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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子衿(6)

无绝 岳千月 2490 2024-07-29 10:55:31

然而下一刻,云长流的表情微妙地一变。他的视线扫向书房门口。

与此同时,两声叩门声响了起来。

阿苦吃了一惊,明明教主领着自己进来之前,已经吩咐过左右不可放人进来打扰。可这门外之人不仅毫无顾忌地敲了门,还更大胆地都不等教主发话,就擅自将门一推走了进来。

——放眼整个烛阴教,胆敢这般放肆的,除了那四方护法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在云长流骤然冷凝下来的目光,关无绝面容平静地走到教主面前。

他刚从床上起来,身上只一件松散的单衣,赤着足踩在地面上,长发凌乱地披散。可他却走得很稳,完全不像是一个数日前还重伤濒死,片刻前才从长久的昏睡清醒过来的人。

关无绝就这么一直走到阿苦身旁,忽地单膝落下,竟也跪在了云长流身前,垂首道:“教主,阿苦对您痴心一片,还请教主开恩。”

阿苦的脸上本已染上无助的凄凉之色,这时却全被惊愕取代,“护法大人……”

“……”

云长流直直地盯着关无绝看。

过了好半晌,教主才轻声开口问,“护法是要为阿苦说情?……你想要本座留下他?”

关无绝道:“是。”

云长流脸上不辨喜怒:“本座方才对阿苦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关无绝垂下眼睑,声音平缓道,“人是无绝带回来的,求您给属下一个面子。”

空气滑过压抑的寂静。

阿苦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瞄云长流的脸色。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狂蹦乱跳个不止。

教主方才虽未明言,可那所谓的“良人”究竟是哪个,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真瞎的听也能听出来!

如今教主为了护法要送他走,护法反倒来给他求情,这、这岂不是……将教主的心意完完全全践踏在地上吗!?

教主会对护法动怒吗?

还是会失望痛心拂袖而去……

阿苦几乎顷刻间就想象出了八种可怕的后果。

可是那些场景一个都没有发生。

云长流只是沉默了几息的时间,就抬将自己的外袍褪了,俯下身,轻柔地盖在关无绝身上。

“……教主。”

关无绝微怔抬头,指抚上尊贵的烛龙繁纹。本应只有烛阴教主才可着身的华袍,如今却落上了他的肩。

“别乱动,”云长流双分别揽上护法的背脊和腿弯,一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皱眉道,“你内伤未愈,受不住寒气入体。”

他又扫了一眼阿苦,居然不气不恼,轻飘飘地收回了方才的话,“既然护法为你讲情,那息风城便再留你几日罢。不过你若改了主意,自可随时来找本座。”

阿苦呆在那里,连谢恩都忘了谢。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怎样苦苦哀求教主也没松口的事,只消护法跪下两句话便简简单单地成了……

云长流却看也不看阿苦一眼,抱着关无绝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下雪了,眼见着就要冷下来。

其它小事耽搁一时半会儿都不打紧,无绝身子已有折损,着实不能再伤着半分了。

云长流有些心疼地蹙眉,暗恼道这人也真是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么糟蹋自己……

教主转出书房的那一刻,阿苦听见他口一声叹息般的絮絮低语。

“……满意了?回去喝药。”

……

片刻之后,关无绝被重新裹进了锦被里,刚踩过冰冷地板的脚边还被教主顺塞了个汤婆子进来。

护法侧着身半靠在床头,头倚着软枕,有些愧疚地低声道:“无绝以为您会生气……”

“本座明明气的很,护法看不出来?”

坐在床沿的云长流从侍女金琳里接过药碗,淡然给人递到唇边,“喝药,当心烫。”

还真看不出来……

关无绝哭笑不得,在云长流的催促下无奈地张嘴喝了一口药。

苦涩的药汁一入口,护法就愣住了。他往后一躲,狐疑地打量着浓褐色的药汤。

“教主,这药好像……好像不太对。”

云长流气定神闲地反问:“关木衍亲自配的方子,有何不对?”

关无绝又尝了两口,渐渐认出几味药材,就愈加觉得不对了。

护法苦笑起来,指着云长流上端着的碗道:

“这可不是治普通内外伤的方子,教主。这里头用的药,随便一味拿出来可都不是凡物……就这么一碗药,少说也得有千两黄金砸进去了!”

“如此小题大做,不可能是老头子开的方子。”

云长流知道关无绝精通医药,本也没想着能糊弄过他,此时欣然点头承认:“是本座命关木衍换的方子,先这么用上半年再说……怎么,护法不觉得这药尝着有些熟悉么?”

关无绝不明就里,云长流给他掖实了被角,温和地低声道:“真不记得了?当年你刚出了鬼门跟本座那时候,用的就是一样的方子。”

“——教主!!”

关无绝当时惊的就要从床上翻起来。他不可置信地喘了几口气,“当年那个方子?您让无绝喝半年!这——这不得把药门榨干了!无论如何都使不得,属下这点伤怎么值得……”

护法说着说着就觉得一阵肉疼,他是识货的,一想那些名贵药材就心说这也太奢侈,太浪费了。

前几天还刚在万慈山庄感叹了顾锦希财大气粗,现在看看,自家教主挥霍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么!

最重要的是,明明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啊。

云长流不知道关无绝内心的纠结,只是盯着护法看。他唇角浮现一点笑意,忍不住伸将关无绝的散发给他拨到耳后,凑近了柔声道,“当年你也是说这样的话。”

关无绝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云长流并不说话,神情却一下子软下来。

五年前那时候,他的护法还没胆子这么冲他急声叫,更不敢在他面前自称“无绝”,只是跪在教主脚下低低哑哑地求,“属下命贱福薄,本就活不出几年,还请教主莫要浪费了,属下怎么值得……”

一回想起往事,旧忆就有如浪潮般翻涌而来,拍击得胸口止不住地发疼。

江湖上威名赫赫红袍潇洒的四方护法,这可是他当初好容易捧着护着才养出来的人呐……

再磨下去药就该凉了。教主收了收思绪,轻咳一声,一将关无绝抱进怀里,将药碗强行递到他嘴边,“你喝不喝?”

这句话耳熟的厉害,总觉得不久前还在这张床上听过一次。

关无绝全然不怕,反而顺势往云长流怀里懒懒一躺,眸流光溢彩,止不住地笑起来,“啊呀,这回……您还要不要转过身去了?”

云长流漠着张脸,把关无绝连人带被圈在怀里,重复道:“喝药。”

知道教主这架势是躲不过去,关无绝顺从地低头喝了两口,感觉着云长流贴上来的体温又心痒的不行。

护法摆出一副认真沉思的模样,“记得那天早上,您带阿苦去药门……”

云长流脸色一变,突兀地打断他:“喝药。”

教主催一句,关无绝就依言喝几口,却仍是逮着这难得的会不放过教主,含笑道:“无绝只是想劝您一句,您这性子真不是那种能和自家人闹别扭的,以后千万别了。”

云长流心想:净胡说,除了你也从没有过别的人能叫本座这样丢脸。

关无绝看着云长流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忍不住暗自慨叹。

当初他擅自归教的时候,他和教主都各自觉着两人之间的情分已经在对方心毁的差不多了。

结果呢?现在不还是照样搂着抱着滚在床上。

关无绝又想了想,突然奇异地盯着云长流道:“是了,就不久前,您离开万慈山庄那日早上,抱无绝时不还说‘就一次’么?如今又怎么……”

那时候他们两个也都暗自觉着,回到息风城之后就不能再好了。

结果现在还是照样……

饶是云长流这好脾气,这么被护法翻来覆去地逗弄也终于难堪得忍不了了。他看了一眼药碗总算见底儿了,便收了冷冷道:“护法开心够了没有。”

关无绝不闹了,直起身看着云长流认真道:“无绝只是心里有些奇怪,就像蒙着眼走万丈高的山路,每次踩空了,以为自己要跌下去,您都会准准的从后面伸出把无绝抱回来。”

云长流觉着这个比喻倒蛮有,“怎么,对护法来说,本座不再疼你,就等同是粉身碎骨么?”

四方护法“唔”了一声,沉吟片刻又扬起脸来冲云长流微笑,俊美的眉眼陡然荡起生动的色泽,“倒也不是……不过也差不太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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