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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番外.万慈山庄(3)

无绝 岳千月 4041 2024-09-08 12:50:15

宴席间灯火流转, 云长流默然转过脸,不肯看护法。

关无绝含笑贴近过去讨饶,“好啦,属下知道不应该了, 教主宽宏大量,再饶属下一次。”

他将声音放得更低,悄悄道, “……以后不开那种玩笑了,无绝知道您是疼我才不肯折腾我的。教主不气了,啊。”

四方护法故意讨好,温热吐息就拂在教主耳侧, 唇瓣甚至若有若无地擦到了耳垂。云长流半边脸簌地烫了, 他不明显地绷紧了一下,却含怒推开关无绝,“你——当我是在为那事生你的气!?”

关无绝微讶:“不是?”

那他就不明白了, 教主今日为何如此不寻常?这么多天面都没见, 他在万慈山庄这几日也没惹事,不可能又做了什么使得教主不快啊?

云长流看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心头火又添了一把, 忍不住甩袖轻拍了一下桌案,“你成天胡言乱语, 每回说了知错知错, 下回还不是照犯!本座倘若斤斤计较, 早被你活活气死了!”

旁边温枫低头忍笑, 关无绝眼疾手快地将差点被教主震落的茶盏扶稳了,有些尴尬地,“那、那您是……”

云长流紧皱着眉轻吸了口气,似欲吐字又止。他如鲠在喉,狠狠睨了关无绝一眼,起身离席而出。

“教主……!”关无绝慌了神,他哪敢让正气头上的教主一个人乱跑,留下话叫温枫在那等着,自己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方才是关无绝甩了他教主出去,转眼间又换成了云长流甩下他护法走人,打量着这头的众宾客私下啧啧称奇。端木登正与关木衍说话,忍不住担忧地瞧了一眼,摸了摸鼻子,“唉呀,这两人……”

“小庄主别理他们,小孩子闹脾气,闹完了就好啦。”关木衍无奈地摸了摸下巴上几根白须,又笑道, “咱们只管喝酒,吃菜——来!”

……

却说那边关无绝追了出去才觉得糟糕。此刻天已经全黑了,背后宴席间倒是灯笼高挂,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云长流没有带灯,拐过一条小道身影就看不见了。

关无绝生怕他走急了磕着绊着,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跟丢了那位又要迷路,脚下连忙加快了几分,喊道:“教主!!您别乱跑,这儿的路您走不惯!”

可这时,旁侧却冷不丁跌出一个身影来。

关无绝心焦只留意着前面,被那突然出现的人撞了一个趔趄。耳边只听一声惊讶的少女娇喘,怀中已经多了一具柔躯。

可关护法却没心思风花雪月,他方才本就走得急,突然被狠撞了这么一下只觉得心口生疼。他面色微白,忍不住皱眉,双手也下意识扳上了那女子的双肩。

“你……”

黑暗中,关无绝神色沉下,他认出了那张款款抬起的脸,竟是初来万慈山庄那日试图向他示好的美丽婢女。

少女如今正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咬着樱唇瑟瑟地道:“小、小公子恕罪……红鹃无意冲撞公子……”

关无绝一下子就懂了,暗自冷笑起来。

有意思,若是此婢女当真是在行路时无意跌倒,以他的内功如何会听不见脚步声?

这名叫红鹃的姑娘,明摆着就是方才瞧见他自宴席上与教主“起了争执”后动了歪心思,才赶过来等在这处的。

像她这样的上等婢女,倘若能趁着青春貌美,有幸被主子看上收个侧室,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前,倒也难怪会心动。

若是平常,以护法的恶劣心思,少不得要把这敢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的蠢姑娘狠狠戏耍一番。可如今他还担心着云长流,哪有闲情去理这种小丫头?

关无绝甚至连叱骂都懒得,只准备把这婢女推开去追他教主。

然而他刚把头一抬却惊住了,只见那不远的拐角岔口处……云长流就站在那里。

将他的护法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关无绝脸色唰地变了,他脑中绝望地“嗡”一声巨响,突然回忆起自己亲口对端木登说的话——

“大约会轰轰烈烈地铺上十里红绸,再赔上大半个烛阴教当嫁妆,把我嫁出去。”

——救命,他他他不想嫁人啊!!!

还没等关护法有什么动作,下一刻那少女就被几步赶来的云长流猛力扯出了他的怀中,往地上狠狠掷了过去。

砰!!

“啊……”

红鹃惨呼一声摔在硬石地上,竟哇地吐出一小口血来,挣扎着半天无法起身,显然已受了内伤。

她汗如出浆,面无人色,好容易跪起来,身子已抖如筛糠,“云、云教主饶命……奴婢、奴婢……”

夜色中,云长流神情冷厉如三九寒冰,眉间竟带了一丝杀气,“滚!!”

关无绝忍不住一个哆嗦,惶惶心道:完了完了,教主那般正人君子,居然对个没有武功的弱质少女下这么重的手……这回是真要完了!!

而红鹃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日被赶出房间后,专门留了个心眼偷听了几句,听见关无绝对云长流的调笑,心里便已对这位烛阴教主有了几分鄙薄,后来更是忍不住发笑——这是多窝囊的男人,才会在自己的侍君“红杏出墙”后不予惩戒,反而甘愿赔上钱财送人离开的?

今日宴席上又见云长流对关无绝言听计从,公众之下做出一副顺服样子。更是认定了这位“教主”是个软柿子,这才肥了胆儿试图在小公子那边讨个好,可哪曾料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如今已经没有懊悔的时间了,她又磕了两个头,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去。云长流看也不多看婢女的背影一眼,上前把关无绝环进自己怀里,目光隐露焦急之色:“撞疼了么?”

许是太久没见过云长流动真怒的模样,关无绝被吓得头脑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教、教主息怒……您别误会,属下可以解释,方才那……”

他本是想说清楚,情急之下又不慎呛了口夜里的冷风,猛地咳个不停。云长流忙侧了身给他挡风,无奈地道:“没怒,没误会,听你解释……别急,当心又要难受。”

虽说关无绝那堆旧伤已经在圣药和悉心调养之下基本痊愈,可二次取血还没过去多久,体质到底是损了不少。平日里护法自己逞强不肯显,云教主又呵护得周到,外人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旦发作起来才吓人。

“……”

关无绝平了平气息,终于尴尬地意识到自己是反应过度了,顿时有些难为情,撇着眼道了声属下无碍。

云长流担忧地看了关无绝一眼,也不敢再带他回宴上。问了护法的房间在何处又嫌远了些,索性带他去自己的客房歇息。

而关无绝瞧着云长流被红鹃那么一搅和似乎又不生气了,自然庆幸。他见教主并未误会什么,就没多嘴说话,而云长流也不说话。

万慈山庄的夜晚很是静谧,他们一前一后,两厢默着走了片刻。眼见着地方快到了,忽然教主在廊下站住,轻声问了句:“你刚刚,那样怕是为什么?”

关无绝眨一下眼,道:“我这不是怕您不要我么。”

护法是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也是不正经的话,可云长流转过来时却认真地问:“你为何会怕我不要你?”

他所立的檐角下也挂了灯笼,于是一侧肩膀上缀着龙纹的雪白衣料被很淡地照亮。云长流的眸中似也摇曳着一豆烛光,他语气冷静地再度发问:“难道如今不应该是你不要我?”

关无绝懵了下,随即笑道:“哎呀,您不是说没误会么,方才那个婢女……”

“和她无关。”云长流罕见地露出了不耐的情绪,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眉宇间显出隐约的黯色,“你,如今明明也是……”

“明明也是?是什么,是尊贵身份的人?”关无绝似乎懂了什么,立刻有些不悦,“难道您如今还怕属下会扔下烛阴教回到万慈山庄不成?”

他这句话,本是想要教主安心的。不料云长流却反而仿佛受了莫大刺激一般,怒道:“我当然晓得你不会!”

似乎有什么一直被强忍着的东西爆发了,云长流竟激动起来,“你……你就是宁可在烛阴教做本座的护法也不肯回万慈山庄,我如何不晓得!”

关无绝又愣住,他被教主今晚突然的脾气给整的一头雾水。云长流却已经压抑不住情绪,“你!你就是非要屈居人下被人欺负才开心,我如何不晓得!”

关无绝茫然道:“不……我只是屈居您下被您欺负才开心……”

云长流还没来得及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把话说重了,便被护法毫不留情地噎了一下,顿时更加窝火,“你当我在同你玩笑!!?”

“不不不,属下不敢!属下也知晓您是认真地在生气的——”

关无绝吓得连连摇头,却转眼间又无辜地耸肩道,“……可是教主,您分明是说着疼爱我的话在生气,这样哪怕无绝想给您些面子害个怕,心底也怕不起来啊。”

云长流脸色铁青,“你……!?”

“而且如果无绝真的怕了,您也绝不会继续生气了,是不是?”

“我……”

“教主说我屈居人下,可您何曾委屈过我?您说我被人欺负,您又何曾欺负过我?”

“……”

“就比如现在,您不觉得反而是无绝在欺负您么?”关无绝言辞振振,“任什么人瞧见我们这个样子,也只会觉得您才是受委屈的那个,是不是?”

“……”

终于,云长流深深呼吸后闭上眼,指着关无绝的手指都在气的发抖,“是,是……我恨不得逢春生未除,看你还敢如此还嘴!”

关无绝笑吟吟地上前两步,道:“所以么,您还有什么好思虑的呢?”

其实此刻,他以为这一场闹剧已经过去。他以为这只是云教主的一次小小纠结,就和此前的每一次一样,安抚两句顺顺毛就好了。

不料云长流忽然敛去了怒容,冷冷道:“有。”

有簌簌长风穿过廊下,带来一阵寒意。云长流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口中淡淡道:

“有许多。比如你总不唤我名字,你总想要侍奉我,你总怕我赶你走。”

云长流微垂着头,仔细地将袍子披在关无绝的肩上,“比如你会为了我,不穿万慈山庄的衣裳。”

“比如你总想今生只守着我,却不在乎我是否只有你一人。”

“比如你不肯叫我受半点难堪,却乐见我将那些不堪入目的伎俩使在你身上。”

“比如你在外人面前必要坚持主从之礼,倘若我反将姿态低下去,你就很不愿意,觉得我会丢了面子。”

关无绝已经怔住,“教主,我……”

云长流摇了摇头,又打断他:“可我……此前是我旧忆有损,才只当你做下属。如今既然都想起了,自然不愿再如这五年来那般。”他郑重道:“你说你已经很好,可我是想待你再好些的,无绝。”

头顶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关无绝拢着肩上的长袍静听着,久久地沉默。云长流的最后一句黯然叹息消散在他耳畔,朦胧得如烟似雨:

“可你偏偏……再也不肯要了。”

被那尾音中蕴着的寂寥与悲伤犹如实质地刺了一下,关无绝忍不住轻声开口:“……教主,可无绝现在真的很好,属下……幸极。”

云长流定定地看着他,终于艰难地笑了笑,嗓子却有些哑:“是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阿苦。”

他记得阿苦本不是这样子的,任哪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是关无绝现在这样子的,可无绝自己竟无知无觉。

当年温枫也曾哭着逼问过护法,而如今……云长流终于亲身尝到了这番痛苦,自从真相大白之后,这痛苦便如跗骨之蛆般啃咬着他。

当年那个身为药人却风骨不折的青衣少年和如今俯首称臣也甘之如饴的红袍护法的身影在交替,如生了锈的钝刀子般来回割着他最嫩的一块心头软肉。

太疼了,是心疼。不细思还罢,一旦独自静下来想想,总觉得比逢春生还要难熬。

云长流,是想要他的阿苦回来的。

所以他任他欺负了,所以他甘受委屈了。

所以他忍着不舍把无绝送回万慈山庄。

所以他可以远远地躲起来看那青衣的公子风华夺目,他可以当众“伏低做小”给江湖宾客看个清楚。

可是统统没有用,最后关无绝只会用茫然而澄澈的眼眸看他,然后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可是属下现在很好呀。

好什么好。

你本值得更好千倍万倍。

云长流猛地合紧了淡唇转过头去,却已有一滴泪珠倏然自眼眶中滑落。他一时情绪溃堤,嗓音就带了哽咽,“阿苦……”

这下子关无绝真慌的六神无主,“教主……教主!您别别……我……”

“……”

云长流暗咬紧了牙关,他并不愿逼迫无绝,试图将今夜的失态止于此。风越来越冷了,天色也更暗,两个人杵在这里也不像个样子。

收了收乱糟糟的心绪,教主便准备开口轻描淡写地将这件揭过。

却冷不防,忽然被关无绝从背后抱了一下。

云长流眼眸微微睁大,不知为何他没敢回头,随即又感觉到无绝将下颔抵在他颈侧。

关无绝就这么抱着教主,就这么并不是很紧地抱着,却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感觉到云长流的体温,又能听见心跳。终于忍不住低垂眼睑,出口一句:“长流。”

云长流的脊背在一瞬间僵了一下,似乎想动又没动。

关无绝神色复杂,嗓音更低,又唤:“流儿……”

许久许久,才传来一声发抖的“嗯”。

不知何时,云幂悄然散,明月上梢头。

远处,宴会的笙歌声遥遥地传来。

最后,关无绝轻轻地叹息,伸手重新将云长流的腰肢环住,疼惜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少主,可不哭啊。”

“阿苦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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