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东方。
抱着怀中精致的盒子，他侧着头，看着马车外飞速后退的景物。
上了驰道基本可以算安全了。剩下的就是把东西带回王都。
带回王都啊……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盒子。
就是为了这个，三千四百五十一位门人死于非命，五百三十一名游侠死无全尸，十一位分会首席力战而亡，就连处于战场后方的机关师也没掉大半。
但是他们的牺牲并没有被浪费，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以凡人之躯，战胜了鬼神。
他怔怔的看着怀中的盒子。
仅仅是以凡人之躯……
熟习明鬼一科的他很清楚，这次面对的鬼神是顶尖的存在，甚至比当年穆天子挥师击败的西王母要更为强大。而千百年来，也只有国力鼎盛时的大周曾经击败过鬼神。
但是现在，凡人再一次战胜了鬼神。
各位同门，你们，是英雄。
可是，对不起。
当年穆天子不为长生所诱，将西王母镇压于昆仑之下。此等作为，当为人杰。
然而这一次的征伐……只求长生。
豆大的泪滴打在盒子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对不起，玷污了各位同门的荣光。
但是有些人，不能死。
乱世初定，大业伊始。表面上虽是百废待兴，但在这难得的太平之下却是暗流奔涌。
四方异族，六国余孽，各路豪强……
还有那些杀不净的妖魔鬼怪。
放下盒子，他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水。
所以有些人，不能死。
“离石师兄！”有骑手拨马回头，“前方有人拦截驰道！”
“嗯？”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那两个人影。
人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足有十尺，身披全身重甲，膀大腰圆。矮的那个也有七尺，皮肤黝黑，身着一袭奇怪的黑衣。
这两个……
不是人。
不是鬼怪，亦非妖魔。
“停车！”
他大手一挥，整个车队在他的命令之下缓缓停住。
这两个……是鬼神。
这不是他们可以面对的东西。
掸了掸衣袖，他将利剑悬在腰间，下车走向远方的两个鬼神。
只留给整个车队一个背影。
如孤狼。
……
换了盔甲化身，杜康跟随着奈亚拉托提普的脚步，跨入犹格·索托斯制造的传送门中。
一直以来，杜康并不是很想踏上那片东方的土地。虽说他早已知道这个星球与家乡仅仅是似是而非，但是靠近那一片土地的话，杜康还是会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然而有些事，终究是逃不掉的。
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影的黄肤黑发，杜康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
“在下离石，见过两位尊驾。”
黄肤黑发的男人躬身行礼。
“哦哦，好。”
杜康没学会那种古香古色的礼节，只得按照自己记忆中的礼节抬手抱拳。
奈亚拉托提普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个名为离石的男人。
“交出来。”
“在下是被攻击的一方，并没有违背当年的‘天人合约’。”离石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倒是尊驾主动拦截驰道，却是背弃了当年的约法。”
听着略显熟悉的语言，杜康点点头。
面对奈亚拉托提普也能保持镇定，不愧是……等会？
“奈亚。”杜康扭头看了一眼奈亚拉托提普，“天人合约……是个什么东西？”
“前段时间我不是说找你们去开个会吗？你说要忙新作品没去。”奈亚拉托提普叹了口气。“克苏鲁发懒没去，达贡在盯工程，只能我自己去了。”
“嗯？”杜康感觉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说的什么？”
“一个人类强者想要和我们沟通。”奈亚拉托提普回忆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呃……”
杜康只知道这是道德经里的部分，但是以他的古文造诣完全没办法理解后面说的都是些什么意思。
“解释一下，奈亚。”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奈亚拉托提普一摊手，“谁也别搭理谁。”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善’。”
“那不就没事了吗。”杜康直接转身，“可以回去了。”
“别闹。”奈亚拉托提普抬手拉住杜康，“你根本不清楚这事有多严重。”
“你也不清楚这事有多严重。”
看着仍旧站在那里的离石，奈亚拉托提普叹了口气。
“交出来，你们可以走。那不是你们能碰的。”
“这是在下的战果。”
离石昂起头，凝视着奈亚拉托提普。
奈亚拉托提普看着离石的双眼。
“长生？”
“长生。”
离石点点头。
“长生……”奈亚拉托提普吐出一口气，“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祖先吗？”
“在下知道自己的作为对不起当年的穆天子。”
离石对着天际遥拜。
“但是，时过境迁。”
离石缓缓转身。
“有些人，不能死。”
看着离石，奈亚拉托提普面无表情。
“为什么？”
“为万世之太平。”
离石深深一躬。
“请两位尊驾让路。”
杜康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奈亚拉托提普和离石这种打哑谜一样的交流方式他很难理解。不过从离石的动作上，杜康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那鞠躬不止是行礼的动作，还是拔剑的前奏。
这个叫离石的男人应该很清楚，他赢不了，拔剑只会身死，但是他依旧选择了拔剑。
即使是面对奈亚拉托提普，还有自己。
这个人，是条汉子。
看着蓄势待发的离石，杜康深吸一口气。
虽然似是而非，但依旧是家乡的味道……
感觉很好。
“奈亚。”杜康伸手拦下了正准备弹动手指的奈亚拉托提普，“别太着急。还是先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奈亚拉托提普皱起眉头。
看着奈亚拉托提普，杜康一字一顿。
“这个人，我保了。”
“你也不必多礼。”
杜康紧走两步，伸手将离石搀扶起来。
“我们跟你走一趟，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