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的驿站中,人头涌动。不管是来往行商又或者江湖豪客,都愿意留在这里歇歇脚,又或者喝上几杯解解乏。就算吃食上没有多么豪奢,但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小二,上酒。”
时间才堪堪入了夜,便有裹着黑袍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这个简陋酒肆的角落中。也没点些什么别的吃食,就两坛老酒,一碟兰花豆。豆子没怎么剥,酒倒是一杯接一杯的不停,看得店小二直皱眉头。
要不是这位客人已经给出了足够的银钱,店小二早就开口赶人了。
没办法,如果说白天是属于行商过客们的时间,那么夜晚则是属于这些江湖人的时间——当然,大部分江湖人还是很守规矩的。他们懂得法律,也不会轻易打斗,更知道在吃酒之后留下一点小费。可有些江湖人……就两说了。
就像是角落里这个来历不明的大汉一样,一定要穿一身黑袍来把自己遮住,头上还一定要扣一顶斗笠——但是这种打扮非但不能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反而会更扎眼。并且进了店也不会点些什么贵的东西,只会点些最便宜的酒菜,然后开始拼命喝酒,就像酒不要钱一样。
又或者说,想要去杀人一样。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但凡需要做些杀生害命的勾当时,这些打扮得跟江洋大盗一样的二流江湖人是一定会喝酒的,并且颇有一种比谁喝的更多的架势——有些时候,店小二觉得喝酒其实是江湖人们的一种策略。毕竟只要把自己喝到烂醉,路都不会走,肯定也就提不动剑了。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江湖仇杀都办不到了,好好醒醒酒才是真的。
店小二也见过那些真正的江洋大盗,那些刀头舔血的狂徒们才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哪怕上一刻还是打扮成田间归来的老农,下一刻也会把腰间的刀子插在对手的胸口上。虽然看起来很吓人就是了,可那些才是真正的江湖人。至于这些喝两壶酒手就开始抖的废物,不过是话本小说看多……
“嗯?”
店小二愣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漆黑的手甲正稳稳地端着酒杯。
那只手,没有抖。
……
又一杯劣酒灌下喉咙,杜康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了。酒的好坏暂且不论,单是他喝酒的方式就很有问题。盔甲化身说到底也仅仅只是化身而已,他怎么喝都不可能喝醉的。
但他还是想大醉一场。
在正式开战之前。
奈亚拉托提普不可信任,杜康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但奈亚拉托提普也从没骗过他,这种事杜康也是知道的。真真假假,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他也理不清。
所以只能喝酒。
醉了,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
在伦敦城的时候,杜康的手刀并没有杀死莎士比亚的意思——他能看出来,这的确是犹格的手段。所以他才要第一时间制住对方,问一下对方到底为什么一直针对自己。
毕竟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没道理遭受这种连番的追杀。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有和犹格单独聊过几次。交流的缺乏,会有些片面的认知也很正常。只要大家能有一个交流的机会,哪怕没办法达成什么共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也不是坏事。
但就在他难得有了和犹格交流的机会时,奈亚拉托提普却一枪打爆了那个“莎士比亚”的头。
没有办法。
所以只能喝酒。
杜康也曾想过,克苏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毕竟克苏鲁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也太反常了些。虽然那些特殊的喜好让克苏鲁变成了真实肥仔,但几次聚餐的时候杜康却明显能感觉到这个章鱼头其实更强壮了些,气势也明显提升了起来。
所以他才更不会去询问克苏鲁。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不是什么小事。能让犹格和奈亚拉托提普都如此重视的事情,把克苏鲁拉进来只会让那个绿皮肥仔也遭重。虽然他们在很久以前是打过几场没错,可说到底终归都是朋友。
自己的事情当然要自己处理,又怎么能把朋友拉到危险的境地里来。
所以只能喝酒。
菜没吃几口,酒却已经过了不知多少巡。一杯又一杯,偌大的酒坛早就见了底。但杜康依旧机械性的向杯中倒着,然后将空荡荡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按照奈亚拉托提普的提议,杜康整理好了盔甲,准备好了刀枪,虾人化身已经启动了整个月球要塞,就连本体的掠肢也已经打磨得闪烁起寒光——既然敌人已经准备好了战争,那么打回去就是了。没有妥协,没有争辩,留给敌人的只有死亡。
但是在开战之前,杜康却总有些莫名的惆怅。
战斗其实没什么意思——至少在杜康看来是没什么意思的。一记劈砍,一发子弹,夺取性命并不像是什么庄重的事情,反而像是茶余饭后的游戏消遣。或许宏大的场面看起来会很有意思,但终究改变不了无趣的事实。
比起杀戮,杜康更想要平静的生活。
但这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就算他想要平静,那些来自于昔日友人的追杀也会蜂拥而来。
所以与其要什么平静,还不如要瓶酒来的痛快点。
“再来瓶酒。”
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碗,杜康对着店小二招了招手。
“多来点。”
“不好意思,店里已经没酒了……”
瞥了一眼桌上那碟还没被碰过的兰花豆,店小二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天色已经晚了,也不好现去给您打酒……要不客官您还是换一家吧,我们家真没酒了。”
“没酒了啊……”
杜康叹了口气。
是了,酒终归有喝完的时候。
不可能永远就这么喝下去……
“嘭!”
在杜康的面前,硕大的酒瓮拍在了桌上。
“没事,他们没酒的话……我有啊。”
按着古朴的酒瓮,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露出了笑容。
“老板,好久不见。”
“这杯我请。”