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粮食恐慌仅仅是起了个头, 北方的缺粮境况就相当严峻了起来。
面对此等乱况,朝廷只得又陆续下了几道诏令,严令禁止百姓囤积粮食, 同时严令禁止粮油商铺囤积居奇,违者予以重罚。
待到了七月初, 天子对外下罪己诏。这之后,太后带头朝廷上下所有官员、宦官、宫女, 还有那些官员的家中女眷,纷纷捐出财帛米粮这些, 然后由户部、礼部和兵部统筹,送往受灾地域以及前线边境。
这些举动按下了不少民愤,缓解了好些地区的动乱苗头。
盐边县的百姓们,在期间也恐慌了一段时日。庆幸的是, 随着田地里的稻子日渐成熟, 像木薯、芋魁那些作物看上去没受到干旱的多大影响,老百姓们才渐渐平息了囤粮的举动。
天气依旧炎热,药材铺子处处人满为患。
七月中, 姜子钧他们安排士卒,从临聿府城赶往盐边县里, 给秦朝宁送来了朝廷对于他的发豆芽法子的嘉奖。
朝廷嘉奖这事, 没经过盐边县县衙,是驻扎在临聿府城的盐边县军营的人,直接送到军户营区老秦家的。此事从头到尾都十分低调。
当时呆家中的秦柳氏、秦朝阳、秦晚霞对于姜大人送来的这一车子物什甚是受宠若惊, 他们手忙脚乱地再三向几位士卒表达自己家对于姜大人的感激之情。
等这些士卒离去,他们其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物什, 只好把这一车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置在屋子里的廊檐下。
营地里的其他户人家对于有士卒给老秦家送一车东西实在感到惊奇得很。不过,他们问秦柳氏他们都没问出些什么来。
以至于对于他们来说, 至今只知道,秦家的幺子传闻书读得还可以,说是明年还要去南州城应试。
这个可以到什么程度,他们眼下都没什么概念。
毕竟,秦朝宁每次从休假归来,都会和其他孩童一块出去撒野。
他看上去和那些泥猴子区别也不大。只是他长得会更白净面皮,乍眼一看,讨喜很多。
待等到秦朝宁休旬假了,从东篱书院假归家,他自己也被一车子的箱子惊到了。
秦朝阳放过他的背篓进他的房间后,就出来帮他把手推车上的木箱子一个接一个卸下来,摆放在天井边上。
而秦柳氏和秦晚霞听到动静,都登时放下手里的活,从灶间走出来,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兄弟俩,还有这一地的檀木箱。
这堆东西放在家里也好几日了。他们得了闲的时候,还会猜一下里面放了啥。
这会儿终于等到要打开了!
甭管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等到把东西都清出来后,哪怕只是这些箱子,对于他们家而言都很有用。至于里面装的都是啥,他们觉得总不会比箱子差吧。
眼前的这几个檀木箱子,可是怎么看都比去县里定做的大件都还要好的,都能当上好的嫁妆箱子或是聘礼箱子了!
一旁的秦朝宁,看了看秦柳氏他们期待的神色,心里不由得也产生了些许探究欲。
等他在箱子侧找到附着的铜钥匙,他就把它们分了点给秦柳氏、秦朝阳和秦晚霞,想着让他们也体验开箱的快乐。
结果,等他们都把箱子打开后,只见八个檀木箱子里,除去其中一个木箱子里有一份书信和一百两的银票以外,其余全部都是装满了各类书籍。
见此,秦朝阳和秦柳氏她们愣过了后,反应过来觉得还挺好的,最起码感觉都是秦朝宁用得上的。
他们笑着对秦朝宁说道,“没想到朝廷的嘉奖也会这般实在。”
起初,他们猜想的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些俗物。不过,现在的书籍也好,胜在对幺儿都实用和适用。
闻言,秦朝宁憨笑了笑。
他把银票递给了秦柳氏后,才把书信打开了来看。
只见上面说的是,朝廷对于他的献方功劳记在心里,念在他年幼,正在走科举举试的路,便送他一车的书,以及一百两的路费,鼓励他努力做学问,早日报效朝廷。
因为是天子口谕的嘉奖,所以连份诏令文书都没有。
秦朝宁看完后,一瞬间失去了语言。他默默把书信重新叠好,塞进其中一本书籍里。
面前这份嘉奖,他直觉是姜子钧给他求回来的。
对于他而言,朝廷对于发豆芽一事给不给他嘉奖,其实都没在他的预期里面。他压根没想过献方子后的事情。
现在,他看着这堆书和这一百两银票,还挺开心的。
意外之喜!
他乐呵呵地喊他大哥和二姐帮忙把书都搬进他的房间,木箱子原地就分了。
接下来呆在家里的时间里,有了这堆书,他基本上手不释卷,十分沉迷阅读。
有的书比较浅显易懂的,他还挑出来了,推荐给他自己大哥和二姐有空看看。
两日后,等到了需要回东篱书院的日子,他就带了两本书放进背篓里带回去,打算分享给梁梓稳和柳三郎。
不过,梁梓稳和柳三郎都不太想看他在看的那些书,觉得太难理解。
而孙夫子是在学子们返回书院后的第三天,把秦朝宁喊了过去。
藏书室里,现下就孙夫子和钱勤学在。
对此,秦朝宁疑惑了一瞬,恭敬地给孙夫子和钱勤学行礼。
“既然你们俩人都到齐了”,孙夫子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为师便把事情给你们讲讲,看看你们自己如何定夺。”
原来是孙夫子前两日去参加盐边县各个书院的院长、掌教们的聚会活动,然后遇上了华风书院的人在炫耀他们书院有学子在临聿府城得到了知州大人的赏识,还有幸直接做了知州大人的乘龙快婿。
如今此学子就在知州大人门下苦心潜读,按照他们所言,明年下场定会夺个好名次。
在场的谁不知道临聿府城的那场府试,东篱书院的学子考得最好。有眼色的那些,当下就觉得华风书院就是针对孙夫子,是有意说给这位老夫子听的。
难得出来一趟的孙夫子懒得和对方纠缠,便没搭理对方。他不发表任何想法,自己品茶,和明德书院的院长闲聊了些书画话题。
结果,他的忍让换来的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华风书院的人径直走到孙夫子这行人的桌前,开始言语挑衅,说他们东篱书院这几年都只有孙夫子一名老先生,传道授业一看就很吃力。
尔后又提及,东篱书院前几年在县里排名都靠后,还有秀才扛不住书院的清贫走了,东篱书院是不是内里亏空得厉害。
他们还继续说东篱书院今年运气好,烧高香终于出了个仲永,看来东篱书院对于院试是十拿九稳了,要挤下其他几家书院了。
先是贬低然后又拉踩,这不直接是拿东篱书院拉其他书院的仇恨吗?孙夫子顿时就坐不住了。
明德书院的王举人见状,立马起身打圆场,把话题岔开。他脸色不大好地让众人给他个面子,就品品茶,若是有事就早点散了。
事实上,孙夫子已经被气到了。
一,他的学生不是仲永;二,那个秀才好高骛远,他们书院又不是集市叫卖的地儿,品行不够端正的留来作何用。
他本想就地反驳他们,来一出舌战群儒,但是华风书院的人压根不给他时间和机会,见王举人站出来了,立即就告辞离开。
王举人作为此次聚会的举办人,对年长的孙夫子实在是有些许歉意。
他便问孙夫子,他们明德书院会有学子在明年正月十五过后去东皋书院寄读,东篱书院的学子若有想去的,他可以,以他的名义,向东皋书院再讨两个名额出来。
东皋书院有名教习先生是他的师兄,寄读一事就是走的对方的关系。
孙夫子闻言,当场就表示谢过对方。他没推辞,还生怕对方反悔,立即就报上了秦朝宁和钱勤学的名字。
眼下,孙夫子把事情的经过给底下两名弟子讲完了。
钱勤学、秦朝宁:“……”
孙夫子捧起茶碗,喝了两口热茶缓了缓,才问秦朝宁和钱勤学,“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那东皋书院的学子均是是各书院的人中龙凤,资质上乘,历年来科举下场出来的多是秀才、举人,更有少数者一举进士及第。”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大好的机会不抓住就太不应该了。
听罢,钱勤学没半分犹豫,立刻给孙夫子行了个大礼道,“学生谢过夫子费心,学生愿意前往东皋书院寄读。”
闻言,秦朝宁看了一眼神色坚定的钱勤学。
他想了想,提前去南州城的话,陆杰修应该已经在东皋书院就读了的,他去寄读也不是不行。
他便也朝孙夫子行了大礼道,“学生亦愿前往东皋书院寄读。”
“好,好,此事便就此定下了。”孙夫子上前拍了拍他们二人,叮嘱道,“你们二人务必刻苦学习,在东皋书院不懂就问,好好沉淀提升一番。”
“学生谨记!”
因为东皋书院之所以接收外地的学子寄读,本意是用来磨砺自己书院的学子所用,所以这些寄读的学子基本上也要经过筛选。非童生名次好的,非年龄小于二十的,东皋书院都不会要。
当侧面了解了一下东皋书院寄读学子的规则后,秦朝宁就充分了解到了自己作为“鲶鱼”的角色了。
他为了去了东皋书院后,能够很好地发挥自己的角色,刺激出众多学子的鲶鱼效应,也为了不辜负孙夫子的好意和人情,以及不负盐边县东篱书院的名头,他决定在接下来这几个月把能够找得到的书都看完它们,并且熟记于心!
另外,除去做学问以外的顾虑,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做准备的,是银两。
此次去南州城,他是真想把自家的大哥、二姐、娘亲都带出去看看,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多感受,增加经历和阅历。
所以,如何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挣到多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