。

今晚的宴席,是二十个寒门进士一同庆贺,把酒言欢,诉不尽的科考漫漫苦,道不尽的为官盼盼之情。

按说林岱安不该早退。

他倒下满满一杯酒,礼貌周到地给诸位敬酒。

“岱安尚有急事,自罚三杯,向诸位赔罪。”

说完,三杯酒连饮而尽,向着众人亮了杯子底,径自离开。

有个叫张士俊的进士,不满道:“状元郎要走了,那咱们大伙留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另有一人名唤申茂华,也跟着起哄:“状元郎这么急着要走,莫不是要去海云天吧?听说状元郎与王家、宋家的公子有交情,怕是已看不上咱们这种寒门学子了?”

海云天是一家颇喜玩弄风雅的酒楼,位置就在莲香楼对面,颇受贵族世家公子们喜爱,那里的规格布置与美酒佳肴,不是聚鲜阁能比。

林岱安道:“诸位说笑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注1)’的情形已是旧话。不管是寒门还是世家,如今都是上过金殿、被陛下收纳的人才,只要赤诚之心,为百姓们做事,便都是上品之人。岱安在这里,祝各位前程似锦,仕途顺利。”

言毕,又连饮下三杯酒。

众人不再为难,林岱安从聚鲜阁出来,脚步急促。

他骑上快马,往长乐街而去。

可惜人群已散,四处并不见薛灵均的身影。

他又快马往城南,行至兵器司,打听薛灵均在不在。

“薛灵均?可是之前在司里研制火药的那个?”

“正是他!”

“他一月前受了伤,之后就没回来过了呀!而且,我们老大昨日结交工作,说他接了圣旨,要今早带他启程去西北,此刻,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林岱安一听,立刻掉转马头,朝京城大门飞奔而去。

守城的士兵统领曾在颜家军中待过,在颜荣去世后就申请调回京城降职做守卫,他早听闻过林岱安打破唐俪文假冒军功的事,因此也不为难他,放他出城。

林岱安追出城门外,一直追到长路尽头,望着岔路口分出的三条路,马蹄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茫然不知所措。

渺渺青山处,哪里还有薛灵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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