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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关雎(3)

无绝 岳千月 2922 2024-07-29 10:55:31

这时候讨论次任教主的继承大事,已是再明显不过地在安排后事了。

关无绝顿时眸色一黯,却只装作听不懂云长流的意思,戏谑地笑着摇头道:“教主也太心急了,要立少主,也得您先娶了夫人再说。”

云长流就知道这话题不好谈。他其实也不舍得关无绝难受,但是总回避着也不是个办法,只好敷衍地叹了一句:“娶,娶你成不成?”

说到这里,教主突然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借口。他身子前倾,握住护法的,肃然道:“可惜护法无法替本座诞下少主——”

意思不言而喻:这继承之事,咱还是得聊聊。

云长流的表情语气大多时候都是淡漠无波、冷若冰霜,哪怕是在胡闹,也和正经严肃地下令时一个样儿,偏偏还丝毫自觉都没有。

关无绝本来还在难过,听这话险些没一头栽进教主怀里,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教主!这种事您怎的也好拿来开玩笑!”

云长流忍不住伸在关无绝发间揉了一把,心里不免遗憾:要是能再多活十年,不,哪怕仅二十年……这话也不至于当做玩笑。

可惜如今,他却只能对无绝道:“人固有一死,护法至今看不开么?”

关无绝后背往床头倚了,散漫地支起一条腿,肘撑在膝盖上,淡淡道:“只是心有不甘。无绝说能保教主长命百岁,您却不信我。”

“信你。”云长流语气软的像是在哄人,往他身边坐得更近,“护法只当陪本座随意聊聊。若是日后本座想要舍了这教主之位,同你归隐山林浪迹江湖,那时总要有个能托付的。”

关无绝失笑:“罢了……怎么都是您有理,不知教主属意何人?”

云长流露出一点犹豫之色,“尚无定论。”

其实,若是云丹景未死,也不至于这么烦恼愁人。

丹景少爷和小姐还不同,云丹景急躁冒进又自视甚高,心性还欠打磨,的确比不上长兄。然而平心而论,小少爷并不昏庸也不暴戾,骨子里有股拼劲儿,不至于真的烂泥扶不上墙。

如果没有一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云长流知晓自己毒发后必会倾尽全力教导弟弟,日后再以四方护法、左右使者等人辅佐,这个烛阴教主之位也算能安稳交到云丹景。

天知道云丹景怎么就忍不得一时,非要在那个关头筹划起事。

听云长流言语迟疑,关无绝却摇头,“教主若当真毫无头绪,也不会来主动找无绝谈这事了。如今江湖上表面平静,内里却暗藏动荡。婵娟小姐天真无……咳,无邪,难当大任……”

“护法。”云长流打断他,皱眉揉了揉额角,“想说无能便直说。”

那么勉强的语气,真当他听不出来么?

“这是您说的,可不是无绝说的。”

关无绝轻笑两声,目光灼亮,在教主眼前竖起根指,“您若是真要废了小姐,未来的教主少说也要满足个条件:一要熟悉教内事务,以免自乱阵脚;二要威严足以服众,免得教众哗变;要能力足够,至少要震慑得住林夫人和玉林堂。”

护法顿了顿,继续道:“关木衍、薛独行两位长老均性情孤僻,与教众交接又少,第一条便满足不了。”

云长流便接着他的话,顺口道:“温枫自幼跟随本座,对教内大小事务熟记于心,能力自不必说。只是他向来感情用事,看着温和谦逊,实则是个执拗性子,本座不甚放心。”

“再者,温枫乃近侍出身,您贸然抬他做教主,恐怕难以令教众信服。”关无绝补充了一句,又问道,“左右使如何?”

“右使花挽心思细腻,然欠些大局远略,如今这般叫她司情报最适合不过。教主之位,她担不起。”

说到这里,云长流垂下眼帘,沉吟道:“左使萧东河执掌刑堂六年,粗有细,倒是可担重任。”

“您属意东河?”

关无绝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惊讶,而是认真地思索片刻,慢慢点了点头。

“教主用人的眼光向来独到。萧东河这人……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暴脾气,其实内里稳的很。他……的确不错。”

要说这当今烛阴教左使萧东河,那也是一段故事。萧东河少年入教,自那时起便是刑堂的掌刑人。能力没的说,又有几分好运气,一路顺风顺水地青云直上,如今年纪不大已是息风城内刑堂堂主,司掌教内刑罚大律。

而说到关无绝得以结识萧东河的这段缘分,那就更加有了。

想当年,关无绝新出鬼门,替新任教主的云长流杀人立威。那时候,就在养心殿的长阶外,他于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踩爆了刑堂主的大好头颅——

于是乎,当时刚升任副堂主一个月的萧东河,一下子少熬几十年,顺理成章地喜滋滋接了堂主的位置。

当然,这都是过去很久的闲话了。

罕见的是,刑堂里长大的萧东河,骨子里却并不是个残忍嗜血的性子。

若非要说的话,萧左使更像是某个浪荡风流的俊朗富公子,而不像一位冷面无情的掌刑者,更不像一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甚至连武林高的气势都不怎么多见。

不功不过,不出风头。一个做事平稳妥当的合格属下——这或许是江湖上大多数人对烛阴教左使的评价。

若是有坊间传言说,就是这么一个人,同时得了烛阴教主和四方护法的赞誉,甚至言两语间就准备把次任教主的位子交在他头上……想必连做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根本没几个人会当真的。

然而如今,这件事偏偏就成了真了。关无绝甚至已经在问云长流:“您若是提萧东河做了教主,刑堂那边该如何?”

云长流道:“将薛独行调过去,单易升为鬼门门主。”

关无绝微微一惊,薛独行担任这鬼门门主快要二十年了,从老教主时便未曾有过变动。教主倒好,直接把人从鬼门拽出来了。

“您还真是大胆,怎不叫单易去管刑堂?”

“本座禅位,教内必出动荡,正需有人以严刑峻法加以威慑。薛独行素来公正严明,威望又高,他来掌刑最好不过。单易跟了薛长老多年,对鬼门一应规矩最是熟悉,提他做门主于情于理均合,可免鬼门门下不满。”

听云长流淡然说完,关无绝“呵”地摇头一笑,“——好么!原来您已经事无巨细地安排清楚了,只是找无绝来赞您英明的。没意思。”

说着护法佯怒站起来就甩了教主往外走,云长流一把将他拽住,盯着关无绝的脸问道:“护法难道不想问问自己?”

“我?”关无绝眨了眨眼,潇洒地勾起唇角,忽然转回来一步凑近了云长流。他反握住教主的,嗓音压的低哑撩人,“您不是说要娶无绝做教主夫人么?”

云长流眼神一暗,“玩笑罢了。”

关无绝含笑道,“无绝不会守寡的,您也可以考虑考虑。”

“当真?”云长流轻轻亲了一下关无绝还勾在他指间的指,低声道,“那本座再仔细想想。”

其实这事实在奇怪的很,若真要择一个外人禅位,论智谋武功,论江湖上的名声,论教内地位威望,论教主乃至老教主的爱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当今的四方护法。

然而不知为何,云长流与关无绝却心有灵犀一般,很默契地用几句不正经的玩笑略过了这事。

这又恰好到了传午膳的时间,外头温枫叩门进来,身后跟着捧着食盒的侍女小姐妹。

这下子谈话也被打断了,云长流拉着关无绝坐在他身边。

金琳银琅动作熟练地布完菜便退了下去。近侍温枫不知教主和护法的悄悄话说完了否,略作迟疑还是选择侍立一旁,等云长流的吩咐。

没有理会旁边多了一个温枫,关无绝有些期盼地转过头,小声对云长流道:“既然您想说的话无绝已经听完了,属下离教的事……”

话音未落,云长流便皱起了眉,心里沉重地一坠。他眸划过一瞬冷厉的暗光,“本座的答复是,不准。”

然而冰冷的怒气又在眨眼间被云长流收拢的干净,教主不急不慌地将玉箸塞进护法,道:“吃饭。”

关无绝这几天过的都是“吃饭”、“睡觉”、“喝药”的颓懒日子,只觉得再这么下去骨头都快软了。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点,却没有丝毫食欲,苦笑道:“教主还要把属下关多久?”

云长流耐心地道:“不是关着你。养好了伤,你去哪里我都不管。”

这意思,就是在伤好之前还是要继续关着了。

问题是关无绝的旧伤……他自己最清楚,到了这个地步,不实打实地养个一年半载是没法有明显见好的。

可是他哪儿能真的在养心殿呆个一年半载!

关无绝垂下眼睑,精神似乎在转眼间就萎靡下来。他轻轻将的玉箸放在桌案上,无声地表达着抗拒。

云长流心下一阵刺疼,将雪底龙纹的广袖一揽,夹了一口清爽的小菜递到人唇边,叹道:“听话。先吃点东西,本座陪你出去走走。”

关无绝默然站起身,在云长流身前跪下。他神情有些黯淡,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无绝知道您对属下有所怀疑,只是……求您了。”

云长流最看不得关无绝这样子,霎时间便心乱如麻。

教主忍不住踌躇,暗道:是不是他真的做的过火了?

他自然相信无绝不会害他,信堂那边也查到了一些东西。若是护法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这么严实地关着人,说起来和软禁监视也没什么两样。以无绝的性子,不舒服是肯定的。

“罢了。”

片刻之后,云长流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终究是退了一步,“自己出去散散心也好,记得半个时辰之内回来吃饭。”

息风城内,总归不可能出事。

真出了乱子,也有他这个教主扛着呢。

“以后养心殿不关着你了,实在想回清绝居也随你。只是唯有离教之事……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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